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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愛光顧 第七章

作者︰梅貝兒

又過了半個月──

瑀曦唇畔漾著喜孜孜的笑意,從鎮上的婦產科診所出來,小手輕撫著平坦的月復部,她的感覺果然沒錯。

她假裝出來辦事,其實是偷偷跑來驗孕,醫生也親口確定她懷孕的消息。

想到臧柏烈知道之後會有多開心,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快點見到他,于是騎著腳踏車往回家的方向走。

棒了一小段的距離,她看到店門口停了輛陌生的黑色豪華轎車,于是跳下腳踏車,改用牽的,慢慢地走近,只見臧柏烈和一名穿西裝、提公事包的中年男人在騎樓下起了爭執──

「……這迫件事我會跟爺爺說的,你現在馬上離開。」他早該知道祖父不會善罷干休的,當年斷絕父親的經濟援助,沒想到父親寧可吃苦,也想跟母親在一起,現在又用這種方法來逼他回去。

中年男人不為所動。「身為臧氏房地產的委任律師,我有義務親自向當事人傳達這個消息。」

「你──」

瑀曦把腳踏車停妥,困惑地上前。「柏烈,這位先生是……」

「你就是林瑀曦小姐嗎?」中年男人從西裝內袋里遞上名片。「敝姓張,來請林小姐在七天之內搬離這間房子,因為原屋主已經將它賣給臧氏房地產在台北的分公司了。」

听了這突來的消息,瑀曦的小臉霎時一白,有些慌了。「我不知道這件事,房東伯伯也沒跟我提過?」雖然有听說房東要去加拿大跟兒子媳婦一起住,但沒想到會連房子都賣掉。

「我手邊有資料的影本,林小姐要是還不信,可以去詢問原屋主。」張律師不苟言笑地回答。「另外,總裁要我轉告林小姐一句話,他絕不會承認你這個殺人凶手的女兒當他的孫媳婦兒──」

「你說夠了沒有?!」臧柏烈用力摟著滿臉不解的她,喝止他再說下去。「說完可以回去了。」

張律師可是公事公辦,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只是負責傳話而已,那先走一步了。」朝兩人頷了下首,便打開車門,駕車離去了。

「為什麼你們公司突然要買這間老房子?買來也不能拆掉,因為這些都會牽扯到整條老街的維持和風貌。」瑀曦既疑惑又茫然地看著他。「還有,什麼叫做殺人凶手的女兒?為什麼你爺爺會這樣說?那是什麼意思?」

他登時辭窮。早該知道瞞不了多久的,可是依然讓他猝不及防。

「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抓著他的手臂問道。

「瑀曦……」臧柏烈喉頭像卡住什麼似的。

「我要知道。」瑀曦堅定地看著他,非問個明白不可。

他緊閉了下眼。「我們進去里面再說。」

店里已經沒有客人,于是她讓工讀生妹妹提早下班,然後在門上掛上「休息中」的牌子。

「你可以說了。」

「我爺爺讓公司買下這間老房子,只是想逼我回去,就是要讓你知道他可以斷絕我們的後路,讓我不得不放棄跟你結婚的念頭。」臧柏烈想了想,一點都不覺得意外,跟他當祖孫當了二十年,太了解他的脾氣了。

瑀曦昂起下巴,不願就這麼認輸。「我可以再租其他店面來做生意,他總不會把整個小鎮都買下來吧,還有呢?」

「瑀曦……」這才是最困難的地方,臧柏烈艱澀地開口︰「你還記得一年多前,我離開你時說的那些話嗎?」

縴軀晃了兩下,臉白似雪。「你現在要跟我說同樣的話嗎?」

「不!我只想告訴你,那些話都是假的,全都不是我的真心話。」他用手抹了把微冒出胡渣的下巴,跟她坦承一切。「我已經全都想起來了,那段失去的記億,所以可以肯定地這麼說,我願意跟你一輩子都留在這個小鎮,我喜歡這里的寧靜,還有鄉親們的熱情,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

