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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尾熊之戀 第五章

作者︰藍雁沙

坐在車上,雁菱-起眼楮地眺望遠方,白花花的陽光毫不留情地刺痛她因一夜無眠而酸澀的眼楮。

因為整晚的胡思亂想導致她到快天亮才睡著,感覺上似乎才剛睡著沒多久,就被琰立叫起來。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要她帶著簡單的行李,坐上車之後,他便讓車急速飛馳在高速公路上。

看到她用手遮掩太陽的樣子,琰立無言地遞給她一付太陽眼鏡,依舊沒有吭聲地繼續開著車。

「謝謝。琰立,我們要到哪里去啊?」高速公路非常地寬敞平坦,但和台灣的高速公路最大的不同點在于沒什麼車,這一路走過來,只是偶爾零星有幾輛車經過。

「坎培拉。」

「坎培拉?」雁菱努力地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才找出那少得可憐的印象。「坎培拉是澳洲的首都對不對?」

「嗯。」

「我們去坎培拉干什麼呢?」

「玩。」琰立打開音響,輕松地回答她。

「啊?」雁菱訝異地連眨幾下眼楮。「為什麼?」

琰立發出一陣朗聲大笑的望著她。「出去玩需要有理由嗎?」

「是不需要,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南半球的國家,沒到處逛逛不是有些可惜嗎?」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可是我爸爸、哥哥跟-芸他們……」雁菱心中掙扎得很厲害地猶豫著。

「噓,就這麼幾天暫時先忘了他們好嗎?假裝一下-是到澳洲來旅游的游客,而我就是-的劣謨導游兼司機。」琰立說著還跟著音響中傳來的輕快音樂吹起口哨。

張口結舌地看著他,雁菱根本搞不懂琰立這麼做的用意,但是他的提議實在好誘人……「如何?-肩上的擔子已經太重啦,所以我決定放-幾天假,我們來玩假裝的游戲,讓-休息幾天。」琰立沒有說出口的是他已經和警方合作,現在已經有人冒犯他和雁菱天天在房子里活動,-芸也在今天一大早就由警方護送到隱密的私人療養院,所有的這些布置為的就是要引出這一連串神秘事件的幕後那只黑手。

「假裝……」誘惑的聲音愈來愈大了,雁菱幾乎要沖口而出的大叫我願意。只是,內心里還是有那麼一些些的不確定和顧忌。

我到這里並不是為了玩,而是要追查出哥哥的死因的,況且爸爸還在遙遠的台灣等著我……「我正好有事要到坎培拉,所以帶-順道一起去看看。坎培拉是個人工化的都市,比較起來是沒什麼好觀光的,倒是郊外的大使館區和戰爭紀念館,第二次世界大戰紀念碑、國會議事堂、市政府之類的建築還滿有看頭,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可以帶-到紅山,那里有個-望台,可以看到整個的坎培拉。」

懊奇心整個打敗了她的遲疑,雁菱往椅背上一靠。「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再不去玩似乎有些不識抬舉。雪梨到坎培拉有多遠啊?」

「大約三百公里,-累的話可以先睡一會兒。待會兒會先經過野生動物園,-可以抱無尾熊或跟-們拍照。」

「無尾熊?」原本昏昏欲睡的雁菱,一听到無尾熊立刻精神又來了,她坐正了身子向前張望。「還要多久才到?」

「稍安毋躁,還有一段距離呢!」看到她那躍躍欲試的樣子,琰立終于放下懸在心頭上的那塊石頭。基本上雁菱根本還只是個大孩子,有她單純又率性的一面。

「琰立,我覺得好奇怪,在這里的高速公路似乎都沒什麼車子喔,像在台灣的話,早就塞得動彈不得了,而且這里車子行走的方向也跟我們不一樣,方向盤在右邊,車子靠左走,正好跟台灣相反。」雁菱好奇心頗盛地問道。

微微一哂,琰立親切地朝外頭一輛車揮揮手,那是輛吉普車,敞開的後座坐了幾個看起來像是自助旅行的年輕人。

「我記得去年-芸跟我開車從坎培拉要去墨爾本。墨爾本是澳洲僅次于雪梨的第二大城,市內的四分之一是綠地公園,那是在半夜,輪到我開車而-芸睡覺,開到半路上,從路旁就跳出了一只相當大的袋鼠,-並不怕人,等我把車子停好之後,-張著晶亮的眼楮和我對看了約十分鐘才一蹦一跳的跳走。」琰立搖著頭苦笑的說道。

雁菱似乎著迷地听著她所說的話。這對在台灣的高速公路上只能看到被壓得爛糊糊的貓狗尸體,頂多是些野鼠干扁的干尸的雁菱而言,他所說的似乎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我有個朋友有次從墨爾本的賭場要回坎培拉時也踫上袋鼠,不過他的運氣不好。因為他的車速太快了,撞到袋鼠時,他措手不及所以翻車了,但是那只袋鼠卻安然無事。事後他說他就頭下腳上的看著那只肇事者跳了開去,第二天一看,保險桿凹了一大塊。」

「真的很難想象。」雁菱強迫自己將眼光從他臉上移開,但是卻總是管不住自己,不停地偷瞄著他。有什麼關系呢?我戴著太陽眼鏡o也。她如此地自問自答。

不知道是不是就如同人門所說的——日久生情——我發現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佔領了我所有的思緒。原先見到他時,只覺這個人傲慢、粗魯,倨傲得令人難以忍受,但現在,我卻只看得到他體貼跟溫柔的一面,這是多驚人的轉變啊!

