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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納斯的秘密 第六章

作者︰季薔

他恨她。

自從那夜他抵著她的前額輕輕對她如是說道,已經過了三年。

這三年來,她無所不用其極地想引起他注意,想令他回心轉意,他卻總是冷漠以對。

為了挑起他的嫉護之心,她甚至要求溫亦凡與她訂婚,但兩人舉行訂婚派對那天,他只是默默在一旁看著。

前陣子,她被一個發狂的男人綁上醫院屋頂,性命堪憂,他也只是冷冷瞥她一眼後,便逕自離去。

他,真的是那個從小疼她、寵她,不許任何人傷她一根寒毛的男人嗎?

他,真的是為了營救她出險,不惜以自己為人質做交換的哥哥嗎?

為什麼他不再愛她了?

為什麼他如此恨她?

她究竟……哪里做錯了?

難道只因為他發現他不是梁家的親生孩子嗎?

一念及此,梁風鈴長嘆一口氣。

夕陽透過玻璃,氤氳一室朦朧,她愣愣看著,好一會兒,才將眸光移回到攤在辦公桌上的一份文件。

這份文件是她托私家偵探查了將近兩年,好不容易得到的調查報告。報告里,敘述了梁瀟的身世背景。

他是在印度出生的,生父是印籍華人,母親是台灣人,可很小的時候便被送去英國讀書。

謗據側面證據顯示,他的母親具有某種奇特的力量。

就像那些三流綜藝秀經常找來的特別來賓,他的母親擁有以意念折彎湯匙,甚至移動物體的力量。

專門研究超能力的學者稱之為「念動力」。

因為擁有這不尋常的力量,他母親被家人送到英國倫敦某個勢力龐大的研究組織。

ICSR。

瞪視著這四個英文縮寫,梁風鈴有種不祥的預感。

ICSR,國際超能研究中心,梁瀟的母親長大的地方。

ICSR,她記得年少時曾經在某個地方看過這樣的英文縮寫——對了,就是那一次,母親戴在腕間的紀念表。

她還纏問母親,追問著這四個字的來歷,母親卻說這是秘密,什麼也不肯說。

當時的她不以為意,直到現在,才恍然也許這個秘密就是關鍵。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秘密,他才如此恨她。

「該怎麼辦?」她喃喃自語。

如果可以,她真想追查有關ICSR的一切,可這個研究組織並不容易滲透。就連她動用所有關系找來的知名電腦駭客,也破解不了他們的資訊網路。

她該怎麼辦?

「……梁醫生。」敲門聲傳來。

她連忙收妥報告書,「請進。」

進來的是一名心血管外科的資深護士,「梁醫生,程小姐堅持要出院。」

「程天藍?」

「是。」

「我知道了。」她迅速站起身,從檔案櫃里抽出程天藍的病歷報告,跟著護士來到特別病房。

程天藍正在收拾,簡單的幾件換洗衣物很快被放置于一個輕便的背包。

梁風鈴走進病房,順手帶上房門,「程小姐,你還不能出院。」

程天藍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瞧著不速之客。

她不是個漂亮的女人,清秀的五官甚至可以說平凡至極,全身上下流露的清冷氣韻也讓人很難親近。

可她卻有股奇特的魅力。至少每個見到她的男人,好像都會失去理智。

醫院里那些偶然見到她的男病人如此,為了見她不惜拿她這個醫生做人質的男人如此,就連才剛與她訂婚的溫亦凡也對她格外不同。

梁風鈴自認長得很美,從小到大多如過江之鯽的追求者更證明了這一點,然而她對男人的影響力似乎還遠不及這個女人。

據說有許多男人為了追求程天藍,不惜傾家蕩產,有的連性命也丟了,下場淒慘。

于是人們喚她為「黑寡婦」。

可即便在她身上有這樣可怕的傳說,男人對她仍前僕後繼。

為什麼——

「程小姐,你還不能出院。」梁風鈴再度說道,「我說過,你的左右心室都比一般人肥大,如果不立即追蹤治療,有一天真的會心髒衰竭。嚴重的話,甚至可能喪失性命。」

「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體情況。」對她的勸告,程天藍只是冷冷撇唇,「我也說過,我不在乎心髒衰竭。」她背上單肩背包,「我不喜歡醫院。」