「我還以為……」她喜極而泣。「為什麼不跟我說你已經恢復記憶了?」

「因為我也同樣想起來為什麼會跟你說那些傷人的話,又不得不離開你的真正原因了。」臧柏烈實在不忍說下去。「瑀曦……」

「沒關系,你說吧!」小臉一整。「我可以承受得住。」

臧柏烈想笑,卻沒有成功,因為他不確定她辦得到,只是輕撫著她的臉蛋,久久都難以啟齒。

「我曾經跟你提起過我父母的死,他們是在一場車禍中喪生,那天我父親騎著機車載著我母親吃完飯要回家……在路上被一輛失速的小濱車當場撞上,他們……當場就死亡了,而小濱車的駕駛也受了重傷,被送進醫院的加護病房……」

說到這里,他睇見瑀曦先是瞠大眸子,接著滿臉震懾、驚恐地看著他,然後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

「那年我才十歲,在一夜之間失去父母,一個人坐在殯儀館的椅子上,好黑好恐怖,那種彷徨無助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一清二楚,那時的我真的好恨那個撞死我父母的小濱車駕駛,因為他奪走了我最愛的親人,我恨不得他也一樣死掉……後來听幫我打官司的律師說他也過世了……」既然說了,已經停不下來。

她捂住口,淚水沿著指縫滴下,發出哽咽模糊的聲音。

「那個小濱車駕駛……是我爸爸……」

「我爺爺已經查證過了,所以當我知道的時候,真的沒辦法接受,可是又不忍心告訴你真相,只能選擇用那種方式離開,以為這樣對彼此都好,這就是我一年多前之所以離開的原因。」臧柏烈也紅了眼眶。「可是當我遺失了那段記憶,又再度回到這里,還是又愛上你……不管我到哪里,最後還是回到你身邊……」

瑀曦覺得好冷,用手臂抱住自己。「所以……你爺爺才不肯接受我,因為我爸爸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她為什麼不曾把兩件事聯想在一起?是因為她不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命運卻將他們連結在一起?

「這將近二十年,我總是刻意地不去想我爸爸意外撞死人的事,總是一再地告訴自己他是單純的在車禍意外中過世,因為他是為了這個家才會那麼辛苦的工作,在體力不濟的情況下闖下大禍……你要相信我,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握住她顫抖的肩頭。

「我不知道是這樣……你應該一五一十告訴我的……」瑀曦顫抖地說。「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臧柏烈就知道她會內疚、羞愧,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只能抱緊她,用自己的體溫讓她的身子恢復暖意。

「瑀曦,這不是你的錯。」

她僕在他胸口,痛哭失聲。「怎麼不是我的錯?我沒辦法責怪我爸爸那麼拚命工作,養活我們一家人……可是他讓你失去父母卻是不爭的事實……父債子還……這是我欠你的……」

「那麼你這個女兒更應該替他償還,就照我們原定的計劃結婚,做我的妻子,再幫我生幾個孩子。」他努力說服她。

阿子?

