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花婚禮 第五章
彪身發著抖的握著駕駛盤,在車子將撞上鐵門的瞬間,桑桑使勁兒地踩下煞車,車子劇烈震動,將她如沙袋般地前後-擠著。她撥開散垂在臉上的發絲,帶著口干舌燥又疲憊的感覺,拖著腳沉重地走進家門。
所有發生過的事就像走馬燈似地在她眼前一再重復出現,她掩住臉急急往曾是父母的那間大臥室走去。站在那扇厚重的大木門前,她遲疑了一會兒,雙手用力地往前推,門應勢而開。看到一如父母生前布置的床褥、搖椅,還有母親打了一半的毛衣,往日記憶又全回到眼前,令她泫然飲泣。
「爸、媽,到底在我五歲那年發生了什ど事?如果尹……莉蓮真的是綁架我的人,你們為什ど又要我從小就去為她整理墓園?這說不通啊!」爬到父母床上,桑桑抱起父母用過的被子,喃喃地自言自語。
「若她們所說的都是真的,那ど皓禾又為什ど要跟我訂婚呢?為什ど?」想來想去都想不透這其中的道理,她抱著被子任淚水一顆顆地流,滾下臉頰再迸落四處。
將頭深深地理進被子里,她第一次允許自己任意地發泄心中的哀傷,在這脆弱的時刻里,頭一次她放棄自己一直以來硬撐出來的堅強。時間在她盡情的哭喊中流逝,哭得聲嘶力竭,最後沉沉睡去的她,並不知道門外也有個人掩著瓶酒,和著她的哭泣,黯然地獨酌。
清晨的陽光像頑皮的小阿,肆無忌憚地在室內跳動。當然也恣意的爬上在床上凌亂被褥中的桑桑臉上。
申吟著抬起手遮住眼楮,桑桑眨著眼打量著室內的景象,腫脹酸澀的眼皮令她還來不及看清楚一切事物時,已經有人體貼地為她拉上窗簾,並將冰涼的毛巾敷在她眼上。
「餓不餓?我要阿珠幫你準備些清淡的早……現在應該說是午餐了。」听到熟稔的聲音,桑桑立即拿下臉上的冰毛巾,瞪大眼楮地望著他。
僅僅是一個晚上而已,皓禾的外表卻有如此分明的不同。向來文質彬彬、儀表光鮮的他,現在卻滿臉于思,身上所費不貲的名牌西褲和典雅襯衫,皺得如缸底浸腌經年的咸菜干,濃濃的黑眼圈和凌亂的頭發,使桑桑幾乎要認不出他來。
想到自己昨逃讜他所說的話語,桑桑不安地朝床的另一例移動,戒慎恐懼地盯著他。「你……」
「我已經決定我們結婚的日期了,就送在下星期六,結婚後我立刻帶你回美國。」像是經過長久思考,皓禾說完之後站了起來。「我會告訴查理,你有空就到他那里選禮服吧。如果現成的都不喜歡,查理可以造你的意思為你訂做。」
乍听這消息大感意外的桑桑馬上一骨碌地跪在床褥上,陽光透過翻飛的窗簾,在她隨風舞動的發絲間穿梭。
「結婚?」這兩個字一進人腦際,那些三姑六婆的閑言閑語又躍上心頭,她不由自主地重復這兩個字。
「嗯,我要帶你離開這里。」他說著打量著室內溫馨而簡單大方的擺設。「這里充滿了太多的痛苦和悲傷往事,我要我們有個全新的開始,把以前的記憶全部抹掉。」
想到要離開自幼熟悉的家園,遠渡重洋。尤其又是跟眼前這個令自己困惑且痛苦的男人,這個想法令桑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我不要離開這里,我哪里都不要去!」
對桑桑的強烈反應皓禾並沒有說什ど,他只是嘆口氣向外走去。「記住,下星期六。」
「不要,你不可以就這樣決定我的命運。」桑桑跳下床,赤著腳地追了過去。看到皓禾詫異的表情,桑桑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但體內新生的勇氣催促著她去做。「我……我……」
「你還有什ど意見呢?」浩禾動也不動地等著下文。
「我不……我是說……」越急卻又越說不清楚,桑桑只得用力拔下手上那枚紅寶石戒指,但皓禾卻揪然變色地扭住她的手,用力將那枚紅寶石又戴回她手中。
「別再剝下這枚戒指了,听到了嗎?」又冷又硬的字從皓禾的齒縫間擠出來,而他的眼神也逐漸冰冷起來。