「你不要命了嗎?」

「這是我的命,我有權決定怎麼做。」

「程小姐……」

「你已經盡到警告的責任了,梁醫生。」

「你——」梁風鈴凝眉,奇怪有人對自己的生命如此輕率,「你不考慮接受換心手術嗎?程小姐。」

「不需要。」程天藍搖頭。

「雖然可能不是那麼容易找到適合你的心髒,不過我可以幫你想辦法,聖天使醫院跟很多醫院都有合作關系,也許很快就能……」

「我說了不需要。」程天藍截斷她,「我不需要換心。」

梁風鈴深深睇她。

要她換心,一方面是為了她好,另一方面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因為她想得到她的心……

「我能問你一件事嗎?梁醫生。」清銳的嗓音拉回梁風鈴游走的心神。

「什麼事?」她揚眉,已猜到對方想問什麼。

「你愛溫亦凡嗎?」

丙然!

她微微一笑,「我愛不愛他,關你什麼事呢?」

「他是你的未婚夫!」

第一次,她在程天藍話語中听到一絲激動。

這麼說,她對亦凡也不是全然無動于衷了。

「你喜歡我的未婚夫嗎?」她閑閑問她。

程天藍沒有回應她的挑釁,幽邃的黑眸閃過異彩。

她的微笑更深,「你喜歡亦凡吧。」

「我不喜歡他。」程天藍瞪視她,眸光冰冽,「我只是奉勸你認清楚自己的感情。」

她不語。

「你愛的人,不是自己的未婚夫吧?」冷冷拋落一句後,程天藍旋身,輕盈的身軀像游魂般飄出病房。

梁風鈴凝望她的背影。

她說得沒錯,她愛的人,確實不是自己的未婚夫。

她愛的,是那個憎恨她、疏遠她的男人;她愛的,是那個她喚他哥哥的男人。

為了愛他,她能做到什麼地步呢?

她能否像那些男人為了程天藍不惜舍棄性命一般那樣去愛他呢?

她能嗎?

「梁瀟,听說你妹妹訂婚了。」

秀麗窈窕的身影在近午時分翩然旋進院長室,俯身凝睇他的嬌容笑意盈盈。

梁瀟抬頭,瞥向一下飛機便匆匆前來造訪的女人。

「你剛回來吧?雲嫣。」

「是啊,一回來就來看你了呢。」許雲嫣嬌聲道,風情萬種地睨他一眼,「看人家多重視你,都把你擺在第一位!哪像你,第一是醫院,第二是病人,第三、第四還不曉得是誰呢。」

「怎麼不猜就是你呢?」

「喲,我哪敢如此奢望?」許雲嫣直起身,夸張地攤攤雙手,「第三位想必是你那個寶貝妹妹吧?」

梁瀟只是淡淡一笑,一個幾乎稱不上笑的笑,可仍精準地撞擊了許雲嫣的胸膛。

她痴痴凝望他俊朗的面容。「到底是不是真的?風鈴是不是真的跟亦凡訂婚了?」

「沒錯。」他應道,將眸光調回電腦螢幕,繼續敲打鍵盤。

「那你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你知道我一定會趕回來參加的!」

「德國參展的事夠你忙了,何必為了這點小事飛回來?」

「怎麼會是小事?這可是大事呢!」

多年來的心月復大患終于宣告出局,教她怎麼不喜出望外?她多想參加訂婚宴慶祝這藏匿心底多年的願望實現!