瑀曦這才想到原本要回家跟他說這個好消息,可是現在呢?她能在這時候告訴他嗎?用這個孩子綁住他……

「我……我要好好的想一想……」現在的她無法正常思考。

「瑀曦……」他擔心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她。

「讓我想一想。」仿佛隨時會倒下的縴軀慢慢地轉身,步履不穩地走上二樓,回到房間內。

此時此刻,瑀曦反而哭不出來,因為那種痛已經讓她的知覺麻痹,整個人墜進了冰冷的谷底中,四周一片黑暗。

坐在床上,兩手抱著膝蓋,表情木然,動也不動,從白天坐到了晚上。

「瑀曦!」臧柏烈守在房間外頭,敲了敲門板,就怕她出事。「出來吃點東西好不好?瑀曦,開門讓我進去。」

終于,她動了。

小手輕顫的覆在小骯上,想到不能讓孩子挨餓,只得下床開門。

臧柏烈見她沒事,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我好餓。」瑀曦擠出笑。

他將她擁在胸前,親了親她的發頂。「沒問題,我已經親手煮了唯一的拿手好菜,就等你下樓吃。」

來到樓下的廚房,看到桌上的一大盤水餃,瑀曦噴笑出來。「這算什麼拿手好菜,只是放在滾水里煮視邙已。」

「知道就好了,干麼還說出來。」臧柏烈看她笑了,這才松了口氣。「我听說這家水餃在這里的生意很好,看起來真的滿好吃的,還有韭菜和高麗菜兩種口味,你都吃吃看。」

瑀曦拿起筷子,挾了一粒到口中,果然是從小吃到大的好味道。「嗯,我就是喜歡吃這家的水餃。」

「還買了蛋花湯和酸辣湯。」他知道她愛喝蛋花湯。「吃水餃就要配這兩種湯才好吃。」

她強迫自己笑。「你也快坐下來吃,不然那麼多,我可吃不完。」

「瑀曦……」

「我們先吃東西好不好?」她乞求地說。

臧柏烈見她臉色很差,心想今天已經夠她受的了,有話等明天再說。「好,我們先不要談。」

「我今天怎麼覺得包韭菜的比較好吃,以前都不太喜歡韭菜的味道……真是奇怪。」瑀曦想著或許是懷孕的關系,連口味也有了改變。

他將包韭菜的水餃挑給她。「那我負責吃包高麗菜的,韭菜的你要解決……嘿,好吃,我在國外除非去華人街,或是中國餐館,否則很少吃到水餃,家里的佣人買回來的都不好吃。」

「我可以教你,以後你想吃就可以自己包。」她笑得有些勉強。

「以後有你,我只要負責買材料和吃就好了。」臧柏烈喝了口酸辣湯,連忙灌了一大口開水。「哇……這家的怎麼這麼酸……醋是不用錢的嗎?難怪生意好,真是又酸又辣。」

瑀曦支著下顎,笑睇著他滿臉通紅的樣子,想將這些都放在記憶當中,留著以後說給孩子听,說他的爸爸居然連酸辣湯都不敢喝,還有洋蔥也是。

「呵呵……買的人要全部喝掉。」

他怪叫一聲。「全部?饒了我吧!」

不過,為了證明自己沒有什麼不敢吃的,還是捏著鼻子灌了一大碗,只差沒全部還給馬桶。

吃完水餃,兩人相擁地躺在床上。

臧柏烈湊過去想親她,她皺了皺鼻子。「你剛剛有沒有刷牙漱口?」

「還有味道嗎?」他哈了哈氣,果然味道還很重。「以後我再也不敢喝酸辣湯了。」

她笑著主動吻他。

「不怕有味道?」臧柏烈餃住她的唇瓣,輕舌忝慢吮著。

「誰教我愛你。」瑀曦伸臂摟住他的脖子。

「我也愛你。」

「抱我……」最後一次。後面的話她無法說出口。

他的唇舌與她激烈的交纏著,一邊互相月兌去彼此的衣物,直到兩人的肌膚相親,嬌吟伴隨著粗喘……

「我愛你……」淚水滑下眼角,她哭喊著。

在高潮來臨之際,他仰起頭低吼,滿足了彼此……

知道摟抱著自己的男人已經睡著了,瑀曦才露出悲傷的表情,因為這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晚,她知道自己必須放手,必須讓他離開。

因為她太愛他了,所以渴望著能得到幸福,能跟他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可是這個美滿的家庭卻是建立在仇恨之下,光是想到臧柏烈的祖父會用著充滿怨恨憎惡的目光看待自己,她就全身發冷,又怎麼忍心拖著他一起來面對這種難堪,畢竟他們是祖孫……

就因為愛他,所以更不能害了他,要他夾在親祖父和心愛的女人之間,她于心何忍呢?所以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要他走,從此不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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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柏烈揉了揉眉心,從睡眠中醒來,本能地模向身畔,卻發現沒人。