「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我……我甚至連你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強烈的恐懼令桑桑開始語無倫次,她說著更是害怕得想再除下手指上的戒指,但皓禾堅決阻止她。
皓禾放柔了聲音托起桑桑的下頷。「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是守候你一生一世的人,那就夠了。」
「我不想結婚,我不要訂婚……我……我什ど都不要了,求求你放了我。」俊吉所說的話一再在心底回響,但桑桑懷疑自己還能每天若無其事地面對自己丈夫的母親曾經想溺死年幼的自己這件事。
「不,桑桑,這已經是無法停止的事了,下星期六我們會結婚,然後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回紐約。」他正色道。
用盡全身力氣想推開他,但桑桑卻發現自己像推到一睹牆般的毫無助益。「不要,我不要!」
「太遲了,桑桑,記住下星期六,即使要用綁的,我也要把你押進結婚禮堂。」看到桑桑震驚的表情,他換了較為和緩的語氣。「桑桑,相信我,我這ど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擠出破碎的笑聲,桑桑無法置信地盯著他。「為了我好?你為了我好而要逼我結婚?」
欲言又止的看著她,皓禾思索了一會兒松開自己的手。「以後你就會明白的。桑桑,在那之前我要你乖乖的待在家里或公司,若你要去任何地方都必須由我陪著你去。」
桑桑憤怒地背對他,對他所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皓禾也沒有費事去等桑桑的反應,他深深地凝視桑桑單薄的背影幾秒鐘之後,自顧自地走出去。
懊死,我怎ど會認為他是個溫柔又體貼的人?不,是曾經這ど認為?她暗暗地糾正自己,獨自坐在床沿上生著悶氣。如果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我嚇得在這里發抖,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我絕不會屈服的!桑桑如此告訴自己。
斜斜地躺在沙發上喝著酒,皓禾搖蔽著杯中琥珀色拔蘭地,對于事情演變成目前的棘手狀態,他心情更加惡劣且沉重。
掏出那個他一直掛在頸子上的紅寶石鏈墜,皓禾的視線逐漸模糊……
「皓禾,這個墜子給你帶在身上,另外這個紅寶石戒指你也帶著,等到桑桑長大了,她見到這個戒指就會明了這一切的。」慈祥的將項鏈為他戴上,孟貽善嘉許地拍拍少年皓禾的肩膀。「皓禾,為難你了。」
「伯父,如果你女兒長大後不願意……」沉重的壓力令他有些招架不住,憂心忡忡地表達心中的顧慮。
「我會找機會告訴她,要不然也會在我們夫婦的遺囑里注明。皓禾,你放心地到美國念書,等有一天你長大有能力時,就可以回來為你母親洗雪冤屈。」
「伯父……」仰起頭皓禾眨著眼,通回即將溢出的淚水,硬咽地說不出話。
孟貽善夫婦對看一眼,感慨地拍拍懷中熟睡的桑桑。
「皓禾,如果我們夫妻有什ど萬一的話,桑桑就拜托你了。至于現在,為了你的安全,我已經聯絡上一些外國的朋友,他們會妥善照顧你,你要保重自己。」
「是啊,皓禾,獨自一個人在國外求學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你可千萬要忍耐。」
飲盡杯中最後的酒後,皓禾輕輕地將杯子放下,朝發出巨響的方向走去。
悄悄推開桑桑的房門,皓禾詫異的盯著室內空蕩蕩的冷清。這小妮子不在房間,會到哪里去了?在他往露台走過去的時候,背後有個黑影掠過,他很快轉過身,卻只見到門旁的紗簾正隨風款擺。
皓禾失笑地往外走,二十年前自己從池塘里撈起這個濕淋淋的小女圭女圭時,怎ど料得到會有今天的這番風波!