梁風鈴總算要嫁人了,從今後,自有另一個男人關懷照料她,梁瀟也可以卸下父母托付的重責大任了。

雖說這幾年,她敏感地察覺到這兩兄妹的感情不如以前親密,但高中時代梁瀟為了妹妹跟她分手至今仍令她心有余悸。

她從來不敢輕忽梁風鈴,就算梁瀟已不再有戀妹情結,只要梁風鈴一日不嫁,她的危機就隨時存在。

真高興她就要嫁了——

「真奇怪,她什麼時候跟亦凡談起戀愛的?我一點也不知道。」她笑道。

「他們從小靶情就好。」

「我看得出來亦凡挺喜歡她,不過風鈴好像一直只把他當哥哥啊。」

「感情會變的。」梁瀟清淡一句。

是啊,感情會變的。就像他,現在也不似從前那樣保護妹妹了。

想著,許雲嫣的微笑更加粲然,「晚上有事嗎?梁院長。」

「下午有個大手術。」

「啊。」她有些失望,「會進行到晚上嗎?」

「順利的話,也要八點才結束,到時我就累癱了吧。」

「那麼中午呢?」她俯,在他耳畔吐著如蘭氣息,「一起吃午飯?」

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睇她。

那奇特的眼神令她心悸。「怎麼?還是沒空嗎?」

「再晚一點,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嗯,我等你。」

「你先找家餐廳,我待會兒去找你。」

「不,我就在這里等你。」她在他對面的沙發落坐。

他輕輕挑眉,「好吧,隨你。」語畢,他又低頭繼續工作。

她注視著他工作時,格外好看的臉孔。

他工作時很專心,毫無旁騖,那對深邃的星眸總是定定凝視電腦螢幕。

听那些護士說,他動刀時也是這麼專心,一面听著拉赫馬尼赫夫的交響曲,一面冷靜地進行手術。

每一個動作都俐落,完美。

他是個很優質的男人。

也許就是因為太優了,她經常在看著他時壓抑不住一陣驚慌。

雖然她不再是多年前那個純情少女,雖然她如今已是成熟嫵媚的女子,雖然她的男人體驗絕不限于只有他一人,但唯有他,讓她毫無把握。

她是他的女朋友嗎?

懊像是。畢竟這三年來他除了她,並沒有跟其他女人約會。

他愛她嗎?

她不敢確定,因為比起別的男人對她的佔有欲,他似乎總是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

他不介意她跟別的男人約會,甚至不介意她偶爾跟他們上床。

他說,男女在結婚前都有選擇對象的自由,他們應該尊重彼此的自由。

他的論調總是令她很生氣,于是她會藉著跟別的男人上床來表明自己的不在乎,可之後,卻又總是懊悔。

她想,她是愛上他了,而且愛得比他多。

愛情大概就是這樣吧,處于弱勢的一方,只能任對方宰割——

「好了,我們走吧。」梁瀟關上電腦,站起身。

她也跟著起身,在他替她拿下掛在衣架上的風衣之際,乘機偎入他懷里,偷了他一個吻。

「雲嫣。」他有些意外。

「你不想吻我嗎?」她將舌尖探入他的唇,柔軟的身軀貼緊他,有意無意摩挲著他的下月復,「不想要我嗎?」玉手撫上他的胸膛,明眸迷媚。

他沒有回答,可她卻能從他胯下的凸起感受到他的生理。

她滿意地笑了,伸手解開鈕扣,亮橘色襯衫下不見,渾圓的乳峰大膽袒露,誘惑他的視線。

「你確定想在這里嗎?」他俯望她,嘴角勾勒一抹邪佞。

她以一個挑逗的扭動代替回答。

他將雙手緩緩放上她的襯衫領口。

有一瞬間,許雲嫣以為他要替她扣回襯衫,可之後,他卻忽然壓下頭,方唇吮住蜜色。

她不禁低聲淺吟,雙手攀住他的頸項,興奮地期待即將來臨的愉悅。

他伸手摟住她的縴腰,近似粗魯地將她翻轉過身,讓她豐盈的臀部抵上辦公桌緣……

「你們在做什麼?」尖銳的呼喊打斷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激情。

是梁風鈴。她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瞪視兩人的眸宛如燒著烈火,蘊著強烈的控訴意味。

「你應該先敲門。」梁瀟冷靜回凝,仿佛並不意外她的出現。

四東眸光在空中交會,纏繞、爭斗、暗暗較勁。

空氣異常緊繃,劍拔弩張的火藥味倏地撲進許雲嫣的鼻尖,她眨眨眼,震驚莫名。

「你把我拖上來這里做什麼?」梁瀟質問梁風鈴。

正午,陽光熾烈,曬得人發暈、發燙,而梁風鈴竟不顧一切在這種時候拖他上樓頂。

「我要跟你談談。」

「談什麼?」他不耐地說,「晚點再說吧。」

「晚點?什麼時候?等你陪完女朋友有空理我的時候嗎?」她嗓音尖銳。

濃密的眉峰揚起,「看來你心情似乎很不好,風鈴。」他閑閑地說。

「你知道為什麼!」她不否認。

梁瀟看她,深湛的眸滾過一絲異光,他掏出一根煙點燃,背靠著樓頂圍欄,緩緩吸著。

「我知道你想什麼。」好一會兒,他才好整以暇地揮揮煙灰,「不過我也說過,雖然你不當我是哥哥,可你永遠是我妹妹。對不起,我對自己的妹妹沒興趣。」白色的煙圈放肆地朝她吐去。