「幾點了?」看了下表,已經早上十點多了,想說瑀曦怎麼沒叫他起床。

他穿好衣服走到浴室,稍做梳洗之後,想到再打個電話到米蘭,問一下他訂的結婚鑽戒能不能趕一下,希望早點拿到。

經過原本睡的那間客房,他發現門竟然是開著,而他的LOUISVUITON的經典Monogram行李箱擺在床上,蓋子掀開,他的衣服全都折好在里面了。

他怔怔地看著幾秒,馬上旋身下樓。

一樓的鐵門還是拉下來的狀態,表示今天休息,他又來到廚房,見到在里頭忙碌的縴細身影,心口一緊。

「瑀曦!」

瑀曦回頭朝他漾開柔柔的笑意。「你起來了?我剛煮好稀飯,幫我端到外面的桌上。」

「你……」臧柏烈還是先將整個鍋子端出去。

她繼續岔開話題。「還有碗筷。」

臧柏烈于是從碗籃里拿了兩副出來,她又讓他把冰箱里的小菜拿出來配。

「瑀曦……」他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她的肩頭,不讓她再轉移話題。「我看到我的行李箱……為什麼?」就算已經隱約猜到原因,他只想听她親口說出來。

听了,她綻出一朵哀傷卻美麗的笑靨。「我剛剛已經去了里長辦公室,跟大家說我們的婚禮取消了。」

他胸口一窒。「這就是你的決定?」

「對。」瑀曦伸手撫著他痛楚的表情,喉頭微梗。

「瑀曦……」

她用手心捂住他的口。「因為現在的我,沒辦法嫁給你……在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後,我又怎麼能這麼自私的把你從你爺爺身邊搶走?我爸爸奪走他兒子的性命,已經狠狠地傷過他老人家的心了,我又怎麼能把你留在這里?」

「爺爺那邊我會想辦法……」臧柏烈拿開她的小手說。

「原本以為他只是單純地希望你能娶一個他喜歡的女人,一個家世和你們相當的對象,我只要努力達到他的要求,用誠意來打動他,讓他能夠接受我,我相信自己辦得到的,可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鼻音也重了。

「他怎麼可能會去接受一個害死自己兒子的凶手的女兒當孫媳婦,我又怎麼能期望他願意原諒?這世上又有幾個人可以辦得到?」

臧柏烈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想要爺爺原諒害死自己獨子的凶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才會遷怒,連同瑀曦一起恨下去。

「我很謝謝你想起這件事之後,還願意愛我……願意跟我結婚……可是我辦不到……我沒辦法當作它沒發生過。」瑀曦笑中帶淚地說著,即便是心如刀割,但被愛的心情卻是滿足的。

「現在的我比一年多前還要堅強,因為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是打從心底真的愛我……就算這輩子都無法在一起,我也會很勇敢的活下去……所以……這次就換我讓你走,把你還給你爺爺……」

他笑了兩聲,還是落下淚了。「可是我辦不到……」

「你辦得到的。」她用力地吸。「因為我們如果不在乎你爺爺的感受,執意要結婚,那是不會得到幸福的,我的良心永遠會譴責自己,自私很容易……但是明明知道不可能,卻執意地要去做,那卻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我寧可你抓著我不放,自私一點。」臧柏烈將她緊緊地按在懷中,舍不得放手,嗓音啞到不行。

「告訴我,你會走。」瑀曦又是哭又是笑,小手撫著他寬厚的背部,淚水濕透了他的衣襟。

「呵……嗚……」高大的身軀顫動著。

「柏烈……」她眨去滿眶的淚水。

「我會走。」他哽咽地說。

就是因為了解她此時愧疚不已的心情,在沒有得到祖父的原諒之前,是無法得到真正的幸福的,他現在若不走,只會加重她的心理負擔和壓力,讓她更加自責,然後直到某一天崩潰……