但是我該怎麼辦呢?他說他要當我的朋友,可是我所想的並不是當他的朋友就滿足了啊!每逃詡想更早見到他,每晚都故意延遲睡覺的時間,他是否窺破了我的用心良苦,還是只是盡職的扮演好他一個東道主的角色?

而我,不知道還會在澳洲待多久,等這件事告一段落之後,我就要回到台灣和他隔了大半個地球……只是,我很懷疑自己離得開他嗎?唉……

琰立借著調整後視鏡的當兒瞥了她一眼,她又陷入沉思之中。他將眼光拉回到前面無限延伸出去的路面,想著那個一直縈繞在心中的問題,這也是困擾他使他沒法子好好睡上一覺的原因。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理智似乎在我把她帶回到澳洲的瞬間完全的離我遠去了。向來我並非是如此易于放縱自己情感的人,只是在我見到她驚慌而又害怕的目光之際,像是在我情感的水壩打下了細微的裂縫,而我澎湃的感情再也不願受到羈絆,就這麼一發不可收拾地將那道細縫狠狠地沖擊出碩大的缺口,至此,我已經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了。

對于她的依賴我不是不明白,甚至我可以在她言行舉止中嗅出一絲絲異樣的情愫。只是,根據心理學家及社會學家的分析,在壓力負荷下,弱勢的一方極易因壓力而對強勢的一方產生盲從的現象,但當事者常誤將此種情感解釋為愛情的表現,而當危機解除之後,剩下的通常只是懊惱和後悔。

我喜愛雁菱,我疼惜雁菱,所以我不要她去承受那種幻夢破滅之後的失落感。也因此我必須更小心,在她面前掩飾我的感情,以免因而更加地誤導她。這是我的義務也是責任,因為是我把她帶到這人地生疏的國度,也是我硬將她卷入這一團團的迷霧中的。

到底我應該如何的安排自己在她年輕生命中的定位?

「哇嗚,我真的可以抱嗎?真的可以嗎?」雁菱像只剛被放出籠子的小鳥,滿臉難抑興奮之情的跟在琰立身旁打轉。「-們好可愛喔!」

此刻他們正站在野生動物園的無尾熊公園,在這里的工作人員將一只只的無尾熊從樹上抱下來,用小毛氈托著的交給游客們抱著照相。正好有一團日本觀光客在前頭排隊,所以他們暫且先站在後頭等。

「嗯,-可以抱-們,工作人員會幫-跟無尾熊拍照。」琰立帶著寵愛的眼光看著雁菱小心翼翼地自那個高大紅發的工作人員手中接過無尾熊,帶著欣喜若狂的笑容讓工作人員用拍立得相機拍照。

「怎麼樣?無尾熊有沒有跟-說HELLO,歡迎台灣來的漂亮女孩?」將錢遞給櫃台後,琰立靠在欄桿上看著雁菱興致勃勃地用力甩著照片,等著它顯影急切的模樣,忍不住想打趣她。

「討厭,你是在笑我像土包子是嗎?」

「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還保有赤子之心。」

「意思是說我長不大,還是說我幼稚?其實我爸爸也常這樣說我。」想起臥病在床的父親,雁菱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

「怎麼又嘟起嘴巴了呢?忘記我所說的嗎——把那些事情先暫時忘掉——我帶-去看看其它的動物。」琰立說著拖著她往前走。「袋鼠本身就有好幾種,有紅袋鼠、大袋鼠、小袋鼠、還有白袋鼠。另外澳洲還有好幾種動物是只有在澳洲才見得到的,譬如說TASMANIANDEVIL,有的人說-是袋鼠,土人叫-做塔斯馬尼亞惡魔。

另外還有鴯(苗鳥)、食火雞、鸚哥、鸚鵝等。」

「鴯(苗鳥)?那是什麼?」

「喏,妹看這枚硬幣。當初澳洲政府想鑄造錢幣時考慮了很久才決定用鴯(苗鳥)和袋鼠,因為這兩種動物都是只往前走,而不後縮的,所以選用-們當澳洲的象征。」琰立說完將那個多角型的硬幣放在雁菱的手掌中。「這是五十分的硬幣,送給-做紀念吧!」

「-看起來有點像鴕鳥。」雁菱看著手中的硬幣訥訥地說,硬幣上還留有琰立的體溫呢!「我一定會好好保存它的,謝謝你。」

「嗯,走吧,我們該上路了,我帶-到藍山去走走。」琰立說著又匆匆忙忙地拖著她向停車場走去。

「藍山?山是藍色的所以叫藍山嗎?對不起,我可能問了個蠢問題。」雁菱伸伸舌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自嘲。

琰立回給她魅力十足的笑容。「唔,其實也可以這麼說,因為藍山上種了許多尤加利樹,尤加利是無尾熊的主食。還有很多的樹叢生成一大片樹海,在太陽光照射之下泛著藏青色的霧氣,所以這里的人叫它藍山。」

「我們時間不夠,所以我不帶-去卡通巴鎮和坐纜車。我們先到ECHOPOINT,也就是回音谷,去看最有名的三姊妹岩。听說以前的原住民有三個姊妹很漂亮,族中的祭司垂涎她們的美色,但三姊妹都跟族中的年輕戰士戀愛了,所以祭司故意挑起兩族的戰爭,害三個戰士都戰死。然後他向三個姊妹求婚,沒想到三個姊妹都寧死不願嫁給他,所以老羞成怒的祭司就把她們變成三塊岩石了,這也就是三姊妹瑛生稅片將中-侍在川汗容的享向場在傅頭看到雁菱那毫無保岩的由來,然……」琰立說著將車子停在回音谷的停車場,在轉頭看到雁菱那毫無保留的由眼底傾泄出的情意時,一時之間語塞得忘了該說什麼。

別那樣看著我呵,雁菱,-可知這樣做有多危險?在我這麼辛苦才壓抑下我激昂的感情之後,別再用那種令我意亂情迷的眼光,誘惑我放縱我自己的激情了。因為我擔心,這激情泛濫的後果不是我們所能承受的啊!