她嗆了一下,卻沒有退讓,灼亮的眼眸直視他,「不把我當妹妹的人是你!你以為我是傻子,感覺不到這三年來你對我的異常冷淡?」

「哼。」

她上前一步,縴細的指尖抵住他的胸膛,「你、恨、我!梁瀟,那天晚上我雖然醉了,卻沒有忘記這句話。你說你恨我!」

「是,我是恨你。那又怎樣?」他漫不經心地說。

她倒抽一口氣,「你恨我,我卻還是幫你得到院長的寶座;你恨我,我卻還傻傻地在理事會上支持你每一個決策;你恨我,我卻還是像個白痴般在你身邊團團轉,渴求你的關注!你……你……恨我,可我卻——」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滿腔怨憤堵塞她的胸口,教她呼吸困難。

她瞪著眼前無動于衷的男人。他的眉濃挺,眼眸墨幽,端方的唇無情地吞雲吐霧。

他明知她討厭吸二手煙,卻故意將煙霧噴向她,他是故意的!

他恨她,可她卻還是愛他,真的好愛好愛他——

「我要知道你為什麼恨我!」她倏地狂吼。

「你不需要知道。」他冷冷回應,嫌惡地瞥她一眼後,捻熄了煙。

她堅定地扯住他的手臂,堅定地直視他,「我一定要知道!這次,你非告訴我不可。」

「知道又如何?知道以後你就有辦法讓我愛上你嗎?」他的眼神冷淡。

她咬唇。

「認命吧,風鈴,我們是永遠的兄妹。」他展臂攬過她的頸項,故意親昵地在她耳畔低語,「你的父母要我們當一輩子兄妹,我們就當。也算是我報答他們養育之恩吧。」

報答?他用這種方式折磨她叫報答?

他在她愛他愛得傷痛欲絕時親口告訴她他們不是親兄妹,卻又狠絕地立刻澆滅她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火苗。

他明知她愛他,卻告訴她他恨她。

他明了她千方百計想得知真相的渴望,卻殘忍地閉口不言。

他甚至斷了她所有能查知真相的線索——

「那個男人……那個曾經綁架我的男人,他究竟上哪兒去了?為什麼他從那次出院後便失蹤了?」她銳聲質問,「是你吧?是你命令他藏起來的對不對?」

「那不好嗎?」他撫弄著她線條優美的下頷,「他不出現,你就不會因為想起那件事而害怕了,對不?」

陰森的語調讓她呼吸一顫,他伸手撫弄她的動作更讓她全身僵硬。「我要……知道真相,我求你告訴我。」她開始軟語相求。

「啊,梁家的大小姐也有求人的一天?」

「哥,你告訴我吧。」她揚起頭,難抑絕望。

他卻順勢低頭攫住她的唇,毫不客氣地恣意吮弄。

她暈眩不已,卻明白這是個冰冷的、毫無情感的吻,他並非在她,只想藉此蹂躪她的意志。

他只是在懲罰她而已。

她眼眸一酸,難堪地別過頭,「別這樣。」

「啊,你不喜歡嗎?」低沉的嗓音輕輕地、有意無意地撩撥她,「我以為你喜歡我這樣做。」

她繃著身子,「我不喜歡。沒有感情的吻有什麼值得期待的?」

「是嗎?是誰讓你得出這樣的結論的?」他扳過她的身子,「亦凡嗎?」一直波痕不起的瞳眸隱隱掠過怒氣,「他吻過你了?」

他在乎嗎?

梁風鈴的胸口一緊,發現自己的心韻忽然不規律。

他是否……嫉妒了?