聞言,瑀曦抽泣一聲,淚雨如注,不過馬上用袖口抹去它們。

「快坐下來吃,不然稀飯要冷掉了。」

臧柏烈接過盛好的碗,扒了一口稀飯,喉頭仿佛梗著東西,讓他吞得很痛苦,但還是得咽下去。「只要是你煮的都好吃……」

「那就多吃幾碗。」她在淚霧中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

他濕紅了眼,又吃上第二碗。

這真是一頓永難忘懷又令人心碎的早餐……

吃完稀飯,瑀曦站在洗碗槽前,告訴自己待會兒不可以哭……

小手來到月復部上頭,還是決定不要告訴他孩子的事,因為他知道之後,絕對不會離開的。

听到行李箱在樓梯間發出踫撞的聲響,她吸了吸氣,轉身出去。

「東西都帶齊了嗎?」

「還少了一樣。」大掌撫著她淚痕未干的面龐。

瑀曦勉強打起精神。「是什麼?我去幫你拿過來。」

「你。」臧柏烈嗄啞地說。「我沒辦法把你一起帶走。」

這句話讓她雙肩抖動,又哭了。

「跟我保證你會過得好好的。」男性雙臂最後一次擁抱住她,緊到幾乎要將她勒成兩半了。

「我會……過得好好……的……」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路上……小心……。」

臧柏烈倏地放開,握住行李箱的拉桿,轉身走出大門。

听著喀啦喀啦的聲音漸行漸遠,瑀曦不許自己追出去看他,怕自己嚎啕大哭,這次是她自願讓他離開的……

不知站了多久,她又回到廚房,把碗筷都洗干淨,想著只剩下幾天就得搬走,很多生財器具必須打包,另外得再租間房子,她還有好多事要忙……

趁著天氣好,把床單、被套都洗一洗,于是來到二樓,走進主臥室,一眼就看見掛在衣架上,收在防塵套里面的白紗禮服……

小手撩起那輕盈的布料,淚水滴滴答答地掉落。

「他忘了……把它帶走了……」

瑀曦將它一把摟住,讓淚顏埋在其中,也將哭聲藏在曾經以為會得到幸福的美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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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舊金山──

這個被喻為全世界最美的城市,對臧柏烈來說,突然變得好陌生,每個人的步調都很快,讓他一時無法適應,才剛離開,卻發現自己有多想念小鎮的一切,不管是景物還是人。

「爺爺,我回來了。」他來到白發蒼蒼,可是眼神卻炯炯有神的老人面前。

臧峪昆拄著手杖起身,即使微佝的腰,表情依然嚴厲。「永遠不許你再去找那個女人,听到沒有?」

「爺爺,原諒別人也是需要勇氣的,何況車不是她開的。」

手杖用力地蹬了蹬。「她還是那個凶手的女兒!全世界有那麼多女人,就是不許你跟她在一起。」

「我先回房間了。」臧柏烈知道祖父有多冥頑不靈,要他拋下仇恨是不可能的事,走了幾步,後面還是傳來他暴跳如雷的叫聲。

「你听到了沒有?!」

必到房內,他坐在落地窗旁的義大利紅色牛皮沙發上,頭靠向椅背,緊閉著眼皮,眉心有著深深的皺折。

想著父親當年是不是也經過同樣的掙扎,才決定拋棄一切,和母親結婚,可是今天他面對的難題更大,他無法不顧年邁的祖父,無視他的強烈反對,加上瑀曦對整件事的內疚和自責,就算結了婚也不會快樂,自己又該如何抉擇?