「呃,我們該下車了。別忘了帶著外套,這里霧氣大、高度高,稍不留心就會感冒。」強迫自己將門推開,那充滿誘惑的張力也在門被打開的-那打破了,琰立深深地吸進一口冷冽的空氣,為愈來愈困難的保持距離感到煩惱。

雁菱咬著唇地跟在他身旁。他是討厭我嗎?為什麼每當我感覺他似乎有著跟我一樣的感受時,他卻馬上破壞那種美好的時刻?他這樣若即若離的,教我模不清他的心!

「待會兒我帶-去搭乘SCENICRAILWAY,它是世界上坡度最陡的觀光鐵路,坐上去之後像隨時會掉下來一樣,非常刺激。這條鐵路以前是用來拖吊煤塊的,自從煤礦業走下坡之後,這里就發展成觀光用途了。」琰立雖然若無其事地介紹著這里的地理景觀和特色,但他全副的心思卻都放在身旁沉默的女孩身上。

「至于雪梨附近的其它觀光區我們以後有時間再去,今天我……」在有欄桿圍著的懸崖邊,琰立說著轉身向她解釋行程,沒有防備的雁菱一古腦兒地撞進他懷里。

「-還好吧?我看-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是嗎?」雁菱任憑他摟著自己的肩,站在欄桿旁吹著強勁的山風。「跟我談談你自己好嗎?琰立,畢竟我們聊來聊去都是在聊我自己,我也想知道一些你的事。」

「-想知道些什麼呢?」

全部。雁菱在心底無聲地-喊著,但她只是淺淺地笑一笑。「那就要看你的誠意-,你認為我能夠知道你幾分呢?」

雁菱啊雁菱,我不是不明白-的情意,只是我比你年長,在在都必須比-多考慮一些。事實上我多希望我還是個年少輕狂的年輕人,那麼我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放開一切,讓自己為-瘋狂的情愫狠狠地、濃烈地燃燒起來。

「我小時候就跟著爸媽移民到澳洲來,-芸是在這里出生的。到這里之後的生活並不如他們原先預期的那般如意,所以沒多久他們就離婚了,我父親回台灣另娶新太太移民到美國,我母親則只身到歐洲去念她當初因為結婚而放棄的博士學位。至于我跟-芸,由他們按時寄生活費雇請保母照顧我們長大。」琰立淡然地說著。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但每次一想到這件事,心中還是有忍不住的辛酸。

「你會怨恨他們嗎?」雁菱一听,心中有感而發。

「恨?怎麼恨呢?恨他們把我連根拔起移植到陌生的國家又棄我于不顧?還是要怨恨他們根本不該把我生下來?不,我並不怨恨他們,只是覺得遺憾,如果我有了孩子,我絕不會再讓他們重蹈覆轍地過我以前所過的日子。」琰立雙手抱在胸前,眺視著遠處的山巒徐徐地說。

「然後呢?」雁菱像海棉般的想盡量知道他的事。

「-還想知道些什麼?我們快過去搭觀光鐵路,因為剛才在路上我看到好幾團的日本觀光客跟不少的旅行團,我們得先去排隊。」

「我……我想知道你長大以後的事。」在被琰立推到排隊的隊伍中,雁菱考慮了很久才開口。往售票窗口擠過去的琰立在人群中是那麼的顯眼,高佻的體型使他即使身處洋人陣中,仍是神態自若地令人印象深刻。

彷佛感應到她的凝視似的,琰立回過頭來朝她揮揮手,要她跟隨著前頭不斷移動的隊伍向前走,買到票之後他又花了好些力氣才又擠回她身畔。

「這里幾乎天逃詡是這麼的水泄不通。」琰立護著雁菱不至于被那些橫沖直撞的小孩撞倒之後,喘著氣笑道︰「我小時候也跟這些小男孩一樣,頑皮又活潑。事實上移民的生活並不是像一些媒體所渲染的那麼多彩多姿,移民的新家庭要打入這里的社交圈並不容易,我也是花了一段時間才克服種族認同的問題,至于-芸倒比較沒這方面的困擾,因為她是在這里出生,這是她唯一的祖國。」

「長大後我曾想過回台灣發展,但沒多久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在台灣我甚至連個親人都沒有,朋友也都早已淡忘了,與其回去重頭開始,倒不如在這里好好運用我的人脈資源。」

「那你的女朋友呢?」雁菱垂下視線直盯著地面。天啊,希望他不要告訴我,他比較喜歡澳洲的女孩子,否則我的心必然碎成千千萬萬片的,因為,即使他如此說,我仍沒辦法將自己從對他的迷戀中抽身啊!

