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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下堂妻 第六章

作者︰春野櫻

姚沐月正在鋪子後頭看帳,一名伙計在門邊探著頭,「小姐……」

「什麼事?」她連頭都沒抬,只專心的對帳目。

「那個……」伙計微頓,吶吶地說︰「長樂樓的花散舞姑娘想見你。」

听見花散舞這名字,她心里一緊,不禁揚起頭來。

那是個她不想再听見的名字,也是不想再提起跟想起的女人一花散舞,她永遠忘不了那女人殘酷又陰險的嘴臉。

「小姐?」見她怔楞著,伙計試探的問︰「見是不見?」

人都來了,她能不見嗎?雖然是張不想再看見的臉,可她卻忍不住好奇那女人為何登門求見。

「把她請到小別廳,我馬上到。」

「是。」伙計答應一聲,轉身便去。

她將手邊工作暫時擱下,起身前往小別廳。一進小別廳,只見一襲紫衣、身形婀娜的花散舞正兩眼發亮的看著掛在架上的客訂服。

「花姑娘。」她出聲。

听見聲音,花散舞猛然回神,轉過身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接著露出一抹勝者般的微笑。

「你就是姚家大小姐?」花散舞問。

「正是。」她直視著花散舞,平心靜氣地問︰「不知花姑娘找我何事?」

「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花散舞唇角上揚的笑著,目光卻十分凌厲,「姚小姐,請你高抬貴手好嗎?」

聞言,姚沐月一怔。「花姑娘何出此言?」

「若不嫁天抒,何不放了他?」花散舞語帶譴責。

「我從未綁著他。」她目光一凝。

「我就挑明了說吧。」花散舞挑挑眉梢,直白道︰「天抒的爹是不可能放棄姚家這塊肥肉的,除非姚家先毀婚。」

姚家對傅家來說是肥肉?花散舞這話說得雖不中听,但絕對中肯。她也知道自己一再拖延婚期,傅家卻堅決等著,不是因為傅家非她不可,而是因為傅家需要姚家給予後援。

「姚大小姐,我不知道你對天抒是何感覺,但我可是等了他三、四年,如果你不喜歡他,就把他讓給我吧」

花散舞要得理直氣壯,而她一向如此,從前是那樣,現在還是。

「姚大小姐,天抒有所顧慮,不能親自對你提出要求,我只好冒昧前來,還希望始有成人之美。」

聞言,婉沐月心里微撼。是傅天抒授意她,允她前來攤牌嗎?。

想起前不久,他還在大庭廣眾之下以未婚夫之姿驅離騷擾她的趙國駒,她的心狠狠一糾。

喔不,她忘了嗎?他那天說了,不是為她,只是討厭趙國駒,她不該把此事放心上的。

「請你成全我跟天抒這對有情人,行嗎?」花散舞繼續說。

有情人?是的,花散舞跟傅天抒是有情人,她嫁進傅家八年,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願天天跟花散舞如膠似漆的粘著。

之前,她這多余之人因為不甘心而不肯放手,這次,她不能讓自己再成為多余之人。

「是他要你來的?」她直視著花散舞,「這是他的意思?」

這不是傅天抒的意思,她也沒獲得任何人的授意,可花散舞一點都不心虛,語氣肯定,「是的,是天抒要我來求你。」

「是嗎?」是他要的?那很久很久以前的從前,她因為不肯放手而落至悲慘下場,這很久很久以後的今日,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既然自己不想嫁,確實是沒理由一拖再拖、一延再延,就算會背上絕情罵名,引來非議,她也不在乎,這次無情人就由她來當吧。

「花姑娘,我祝福你們白頭到老。」

花散舞先是一怔,旋即笑了。

當姚沐月提起解除婚約之事,姚曉風內心是掙扎矛盾的。

于情,他不想毀了兩家的約定,招來薄情罵名,畢竟城守大人遣人上門提親之事,早已傳遍整個麗水城,若此時姚家與之解約,難免令人多方聯想認為他姚家想趁機攀上趙家。

可于理,女兒不想嫁,姚家實在沒理由繼續拖延婚期,再說,傅天抒有舞妓花散舞這位紅粉知己之事,眾人皆知,做為父親,他實在不忍女兒受此委曲羞辱。

仔細考慮了兩天,他終于決定向傅家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而傅家雖無異議,卻相當不滿。