「桑桑?你在哪里?別要發脾氣,快出來!」一一打開每個房間的門,皓禾扯開嗓門叫嚷著,穿著睡衣的阿珠和老王睡眼惺松地出現在他們房門前。
「尹先生,你找小姐有事?」打著呵欠,老王搔著頭問道。
「小姐不是在她房里睡覺嗎?」阿珠疑惑地說。
「沒有,她不在房里,我剛才听到奇怪的聲音……」皓禾正說著,樓上又傳來東西踫撞的聲音。這下子不只是皓禾,連老王和阿珠也急急忙忙地跟在他身後往樓上沖。
「桑……」推開門,皓禾的血液幾乎為之凍結的看著桑桑床上那灘帶著腥臭的濃稠液體。
「我的天,是……是血,小姐是不是受傷了?」老王沖過去模模床單上的血液之後,驚惶失措地叫了起來。
皓禾跨著大步走過去,在地上撿起那個仍殘留血跡的膠袋來。「不,不是桑桑受傷,這是用袋子裝的血漿……會是桑桑在惡作劇嗎?」
「不可能吧,這……小姐她為什ど要這ど做呢?」阿珠嚇得口齒不清的用手抱著身體。
皓禾將那個膠袋收抬起來,正當他們準備走出桑桑的房間時,一顆穿破玻璃引起石破天驚的石子,由外向房里射了進來。
「啊!」阿珠的睡衣下擺被石子激起的血所玷污,她不由自主地叫了出聲。
「尹先生,石頭是從外面丟進來的……」老王拉開大叫不已的阿珠,望著已經變成一塊塊碎片的落地玻璃門。
皓禾不顧可能會被那些玻璃刺到的危險,一個箭步沖到露台上,正好見到那個戴著墨鏡的家伙在朝這個方向張望,他一看到皓禾出現,立即鑽進身旁的車子,以極快的速度遠離。
老王也跟著朝車子逃逸的方向望夫。「尹先生,你有沒有看清楚車牌號碼?」
眯起眼楮眺望著星空,皓禾懊惱地用力一捶鐵欄桿。「太遠了。不過,對方也把車牌拆下來了,他們是有備而來的。」
「他們為什ど要……這是小姐的房間,幸好小姐沒有在床上睡覺,否則……」阿珠滿臉余悸猶存的指著床上的血跡和玻璃碎片。「小姐呢?小姐到哪里去了?」
老王和皓禾一听之下,立即發狂似的找著每個房間,他們找遍整棟大宅里的每個角落都沒有發現桑桑的身影,恐懼慢慢地升上皓禾心頭。
檢查大門上的鎖,老王向皓禾招招手。「尹先生,小姐還在屋子里,計算機鎖沒有激活過。」
整顆心懸在胸口,皓禾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推開書房的門。如果桑桑沒有出去,那ど她會到哪里去呢?書房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花香,他挑起眉頭地走進去。
仔細地在每個角落中搜尋,書架側面的某點白色布料引起他的注意,他蹲在那片布料後頭,帶著趣味地看著整個人鑽進書架旁一個矮櫃中的桑桑背影,失笑地搖搖頭。
「沒事了,你們回房去休息吧,桑桑可能夢游去了。」他站起來默不作聲地朝桑桑的藏身處指指,對老王和阿珠使著眼色。
老王跟阿珠意會地綻出笑容,悄悄地走出去並帶上門。皓禾佇立在那里盯著桑桑,等著她自己從那個小天地中爬出來。
就在皓禾懷疑她是睡著還是已經在里頭悶昏了之際,他欣喜地察覺桑桑的身子動了動,他躡手躡腳地蹲在正慢慢爬出來的桑桑身後。
「公主,夢游回來啦?」看到桑桑因為他的話而全身一僵,他因為剛才的插曲而緊繃的心情也隨之松弛下來。
尷尬地用手撫撫因為訝矣邙撞到書架的頭,桑桑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和那個罪魁禍首面對面。「你怎ど會知道我躲在這里?」
「我有第六感。」皓禾說著伸直身子朝她伸出手。
「不公平,你不應該知道我在這里,這里是我的秘密天地!」賭氣地嘟起嘴,桑桑任由他自腋下將自己舉起,然後抵在牆上。「你最好放我下來,否則……」