吧笑了幾聲,琰立催促著雁菱和他一起坐進那個長條型簡陋的車廂。車廂只是簡單的一排排椅子,前頭有扶手,一側有鐵鏈,頭頂上則是透明的塑料罩子。

「我談過幾次戀愛,但總是無疾而終。」坐進車子里,琰立很自然地伸手圈住她的肩,在人聲及機器怒吼聲中,雁菱卻完全听不到外來的聲響,耳邊只听得見琰立的心跳和自己似乎也愈來愈急促的心跳聲。

車子開始滑行,它是由鋼索吊著,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方滑去,近乎直角的角度,使車內的乘客幾乎要騰飛了起來,一時之間尖叫聲不斷。尤其是車子在通過由兩片岩壁之間打通的一道小孔道時,雁菱看了忍不住手心冒冷汗。

「別怕,馬上就過去了。」琰立說著用力圈住她。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忍不代的害怕。」雁菱說著更挨近他,不僅感受到他的體熱,也更令她感到安心。

車子下滑的速度愈來愈快了,整車的人都發出驚叫聲,雁菱可以由自己飄起的頭發及圍巾感受到加速度的快感。她抬起頭望進琰立的眼中,嘴角浮現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很刺激的感覺,就好象失去控制一樣。」她分不出究竟是因為這車的關系,還是因為身旁的人,令她有股想要掙月兌一切,不顧任何代價的放縱自己。

「-喜歡?」琰立看著她迷離的眼楮,沙啞的嗓子在彼此私密的空間中更顯親昵。

「嗯,琰立,我想要月兌軌一次。從小到大我一直在軌道之內生活,現在我想要嘗試我所不知道的事,月兌離我以前的生活方式,像個成熟的女人一樣的生活。」雁菱帶著怪異的笑容,既堅決又嬌羞地告訴他。

「月兌軌?這種話由-這樣的小女孩口中說出來倒是令人感到意外。」琰立喃喃地說著,凝視著面前的風景。車身已近垂直地吊掛在岩壁上,看過去盡是蓊蓊綠綠的樹林和奇形怪狀的岩石所構成驚險又偉大的自然杰作。

「為什麼?難道我就必須一輩子生活在固定的圈圈之內?」車子靜止了約莫一分鐘,馬上又以極快的速度向下俯沖,這自然又引起不少尖叫。很快的,車子靠站了。

原來這里的車站可以接到許多的休憩地,所以很多人都在此下車,相對的也有不少是要搭回頭車的旅客。

琰立示意雁菱留在車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轉向身旁仍等著他回話的雁菱。

「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于-想轉換生活方式的企圖我很了解,只是-所說的「月兌軌」……-明白-自己所說的意思嗎?」他看著車子又緩緩移動,只是這回是被鋼索由後尾拖吊,因此沒有剛才的刺激,但那種倒懸在半空中的滋味著實也不好受。

「我很明白自己所說的話。琰立,我很明白什麼事都要有代價;我想當個大人就必須如同一個大人一般的對自己所做的任何事負責。以前或許我還小,所以不足以讓你們所有人把我當個成熟的大人看待。但從現在起,我希望你們能改變看我的目光,別再把我當作一個小妹妹了。」雁菱視而不見地盯著面前不斷移動的風景,車子愈拉愈高,眼界望去也愈來愈遼闊。

「嗯,那可不可以請-告訴我,當個大人後-最想做的是什麼事?」琰立深感興趣地揚揚眉,對這個小女孩的「獨立宣言」感到好奇。

淡淡地露齒一笑,雁菱聳聳肩的朝他眨眨眼。「我要盡我所能的去愛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你,琰立。」

像是遭到電殛般,琰立只覺得她的話就像是通電般地將自己從中剖為兩半。一半的田琰立為她的告白而沾沾自喜,但另一半屬于理智的那個田琰立則是不贊同地極想拔腿就跑,希望藉此能澆息她這一時的迷戀和依賴。

雁菱坐立不安地觀察著他臉上變幻不定的表情,老天爺啊,是不是我太突兀了?

憊是他正苦苦地思索著回拒我的言詞?

就像是等了有一世紀之久,終于他長長地吐出口氣。

「雁菱,-還是沒有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並不如-自己所想象那般的「愛」

我,-……呃……我要說的是,-只是習慣于依賴我,再加上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我是-唯一認識的人,所以……」琰立想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推論。雖然有些傷人,但總比讓她抱持著錯誤的想法的好。

「不,琰立,我完全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不待他說完,雁菱立即打斷了他。

「從在中正機場見到你開始,我就沒法子不去注意到你的存在,一直到來澳洲,我更不能將你自我腦海中驅離一小時,甚至一分鐘、一秒鐘,難道我的心會欺騙我自己嗎?」

「雁菱……」琰立為她的說法感動,但存在彼此之間的不只是年齡的差距,還有生長的風俗習慣及環境所帶來的影響,在在都令他不得不更加地深思熟慮。

「琰立,難道……難道你討厭我?」雁菱拚命的逼自己展露出一個笑容一笑置之,但發抖的下唇和破碎得幾乎連貫不起來的聲音卻泄漏出她的脆弱。

「不,不,雁菱,我怎麼可能會討厭-呢?-是這麼的年輕,我擔心我並不是在-生命中最該駐足的那個人,如果此刻我強行佔據-心中最重要的角落,那麼等有一天那個該駐足-一生的人出現時,我懷疑自己舍不舍得放手讓-走。」琰立苦笑地捧起雁菱的臉,認真且痛苦地剖析自己的心態。

