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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心 第七章

作者︰江曉嵐

穿越層層樹林,慕容釗放緩了速度,嘴吁了一聲,繩一拉,停住馬蹄。

他自馬袋取出一只小瓶,那是令鐸自西域買來上好的金創藥,能迅速止痛止血,是中原難得一見的奇藥。

慕容釗將藥劑涂在陸羽湄受創的頸項,小心抹拭。

她的傷口不保,血很快就止住了。但他的……

慕容釗在上過藥後收起小瓶,再度抖動繩,準備趕路。

雪白柔荑疊在控扼繩的大手上,陸羽湄輕搖螓首,「不要再趕路了,停下來,你應該先止血。」她感覺到他手背的溫度轉涼,心內驚駭地一悸。

慕容釗忍痛的一挑濃眉,縱聲大笑,「你該不會是在擔心我的傷吧!」

她是擔心,但是面對曾視如仇敵的他,她還是無法坦然說出口。她撇過頭,緊緊的咬住下唇,一語不發。

受創的後背猶如烈火灼燒,慕容釗額際忍耐的汗水直流。他昂首遙望一輪明月,夜漸深沉,再不趕路城門就要關了,到時他們就得外宿荒野。

他拉高繩使力一抖,駿馬長嘶一聲,匆促的馬蹄聲踏踏又起。

陸羽湄伸長手一扼繩,駿馬前蹄高舉,兩人險些從馬背上摔落。

「你搞什麼鬼?」慕容釗急忙拽住繩,雙臂本能的向前摟緊她,忍痛悶吼。

「你必須先處理背上的箭傷。」陸羽湄朝後仰首看他,聲音輕如蚊,但是眸光篤定堅決。

「來不及了!」慕容釗現在可沒心情與她對陣。

陸羽湄盡避心著急,可是尚且無法拉段哀求。她一咬牙,以手背抹去他方才為她擦上的金創藥。

「你在干什麼?」他忿忿一吼,心又急又氣。這女人明知他負傷在身還這樣氣他,該死!

「你想逞英雄,我也想不行嗎?」靈眸內堅決的火花亮得教人睜不開眼,她無畏且無謂的凝視他。

「別在這種非常時候跟我耍性子。」他再掏出那只小瓶,撥開栓蓋,準備再替她上藥。

「就你能我不能?」陸羽湄避開他溜下馬,倔強的與他對視。

她的傷口又滲出血絲了!「你……該死的!」她就不能體諒他身負箭傷,不要再氣他了嗎?

慕容釗盛怒的濼下馬,狠狠的揪著她的手臂,背上傷口因劇烈的動作而血流如注。

「過來!」他伸長手就要往她頸上抹去。

「不要!」陸羽湄雙手掩住細頸。她的傷不算什麼,他的才教人緊張。

「陸、羽、湄!」她又挑戰他的權威!

「除非你肯先停下來處理你的傷口,否則我也不要上藥!」他焦急她的傷口,她才有權憂心他的箭傷。

「你拿你自己威脅我?」慕容到低聲咆哮,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真的快被這個女人氣到吐血身亡了!

陸羽湄堅決的凝望他略顯蒼白的俊顏,與他對峙。他想血流成行,她也可以血如雨下!

慕容釗伸長手抓她,她馬上後退一步。他有傷在身,動作不似平時俐落,兩人一追一逃的拉鋸戰終于在他氣喘吁吁時平息。

「你認為你有那個能耐餐風露宿?」他冷汗直流的嘶吼。

這男人是在為她設想還是在恥笑她?「我有。」

「算了,想必城門已經關了,今晚注定夜宿野外。」慕容釗強撐著發白的俊顏瞪視她。為什麼他總是拿她沒轍?

這執拗逞強的男人總算妥協了!陸羽湄心釋重負的一笑。

慕容釗頓感頭眼昏花,她眸底潛藏的焦灼滲進他頑強的骨干,他忍不住胸口瞬間奔騰的情潮,伸手將她狠狠攬進懷中。

陸羽湄顫抖的雙手緩緩圈住搖搖欲墜的他,柔軟的掌心觸及濃稠的血液,那腥味令人作嘔,她的心也慢慢、慢慢的流出鮮血。

瞬間,背脊的劇痛擴散開來,慕容釗松開咬緊的牙關,自喉頭逸出一聲壓抑痛苦的低吼,容顏死白如覆霜雪,頭無力地埋進她的肩窩。

此時陸羽湄不由得棄械投降,那垂靠在肩上的頭顱傳遞來沸騰的沐溫,滾燙了她的心,蒸發了她的原則。

她是……萬般、萬般的不舍與心闞呵!他是為了她才受傷的啊!