不多久,便傳出了許多不堪的、沖著姚沐月而來的謠言。

姚沐月三年前在白山買賣時,收留了一名十三歲的異邦孤兒羽良。羽良原本在白山替過往商隊喂養並清洗馬匹,姚沐月見他機靈,便將他收為己用她讓他在私塾里學習漢字,同時也向他習得異邦語言,以利買賣。

如今,羽良雖只是十六歲少年,但因是異邦之人,天生高大精壯,跟在姚沐月身邊時,並不覺他比較年幼。

婚約解除後,街頭巷尾便開始謠傳羽良是姚沐月的小愛人,她是為了他才拖延婚期,甚至毀婚。

這種傷人名譽的謠言來自何處,姚沐月根本不想查證理會,日久見人心,她相信麗水城的居民有足夠的智慧辨別虛假黑白,不需她大聲疾呼的為自己辯駁,且若不如她所預期,人們信了這謠言,那麼對她也不完全是件壞事。

反正她不打算嫁人,她跟羽良過從甚密的傳言正好能打消那些對她存有妄念、意欲追求她之人的念頭,例如︰趙國駒等輩。

反觀另一方,遭到女方解除婚約的傅家,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的低潮之中。原巴望著能得到姚家援助,卻沒想到竟是一場空,傅浩清還因此生了一場病。

傅天抒則是毫不意外這樣的結果,畢竟傅家如今的處境已大不如前,而他自己……也遠遠不及姚沐月。

泥上不了天,自己也構不看雲。

沒了婚約束縛,傅天抒實踐自己對花散舞的諾言,在他娘親的資助下籌出一筆錢替花散舞贖了身。

傅浩清雖不準他以名媒正娶的方式讓花散舞進傅家門,但花散舞還是住進了傅家大宅,以少女乃女乃自居。

進了傅家大門,花散舞赫然發現傅家的情況遠比她以為的還糟糕,因為生意不如從前,雲水堂開始精簡人手,傅家大宅也遣散了一批家僕家婢以減少開支,傅家的狀況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後悔莫及,卻也開始想方設法另求生路。

傅家雖已衰微,但畢竟還是大戶人家,正所謂駱駝死了比馬大,這倍大的宅子里還是有不少值錢的玩意兒。

所以宅子里少了大半的家僕家婢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人少了,她在宅里來來去去就不容易被人發現。

趁著沒人注意,她開始竊取家中值錢的小東西托人變賣換現,慢慢地竟也累積了一筆數目。

這傅家大宅里,老的老、病的病、廢的廢,根本沒人發現她的勾當,不久,她的膽子便被喂養大了,開始敢拿些較貴重的東西……

冬天一過,春天的腳步近了,又是遠赴白山交易的時節。

因為傅浩清病著,這買賣的工作首次落在傅天抒的肩上。他原是不肯,卻拗不過他娘親的央求及花散舞的勸進,領著一隊十人的商旅前往白山。

此去白山,約需一個月的時間。

出了麗水城,一路往西行,便是一片黃土漫漫的高原,且越往西走,沿途風景越是蕭瑟寥落。

循著白川上行,縱然偶爾能踫見幾處緊落,卻都是簡陋小屋、破敗窯洞。

旅途中整整二十天的時間,觸目所及都是這樣的榮涼景象,實在讓人難以想象這竟是條商道。

商隊行走期間,晚上只能搭起帳蓬過夜,吃住都十分隨便。如此艱辛的買賣之行,傅天抒真是想都沒想過。

一直以來,他爹都是這樣做買賣的嗎?他過往所享受的那些富貴生活,全是他爹如此打拚而來?

這段孤寂的路途,讓他有了許多思考的時間及空間,也教他對自己的過去、現在及來來有了全新的體悟及想法。

他爹老了,未來傅家的擔子便在他肩上,為了他娘還有跟了他的花散舞,他不能再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他得像個男人撐起這個家。

走過使人心情低落的荒涼高原,白山就在不遠處了。

這里,開始見得著商販、茶屋,以及其他來自四面八方的商隊,又幾日,一座偌大的城寨已在眼前一白山位于白川南岸,雖近西域,卻未有缺水之苦,因白山南郊,有一口泉源豐沛的水井,雖年代極為久遠,但井水仍源源不絕的涌出,不論旱潦,水量均無增減,所以白山的水利發達,家家戶戶引水自用,飲用洗滌全仰賴這口井水。