「那就抓緊我,不要讓我走!」雁菱帶著堅定的眼神,緩緩地綻放出一抹狂野的微笑。「抓住我就不要放開我,讓我待在你身邊。」

「這對-不公平,我沒有權利對-做出這種事,任何人都沒有這種權利。」

「琰立,是沒有人有這種權利。可是,我是心甘情願的,我情願讓你把我綁在你身邊,是我給予你這種權利的。琰立,我是很認真的,你明白嗎?」

「我……這對-還是不公平啊!」

「我不要什麼公平不公平,我只要待在你身旁,愛情是盲目也是自私的,琰立,我已經著了你的魔,無論你要不要我,我都已經無法自拔了。」雁菱哽咽地轉過頭去,暗暗地抹掉幾顆淚珠。

靶情在這一瞬間戰勝了理智,琰立扳過雁菱的臉,輕輕地吻去那猶流連在眼眶附近的淚水。

「雁菱,或許是我過于自私,但我已經沒法子放開-了。在-花樣年華里,我就這樣佔住了-心里最重要的寶座,絲毫沒有為-的福祉著想,世人如果要唾罵,就讓他們罵我吧!」他說著深深地吻著雁菱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而至她因喜極而泣的唇瓣。

「琰立,謝謝你接納了我的心,謝謝你!」喜悅使雁菱幾乎要忘形地圈住琰立的頸子,如雨點般的吻細細碎碎地灑遍他的臉頰和嘴唇。

琰立捧住雁菱的臉龐,以專注的神情嚴肅地看著她。「雁菱,我願意為-流盡我最後一滴血,願意為-承受世界上最苦的折磨。如果有一天-決定要離開我,請-一定要告訴我,不要讓我成為最後才知道的人。否則,我會殺了-和我自己的。」

「不會的。琰立,我愛你,我永遠也不要離開你。」雁菱為他的話感到有股寒意涌上心頭,但快樂的情緒很快地淹沒她,趕走了那一丁點的奇異感受。

車子終于停妥了,雁菱在琰立的攙扶之下,慢慢地朝停車場走去。回頭看看層層相疊的山峰和奇岩峭壁及蓊蓊郁郁的樹林,雁菱不知不覺地綻放出由衷的笑容。

「三姊妹岩,我永還會記住這里的。」迎向琰立的呼喚聲,她很快的跑過去,只留下那三塊佇立的岩塊在陽光下散放出懾人的光芒。

車子繼續往前奔馳在高速公路上,彼此都沒有說話,但充滿了輕松的氣氛。高速公路兩旁有些農莊,絕大多數是單調的草嶺及樹叢,但雁菱卻絲毫不覺得枯躁乏味,因為開著車的琰立會不時地捏捏她的手,給她會心的一笑。

「餓了嗎?前面有家農莊的女主人手藝不錯。」琰立將車速減慢,征詢著她的意見。

「唔,全都由你做主。這個農莊的主人願意賣東西給我們嗎?」車子愈走愈近,雁菱有些懷疑地轉向他。「這似乎是私人的農莊嘛!」

琰立神秘地笑笑,然後按了兩聲喇叭,立刻有個挺著啤酒肚的灰發男子沖了出來,在看清楚車內的琰立之後,他興高采烈地朝房子里大叫。「瑪莉,瑪莉!」

另一個人影閃了出來,是個心寬體胖的婦人。她一見到推開車門的琰立,馬上熱情地擁抱著他,嘴里則嘰哩呱啦地說一大串。

而那個叫杰克的男人則是抱抱琰立,彼此互拍著對方的背。而且他們似乎對雁菱很好奇,不斷打量著她。

「雁菱,這兩位就是杰克和瑪莉,這是他們經營的度假農莊。他們是我的老朋友,從美國移民來的。」琰立拉著雁菱站在他面前,對杰克跟瑪莉說了些什麼,杰克听了哈哈大笑的回敬他什麼話,瑪莉像是很不以為然地白了她丈夫幾眼。

「他們在說些什麼啊?」在琰立牽著她走進房子之際,應菱偷偷地扯扯琰立的袖子問道。

「他們問我是到哪里把-拐來的,我說-是我不遠千里的回台灣找到的。杰克說看樣子-的品種很好,別生氣,他只是開玩笑,因為他的農莊主要養綿羊跟種馬,所以,他有時候說話會三句不離本行。」琰立一邊莞爾地回答她,一邊將地按進牆角的一張桌子。

「他們似乎是挺不錯的人。」雁菱環顧餐廳中其它的桌子,幾乎每張桌子都有人坐了。許多人正在舞刀弄叉的大坑阡頤。

沒多久,笑咪咪的杰克拎了瓶葡萄酒來到他們桌邊,他拔開瓶塞,要琰立聞聞酒的香氣之後,這才在晶瑩的高腳杯中倒下酒。

面對送到自己跟前的酒,雁菱面有難色地望向琰立。

「我不會喝酒。」

「這只是葡萄酒,-若不喝一點的話,杰克會很失望的,這可是他珍藏的酒。」

琰立喝了一口含在舌尖,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咽下去,然後揚起眉地向杰克豎起大拇指,杰克臉上立刻充滿了驕傲神情地看著雁菱。

意會到琰立的暗示,雁菱只得也執起杯子輕輕地啜一口,撲鼻的酒香早已令她未飲先醉,等到微澀後甘的液體入喉,她的臉頰立即升起兩酡紅霞。

「唔,看樣子-的酒量是真的很不好。」琰立橫過桌子的手在她臉上畫了畫,打趣地說道。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待會兒我要是醉倒了,你可要負責把我背回車上去。」雁菱翻著白眼地警告著他。