小心翼冀的扶著他坐在大石上,陸羽湄站起身吸了吸巧鼻,濕潤的美眸一亮,拉扯著繩,試圖替這匹雄壯的駿馬找尋一棵棲息的大樹。但是無論她如何使力,這匹馬偏偏不把主人以外的人放在眼,淨對著慕容釗伸頸高嗚。

「風馳只听我的話。」慕容釗見狀大笑,牽動了傷口,眉宇又緊緊糾結。

「只不過是一頭畜生。」陸羽湄不甘心,決定與之周旋到底。但是瞥見蒼白的俊顏突地扭絞,她下意識地松開手中的繩,扶住他孱弱的身軀。

他痛苦的撐開眼凝睨她,一瞬間,彷佛在她眼底看出了什麼。「你好像真的在擔心……為什麼?」

逃避著他逼人的眸光,陸羽湄低頭輕喃︰「是你硬把我變成一只蛾……我無法抗拒,也來不及抵抗,我已經被你變成一只蛾……」

「蛾?」慕容釗若有所思的輕哼,重新替她上藥。

也許早在他為她身中箭傷那一刻,她已幻化成一只撲火的飛蛾,明知不應該,卻依舊放縱自己深陷。

「不準再抹掉。」他板起臉孔虛弱的恫喝。

陸羽湄淡然一笑,心底卻是無限感動。

慕容到自腰帶抽出一把寒颼颼、亮晃晃的彎刀。「割開傷口,撥出箭頭,上藥止血,你會嗎?或者該說……你敢嗎?」他並不冀望一名千金小姐有此膽量。

「就這樣?」陸羽湄挑挑細眉,撇撇艷紅的唇瓣。

「來吧!」他早該知道她倔強的性子。慕容釗背過身,解開上身的衣物。

「會很疼。」她撫著揪緊的肌肉,故作挑釁的口吻,臉上卻是愁思萬千。

「我不怕。」她以為他是個姑娘家?

倔強呵……很像她,不是嗎?陸羽湄拿起彎刀,毫不猶豫地往帶箭的傷口劃下,登時血流如注。

堅定的背脊抖也不抖,不動如山。

雙手沾滿了鮮血,陸羽湄淚盈于睫,咬牙一鼓作氣地撥出沒入血肉的箭矢。

額際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慕容釗極力忍受椎心刺骨的痛楚,緊緊的閉上眼,雙拳用力緊握,背上的傷處擴散著非人的劇痛。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他不支地向前撲倒在大石上。

淚水滴進了血河,她迅速地舞動手指,在一片血肉模糊上灑上金創藥,以彎刀割裂絲絹的裙擺,吃力地扶起他包扎傷口。

「如果你現在要殺我,是輕而易舉的事。」背對著她,慕容釗聲音低沉的說。

是的,相當簡單,只要一刀就能致命。曾經,她恨不得他成為她手下亡魂,但是現在……愛火已燒盡滿腔的恨意。她掙扎過、抗拒過,一顆心卻仍是不由自主的陷落。

「血的味道真的又腥又苦又澀,令人作嘔。我不想讓這雙手再染滿令我干嘔的鮮血。」陸羽湄在他身後以手背抹干淚痕,語氣哽咽。

「你會後悔現在沒有當機立斷殺死我,因為我會糾纏你一輩子。」慕容釗閉上眼撇動發紫的唇瓣,心意堅決。

「無妨。從你擄走我那一刻起,我們就注定一輩子糾纏不清了。」她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房為誰而跳動。她再如何掙扎也劃不開這張情網,只能認命。

「你愛我嗎?」他輕輕的問,心頭卻是顫顫的狂跳。

「你呢?」她反問,黑眸湛亮,宛如夜空中最閃亮的星辰。

「我們都太倔強、太驕傲,不夠老實。」慕容釗自嘲。他們兩個真像!

「冷嗎?」陸羽湄轉開了話題。

慕容釗不語,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

陸羽湄不再追問,自大石上起身。

她要去哪?慕容釗猛然睜開眼,勉力伸手揪住沾血的柔荑。

「我去找些干柴生火。」陸羽湄輕聲解釋。

他害怕她逃離……慕容釗默默的蹙著眉看她。

「已經走不開了!」似乎知道他內心在想些什麼,陸羽湄一語雙開。

慕容到輕輕的松開手,流泄一絲幾不可察的情感,「小心。」

心窩隱隱約約泛生一絲甜蜜,一抹傾城笑靨在她唇邊展現。

爆如凝脂的柔荑被劃出幾道傷痕,但陸羽湄不以為苦,手折著細小吧枯的柴枝,自馬袋翻出了打火石,試了好久,她還是無法順利的打出火花。

看著她頻頻揮汗,慕容釗實在無法對她的笨拙視而不見,傾身搶過她手中的打火石,沒三兩下便成功的點燃柴火。

陸羽湄驚喜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他,透過紅紅的火光,發現他的臉已恢復一些些血色,不知不覺笑意逸出唇緣。