城寨里有來自各地的商販,除了中土漢人,還有從更遠的異邦遠道而來的商隊。

在這兒,傅天抒真是開了眼界。

他們一行十人來到一間旅店下榻,訂好了房,便準備將帶來的貨品及藥材放到旅店的庫房暫存。

剛到庫房,只听見里面傳來女人的聲音一「行了,把這一車絲綢先運出去。」

「是,小姐。」

傅天抒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兩名男子推著一台上頭迭滿布匹的平板輪車從庫房里出來,而走在他們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姚沐月。

這是兩家解除婚約後,他第一次見到她,當然,也是她第一回見到他。

兩人四目相對,都怔楞了一下。

傅天抒心想,來此路途艱辛,就連男人都覺得苦,而她一個弱質女流竟長途跋涉、領著商隊遠赴此地?

「小姐。」兩人還未開口說話,一道男子的聲音揚起。

那男子有著一頭微微卷曲的褐發,就連眼楮都是淡褐色。他的輪廓深刻猶如刀刻、高大體壯,一看便知是異邦人士,但能說一口雖不你準,卻算流利的漢話。

「小姐,」男子像是看不見傅天抒的存在般走到姚沐月面前,「我已經約好了亞普大爺,咱們快到他店上去吧。」

她輕點頭,「羽良,你先到外頭等我吧,我馬上來。」

羽良微怔,這才發現到距離幾步之外的傅天抒。他見過傅天抒,雖只有一、兩回,卻記得傅天抒的樣貌。

他猜想,小姐有話要跟傅天抒說。「好,那我先出去了。」說罷,他轉身便領著那推車的兩人往外頭走。

姚沐月主動上前跟傅天抒打招呼,「這趟買賣由你負責?」

兩人已無婚約,再也無需受對方牽制,她想他們的關系能友好一些,且她听說花散舞已住進傅家大宅,兩人雖未成親,卻是出雙入對,十分恩愛。

這次,她想自己做對了吧?她的成全總算遂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吧?

盡管那薄情的罵名及不實的指控由她受著、握著,但能成全他跟花散舞的美事,也算值得。

看看眼前若無其事且主動與他攀談的她,傅天抒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他其實也不想娶她,但當姚家真的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時,他卻懊惱了許久。

剛才那名叫羽良的年輕人,就是傳聞中與她有著匪淺關系的異邦男子吧?外出做買賣還特地把他帶在身邊,日夜跟著,難道她真的……不知怎地,想到她與羽良的事,他的胸口一陣揪緊發燙。

「我以為是謠傳,沒想到是真的。」他唇角一勾,冷然笑著,「那男子就是傳聞中姚大小姐的秘密情人?」

聞言,姚沐月一震。

這謠言傳進他耳里,她並不意外,她意外的是,他為什麼用這種輕蔑的口氣,還有那藐視的眼神對她?他倆已無婚約,況且先有情人的明明是他,他這是什麼反應?又是什麼態度?

「你就是為了他才會拖延婚期,甚至毀婚?」明明不該在意,但傅天抒卻發現自己的嘴巴不听使喚的說著一些听來像是吃醋的言語。

對此他懊惱極了,臉色越加的難看。

姚沐月氣怒的瞪著他,臉上寫滿委曲。是他要求她放手,而她為了成人之美背上莫須有的罪名,仍沒有一句怨言,默默承受,沒想到他不感激便罷居然還如此嘲諷她、羞辱她?

「他身強體壯,滋昧如何?」此話一出,傅天抒也讓自己嚇了一跳。他在說什麼?這話簡直如未成熟的票子般酸澀。

她憤怒的瞪著他,負氣道︰「美味至極」說罷,她邁開步伐便要離開。

見她要走,他下意識的拉住了她。

「干麼?」她轉過頭,惡狠狠的瞪著他。

迎上那雙盛怒的眼眸,他心頭一撼。這是第一次,她露出如此憤怒又受傷的表情。

突然間,他說不出話。

姚沐月拽開他的手,一臉惱恨,「是你要花散舞來求我放手的,我成全了你們,如今你卻出言羞辱我,好似我是行為不檢、貪戀男色的婬娃蕩婦般,傅天抒,你為何要如此傷我」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去。

望著她怒氣沖沖離去的身影,傅天抒怔楞住。

她說是他要花散舞去求她放手的?他幾時……難道說,小舞曾去找過她?而姚家會解除婚約是因為小舞對她說了什麼?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小舞從未在他面前提起?