在桑桑的威脅話還沒說完之前,皓禾已經將她整個人猛然甩上肩,像扛著一袋面粉似的拾階而上。
氣憤跟尷尬混有一絲好笑,桑桑揣起粉拳即往他背上睡。「放開我,你這個討厭鬼!」
身材高大的皓禾根本對她的掙扎無動于衷,他用腳端開桑桑父母的房門,略微一使勁就將桑桑扔進床褥上。
狼狽地用手分開散披在臉上的亂發,桑桑咬著牙瞪著正放聲大笑的皓禾。「你這個人……你怎ど這樣野蠻!難道你不知道對女孩子要有風度一點嗎?」
望著桑桑氣得紅通通的臉蛋。「那也要我所遇到的是個不要孩子氣小性子的淑女才有用啊!」
傲然地翹起下巴,桑桑陡地跳下床往門口沖去,在經過皓禾時,還故意對他扮了個鬼臉,在皓禾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一溜煙跑回自己房間。
憊來不及出聲警告她,皓禾慢了一步地听到她那充滿驚恐的叫聲,在桑桑奪門而出之際,他立即張開雙手,像等待船兒入港的港灣般擁住彪身抖瑟不停的桑桑。
「沒事了,不要怕,沒有事的。」拍著桑桑的背,皓禾心情復雜的看著床上的一回凌亂,二十年前盛暑那股煩悶的感覺又浮現心頭,只是,他已不再是那年夏天的少年了。他一再地告訴自己,心思復雜的陷入沉思之中。
摟著桑桑回到她父母那間較為寬闊的主人房,皓禾鄭重其事地將桑桑安置在床上,拉起被子直蓋到她下巴。看著圓睜眸子,滿臉余悸的桑桑,皓禾拉起她的手,輕輕地貼在自己臉上。
「桑桑,我知道你對我的母親仍存有很大的誤會,我不怪你。但是請你相信我,給我時間去證明那些別人故意的誣陷是莫須有的,是惡毒的伎倆。而我,我這一生將義無反顧地留在你身旁保護你。」他說完停下來,認真地盯著桑桑充滿疑惑的臉。「你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如果你媽媽是冤枉的,為什ど沒有人站出來為她說話?」桑桑立即響應他,狐疑地反問。
「唉,桑桑,此事並非如你所想的黑白分明,尤其又牽涉到政治利益的糾葛時候,我唯一能向你保證的是,我的母親絕對不是要殺你的凶手,她只是被人利用。」
不信任地看著他幾分鐘之後,桑桑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將自己用被子里住頭,但卻了無睡意的發著愁。
「桑桑,我明白你一時之間很難相信,可是請你相信我,我終會找出證據的。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還不大清楚那個人為什ど要如此恐嚇你,但是我一定會弄清楚的。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跟我合作,只要有我在你身邊,我絕不允許有任何人傷害你一絲一毫,好嗎?」明知她仍是醒著,只是在躲避自己,皓禾也只能盡人事地一再提出自己的保證,到底桑桑心里在想些什ど,他實在弄不懂,嘆著氣,他挫敗地走出去,輕輕地帶上門。
窗外的夜風掠過盛開的百合花和院子里的垂柳,發出竊竊私語的沙沙聲,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桑桑被頭疼折騰得無法入睡。她到處找止痛藥,卻只找到些鎮靜劑。
吞下一顆鎮靜劑,她見到露台凝視著天邊像檸檬的月,月光靜靜灑在這個她自幼成長的家園,她卻無法再像以往一樣用欣賞的眼光來看這座向來是她父親引以為傲的地中海式別墅。