慕容釗看傻了眼,心魂完全被她奪去;她是頭一回在他面前笑得這麼開心、這麼動人。

「還冷嗎?」別見腥紅的雙手,和卸在地上的沾血衣物,她心痛如絞。

慕容釗拉回心魂,伸長手將她拉進懷中,胸膛依舊為她過分的美麗而抽搐。「這樣比較不會冷。」

陸羽湄偎著他,反常的柔順,沒有以往的推拒與掙扎。

「慕容釗,為什麼為了一個奴隸親自駕馬追回?」她詢問的語氣太過輕柔,惴惴不安的期待他的答案。

「不要再問我這種蠢問題。」慕容釗摟緊她,下顎摩挲著細細青絲。「因為我也被你變成一只蛾……撲火的不只你一人。」他沙啞的低語,還不習慣在女人面前剖白自己的心。

「我們兩個一樣傲、一樣傻、一樣尖銳,也一樣倒楣。」陸羽湄輕輕倚在他肩上,聲音細微。

慕容釗自嘲的輕笑,安然的閉上眼,這輩子從未如此刻這般寧靜滿足過。

陸羽湄也輕輕的闔上眼,層層月光自枝椏間灑落,兩人沐浴在暈黃色的朦朧中,安詳入眠。

清晨,吱吱喳喳的鳥鳴聲傳進耳,朝陽閃爍的金光燙紅眼皮,陸羽湄幽幽醒轉,伸手輕輕搖蔽身旁的男人。

「慕容釗,醒醒!」她輕聲喚著,心掛念他的傷勢。他的傷還是需要盡速回將軍府好好療養。

男人緊閉眉睫,全無動靜。

他怎麼了?該不會是傷勢過重而……

「慕容釗!慕容釗!你睜開眼楮啊!」陸羽湄心慌的推著他。

慕容釗依舊不為所動。

「慕容釗,不要再睡了!」他也跟爹一樣扔下她不管了嗎?「不準死!我不準你死!」一陣心酸自鼻朝眼襲來,陸羽湄著慌起來,垂淚吶喊。

終于,他勉強睜開眼看她。

「我只是很困,懶得睜開眼,還沒有懶到不想呼吸。」渾濁的聲音仍夾帶濃濃的睡意;慕容釗被她搖得頭昏腦脹,不得不開口。

「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以為……」光潔的額抵著赤果的胸膛,陸羽湄全身的寒毛栗立,兩只顫抖的手緊緊揪住他的雙臂。

「放心,要死我一定通知你,拉你一塊兒同游地府。」慕容釗嘴硬的說,內心卻掩不住一陣悸動,緩緩抬高手,以前所未有的柔情擁住她。

是的,在不知不覺中,在相互較量中,他們駕馭了彼此的心。

重返將軍府,府內的人皆看傻了眼。

「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守門的侍衛一見歸來的男人,連忙奔進後院,以震耳的嗓音叫道。

「听到啦!」趙審琦手搖折扇,優雅的移動腳步。「回來就回來,有啥子了不起?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將軍府哪失火了咧!」

「釗該不會又把那攤禍水舀回府了吧?」韓令鐸走在他身後,喃喃揣測。

遠遠望過去,趙審琦俊美的臉孔扭曲起來,「他雙手盛回來了!」

「那女人就是這麼好狗運,連夜趕路竟也踫不上半個盜匪。」韓令鐸沉著臉,怒氣發泄在彷似有八百斤重的腳步上。

「不好了!將軍中箭受傷了!」一名僕役大聲嚷嚷起來。

「釗受傷了?」韓令鐸與趙審琦對望一眼,連忙奔上前去。

「該死的,為什麼受傷的不是你?」趙審琦毫不憐香惜玉的推開陸羽湄,卡上攙扶的順位。

陸羽湄受不住他強勁的力道,腳步幾個踉蹌,摔倒在地。

「審琦!」慕容釗火絞著濃眉,勃然大吼。

「放心,摔不死她的。倒是你背上的傷若不好好療愈,很有可能會要你命。」韓令鐸冷冷的睇了地上的女人一眼,焦慮的說。

「快!快傳鮑太醫來!」趙審琦呼喝著左右,心頭也是七上八下。

慕容釗深深的看了陸羽湄一眼,隨即疲累的任由兄弟兩人攙扶進正堂。

「小姐,你沒事吧?」小蝶自彎廊奔了出來,趕忙來到陸羽湄身邊。

望著慕容到虛弱的背影,她的心好痛、好自責!

「你總算回來了!」小蝶扶起她,彎身替她拍了拍被塵土弄污的裙擺。「小蝶擔心死了,整晚都睡不安穩呢!」

她又回到這了!陸羽湄心情沉重的憔了一口氣。

昨晚的閿離,彷佛只是一場夢。

重回將軍府已過三日,陸羽湄沒有再見過慕容釗。

他的傷處理得怎麼樣了?好還是不好?會不會留下後遺癥?近日這些問題老是盤旋在她心頭,教她一顆心像掛了七、八個吊桶,惶惶終日。

陸羽湄佇立在西樓頂,憑著雕花木欄,遠遠的泖望對面的東樓。

「小姐,用膳了!」小蝶捧著托盤站在她身後,嬌聲嬌氣的說。

「我不餓,你端下去吧。」陸羽湄頭也不回,一雙氤氳的瞳眸望寄秋水。

「不能不吃,將軍若知道小姐又斷食,一定會怪罪我的。」小蝶噘著櫻桃似的小嘴說。

「他不會知道的!」也許他不會再踏上西樓……柔軟的心躁郁地收縮,陸羽湄咬著下唇嘶語,眉心打了個死結。

「小姐若是擔心將軍,大可上東樓去探望他呀!」小蝶一古腦地張闔著小嘴,「成日站在這兒等呀等、望呀望也不是辦法。小姐若是去看將軍,將軍不知會有多高興呢!」

「你又知道他會高興了?」陸羽湄漸漸的被扇動了。

「當然知道啦!」小蝶把托盤擱在一旁的石桌上,比手畫腳的繞著她轉,「小姐你就不知道,中秋節那一天我一把小姐逃跑的消息稟告將軍,將軍的臉色馬上變得好凶、好難看,把一旁的僕人都嚇壞了,誰也沒看過將軍為了西樓的姑娘雷霆大怒呢!當時趙公子要將軍別追,韓大爺則拉住將軍的馬匹,誰知將軍竟暴怒的掄起拳頭相向,當時將軍就像一頭發瘋的狂獅,誰也攔不住他,好像拚死也要把你找回來……現在整個將軍府的人都在議論紛紛,說將軍絕對愛煞了小姐,不然西樓的姑娘要跑就讓她跑,將軍才懶得理咧!反正多得是姑娘向他投懷送抱。」