順利將一車絲綢以漂亮的價錢賣給亞普大爺後,姚沐月便領著羽良及兩名伙計返回旅店。

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她又帶著羽良趕赴早市物色貨物。

市集上人聲鼎沸,四處都听得見響亮的叫他喝聲及叫賣聲。

這市集聚集了南北各路、西域異國的商旅及販子,各式稀奇古怪的物品都能在此地尋獲,只要耐著性子逛上一圈,必定能買到稱心的物品,或是賣出待售貨品。

只不過,有物品集散的地方就會聚集人潮,有金錢流通的地方就會累積貪欲,加上這偌大的白山並無官家管理,偷竊或行搶之事,時有所聞,屢見不鮮。

繞了一圈後,姚沐月購得兩張色彩鮮艷、有著異域風格圖騰的織毯,以及名叫「蕾絲」的罕見織物。

她琢磨著這罕見織物若點綴在衣服上,必定能引起一陣風潮。

「羽良,今天就先買這兩樣,我們回旅店去吧。」

「是,小姐。」

羽良幾乎可說是在白山這個地方長大的,他對白山了若指掌,在買賣上幫了跳沐月許多的忙。

他不止幫她跟各路買家及賣家搭上線,還兼負保抓之職,讓她能在這龍蛇混雜之地安心買賣。

正要離開時,姚沐月無意瞥見傅天抒獨自一人站在一間商家前,正與店東討價還價。

「小姐,那店東出了名的會坑客人,很多初來乍到的人都吃過他的虧,上過他的當。」羽良低聲說道。

她听了,沒有說話。

若傅天抒昨天沒對她說那些話,她或許會………不,她一定會過去幫他的忙,可昨天,他徹底的惹火了她,教她吃不能吃、睡不能睡,心情惡劣到極點。

哼!不關她的事,就算他被店東坑殺,吃了大虧,也與她無關。

「我們走。」她把臉一別,假裝自己沒看見他。

可才走了幾步路,她又停下腳步。她真能不管他嗎?他是第一次出門做買賣,若是吃虧賠錢,豈不是教雲水堂跟傅家雪上加霜?

香月夫人今生的榮辱全寄望在這個兒子身上,要是他跌了跤,真落了「一無是處的執垮子弟」的實,那香月夫人的處境就更艱難了。

不!為了那待她良善的香月夫人,她不能不理他。

像是怕自己反悔,姚沐月毅然轉身,「羽良,你在這兒等我,別跟過來。」說著,她快步朝傅天抒的方向走去。

店家前,傅天抒正與專賣西域草藥的店東講價,他雖想買下店東的草藥,卻因價錢談不攏而僵持不下。

姚沐月听那店東說話的腔調,判定他與羽良來自相同的地方。

她上前,以羽良的家鄉話問道︰「大爺,這是什麼草藥啊?」

見她明明是個漢人女子,卻說了一口流利的異邦土話,店東十分驚訝。

同樣的,見她突然出現,傅天抒已夠驚訝,再听她說著他完全听不懂的語言,他更是瞠目結舌了。

「大爺,這些草藥的用途是什麼?」她又問道,一副興趣高昂的模樣。

「這些草藥是很罕見的,不過……說實話,沒什麼了不起的功效。」店東認定眼前的女子是內行人,不敢瞞騙,且以異邦士話與她交談。

「我旁邊這個人要買嗎?」

「是啊。」店東嘿嘿一笑,「他說自己是第一次到白山做買賣,果然,我看他就是個笨蛋……」

姚沐月一笑,轉頭看著身邊的傅天抒,「傅天抒,店東說你是笨蛋。」

那店東為做生意,漢話能听能說,當然知道她說了什麼,他急喝,「小姐,你………」

這時,姚沐月以漢話訓斥他,「買賣首重信用及道義,不管買家是誰,大爺不是都該童叟無欺嗎?」

听她這麼說,店東一時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無用的草藥,你卻浮夸藥效,若出了人命,你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這東西吃了也不會死人的。」店東急忙辯駁。