琰立把她所說的話翻譯給杰克听,逗得杰克發出一陣雄厚的大笑,端著盤子而來的瑪莉也笑得合不攏嘴。

「我的天,她這麼一大盤的食物是要喂一支軍隊嗎?」雁菱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盤子,大塊大塊的牛排和薯條、青花菜、胡蘿卜堆積如山。

「夠不夠?不夠的話,我請瑪莉再烤幾塊牛排。」琰立已經刀叉齊動地吃了起來,雁菱簡直是目瞪口呆的盯著琰立盤子里的食物,如果說自己的這份是座小丘,那琰立面前的那些食物足足可稱得上是座山了。

「太多了,這是不是她特別為我們準備的,所以才這麼大盤?」

「不,-那一份只是普通分量,在澳洲我們講求實際,吃就要吃飽,所以很少花心思去把食物弄得很漂亮,再者,在這里男男女女的活動量大,所以需要比較多的熱量。」琰立示意她看看別桌,雁菱這才發現果真如他所言,幾乎男男女女面前都是堆滿了食物。

將烤得恰到好處的牛排放進嘴里,雁菱慢慢地品嘗牛肉的鮮甜,一邊暗暗地觀察著琰立。他以極專注的手法切割著牛排;或是和杰克開懷地聊天;他舉起酒杯喝酒的樣子。在這里,他又變成我所不熟悉的琰立,在這里這一面的他是我所陌生的。但是只要凝望他,我的心就會被無限的柔情所充滿,是我變了嗎?還是因為我愛他愛得太深了?

滿懷心事的吃著食物,等到琰立又再為她將酒杯添滿之時,她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已經喝了幾杯了。

「琰立,我不能再喝了。」她看看面前仍舊像座山的食物,開始懷疑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東西,但飽脹的肚子卻已經裝不下任何東西。「我也吃不下了。」

「這麼快就吃飽?-還沒有嘗到瑪莉拿手的甜點——巧克力蛋糕呢!」琰立拉過她,吻掉她唇瓣遺留的油漬,愛憐地拍拍她的臉頰說。

「蛋糕?不,我吃不下了。」她推開蛋糕很快地說。

「-不吃的話,瑪莉會傷心的,就吃一小口好嗎?」

「可是……」面對他溫柔的語氣,雁菱有些猶豫。

「拜托-,就算是為了我,好嗎?瑪莉跟杰克都很喜歡-呢!罷才杰克還說今天這瓶酒是為了我的女孩而開的,可見他們真的很喜歡。」琰立拿起餐巾輕輕地為雁菱擦著唇,一邊輕聲細語地哄著她。

「好吧,我再吃一點蛋糕好了。」面前的蛋糕在他的保證下散發出誘人的光彩,她用湯匙挖了一小塊放進嘴里,那股濃濃的巧克力立即在口里揮發出滿足的氣氛。

「如何?」琰立放下刀叉,含笑地問道。

「好吃,很好吃!」雁菱只能拚命點頭的朝瑪莉笑,那個暈眩的感覺愈來愈嚴重,終于她在痴痴地笑了一陣子之後,整個人不支地往桌面上倒過去。幸好琰立眼明手快地拉住她,否則她必然將自己砸在巧克力蛋糕里了。

發出幾聲申吟,雁菱努力了半天才睜開眼楮。暈黃的燈光投射在牆上顯現出一個個大大的陰影。她用手撐住自己,這不是我的房間,也不是在琰立家……琰立呢?

驚惶失措的她立即跳下床往隔壁那個有聲音傳來的房間跑去,記憶慢慢地回來了。我跟琰立到農莊吃飯,我們要去坎培拉,那……這里是哪里?

站在兩個房間相連的門邊,雁菱這才明白是什麼將自己吵醒的,琰立正背對她,對電話筒中的人吼著,由于他說得太快,所以雁菱沒辦法完全听懂,只听到幾個比較熟悉的字,如︰台北、台灣。

她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琰立,雖然只是講著電話,但他仍渾身散發出一股強盛的生命力,就好象統領百獸的王者獅子般的有著令人難以忽視的氣勢。

「琰立,我這樣愛著仍是這麼陌生的你,究竟是對還是錯?」雁菱自言自語地說完之後,輕輕地走向他。

彷佛已經知道了她的到來,琰立一見到她立即綻放出一抹溫柔的笑靨,將她拉進自己懷里,和他一起坐在深陷而又舒適的牛皮椅中。

「醒過來了?沒想到-真的醉倒,所以我決定在農莊停當一晚,明天再到坎培拉去。」他吻著雁菱的耳垂,在她耳畔悄悄地說。

「那……你坎培拉要辦的事怎麼辦?不就耽擱了?」雁菱有點罪惡感地耳語。

「那些事並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有沒有好一點?」他听著電話那頭的談話聲,搓揉著她的頸子親昵地咬咬她。