「是嗎?他真這麼激動?」她的心像只翩翩飛舞的彩蝶,粉頰漾起迷人的酡紅。

「真的!真的!」小蝶站在她跟前猛點頭。「所以……小姐肯帶我上東樓了嗎?」

「原來是你自己想上東樓呀!」陸羽湄坐在石椅上,莞爾一笑。

「東樓可好玩了,它比西樓寬敞,也比西樓豪華氣派,而且有數也數不清的稀奇東西。我只要去溜上一溜,包準西樓所有的小婢、小妾羨慕死我。」小蝶扯著她粉藍色的水袖搖蔽著,「小姐,好不好嘛!咱們上東樓去。而且……小姐敢說你不思念將軍

嗎?」

看著小蝶淘氣的眨眨眼,陸羽湄緩緩的站起身。她掛念著他背上的傷勢。

「走吧!」她不去瞧上一眼是不可能安心的。

「謝謝小姐!」

幕容釗臥于榻上,不堪其擾的閉眼假寐。

「釗,你真不該去追她的。你那晚要是听我的話任她自生自滅,今天你就不會要死不活的閔在床上。」趙審琦高亢的聲音充滿責備。

「她要走就讓她走,走了正好,免得壞了你和趙德琬的好事。現在可好了,等慕容叔父和叔母游山玩水回來就要開始籌備婚事,而你這位準新郎倌倒軟在床上看戲!」韓令鐸低沉的男音也是壓抑不滿,言語間已毫無忌憚,直呼公主名諱。

「紅顏禍水,越是美艷無雙的女人越是禍害。陸羽媚是金陵第一美人,煞氣太重,惹上她絕對災厄連連。釗,你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我沒騙你吧!」趙審琦手搖折扇猛開炮。

「夠了!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慕容釗忍無可忍的咆哮,憤恨的眸光掃向在廂房裹走來走去的男人。「你們已經在我耳朵旁邊整整念了三天還不嫌累嗎?」這兩個男人如長舌婦般的左右夾攻,教人無法忍受!

「沒完!而且也不累!」韓令鐸知道他極不耐煩,卻仍不放松。只要兄弟能迷途知返,再累也值得。「你留那個女人在身邊干嘛?德琬進門,坐鎮西樓,你說「熙寧公主」忍得下這口氣,饒得了你,容得了她嗎?」

「由她去。」他才不在意。

「令鐸,你說錯了!」趙審琦見慕容釗不受教的模樣,氣得鼻孔直噴火,恨不得把手中的折扇往他頭上丟過去。「我說德琬連門都不會進,她會直接向她的皇帝老子要求退婚!」

「正合我意。」慕容釗剛毅的俊容變也未變,仍是一副無關痛癢的闃打樣。倘若德琬退婚也無所謂,他很清楚佇留在自己心頭的那抹身影是誰。

「對!也含了趙匡胤那劊子手的意!」韓令鐸亦被他滿不在乎的悻度激怒,氣得口不擇言,「你還不明白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選嗎?一是娶德琬,保你一生平步青雲,一是鎮日膽戰心驚的防備皇帝以莫須有的罪名構陷!」

慕容釗僵直著背脊緊倚床欄,沉穩的面容總算浮現憂慮之色。兄弟的話鏗鏘有力地擊進他的心坎,教他閃避不了。

「成不了皇帝的乘龍快婚,倒成了趙武人的手下亡魂!釗,你要想清楚,若聯姻不成,屆時遭殃的可不只你一人,別忘了整座將軍府的人的命運全操縱在你手上!照目前你執迷不悟的情形看來,可以預見漢高祖劉邦剪除功臣的歷史會在大宋重演。釗啊!我不希望你變成第二個韓信。」趙審琦飽讀詩書,平日就愛舞文弄墨,但他現在可沒心情自命風雅,他是以古鑒今,拿歷史事件為借鏡。

「釗,德琬是你的護身符,你非娶她進門不可,她可保你平安無事、常享富貴。至于那個陸羽湄,非但不能保命,反而讓你身受其害,兄弟勸你少踫為妙,盡速除去那個禍害,以免來日後悔莫及。」韓令鐸鍥而不舍的勸說。

「男子三妻四妾,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德琬怎會不知?她老子甚至擁有一座後宮!而我只不過想留下一名懷有身孕的姬妾。」慕容釗不悅的反駁,心極端不滿兄弟對陸羽湄惡質的偏見。

「但是陸羽湄卻先她懷了你的孩子。嬌貴如德琬哪承受得了?」趙審琦咕嚕咕嚕的飲下桌上的泮觀音,稍稍滋潤一下說得口干舌燥的喉嚨。

「釗,審琦言之有理。」韓令鐸與兄弟搭配得天衣無縫,兩個人一唱一和,目的就是要逼慕容釗解決掉陸羽湄。「釗,為了你自己,殺了她或殺了她的孩子,由你作決定。」

這叫由他作決定嗎?這叫逼他作決定!

