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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花少奶奶 第八章

作者︰劉芝妏

尋人的行動在夜幕中恍若野火,一波波的傳開來。

連早已安寢的單老夫人也被驚動了。

「找著人沒?」

「稟告老夫人,先前听小玲兒講,還沒呢。」

這可不得了,竟然在單府內不見了個人,而且,還是個水當當的姑娘家……

單老夫人喚來奴僕更衣,待一行人急呼呼的趕到前院時,恰巧見到單奕風火燒的身影。

張口正欲叫住急驚風似的孫兒,下一刻卻硬生生的頓住,見識豐富的單老夫人不語,只是凝目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雖然人未尋到,她的心情沉重,可是,胸口又暗暗泛著竊喜。

燈火通明,讓她清晰瞧見行事向來灑月兌的孫兒神情比鬼魅更陰幽深沉數倍。

小丫頭片子不見了,這小風還真不是普通的緊張哪!

「阿仁!」她喊住苞在單奕風身後的單仁。

「老夫人?」心一驚,單仁轉向小跑步過來。「是誰驚醒你的?」真是該死,是哪個沒腦子的家伙去通風報信的,他要去剝了他的皮。

單老夫人沒理會他的詫異。

「小風他趕著上哪兒?」

「以三少爺的咆哮推測,應是趕到人工湖泊那兒……」

老夫人的臉色刷地泛白。

「湖泊?小丫頭片子年紀輕輕,不會是想做什麼傻事吧?」

「不,應該是說,危姑娘被三少爺忘在那兒了。」一加一,他輕易地推敲出三少爺的言中之意。

「忘在那兒?」

「是呀,據悉,三少爺向晚時分曾帶著危姑娘坐上小舟,結果一時氣……呃,不察,三少爺走得匆忙,于是就將人家姑娘給留在舟上了。」

這下子,真相幾乎大白。

正待再說些什麼,遠處便傳來歡呼聲,喧嚷的氣氛更加沸騰。

人,找到了!

滿心憂仲的主僕倆互換了道松懈且安心的目光,搖頭輕笑,單老夫人沒趕著去看熱鬧,因為覺得有點累,想回房歇著,臨走,不忘交代一件事。

「明兒個請王媒婆過府一趟。」

「咦?」

「府里好一段日子沒熱鬧熱鬧嘍!」——

自家女乃女乃安的什麼心,單奕風終于知道了。

「不要!」

不要?

斑,她已經下定決心,豈能容這毛孩子甩頭說不?

「還敢拒絕?看看你是怎麼對人家小丫頭的。」

「我又怎樣了?」

「你害她差點兒命喪咱們府里。」心意已堅的她更是振振有詞。「我沒說錯吧?」

思及昨晚的膽戰心驚,單奕風心一緊,但仍舊嘴硬。

「哪來的命喪單府?你說的太嚴重了啦。」

「你把個黃花閨女帶上小舟,這已經是不得了的大事了,還將她留在舟上過夜,這不叫嚴重?」嗤哼了幾聲,單老夫人手一揮,示意小丫鬟將幾上的甜食全都撤下。「若不是危家的人尋來,恐怕天一亮,咱們尋到的是一具冷透的尸身呢。」

明知女乃女乃這話太夸張,但是,單奕風仍不由得身子發僵。

那晚尋著她時,她躺臥在小舟上,那單薄的身子一動不動,的確有幾分冷尸身的味道……

呸呸呸,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好歹,我們也得要給人家一個交代。」

「為什麼?」

「省點銀兩呀。」

他微愕。

「省什麼銀兩?」

「你想過沒?這萬一人家向我們索求賠償……」

「我相信家里不欠這麼點錢。」氣得很,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唉,你哪知道持家的苦處……」

「我哪不知呀?你別忘了,回來的我可沒有整天晃蕩沒事做。」單奕風沒好氣的哼笑著,「還來這一套!」

唷,這麼直截了當的排拒呀?

既然他乾脆,那她也不拐彎抹角了。

「那你娶不娶?」

「我娶……不娶!」他及時改口。

就算要娶,也得他先開口呀,由女乃女乃開口?啐,傳出去,豈不像是被逼婚?他才不干!

「那好,等明兒個她曾因你失蹤的消息傳開,受害最劇的,你猜猜會是誰?」

「什麼消息?」

「你以為人家不會胡亂猜測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單老夫人搖頭吁嘆。「可憐唷,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就這麼被你毀了清譽。」她祭出這最後一招。

瞥見桀騖的孫兒猛地震凜,她知道自己押對寶了。

「想到了吧?」

「他們敢亂講,我撕了他們的嘴。」

「你能撕了城里每張嘴嗎?」

他是不能!