「好多了,琰立,你在跟誰通電話?」雁菱羞紅了臉地拉開彼此的距離,看到他愈來愈陰沉的臉,詫異地問。

「沒什麼。」琰立三言兩語地就結束了那通電話,抱著她在腿上輕輕地搖蔽著。

「想不想出去散散步,今天晚上夜色很美,有星星呢!」

雁菱直覺地感到他似乎有什麼事瞞著自己,但她只是順從地讓他為自己披上外套,隨著他一起向外走去。

琰立心事重重地掏出煙,連噴了幾口煙之後他仰望天際的那輪明月,一旁馬廄里傳來的嘶鳴聲引起他的注意。

「跟我來。」他身手矯健地-躍而進欄圍之內,拿出馬鞍放在其中一匹白馬的背上。將馬牽出馬廄之後,他騎上馬向她伸出手。

「我沒騎過馬。」雁菱搖著頭地向後連退幾步,面對比她還高的馬,她心存畏懼地說︰「我只要用走的散散步就好了。」

琰立從馬背上俯身看著她,眼神之中盡是笑謔。「咦,這個女孩子會是今天那個理直氣壯的說要月兌軌,嘗試人生中其它的東西的同一個人嗎?」

「我是這樣說過沒有錯,可是也沒有人規定我一定要騎馬啊!」馬鼻子噴出熱熱的氣,通得雁菱又連退幾步。

「是嗎?原來-是說說而已,等到新的挑戰出現時,-又縮回-小女孩的殼里去了。」

「誰說的?我才沒有!」

「是嗎?」琰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神態盡是揶揄。

「好吧,騎就騎,有什麼了不起的?」雁菱說著把手放進他等待著的手中,只是略一用力,她就被他拉上馬穩穩當當地坐在他前面。

「準備好了嗎?我們要出發了。」雙腿使勁兒一夾,白馬立刻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跑去。

用自己的大衣包裹住彼此,琰立摟緊雁菱,讓她的背緊緊地貼在自己胸前。「會不會冷?」

「不冷。琰立,你要帶我到哪里去?」雁菱放心地將頭枕在他頸畔,天邊的星星像是會跟著她們跑似的緊追著她們。

「去哪里有這麼重要嗎?」他想起剛才接到的電話就一陣心煩,究竟是哪里出問題了?李彤報告說警方已經在宅子四周都布下警哨等著偷襲雁菱的人出現,但卻一直沒動靜,等待幾天使每個人都快磨光耐性了。

最可怕的是在-芸的床前又出現玫瑰花,那家私人療養院向來是以優異的警衛系統而聞名,也因此那間療養院成了明星政要們最愛的療養所在。

而那束花竟莫名其妙地穿越重重警衛的被放在-芸床前,這中間的過程竟然沒有人發現,如此說來,那-芸的安全……眼前我又不能回去,因為雁菱的安全必須靠我保護,想到這點就令我煩悶,那束花到底是誰送的?他究竟對-芸有何企圖?

「琰立,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雁菱拉拉他的袖子以引起他注意的問道。「我已經叫你好幾聲了。」

「沒什麼,我只是在擔心-芸。」

「-芸?她不是已經送到療養院去了,出了什麼事嗎?」雁菱一听馬上坐正了身子追問。

「沒事,這是當哥哥的通病,總是要多操心一些。」他說著將雁菱又拉回自己身前。

「我哥哥也是這樣,他有時連我裙子的長短都要管。有時候我要出門了他還叫住我,叫我「不要把蘿卜腿拿出去嚇人。」很毒對不對?可是我明白他的意思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

「-有蘿卜腿嗎?」琰立故意探出頭去打量著她的腿,這使得雁菱大發嬌嗔。

「你討厭,我才沒有蘿卜腿哩!」雁菱半轉身過去作勢要捶他,但他卻扳起她的下巴,讓她無所遁形地望進他充滿而深沉的眸子里。

「琰立……」雁菱被他眼神中那股濃郁的激情壓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想要別開臉卻被他牢牢地握住雙肩。

「我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會是我的嗎?我一再地問我自己。」琰立說完俯下頭狠狠地吻著她,在他佔有而又強硬的吻中,雁菱只能緊緊地抓住他以免滑下馬背。

像是迷失在迸滿星子的夜空幻境中,完全摒棄掉所有的思考能力,雁菱只能任憑感官主宰自己,似乎在無止境的玫瑰色的夢中遨游、翻騰。

等琰立終于放開她之後,雁菱覺得自己似乎要癱成泥漿似的只能將頭靠在他胸前喘著氣。

「琰立,究竟我們之間會變成什麼樣子呢?」雁菱像是呢喃又像問著自己般地問著他。

「我不知道。雁菱,我真的不知道,明逃讜我們而言太遙遠了,所以,我們要好好地把握住現在,只有現在這個時刻是是最真實的,不是嗎?」琰立讓白馬慢慢地沿著山陵線爬上一座小丘,在山丘上那輪銀芽似的新月,使人有股悲涼的感覺。

「我一直在想,如果哥哥的事辦完了,我就必須回台灣去……」雁菱眨著眼楮,想到要離開他,這個想法令她愈來愈難以忍受。

「-可以不回去的啊!」琰立將馬導引下山丘,朝他們來的方向奔馳。

風聲和馬蹄聲在耳畔交織著,雁菱蜷曲著身子讓自己更服貼地做偎在他懷中。是啊,我是可以不回去,但是爸爸呢?我有我的責任和義務。再說,這片廣闊的大地會是我所能適應的天地嗎?-

著眼楮,雁菱無語地望著愈來愈近的房舍,心里就有如千萬根針在刺一般的冒著血滴,但她只能默默地承受這種苦,因為答案已經昭然若揭地擺在眼前了。

難道,我就只能擁有這一場短暫的夢?老天爺也未免待我太不厚道了,它讓我如此不設防地愛上琰立,卻也別無選擇地要讓我失去他,唉……听到她的嘆息聲,琰立拉拉韁繩放慢速度。「怎麼啦?會冷嗎?」

雁菱抿著唇地搖搖頭,對自己的心事只是沉默以對。

「雁菱,怎麼了,告訴我。」琰立停下馬,托起她下頷,認真地看著她的眼楮。

「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像是壓抑了許久的苦楚終于找到宣泄的管道,雁菱突然伸手圈住他的頸子,豆粒大的淚珠不斷地滑下她的腮幫子。「琰立,我不要離開你。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不要再離開你,離開了你的我,又還剩下些什麼呢?」

琰立抱住她的頭,讓她在自己的懷里盡情地哭。對她的激動他只能無言地拍著她的背,因為,自己又何嘗舍得跟她分離呢?