「那不只是她的孩子,也是我的親骨肉!」慕容釗激動地抗辯,兄弟的話深深刺痛他的心窩,血流不止。

「釗,來日方長,你要幾個孩子有幾個,何必非選在這種緊要關頭要孩子?」見慕容釗婆婆媽媽起來,趙審琦更是下定決心,非要伸出援手拉他一把不可。身為慕容釗的拜把之交,他不能眼睜睜看他毀在一個女人跟小阿的手上。

他們根本不懂!反正說了他們也不會听,慕容釗索性閉上嘴、闔上眼,不願再浪費唇舌與他們爭辯。

「孔老夫子說得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瞧你被那掃把星搞成這般優柔寡斷的懦弱德行,不過要你殺個人,也拿不定主意。」趙審琦白淨的面孔讓怒火燒紅,現在他真不知道自己該一刀宰了慕容釗還是陸羽湄。

「釗是身中劇毒、藥石罔效,任憑咱們兄弟說破嘴也回天乏術。」韓令鐸的黑眸迸射精光,直直注視慕容釗發青的俊臉不放。他懂,懂男人眼中難掩的依戀,尤其懂頑石一旦動情,是如何堅定不渝。

慕容釗知道自己很反常,但他就是控制不了。他也不想愛上她,也不想為了個女人英雄氣短,但是天殺的月老就是要跟他做對,硬是把陸羽湄譜進他的心。這叫作人算不如天算,他能怎麼樣?他又有什麼辦法?

「你如果真的要跟陸羽湄沒完沒了、難舍難分的糾糾纏纏,做兄弟的奉勸你,小心謹慎些,別讓德琬發現你們的「奸情」。」任憑他倆把嘴說破,這冥頑不靈的家伙依舊執迷不悟……唉!此時此刻,趙審琦也只能說些可有可無的建言,倒是在心先替他設想一旦「西」窗事發後的月兌身之道。

「紙包不住別,等德琬進門後,發現丈夫的心思全系在另一個女人跟小阿身上,以她堂堂大宋公主的身分,你說她會不怨妒嗎?」眼看慕容釗一意孤行心系陸羽湄,韓令鐸冷冷的諷笑著。

「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趙審琦煞有介事的摩挲下顎,喃喃自話。

「無論如何,釗,謹言慎行、小心為要,不要有把柄落在趙匡胤手上,否則保證讓你知道什麼叫遺憾終身,甚至要你魂歸九泉。」韓令鐸一副良醫見絕癥也束手無策的沉重模樣。既然兄弟不懂防微杜漸、防患未然之理,硬是要抱著一顆大石頭往腳上砸,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好好替兄弟思慮一個亡羊補牢的補救之策了。

「德琬再怎麼難纏,我也不會把她看在眼。就算鬧到皇帝老子那兒去又怎麼樣?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我不信趙匡胤能對我怎麼樣。」慕容釗一哼,俊容無畏,正氣磊落。

「初唐有多少正直人士死于武後之手?兄弟,你要明白,當如狠似虎的帝王要撕裂一個人時,通常都不需要什麼理由的。」趙審琦打開折扇,做最後一搏。以發生過的歷史為佐證,應該比較可以收服人心。若能成功勸阻釗算他賺到,不成功也在預料之中,

沒啥好可惜的。

審琦說得不無道理……慕容釗抿緊唇線,沉默不語。

「放心,我出外經商時,會替釗尋訪名剎廟宇、得道高僧;現在也只能燒香拜佛、求神保佑了!」韓令鐸完全放棄勸說。蠻牛就是蠻牛,怎麼使力拉扯也牽不動,只能在背後為他析福。

「謝了!」慕容釗收束著冷硬的下顎答話。

「阿弭陀佛。」趙審琦雙掌合十道。

陸羽湄的出現教慕容釗好生震驚。

「沒想到你會上東樓來看我。」不只震驚,他的心也在飛舞。

「你的傷因我而起,我應該來看看你。」陸羽湄在凳上正襟危坐,見他赤果的胸纏上白布條,心窩隱隱作痛。

清脆的敲門聲乍然響起,一名僕投在外頭叫喊,「將軍,該吃藥了!」

「又要吃藥……」他皺緊眉頭,嘴喃喃念著。

看他很不耐煩的樣子,陸羽湄的嘴角隱隱含笑。

听到僕役不停地叫門,慕容釗半坐在床上,不知從何而來的火氣自喉頭噴出,「進來!進來!」

男僕端著藥汁進房,一見陸羽湄也在場,不禁眉開眼笑,像松了口氣似的。「太好了!陸姑娘,請你喂將軍喝藥吧!」

「出去!把藥擱在桌上就好,哪來那麼多廢話。」慕容釗馬上趕人。一旦承認她在自己心中佔有很特別的地位,面對她,他反而有些別扭。

「將軍,太醫說如果將軍不想讓老爺夫人回來後發現你受傷,就一定要按時喝藥才行。」將軍常把藥放到過時,就算喝下過時的涼藥也減半藥效,所以他一定要督促將軍按時把藥完才可以。