彪身進射出不滿的氣焰,單奕風知道自己落入了始料未及的難題里。

娶她……咳咳,他是不反對啦,甚至,心中俏俏的興起了難言的雀躍,但是因為這種原因,別說他心中不舒服,她鐵定也不好受。

是沒徵詢過她,可是,他幾乎揣測得出她反應不會太平和,因為,她是那種外柔內剛的女人。

「若不是考量到這一點,你以為我會這麼急迫的要你快快拿定主意?我已經跟王媒婆交代過了,這事你就甭操心,女乃女乃我會全都替你打點好,你呢,乖乖的等著當你的新郎倌,等那丫頭過了門,往後你要三妻四妾都隨你……」

「什麼三妻四妾?我才不要。」他惱火的低斥。

扁只是說到,他竟然就有種對不起她的歉疚。

「咦?」單老夫人朝他瞪著眼。「你該不會只想守著她吧?」

臉微紅,單奕風沖口就問︰「是又怎樣?」

「是又怎樣?」她難以置信的重復孫兒的話。「你說真的假的?」

「騙你有好處拿嗎?」

哇哇哇,這小子……炯亮的老眼盯著孫兒滿臉的不自在,單老夫人猛地呵笑出聲。

嘖,這小子當真是一頭栽進那丫頭片子的溫柔里了——

「這是什麼?」

「這些是什麼呀?」

兩句相仿的話月兌口問出,意義卻是截然不同。

危慶仁看的是領頭的王媒婆。

危磯看的則是王媒婆……身後的那一堆東西。

「這是單家下聘的聘禮。」王媒婆笑得闔不攏嘴。「就咱們揚州城的望族單家。」

瞟了眼開心過頭的王媒婆,危磯微顰眉,悄悄拉了父親的袖子,走到一旁。

「你說,這該怎麼處理呀?」他一個頭兩個大。

女兒大了終究要嫁人,他也不想留著女兒當老姑婆,但是,單家突如其來的送來禮箱提親……

可是,危磯另有見解。

「老爹,我看你就先允了吧。」他暗授因應之道。

「先允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想死留住阿姊呀?」

「話不能這麼說,我是想你阿姊她不知同不同意。」睜眼至今,滴酒未沾的危慶仁腦筋有著難能可貴的清醒。

「這點你就別操心嘍。」

「怎麼說?」

「阿姊對單家少爺的印象也不差哩。」

挑眉,危慶仁詫問︰「你怎知道?」

「我有眼楮可以看哪。」危磯豪氣的往胸脯一拍。「信我啦,我不會胡亂拿話誑你。」

「真的?」

「喲,懷疑喔?」受了委屈的氣焰自鼻梢逸出。「我的阿爹呀,你倒是說說,騙了你我有好處賺嗎?」

沒有嗎?

危慶仁沒有吭氣,但是,浸婬酒精甚久的紅眸不動聲色的探向兒子身後的動靜;在王媒婆自做主張的吆喝下,幾名壯漢進進出出的搬著沉重的禮箱。

真沒好處嗎?

坦白說,他還真是怕愛財如命的兒子貪圖人家的富貴,才會隨隨便便就口出慫恿……

危磯也不笨。

「阿爹,我看出你眼里的不信任了。」他沒好氣的哼了哼。「真當我是在賣姊求榮呀?」

「呵呵……」

「笑出聲,就代表真有這麼想嘍!」

「你這小子那雙眼還真是厲害。」

「那當然嘍,不想想我是誰人的兒子。」拍完馬屁,見阿爹樂陶陶,他進一步游說,「這事就這麼敲定了?」

可危慶仁依舊是左右為難,沒被米湯灌昏頭。

「阿爹,單家這門親事可成啦!」

「你還真是熱中哩。」

「那是因為我了解阿姊。」這番保證他說得掏心掏肺。「我不會讓她嫁錯人的。」

他愛錢,也愛唯一且單純的阿姊;雖然曾听阿姊數落過單家少爺的暴戾成性,也曾親眼目睹單家三少爺氣鼓鼓的拿阿姊當布袋擺晃,可是,他卻是站在他那一邊。

不為別的,只因為溫吞的阿姊冒著烈陽去拈花惹草時,會慘遭單奕風修理,若非心中牽掛阿姊;心疼阿姊,單家少爺沒必要發那麼大的脾氣吧?

阿姊嫁給單奕風,絕對比嫁給藍幼爵來得強,這與他們身後的龐大家業無關,只因為呀,他欣賞單奕風的夠飆悍、夠有種!

案子倆交頭接耳,討論漸告尾聲。

這邊,王媒婆已將搬進屋里的禮箱全都打點妥當,神情既羨且妒的先一步替他們將箱蓋打開,咋咋舌,目光簡直離不開那一箱箱的金銀珠寶。

單家出手真不是普通的大方,有些珠寶一瞧就是價值連城。

「危大爺?」

「這……」討論半天,危慶仁還是猶豫不決。

畢竟,家里窮雖窮,他長期不事生產,但他還不致滅絕天良到販賣女兒的終身來養老。

看出老爹的遲疑,危磯站得挺直,再一次拍胸脯保證,「阿姊那邊我負責。」——

就這麼簡單,她,被賣掉了!