「雁菱,我會想辦法的,即使-想走,我也舍不得讓-走啊!-這個小精靈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對我施下了魔法,這一生我是注定要為-牽絆了。」他感慨地撫模著雁菱滑順的長發,帶著坦然的笑容。「抬起頭來,雁菱,我愛-,-明白嗎?」

用手捂住嘴,雁菱剛剛才稍為停歇的淚水又再度泛濫了起來,激動使她沒法子說出話來,只能又哭又笑直點著頭。

「現在把淚水收起來,我不要再見到淚汪汪的-了,好嗎?我希望再看到在中正機場俏皮地甩著馬尾的-;我想要-一直保持-在和無尾熊和袋鼠們玩的愉悅,好嗎?」他用拇指拭去她頰畔的淚痕,用手指點點她的鼻尖。

「嗯,琰立,我答應你。」雁菱這才破涕為笑地再度露出甜美的笑靨。

「我們回去吧,明天我們就要到坎培拉了。」琰立說完夾緊馬月復,白駒立即像破浪而行的小艇般地迎風疾奔,令雁菱的長發像道黑色的網,細細密麻地網住彼此。

牽著雁菱站在她的房門外,琰立揚起眉地看著她被風撩撥得波浪般堆在頭頂的發絲。

「無尾熊。」他扯扯雁菱耳畔的一綹青絲。

「什麼?」雁菱詫異地抬起頭。「你剛才說什麼?」

「無尾熊,-的頭發就像無尾熊耳朵的長毛,亂得很有個性。」

雁菱聞言急急忙忙地用手去梳整著頭發,見到他捉弄的眼光之後,她故意嘟起了唇。「討厭,我如果是無尾熊,那你就是大無尾熊,不,特大無尾熊!」

「我知道,-是我最心愛的KOALA。」琰立莞爾地捏捏她的腮幫子,嘆口氣地說道︰「我真不想跟-分開一分鐘一秒鐘……」

「我也是。」雁菱帶著淘氣的笑容拉開房門,突然又轉過身子看著他。「什麼是KOALA?」

「KOALA就是無尾熊,明白了嗎?我的KOALA。」琰立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淺淺的一吻。

「我明白了,你也是我的KOALA,晚安,KOALA。」雁菱慢慢地關上房門。

「晚安,KOALA。」等到房門完全在面前關妥,琰立發現自己的腳卻仍像生根了似的,不想離開。

多想跟她共守這漫漫冬夜,但……他舉起的手在門上虛晃了幾下,仍然沒辦法任自己的心意敲下去。

我不能這麼做。她還年輕,無論我有多愛她,也沒有權利去逼迫她做抉擇,沒錯,只要我敲了門,她必然會迎接我就如我極想親近她,可是……相對于門外的琰立的躊躇,房內的雁菱將頭抵在門板上苦思著該怎麼辦。我該開門叫住他嗎?或者,我該直接去找他?他走開了嗎?怎麼辦呢?

不在乎別人會有任何評價或斷語,我想讓自己在他懷里燃燒,把完全的我奉獻在他心靈的祭壇之前。

彬許後果未盡如我意,可能結局不能是圓滿的喜劇,那麼在我年老之時,我將有足夠的時間去回憶這美好的一頁,即使懊惱、後悔狠狠地纏住我,最起碼我已經認真地依自己的信念而活過一回了。

那麼,我還在猶豫些什麼呢?做成決定之後,她以最迅速的時間拉開房門,當她見到佇立在門外的琰立之際,溫柔的笑意爬上她眼底。

「KOALA,你願意陪我度過這寒冷的冬天夜晚嗎?我想我還不是很習慣這里的天候。」皺皺鼻子,雁菱羞赧地低下頭,愈說聲音愈低而終至近乎耳語。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站在這里等待著-的邀請,我的小KOALA。」琰立說著向她伸出手,臉上的神情就好象他所面對的是件極易破碎的瓷器水晶般的小心翼翼。

傲不遲疑地將手放進他等待中的溫熱掌心,隨即雁菱感到自己被騰空抱起,關門聲在空洞的走廊中顯得刺耳,但他們都沒有心去注意那些外在世界的紛亂。

「我愛-,我的小KOALA。」他耳語地告訴她。

「我知道,我也愛你。」雁菱可以感覺到柔軟的床墊和膨松的床單枕頭。但在此刻,她只見得到琰立眼中跳動的火花,那光芒引導她不斷向上攀升,接著又急速直墜,而後,在滿天星子閃爍中迷火了自我,也忘記了外面世界所有的風風雨雨。

我已經無所懼怕了,只要在琰立身旁,我就可以找到我所祈求的和平和寧靜。現在我更有了和他最美的回憶,那麼,夫復何求呢?

KOALA,好美的名字,好美的澳洲,好美的……琰立……她沿著琰立剛毅的輪廓用食指描繪著他的五官,帶著夢幻般的笑容沉沉墜入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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