「真煩!」不過說得也對,要是爹娘回府他還下不了床,他們就會發現他中箭的事;他可不想讓兩位老人家擔心。

「你先出去吧!」陸羽湄站起身,手捧湯碗,頷首一笑,「我會親眼看他把藥喝完的。」

「是,那小的就先退下了!」將軍為西樓陸姑娘神魂顛倒一事傳遍全府,將軍一定會听她的話把藥全喝完的。男僕聞言心中一樂,笑逐顏開的退出廂房。

「將軍該不會是怕喝苦藥吧?」陸羽湄捧著湯碗一步步走近,故意激他。

她看起來好像心情還不錯……奇怪了,看他受傷,她好像很痛快似的!慕容釗越想越嘔。

「你想有可能嗎?」他高高的揚起一道濃眉,打鼻子哼出一口氣。

陸羽湄坐在床沿與他對視,微微挑高唇線,「不可能。將軍高大威猛、英明神武,怎麼會怕喝苦藥呢?」

「別諷刺我,你從來不稱我將軍的。」他睨了眉眼含笑的女人一眼,心情莫名的平順。

「是嗎?」陸羽湄很順手的舀起一匙藥汁湊近他唇邊。

「對,你總是你啊你的呼來喚去。」慕容釗皺著眉頭看向烏漆抹黑的藥汁,「這麼燙,吹涼它。」

陸羽湄才不信他這套。「我不習慣伺候人。」她稍一使力,便把藥匙送進他嘴。

慕容釗不甘示弱,手臂一撩,挽住她的頸項湊上唇去。

懊苦!隨著他以口強迫灌進她唇內的藥汁,陸羽湄只覺此藥其苦無比,忙掄起粉拳推開他。

「咳……你……哇哇……狂徒!」她右手端著湯碗,左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捶打他肩頭。

「很難受吧!」俊磊的面孔彌漫惡作劇的笑意,慕容釗偏著頭,好笑的看著她。

「受傷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干嘛灌我藥?」陸羽湄咳得眼眶泛紅,噘起嘴抱怨。

「你該不會又想把碗砸在我臉上吧?」慕容釗像回憶起某些片段,彎斜著嘴角調侃。

「多謝你提醒我。」陸羽湄雙手捧高湯碗。

「羽湄,別這樣。你為什麼就不能順著我一次呢?」他突地把聲音放柔,眸底漾滿似水柔情。

她的心髒狂跳;其實他若不要常吼人,他的聲音真的很吸引人,沙啞又富磁性,能輕易撩撥得女人春心蕩漾。

「現在是你不順著我。受了傷本來就應該喝藥的。」即使她沒說出口,但他應該察覺得出她關心他。

「好,你喂我喝。」他邪氣的笑道。

「我這不是在喂你了嗎?」她又舀起一匙藥汁。

「用你的小嘴喂我喝。」黑眸邪魅的閃爍,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紅灩灩的唇瓣。

「慕容釗,你得寸進尺!」他煽惑的勾起了她的回憶,陸羽湄臉紅心濼的嗔道。

「我才沒有。」他賴皮的邪笑,「我上回也是用嘴喂你藥呀!」

「你……」如果是以前,她會說「要不要喝隨便你」,但是現在……對他已經不能再輕易釋懷,他盤踞在她的心口、她的腦海……只怪自己不爭氣,中了他的蠱。

慕容釗湊近性感飽滿的唇辦,等著她行動。

「你這副模樣要是讓其他人撞見,會被笑死的。」陸羽湄瞠著圓眸瞪他。

「只有你才看得見。」他親吻她的鼻尖,心頓生萬般愛憐,只想把她摟在懷疼惜。

她真的栽在他手上了!他眸狂潮般的愛意溺斃她所有的理智……陸羽湄低頭含了一口藥汁,仰起尖細的下顎,接上他豐潤的唇孤。

藉著她誘人的朱唇,慕容到一口又一口地飲下湯藥,直至湯碗見底,他一把將她壓在床上,著迷留戀的吮吸她的唇辦。

陸羽湄在意亂情迷中伸手攀住他的頸項,回應他的深吻。

的火焰一觸即發,他的雙手在她美麗勾人的胴體上游移,忘情地迷失在纏綿的熱吻中。

她感覺到他的手已探進裙內,隔著褻褲觸模她的隱私,被他撩撥得渾身燥熱。

湯碗在兩人的糾纏間落了地,清脆的破碎聲瞬間拉回她的理智。

「不……不行!」她喘息的推開他,「你背上的傷尚未痊愈。」

「光喝藥是不夠的,我必須舒活一下筋骨,讓全身的血液活絡,這樣傷才好得快。」慕容釗耍賴的啃著她細白的頸項,大手解開她胸前的衣衫。

「強詞奪理!」陸羽湄啐道,捧起埋在她胸前的頭顱,「我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我會小心。」慕容釗的手狂妄地褪下她的裙褲,覆上勾人欲狂的神秘地帶。

她的頭向後仰,申吟聲逸出唇齒,理智完全沉溺在他蝕人的中。

「我愛你。」他親吻住她嬌端起伏的胸膛,在手指沾染了花瓣甜美的蜜液,迅速的解開下半身的束縛。

「慕容釗,別負我……」此刻,她願為他放棄一切,包括尊嚴,與所有的道德禮教。

「我絕不負你。」他堅決地在女敕紅的唇上印下一吻,俐落一挺,與她完美的合而為一。

她的手探進他的黑發,放任自己沉溺在的漩渦。她只覺得被心愛的男人擁抱是莫大的幸福,曾經發生的對立與沖突被愛火完全燒熔,她願為他燃燒,她願為他解放,即使是墮落沉淪,她也願意。