向晚時分,身心俱疲的危薇回到家,乍聞此訊時,怔嚇了好半晌,杵在當下,魂兒喚都喚不回來。

阿爹將她許了人了,之前連問都沒詢問過她的意見?

一股澀然的心酸狂猛襲上鼻管,她很努力的控制椎心刺痛,卻發覺好難好難。

他怎麼可以……

「你,你去問阿弟。」

一雙楚楚可憐的淚眸轉向窗外,那兒,危磯正勤快地將破車上的花花草草搬進柴房,泛白的唇瓣微張,她吸吸氣,淚珠堪堪的濕濡了翹卷的眼睫毛。

「阿弟?」

「對,阿弟啊……」大著舌頭,再度喝得醉醺醺的危慶仁盡力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

有怨有仇,你們姊弟倆去解決,別來吵我!

危薇本就沒奢望他能清醒的听她說,叫她傷心、令她難以置信的是阿弟的窩里反。

握著兩個小粉拳,她沖到窗邊,哽咽揚聲。

「阿弟!」

極少听見溫婉的阿姊揚起嗓門喚自己,危磯訝異的朝她望來,察覺不對,便快步走進屋里。

「怎麼了?」

「這些是怎麼回事?」心緒紊亂的她胡亂將手揮向靠牆放妥的禮箱。「你也在場?」

危磯恍然大悟。

「我是呀。」

「是……他、就是他……我說呀……不好會生氣啦……可是他呀……保證……」

斷斷續續的醉言不甚清晰,中間或雜著幾聲酒嗝,卻也讓心神俱傷的危薇將事件真相還原了七八成。

這事發生時,他們父子倆均在場,阿爹持反對意見,而阿弟舉雙手贊成。

被言之,阿弟他竟然是……主謀!

是他將她賣了!

「為什麼?」

「我……」

「我已經很努力不讓自己成為一個累贅、一個包袱,可你為什麼還這麼對我?」

「啊?」明白她的思緒是往哪兒兜去,危磯嚇了一跳。「阿姊,你別誤會呀,我不……」

「你真這麼嫌我?真這麼厭惡我待在這個家?」

啊?哪來這麼深的誤會?娘呢?娘趕緊出現來幫他一把。

萬萬沒想到阿姊的反應會這麼大、這麼激烈,剎那間,向來沉穩的小大人慌了手腳。

「我沒有這種意思……」

「你真這麼愛錢?」

听聞她這麼評判他,危磯的心里很受傷。

「阿姊,你誤會我的一番好意了。」

可危薇根本听不進他的任何話。

懊意?

不經她的同意就將她換了那一箱箱的金銀珠寶,這叫好意?見鬼的一番好意!

緊緊的咬住握拳的小手,危薇發出一聲嗚咽,淚眼婆娑的環視著兩個她深愛的男人,再也抑不住胸口翻騰的心傷,猛然掉頭,踉蹌的朝逐漸深幽的夜幕沖去——

「未來姊夫,不得了了。」

什麼事情不得了呀?

自敞開的窗子抬頭望去,那個火燒沖向這里、邊跑邊喊的人不是危磯,他未來的小舅子嗎?單奕風的全身細胞立即被不安與急切鼓躁著。

危薇,鐵定與她有關!

「你姊怎麼了?」將上半身傾出窗外,他劈頭就問。「快說。」

「阿姊跑了。」

「什麼?」

「她跑了,我阿姊她跑了啦。」氣喘如牛,危磯顧不得汗流浹背,踮起腳尖揪著他的袖子,嘰哩呱啦迅速地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阿姊跑得還真是快,害他連想追都沒辦法。

長那麼大,他還是第一遭跑不贏人矮體虛的呆笨姊姊哩!

听完他的話,換單奕風氣急敗壞了。

先抽回身,隨手拎了件外袍,屋里旋即劈哩啪啦一陣物品傾倒聲,然後,又傳來他的咆哮。

「她該死的會上哪兒?」

「哪知呀。」

「你不知道?」

「真的是不知道呀。」搞丟了自家姊姊,他也是滿心惶然不安。「她常待的幾個地方我都去過了,別說是她,連個鬼影都沒見著哩。」

當然,這些地方是他在弄丟了阿姊後,迅速將心里的算盤撥了撥,一路跑向單府求援時,順路會經過的地方。

算他貪懶且奸詐,當追丟了阿姊時,第一個念頭就是立刻沖到單府找幫手,省得他一個人像無頭蒼蠅,到時,得跑多少地方才找得到那只存心藏匿的小鴕鳥呀?

單奕風也沒多蘑菇,沖出門,找人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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