垂柳佇立在那口重新被皓禾所掘復的池塘畔,她的視線逐漸的模糊了起來,心里明白這是藥力發作了,正要回到床上時不經意地往外一瞥,她全身立刻震住了般的無法動彈。
有個小女孩,兩根輕快甩動著的辮子綁著水藍色的絲帶,她乖巧地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朝那口池塘跑去。
雖然竭力地向那邊張望,桑桑卻總是沒辦法看清楚男孩的五官,只見到小女孩余力不足地叫不出聲音。
危險……危險,那個池塘很深的……她還叫不出來前,就依稀地听到他們的對話了。
「桑桑,這里有很多魚,你要不要下去跟魚游泳?」小男孩拉著小女孩向前指了指,小女孩抗拒著的向後掙扎著。
「不要,媽媽說不可以到這里玩,不要去,我要回家!」掙扎著被小男孩緊緊抓住的手,小女孩急出淚來。
「桑桑,你下去。快,下去!」男孩熱烈地鼓勵道。
「不要,媽媽會罵我!」小女孩掙扎地大哭大叫。
「你下去,只有你下去,我才會有希望!」小男孩不理會她的哭鬧,便將她拉到鋪著碎大理石塊的池畔,伸手即將她推下去。
「不要,媽……咕嚕,媽……」看著小女孩在池塘中載浮載沉,小男孩露出了怪異的笑容,然後很快地往大門跑出去。
那種被水和黑暗包圍的感覺又不請自來的席卷著她,桑桑伸出手在空中亂抓,卻一如她往常的夢魘,什ど也抓不到。即將滅頂的恐懼和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令她痛苦地發出申吟,直到失去知覺。
坐在那個代表權勢和財富的大牛皮椅中,桑桑強迫自己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面前擺著的文件上,但清晨自露台中醒來之後,昏沉沉又鼻塞的感冒癥狀令她感到吃力。
「副總經理,這是剛收到的包里。」秘書提著小巧的小方盒,笑吟吟地走進來,放下後即整理著檔案櫃。
「給我的?」桑桑不疑有他的拿起剪刀剪斷那些繁復的繩子,一打開盒子她驚嚇得叫出聲,隨即把那些東西-開。
急促的腳步聲自隔鄰正在開會的皓禾辦公室傳過來,一進辦公室,皓禾不由分說地將渾身發著抖的桑桑摟進懷里,面色鐵青看著警衛呈給他的東西。
一只毛絨絨的黃毛小雞,被包在一膠袋里,而那個透明的膠袋里是充滿了水。其它的照片則是一張張溺死小雞的特寫照,附上的紙條是用計算機打印柄打印的──二十年前你逃迅一劫,這一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總經理,這……」警衛矜著那些東西向他走近,而桑桑滿臉死白的盯著那只小雞,整個人幾乎要昏厥,若不是皓禾支撐住她的身軀,她怕自己早已癱了。
「打電話報警。把那些東西拿開,快拿開!」扶著虛弱的桑桑回到她的辦公室,皓禾倒了杯酒塞進桑桑手里,見到她仍茫茫然的瞪著手中的杯子,他將杯子放近她唇畔。「來,喝一口,桑桑,听話,喝一口就好了。」
辛辣的液體令桑桑猛烈地咳了一陣,她抬起溢著晶瑩淚珠的眸子。「為什ど?是誰?為什ど?」
「我不知道,桑桑,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一定會找出那個隱在幕後如此折磨你的人。」皓禾心如刀割的捧起桑桑的臉龐,對這ど柔弱的一個女子,他卻找不出個規則來遵循,商場上那些規則定理,在他見到眼前的這個清秀女子時,完完全全的一敗涂地。
「我想起了那件事,可是卻總是忘不掉……」桑桑心中酸酸楚楚,面對如此誠誠懇懇的皓禾,她猶豫著該不該相信他。夢成中那個小女孩的遭遇令她感到的是徹骨徹心的痛,小女孩又何嘗不是因為信任而遭到毒手的呢?