此後,慕容釗為了陸羽湄,撤去西樓所有侍妾,僅留她一人獨倚西樓。

慕容延釗夫婦歸府後,不消片刻,慕容延釗即被召進宮內,與皇上商議婚事。

遍期敲定,將軍府立即緊鑼密鼓地籌備婚事,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府內上下的歡笑聲隨風飄揚,輾轉傳送進西樓佳人的耳。

「小蝶,府內到處結滿紅紗燈,大家看起來都好忙碌的樣子,是誰要成親?」陸羽湄倚在窗邊,疑惑的環視四周。

小姐還不知道嗎?「沒……沒有。」既然將軍尚未告知小姐,那她還是乖乖閉嘴的好,免得惹禍上身。小蝶看了看主子澄亮的眸,而後又罪惡感十足的眨了眨。

見她眼神閃爍,分明是在逃避問題!陸羽湄微蹙蛾眉,回頭走至小蝶面前,美眸浮上一抹慍彩。

「一定有。你在瞞我什麼?」陸羽媚奪走她手的女紅,微怒道。

唉,她就知道以她拙劣的演技,除非天下紅雨,或母豬爬上樹,否則是萬萬欺騙不了蘭心蕙質的小姐。

「小姐,你可別告訴將軍,消息是自小蝶口听來的。」她提心吊膽的叮囑。

「孟嫵娘那件事不也是我替你扛下來的嗎?」陸羽湄好笑的反問。「這樣還信不過我?」

「不是啦!小蝶只是怕將軍責怪我擅自告訴小姐這件婚事,到時怪罪下來,奴婢可承擔不起。」小蝶滿臉通紅的辯解。

「究竟……是誰的親事?」她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雙唇,可怕的直覺襲擊腦門。

被小姐這麼一逼,她也不得不說了

「是將軍的喜事啦!」

「慕容釗?!」柔軟的心彷佛遭一記雷擊,陸羽湄揪著劇痛的胸口驚呼;她不相信!她一定听錯了,她一定是听錯了!

望著陸羽湄驀地刷白的臉色,小蝶意識到整個事件的嚴重性,鎖住口,不敢再說下去。

「是慕容釗的婚事?」陸羽湄覺時覺得頭昏目眩,手的針線女紅全落了一地。她不甘心的咬唇問道︰「同哪家名門千金?」

小蝶連忙跪收拾滿地凌散的繡物,小小頭顱低垂著不敢妄動,心暗罵自己多嘴。早知道就裝傻到底,現在惹小姐傷心,到時又惹將軍生氣,下人真是難做。

「說啊!是慕容釗與哪家千金的婚事?」陸羽湄雙拳緊揪著桌巾,一股驚覺被背叛的怒火燒紅了眼眶。繡花桌巾禁不住她的拉扯,置于桌上的茶壺瓷杯紛紛傾倒。

彬在地上的小蝶萬分無辜地瞧著自桌沿摘下的茶汁,扁著小嘴說︰「是天子之女,萬歲最寵愛的熙寧公主。」

「大宋的駙馬爺?!」陸羽湄搖首失笑,傷心欲絕,浮在嘴角是淒涼苦楚的笑意,「哈……原來他是大宋的駙馬爺……」

豆大的淚珠撲簌簌落下,小蝶抽抽噎噎的起身,保恐懷有身孕的小姐有個萬一,連忙扶她入座。「小姐別傷心,听老管家說公主過門後會住在東樓,西樓還是小姐一個人的沆下。」

「教我怎麼不傷心?我要的不是這些……不是一個人的西樓……」陸羽湄覺得心碎了,碎成粉末。

這些日子來的濃情繾綣全是一場夢嗎?他說過絕不負她呀!

是夢還是謊言?肝腸寸斷的陸羽湄已分不出來。

自從由小蝶口中得知慕容釗即將成親的消息,陸羽湄鎮日心神恍惚。

苦嗎?愁嗎?她不知道,只覺得累,累得想逃離,當一只縮頭烏龜,不願面對這殘酷的一切。

卷起簾幕,軒窗外飄著如煙似霧的朦朧細雨。陸羽湄蜷縮在臨窗的臥席上,雙手圈住杯起的腳,斜著身子枕在窗欞,眺望雨幕後的東樓,紅光萬丈,喜氣燦爛。

男人悄悄推門而入,靜靜的走近。

慕容釗手撫細滑如絹的青絲,眼中滿溢鮮為人知的愛憐。

陸羽湄陡地瑟縮了一下,僵硬的回過頭。

原來,他還記得西樓。

「想什麼?」慕容釗沙啞的笑道。真是莫名其妙,他竟如此在乎一個女人,渴望知道她的一切。「看你想得這麼入神。」

「想你呀!」她咬了咬失色的唇瓣,他臉上的笑意與她晦澀的心情成強烈對比。

「想我?」他笑,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想我什麼?」他坐在她身旁,輕輕地伸出手臂環住她。

「想你與熙寧公主的婚事;想該如何恭喜你成為大宋的駙馬。」陸羽湄沒有推拒,愣愣地待在他懷,機械似地撇動唇辦。

「你知道了?」慕容釗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並不想欺瞞她;事實上,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機會想向她坦白。但是每當他好不容易掐準時機,鼓起勇氣準備跟她提起這門親事時,看著她璀璨如星的眼眸,到嘴的話又吞回了喉嚨,他發現自己孬種的不敢對她說實話。

「除非我瞎了眼什麼都看不見才會不知道。東樓紅得令人感到刺眼。」陸羽湄心碎欲制的反諷,掙月兌了他的臂膀,坐正身子與他對視,眼中傷心的波光閃動。

「你在意這門親事?」經過兩個拜把兄弟連日來的炮轟,慕容釗已厭倦了面對這個問題。

「我能不在意嗎?」他問的是什麼蠢問題?心上人另娶他人,她怎麼能不在意!