「既是無效的草藥,自然是救不了人。」她嚴詞厲色的直視著他,「救不了能救之人,便是殺人,你不明白嗎?」

「這……」店東被她訓斥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支支吾吾的說不上話。

「你想買草藥,我帶你去買。」姚沐月一把抓住傅天抒的手,轉身就要走。

這時,店東急喚住她,「小姐,慢著。」

她停下腳步,涼涼問道︰「還有事嗎?」

店東一臉心虛,懾懾懦懦,「就當交個朋友吧,我這兒有些珍稀藥材,若你這位朋友需要,我可以便宜賣他。」

她假意猶稼,「誰知道你會不會又騙人?」

「不敢、不敢。」店東急忙澄清,「我看小姐是個聰明人,我絕不敢騙你,只希望你別把這事說出去。」

听他這麼說,姚沐月又沉默了一下,須與,她轉過身,一雙慧默又精明的黑眸盯住了店東。

「行,公平。」她勾唇一笑,「把你最好的草藥都拿出來吧。」

這次,因為姚沐月的幫忙,傅天抒意外的獲得一批珍稀藥材,且價格低廉。

對于她的相助,他既驚訝又感激,只是不禁要想,她為何還要幫他?在他對她說了那種傷人話語後?

「謝謝你。」他由衷的向她道謝。

他如此坦率的向她致謝,姚沐月有點訝異,畢竟他從小就是個瞥扭的人。

「你居然這麼坦率的就跟我道謝?」她忍不住酸了他一下,以報他昨天損她之仇。

「我不是個沒禮貌的人。」

「可你是個瞥扭至極的人。」

對她這句話,他有點不服氣,正想抗議,不料羽良走了過來。

「小姐,沒事吧?」

「沒事。」她一笑,「那店東自知理虧,只好將最好的藥材拿出來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羽良朗朗笑看。

看著他,傅天抒心口一糾。好個精壯粗獷的男子,他真如謠傳所說是沐月的情人?

昨天他拿這事來調侃她時,沐月雖生氣,卻沒駁斤這傳聞,莫非是事實……怪了,為什麼一想起這事,他的胸口就覺得悶悶的?

美味至極一想到她昨天給他的回答,讓他不禁胸口發燙,臉也熱了,忍不住多看了羽良幾眼。

察覺對方正盯看自己看,羽良有點尷尬。「傅少爺,為何這麼看我?」

他猛一回神,驚覺自己失態,一臉懊惱,「不,沒什麼。」

「習習良,你先把今天買來的貨拿回旅店吧,我陪傅少爺再走走看看。」跳沐月對著羽良交代。

羽良有些擔心的說︰「沒跟著小姐,我擔心……」

「不怕,有傅少爺相伴,不會有事的。」

猶豫了一下,他點了點頭,「好吧,那……你們小心。」

「放心吧,我很快就回去。」

听她這麼說,羽良這才稍稍放心的先行離開。

羽良一走,傅天抒忍不住試探,「他還真關心你。」

「當然。」姚沐月瞥了他一記,「他是我的小情人呀。」

他一震,「他真的是……」慢著,自己在緊張什麼?驚慌什麼?就算羽良真是沐月的小情人,也與他無關才對。

見他臉上那復雜、懊惱又變化萬千的表情,姚沐月微微一愣,不解的是,他有什麼好在乎的?該不是那傳聞傷了他驕傲的自拿心吧?

思及此,她斂眉笑嘆,「騙你的。」

「騙我?」他狐疑的看著她。

迎上他疑惑的目光,她開口解釋,「羽良就像是我的親弟弟一樣,才不是什麼小情人。」

「親弟弟?」他濃眉糾緊,「他看起來不比你小。」

「他只是個兒高大,骨子里還是個孩子。」

「他有十八了吧?」

「不,十六而已。」

「十六算是孩子嗎?」他不以為然地順口道︰「原本我們十七歲就要成親了,不是嗎?」

此話一出,兩人都沉默了。

多感慨、多尷尬,原本早該是夫妻的他們竟……不,她不該想,她早已放下他了。

「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沒讓人跟著?」她刻意話峰一轉。

她主動轉移話題、化解尷尬,教他松了一口氣,他聳聳肩,「第一趟做買賣還不熟,本只是想先自己逛逛市集,所以沒讓人跟著,剛好看上這家店的東西,誰知道……」

「不要緊,這里買賣東西學問可多了,第一次本來就很容易遇到不尚的人。」她替他找了台階下。「如何?第一趟買賣,你有什麼心得及感想?」

說到這,他倒笑了,「行商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活動,只要將物品移動就能產生錢財,而錢財流動處就有人潮,人潮聚集處就能進行物品的轉手……老實說,我覺得很有趣。」

她跟著笑,「可不是嗎?我十七那年第一次隨我爹來到白山做生意時,就深深受到行商的吸引。」

「十七歲?」他十分驚訝,「你十七歲就遠赴白山買賣?」

「那有什麼好驚訝的?離開文成塾後,我就開始跟著我爹學習經商之道啊。」

「因為你愛上了行商,所以一直拖延婚期?」他月兌口而問,但問了又懊悔,他們都已經解除婚約了,自己還問這個做什麼?