「亦凡他……當然吻過我。」她啞聲道,自眼睫下悄悄觀察他的反應,「我們畢竟都訂婚了啊。」

「是啊,他當然吻過你!」他譏誚道,陡地收攏雙臂,強迫她柔潤的嬌軀更加貼近自己,「除了吻,你們還做過什麼?你跟他上床了嗎?」

「你听起來就像個暴怒的哥哥!」她短促一笑。

他僵住身子,像恍然察覺自己的反應太過激動,陰暗地放開她。「也罷,你們倆都是成年人了,我管不了這麼多。」

她凝望他,半晌,鼓起勇氣問︰「你嫉妒嗎?」

他沒說話,俊朗的面容卻倏地刷白。

于是她確定了,他是在嫉妒。菱唇幽幽舒開一朵笑花,可花苞尚未完全綻放,她便被兩條堅硬的手臂緊緊拽住。

他狂風暴雨般地肆虐著她,灼燙的吻,由她的唇一路燒至頸項、肩胛,甚至在她猝不及防時,便佔領了白袍下瑩白的前胸。

他激動地、粗魯地吻她,熱吻如雨點紛紛灑落。

這陣突如其來的驟雨打得她無法思考,只能虛軟地倒在他懷里,任他予取予求。

然後,當她朦朦朧朧地感覺到他勃發的生理時,他卻忽然停止了,雙臂直直推開她,與她保持距離。

那對本該氤氳的眸,此刻清明得教她驚懼。

「怎麼樣?」他問。

「什麼……怎麼樣?」

「我的吻,跟亦凡比起來怎樣?」俊唇邪邪挑超,「跟自己的哥哥接吻,是不是更有種偷情的快感?」

「你!」她瞪他,難以置信這一切只是他精心設下的陷阱,心重重一擰,又疼又痛,「你不是我哥哥!」

「我當然是。」他說,「我從小就是你哥哥,不是嗎?」

「你……你只是玩弄我?」那樣熱烈地吻她只為了證明他比亦凡更勝一籌!她不覺心寒。

「別這麼說話,風鈴,我從小就疼你,怎麼會玩弄你呢?」他退開幾步,整理著方才因軀體交纏而被弄亂的衣衫。慢慢地撫平最後一絲摺佰後,他抬眸笑望她,「如果有需要,隨時來找我。」

「……」

「我在床上也許會比亦凡更讓你滿意。」

「咱!」回應他的,是一記清脆的耳光。

這個凌厲的巴掌一擊出,兩個人同時一愣。

梁瀟神色陰沉,梁風鈴唇辦發顫。

「這是做妹妹應有的態度嗎?竟然打自己的哥哥?」良久,梁瀟首先開口,語氣譏刺。

「因為你太……你太過分了!」梁風鈴握緊雙拳,「你怎能說出那樣的話?你知不知道你在侮辱我?」

「我只是提供一個建議而已。」最後冷冷掃了她一眼後,他轉身意欲離去。

她瞪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眼眸刺痛。

「是因為ICSR嗎?」她忽地喊。

他定住步履。

「告訴我!」

他回身,瞳眸前所未有的森冷,「你怎麼知道這個組織?」

「我……我派人去查的,听說你親生母親因為擁有超能力,曾被送往ICSR英國總部。」

「是嗎?」他逼近她,「你還知道什麼?」

「我——」她下意識後退,「我還知道爸媽好像跟這個組織也有一點關系,他們曾經參加他們的會議。」

「然後呢?」他用力攫住她的肩膀。

她蹙眉,強忍肩部的刺痛,「我只……只查到這些。」

「只有這些?」他似乎不相信,抓住她的十指更加使勁。

「只有這些。」她咬牙,「不過……我想起宣布遺囑那天,你曾經到醫院底下的實驗室,我猜,也許那個實驗室跟ICSR有關?」

梁瀟沒說話,眸光沉冷,良久,他松開她的肩,「不愧是兩個博士生下來的寶貝女兒,夠聰明。」他嘲諷。

她喉嚨一縮,「這麼說……我猜對了?那個實驗室真的跟ICSR有關?」

「那是ICSR台灣分部。」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樣恨我嗎?」她顫著嗓音,「因為你的母親被ICSR拿來做研究對象?」

他狠狠瞪她,「她豈止被拿來做研究對象?他們根本是凌虐她!要不是為了配合他們的研究計畫,我媽媽不會死!」他握緊拳,憤然擊上水泥圍欄。「她只是被利用來做實驗品!一個沒人關心死活的實驗品!」

實驗品!

控訴的字眼震撼了梁風鈴,她容色蒼白,「難道我爸媽……也參加了實驗?」

「他們豈止參加實驗?他們就是整個研究計畫的主持人!」一字一句自梁瀟齒間進出,「所以你懂了吧?梁風鈴,你父母害死了我媽!」

她一陣頭暈目眩,宛如被落雷擊中。

「可是……如果實驗失敗,那也只是意外啊。難道你……就因為這樣而恨我?」

「意外?」他狂咆,「沒有實驗哪來的意外?」

「可是——」她揚起瑩瑩淚眸,想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

「不要裝這一副可憐的樣子!」他吼,被她楚楚可憐的眼神激怒了,再度攫住她縴細的肩膀,將她整個人逼向圍欄,「我告訴你,這並不是我恨你的真正原因!你想听我為什麼會這麼恨你嗎?」