「無需在意!」德琬在他心什麼都不是。

「如果我不在意,那代表我根本就不愛你。」陸羽湄難掩心痛的別過臉,淚水無聲的滑落。

「我心只有你。從前它沒有容納過任何女人的身影,以後你也將一直佔據這個位置,不會有別人。」慕容釗伸手板正她的臉,眼神凌厲又夾帶幾絲狂亂,明明白白的宣誓真心。

「你教我如何再相信你?」她的心頭哀哀泣血。「你親口說過不負我的,但是你現在卻要娶別的女人為妻!」淚水在眼眶打轉,陸羽湄板開他的手,踏下臥席。

「我為你撤去西樓所有侍妾,為你打破我所有的原則,這還不足以代表我的心嗎?」

他急切的攪住她的細腰,坐于臥席上,仰頭注視她。

「慕容釗大將軍,需要我跪下來向您磕頭謝恩嗎?」扯開腰後的雙拳,陸羽湄背過身去。

「我娶德琬是別有用心,絕對不是因為愛她!我對她一丁點兒感情都沒有。」慕容釗按下火氣,好聲好氣解釋。他知陸羽湄性剛烈,硬踫硬不會有好結果。

「你不愛她,卻要娶她……你愛我,卻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娶公主……呵呵……」她笑了起來,譏諷的笑聲好不淒涼。

「趙匡胤忌憚武將你不會不知道,從一開始的杯酒釋兵權,到削除節度使財稅權,在在都是剝削武將的權勢。我爹為求子孫萬福,自願請辭殿前都點檢一職,將禁軍統御權雙手歸還天子;憑我爹和趙姓皇帝共創天下的情分,趙匡胤都毫不慰留,一口便應允了他的求去,更何況是我這個毫無半點情誼的後生晚輩!」慕容釗無法忍受她的誤解,忿忿的揚高聲音辯駁。

「你爹都交出禁軍兵權了,為什麼還……」這樣的君王太可怕了,即使忠心耿耿,也恐會招來殺身之禍。政治果然黑暗。

「在相繼滅了蜀、漢、唐後,大宋朝廷內口耳相傳慕容延釗虎父無犬子,屢建奇功、權勢天,這些話听在皇帝耳,他心會好受嗎?尤其趙匡胤以武人之姿奪得帝位,他無時無刻不害怕掌握兵權者如法炮制。他對我心存忌憚,若不是加以攏絡,就是徹底消滅;只是他先以軟克剛,看我買不買帳、娶不娶德琬。」慕容釗的眼神瞬間闃沉。政治人物城府之深,工于心計、擅玩權謀,往往丑陋而不得見人。

「這樁婚事……只是趙宋皇帝為了攏絡你所耍的一種手段?」陸羽湄一點就通,難以置信的瞠視著他。「他拿自己的親生女兒當籌碼?」

「沒錯,我們是彼此利用。」慕容釗黑眸平靜無改,說著殘酷的話語,卻無顯一絲愧色。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男人好可怕,把女人當成棋子,任意決定她們的命運。德琬充其量只不過是趙匡胤和慕容釗之間維持和平的犧牲品,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恨公主?「你為什麼要答應呢?你明知道趙匡胤想藉公主來牽制你,你怎麼還能答應他呢?」男人憑什麼主宰女人的一生?!

「為了慕容一族,我非答應他不可。」慕容釗以冰冷的口吻說。「趙匡胤以同為皇族一家、共享富貴來利誘我,目的只想我慕容釗為趙皇室效忠且永不有二心,而我即是將計就計,利用趙匡胤疼惜的德琬,來保我幕容家繁華不墜,免遭厄運。」

「所以你非娶公主不可。」她心涼的低喃。

「時勢所逼,娶她是保護我慕容氏最好的選擇。」他希望她能諒解。

「一旦公主入府,我和孩子將置于何處?」陸羽湄撫著微隆的小骯問他。

「不會有任何改變,你依舊是我最心愛的女人。」慕容釗信誓旦旦的承諾。「德琬留東樓,你掌西樓,即使她貴為公主,我也不容她欺你、凌你、傷你分毫。」

「是嗎?」他的誓言已哄不住她,她的心已經受傷。

「我發誓。」慕容釗把她納入懷中,在白皙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吻。

他不能不娶德琬;德琬對他而言只是道護身符,其他一點意義也沒有。他希望她能明白這一點。他不想在沙場上沖鋒陷陣時,還得時時刻到擔心汜防皇帝扯他後腿、擊他要害。

雨,越下越大,由雨絲綢織成的簾幕,彷佛無形中阻隔在兩人之間,讓他們越來越看不清楚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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