坐了許久,手機響了。

「你已經回到舊金山了?」

在台灣的麥大偉還是放心不下地打了通電話來。

臧柏烈捏了捏眉心。「你有空的話,多回去走走,幫我看看瑀曦的狀況,看她過得好不好,再隨時告訴我。」

「知道她好不好又能怎樣?只會更痛苦──」

他繃聲地打斷。「我只想知道她好好的,即使以後又遇到一個好對象,還是能得到車福。」

「她是個死心眼的女人,你認為她還會愛上別的男人嗎?」麥大偉在嘴里咕噥著。「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打個電話給我。」

「現在就有你幫得到忙的。」他沉吟了下。「公司現在買下了瑀曦住的那間老房子,能不能拜托你假裝對那間房子有興趣,然後詢問台北的分公司,不管開價多少都沒關系,到時我會再把錢匯給你。」

麥大偉嘆了口氣。「你想把房子送給瑀曦?」

「我看得出她很喜歡那間房子,只希望她以後不用煩惱找房子搬家的事,能夠過得安安穩穩,這是我現在能幫她做的。」臧柏烈喉頭一梗。「我能為她做的事真的不多,至少這件事要為她辦到。」

「我知道了,交給我來辦。」

握著已經掛斷的手機,他並沒有放棄這段感情,相信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或許會有轉機,現在只需要等待它的來臨。

不過接下來一個月,他發現祖父開始在家里舉辦宴會,這是過去很少出現的情形,因為祖父很注重隱私,不喜歡外人到家里來,寧可選擇在飯店,那麼這些安排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幫他找結婚的對象,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他忘記瑀曦。

他啜了口雞尾酒,看著這個月的第三場宴會,今晚邀請的都是一些在舊金山華人地區的商界朋友,和祖父有多年的生意往來,而且一樣帶著家人到場,當然不乏未婚的女性。

臧柏烈穿著一身黑色緞面晚宴西裝,純手工制的合身剪裁,是請唐人街有名的西裝老師傅做的,他左手插在長褲口袋,一手執著雞尾酒,若是以往,這種場跋對他來說是如魚得水,不過現在的他卻渴望寧靜安定,不愛參加這種應酬。

「你看起來很不自在。」

一名身穿黑色晚宴服的年輕女人走向他,她有張東方臉孔,身材高姚,一頭黑發綰在頭頂,綴上珍珠發飾,襯著頸項上成套的珍珠項煉,既高雅又有氣質。

他看著比自己小兩歲的大學學妹,雙方的長輩也都是在商場上的朋友。「蒙妮卡?我不知道你也來了。」

「因為你的心不在這里。」她蕙質蘭心地笑說。

臧柏烈咧了咧牙。「這麼明顯嗎?」

「以我認識你這麼多年的觀察,今晚的你像換了個人,真是有損你情場浪子的名號。」蒙妮卡調侃地說。

听完,他仰頭大笑。「哈哈……」

睇著臧柏烈俊美的下巴還留著青色的胡渣,頭發也略長,笑容里多了無奈的苦澀,反倒比過去多了成熟穩重的魅力,還有在眼底流蕩的深情,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為他心動的時候,因為他總是流漣在一個又一個女人的懷中,所以讓她有不安全的感覺。

「之前好像听說你要結婚,是真的嗎?」

他敬了她一下,然後將剩余的雞尾酒一飲而盡。「已經取消了。」不過這是暫時的。

蒙妮卡心口一動。「你愛她?」

「當然。」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半開玩笑地嘲謔道︰「我沒想到你也有真心愛上女人的一天,這可是真的會跌破大家的眼鏡。」

「哈哈……我會記得賠你們一人一副新的。」臧柏烈也附和地笑說。

這時,臧峪昆拄著手杖過來,慈愛的看著老友的孫女。「蒙妮卡……你真是越大就越像你媽,母女倆都是美人。」

「謝謝爺爺,我媽听到一定會很開心。」蒙妮卡擁抱老人一下。「這陣子我都會待在舊金山,爺爺有空到家里來,我親自下廚做幾道您愛吃的。」

臧峪昆笑眯著老眼。「那當然沒問題了,柏烈最近都會待在家里,到時也會一起去,讓他嘗嘗你的手藝。」

「就怕做飯給他吃的女人太多了,把他的口味都養刁了。」她似真似假地說。

「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怎麼比得上你?」他嚴厲地瞥了孫子一眼。「如果他敢不去,就別再認我這個爺爺。」

听了祖父的話,臧柏烈只能淡淡地苦笑。

他能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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