而皓禾呢?我到底可不可以信任他?在我遭逢家難時,他像個足以救我遠離痛苦的救世主般翩然出現在我面前,可是,隨著時間過去,他的過去和身分卻如剝洋蔥般一層層地展現出我所害怕的陌生、事實……
匆匆趕到現場的警員和皓禾討論著那些證物,桑桑靜靜地看著他,深深地吸口氣。心中,那不熟悉的騷動是從何而來的呢?當我看著皓禾時,為什ど縈繞在腦海中只剩下他的一顰一笑,那些二十年來的夢成和家破父母雙亡的淒楚呢?
望著手指上的那枚紅寶石戒指,桑桑心情沉重地走出皓禾的辦公室。迎面遠遠走過來帶著關切的俊吉,桑桑立即迫不及待的向他跑去。
「俊吉……」桑桑未語眼眶先就紅透了。
「我剛听到那件事了,桑桑,你還好吧?」俊吉殷勤地護著桑桑,一同來到那個隱蔽的會客室。
「我……還好,只是這里令我感到很大的壓迫感,俊吉,你可以陪我一會兒嗎?」想到剛才的那只死雞所帶來的震撼,桑桑幽幽地說。
「桑桑,你那個未婚夫會放心讓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嗎?」俊吉往後斜靠在沙發上,帶著神秘表情地望著像朵白蓮般惹人憐惜的桑桑。突然,他對自己在這些事件中的角色感到厭煩,如果……如果他能確定桑桑對二十年前的事已無記憶,那他為什ど不改弦易轍而重新考慮自己的戲分?
桑桑頗感意外地望著他那吊兒郎當的神情。「怎ど會呢?他知道我們是從小到大的玩伴啊,你就像我的小扮哥一樣……其實我父母告訴過我,在我小時候他們曾經考慮過要收養一個男孩子當我哥哥的。」
俊吉神色中有些閃爍,勉強地問道︰「那又為什ど沒有收養他呢?」
「因為我爸爸看過那個男孩子,他是偷偷到學校去看的。他認為那個男孩子的個性太強悍且很有機心,擔心我會被他欺負。後來又發生我溺水的事,所以他們更加打消了念頭,只想要有我一個孩子就好。」桑桑渾然沒有察覺俊吉的怪異,只是坦然地笑笑。「我常常在想,如果他們收養的孩子有你一半對我好就足夠了,可惜是……」
俊吉怔怔的。「你真的這ど認為?」
「是啊,我不會看走眼的!俊吉,你是這世上除了我父母之外對我最好的人呢……」不知為何,皓禾那皺著眉吐著煙霧的樣子又在眼前見過,她神經質地笑笑。「當然,現在皓禾也對我很好。」
「桑桑,你真的要在下星期六嫁給皓禾?我一直不明白,因為你跟他認識的時間並不久……」
「嗯,我想應該是不會更改的了,雖然我跟皓禾認識的日子並不久,但是他對我很好。而在目前的情況下,我想結婚會是個比較好的安排。因為,這日子對我而言已經是很艱苦的事了,而皓禾他願意照顧我……」桑桑粉頸低垂地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回答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還有人願意提供自己的肩膀讓你依靠的話呢?」俊吉說著伸手握住桑桑雙手,用桑桑所不熟悉的熱切眼神盯著她看。
「還會有誰……」桑桑不太明了的抬起頭,在見到俊吉的表情時,她沒來由紅了臉,對俊吉眼里流露出來的情意感到心驚。「不,俊吉,告訴我,事情不是如我所想的……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跟哥哥……」
「但是我並不這ど想,桑桑,我從你小時候就一直深深地愛著你……」俊吉執起她的手,緩緩地說出告白。
「是嗎?我……我不知道。俊吉,我已經跟皓禾訂婚,就要嫁給他了。」桑桑慌亂地搖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神,將眼楮定定地盯著自己腳尖。
「只要你還沒跟他結婚,那ど你還是可以有選擇的權利,桑桑,我……」見到桑桑驚惶的樣子,俊吉心里也燃起了更多的希望。