「我——」她哽住嗓音。

不知怎地,三年來她日日夜夜想著追問他恨她的真相,可臨到他真要說了,她忽然覺得恐懼。

她怕,怕他說出口的,會是她無法承受的秘密……

「你不敢听!對吧?」仿佛看出她的猶豫,梁瀟的唇不屑地歪斜,「千方百計想從我口中套出真相,現在卻不敢面對現實。梁風鈴,原來你也不過是個膽小表而已。」

「我不是……膽小表。」她反駁,嗓音卻微弱得教她難堪。

他冷笑。

「我不是膽小表!」她-地惱怒了,他嘲弄的神態激起了她的倔強,「你說吧,無論什麼我都敢听。」

「你……真的想听?」她破釜沉舟的決定似乎震動了他,深眸閃過一絲猶豫。

「當然!除非不敢說的人是你。」她挑釁。

他繃緊身子,「好!你敢听我就說!梁風鈴,你知道那年綁架你的主謀是誰嗎?」

她一愣,「不就是那個中彈後你替他開刀的男人嗎?」

「是你爸媽。」

「什麼?」她一驚。

「是你爸媽。」他重復,語調與眼神都冷得足以讓地獄結冰。

「我不……我不相信!」

「綁架的主謀是你爸媽。」梁瀟不理會她的震驚,繼續說下去,「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們想試探我的能力。他們知道我最疼你,知道我絕舍不得讓人傷你一根寒毛,所以他們故意命人綁架你,故意在我面前折磨你,好逼出我的超能力。」他頓了頓,無情的眸直視她,「懂了嗎?他們想用這種方式試出我到底有沒有從我母親那邊遺傳到超能力。」

她呆然。

這不可能!她的父母怎麼能做出這種事?為了試探他有沒有超能力,竟派外人綁架自己的女兒?

怎麼可能?

「……很不幸地,後來他們證實我沒有超能力,所以他們決定把我當親生兒子繼續撫養。只不過在此同時,他們又很怕我有一天發現真相後會恨他們,甚至對你不利,于是他們決定先下手為強。」

「先……先下手?」她身子虛軟,怔怔瞧著他陰冷的臉孔,「怎麼……我爸媽做了什麼?」

「他們告訴我,你不是這個家的親生孩子,他們把我的身世套在你身上,並且要我許諾一輩子不讓你知道,一輩子以哥哥的身分保護你。」說著,他端正的唇緩緩勾起淡冷的弧度,「很厲害的計策,對吧?不但想讓我一輩子背負著對你的愧疚,還要我自願照顧你一輩子。」

「哥……」

「你爸媽真是很了不起的人,真的很了不起。」他掐住她的頸部,狠狠瞪她,「我大一那年做基因實驗,發現你我不是親兄妹,你爸不知道從哪里得到這消息,竟然掉包了自己的頭發,讓我以為自己的確是他的親生兒于。現在想想,那根頭發究竟是誰的?應該就是我親生父母的吧?你不覺得很可怕嗎?風鈴,他們可能早在收養我時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還事先將頭發保存好。真的很厲害,對吧?」說到這兒,他緩緩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她幾乎無法呼吸,「哥——」

「痛嗎?」他問,嗓音溫柔至極。

可這樣的溫柔其實是一種憎恨。淚霧蒙上她的眸,「哥,原諒……我們——」

「我從被收養時就只是一顆棋子,將近三十年都照著他們安排的棋步在棋盤上走。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

「他們要我一輩子當你的哥哥,可以,我就一輩子當你的哥哥,好好疼你,照顧你。」他一面說,一面舉高另一只手,雙手一起箝制她。

他真的想掐死她嗎?

她痛苦難抑,卻沒有掙扎的念頭,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逐漸掐緊自己,

就讓他殺死她好了。如果這樣可以滅去他對她的恨……

陽光愈來愈熾烈了,周遭溫度急遽升高,她的心跳快得無法控制。

她閉上眸,感覺自己就快死了——

模糊的意念才剛掠過腦海,一陣嗶嗶聲驀地響起。

「你的CALL機。」半嘲諷的嗓音揚起。

她展開眼瞼,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放開了她。

「你以為我會這樣掐死你嗎?」他對她木然的容顏冷笑,「不會的。我要讓你活著,至少要來參加我的婚禮。」

「婚禮?」

「我跟雲嫣求婚了,我們打算三個月後結婚。」

三個月!

敲入耳畔的期限宛如喪鐘,在她昏沉的腦海回蕩。她愣愣听著,淚水沿著頰畔紛然墜落。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當口袋里的CALL機再次響起,她才驀地醒神。凝著淚眼,她疲倦地掏出CALL機。

程天藍車禍,請速至急診室。

螢幕上粗黑的字,仿若閃電,一下子劈進她陰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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