娣了他一眼,她幽幽道︰「反正你也不想娶我,不是嗎?」

這句話一說出口,兩人又沉默了。

好一會兒傅天抒才勾起苦笑,「就算我想娶你也已經配不上你了吧?」

聞言,她疑惑的看著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是不想娶她,而是因為覺得配不上她?

「姚沐月,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他目光凝視著她。

迎上他深邃的黑眸,她不知怎地心跳加速。不是說要放下他,對他再不要有感覺了嗎?怎麼與他四目相對時,竟心跳如擂鼓?

「你為什麼要扮男裝進文成塾?」他道出多年前一直想問的事。

听他這麼問,她一楞。那種八百年前發生的事情,他還記在心上?

「你還在生氣嗎?」她一臉「你也未免太小氣」的表情。

「我不是孩子了,不會還為那種事生氣。」他一臉懊惱,「我只是想要個解釋,畢竟我們……曾是好朋友,這合情合理吧?」

是合情合理。被他發現自己化名柳彥生成為他最好的朋友後,她便選擇離開文成塾,從此再也沒跟他見上一面。

說到底是她理虧,應該給個解釋沒錯。

暗嘆一口氣,她說︰「因為我怕你討厭我。」

「什麼?」他微楞,「這是什麼理由?」

「不是嗎?」她語帶埋怨,「你對柳彥生可比對姚沐月好上千百倍。」

她說得也沒錯,他確實是如此,只是他不知道,她竟會在乎被他討厭?

「算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姚沐月覺得有幾分羞怯尷尬,臉一板,假裝瀟灑地道︰「反正都已經是這樣了,過去的事就沒什麼好提的了。

聞言,他的心略略一沉。

這話是指不管是喜怒愛僧都已成了往事,從今往後,他們已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了是吧?

既然如此,她剛才為何幫他?

「你為何幫我?」他神情凝肅的看著她,「我們已是不相干的人了吧?」

姚沐月胸口一悶。怎麼這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會教她如此難受?可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啊,他們已是不相干的人了。

「我……我不是幫你,而是幫香月夫人。」她說。

他不解地斂眉,「我娘?」

「是的。」她抬起眼驗,直視著他,「你想想,要是你第一趟買賣就吃虧賠錢,香月夫人在傅家的處境該有多麼艱難?你大娘的嘴臉,我是知道的,到時她會說些什麼羞辱你娘,你該料想得到吧?」

傅天抒怔楞的看著她,好一會兒說不出話。

他想起那年她在菩提寺為他及他娘的處境難過落淚之事,她至今還牽掛著他們母子倆的事嗎?

被他那樣注視看,姚沐月有些心慌了。

她臉紅耳熱,卻故作鎮定,「總之你不能失敗,就是這樣。」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他身邊,在他身邊久了,她好像變得不正常了,好像又要重蹈覆轍了。

「我該回旅店了。」她說著,急忙想走。

「沐月。」他喚了她的名字。

她心頭一顫,倒抽了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糟糕,她的心髒好像快從嘴巴跳出來了。

「你不是還要陪我走走看看?」他說,「我不懂買賣,還要你幫忙呢。」

她不敢回頭看他,聲音微微顫抖,「明……明天吧,我今天有點累了。」

「也好。」他出乎意料的走上前來,「那我跟你一起回旅店吧,讓你獨自回去,羽良會找我算帳的。」說完,他輕握她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姚沐月跟在他身邊往旅店的方向走,期間始終不敢抬頭、不敢看他。

她的胸口跳得好快、好用力,她覺得自己快病了、癱了,該不是自己對他還有情吧?不不不!絕對不行、絕對沒有!

他如今都已經跟花散舞雙宿雙棲了,就算她對他還有妄念、還有愚蠢至極的執著,他們之間也沒有她可容身的空間了。

不行,她一定要記取教訓,不能再當多余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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