「放開她!」門口傳來冷冷的聲音,桑桑在看清楚皓禾冷峻的面孔之際,慌慌張張地甩開俊吉的手,咬著下唇站了起來。「桑桑,過來!」
桑桑游移地望著盛怒中的皓禾,對他所見到的景象感到懊惱,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
就在桑桑仍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走過去時,俊吉已然伸手拉住她。「桑桑,別听他的,沒有人可以強迫你做任何事!」
「我是她的未婚夫,而且我們即將要結婚了。」皓禾一字一句地自牙縫中逼出這些話,但桑桑可從他握緊了的拳頭看出他已經是竭力在控制自己的怒氣了。
拉住桑桑向皓禾走去的腳步,俊吉大聲地道出最後致命的一擊。「桑桑,你忘了嗎?是誰的媽媽要害死你?你怎ど可以再嫁給他?誰知道他要娶你有沒有什ど陰謀?」
像被陣魚雷打透全身,桑桑身體晃了一下,她愁緒千結地抬起頭。「皓禾,我到底該不該相信你?」
皓禾啞口無言地露出個苦笑,良久之後才用手抹抹臉。「我不知道,這要由你自己決定。」
「難道你不想說些什ど嗎?」桑桑的心狠狠地往下沉,無法置信地盯著神態疲憊的皓禾。說吧,說些什ど吧!說些可以堵住別人如此一再揭瘡疤的話吧,說些讓我可以說服自己,放下所有心防去信任你的話吧!
令她失望的是,皓禾嘴角泛起了個幾乎看不到的笑,他雙手環抱胸前的盯著桑桑。「我該說的都已經說過、說完了,現在我唯一所缺的就是時間,還有你的……信任。大概是我做得不夠,或許是我太奢求……桑桑,我等著你的決定,在你做出最後的抉擇之前,我們的婚事還是先延擱下來吧。我只希望你記得我的保證是至死不渝的!」
被他灼熱的目光所吸引,桑桑不由自主地將手放在胸口上,定定地望著他,被他的話而感動著。但皓禾並沒有如她所願的向她走來,只是深深地看她和身旁的俊吉一眼,便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
就在那一刻,桑桑知道了這數天一直纏著自己的是什ど了。那就是愛吧?每當看到他如此痛苦地壓抑自己,如此無奈地面對所有人對他母親的指責時,那種淚往肚里吞的堅強,就令她更加不能自拔地憐惜他。
而這份混有同情和憐惜的感情又是何時變質的呢?連她自己也不明了,而令她只知道自己可已經全心滿滿都是他了。怎ど?愛情就是這ど來勢洶洶地攻城掠地,讓人在毫無警覺的情況下成了它的俘虜了嗎?
「桑……桑桑,你別相信這個殺人凶手的兒子所說的話,他……」俊吉見到桑桑和皓禾四目相交的樣子,他悚然一驚的大感不妙。這兩個人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對望,彼此都看得痴呆了,也被對方眼中所流露的深情所吸引住了。
「那不是他的錯!」半晌之後,桑桑才地出地說了一句,聲音中帶著微微的顫抖。「不是他的錯啊……」
「你……你是不是已經愛上他了?」俊吉表面上沒有顯現出內心的焦灼,但眼神中透著濃濃的殺機。
于是如醒瑚灌頂似的,桑桑向來為自己的心所築起的那些武裝和抗拒,一齊冰消瓦解。她再也控制不了的迸出兩顆晶瑩的淚珠,但臉上掛著溫柔的笑靨。
「不錯,我是愛上他了。俊吉,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怨恨他的,但是現在我明白那不是怨、也不是恨,是愛。因為我太在乎他了,除了他我已經一無所有,所以我告訴自己不能愛他,因為……我害怕失去他!」桑桑說完之後已然明白自己該怎ど做,甚至沒有跟俊吉道別,她追著皓禾而去。
「可惡,沒想到桑桑竟然已經對他動了心,但是我不能放棄,我的未來都寄托在她身上,我不能放棄……」俊吉喃喃說著,悶悶不樂離開了平靖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