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來的小野貓 第八章
那一夜被雷騏強上之後，葉苗就再也沒有到過雷驥家里。
簡單地說，那天半夜她醒來後，幾乎是半逃離地跑出了雷騏的家。
她不知道雷騏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那個樣子。
她好害怕這樣的雷騏。
半夜回到舅舅家里後，她也不敢告訴童昕這件事情，只是偷偷到浴室洗了個澡，然後在浴室里哭了個過癮之後，才走回自己的房間里睡覺。
但是她翻來覆去，怎麼睡就是睡不著，腦袋里全是雷騏對她說的那些話——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在別人的床上也是這樣yin蕩嗎？」
不是！不是！她不是啊！她明明沒有！明明就只有他一個男人，為什麼他還要這樣說自己？
她不明白雷騏為什麼這樣不信任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
她又翻了個身，手指觸到一個東西，她愣了一下，手指稍微再往下模，隨即知道那是自己丟在床上的錄音帶。
拿起那卷錄音帶，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自己一直習慣帶在身邊的那一卷。
她模了模那卷錄音帶，想要將它擺回枕頭底下，手指卻在枕頭底下觸到一樣東西。
那是雷騏的相片，被她捏得皺皺的，還有些褪色，而且上面還有暗紅色的污漬。
那是當年雷騏為了救她而受傷流出的血。
罪惡感與歉疚又涌了上來，都是她不好，都是她害得雷騏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
她不怪他，真的，她甚至可以了解他的不安與嫉妒是為何而來，只是胸口的那顆心還是忍不住因為他那惡毒的言語而刺痛著。
葉苗苦笑了一下，明明就被那個男人欺負得這麼慘，可是她現在想的，卻還是要怎麼樣才能見到萊特先生一面，讓雷騏有機會再重拾他最愛的歌唱事業。
暑假……就快要結束了啊……
葉苗咬咬牙，怎麼辦呢？再過不到一個星期，她就要回日本去了，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說出實話嗎？
憊是繼續隱瞞到底？
到底……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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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騏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懊悔不已，可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也不能挽回什麼，只希望下次再見到葉苗的時候能把話好好說清楚，不要再讓自己的猜忌與嫉妒傷害了她。
可是葉苗再也沒有來了。
少了她的擁抱、少了她的聲音、少了她的笑容，他的世界仿佛一下子由色彩繽紛變為單調的灰白，只有日復一日不斷重復規律的生活，如同機械一樣，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想葉苗，想得要死，可是卻不知道要到哪里找她？
葉苗從來沒真正告訴他，她到底住在哪兒？
而一向都是葉苗來找他，他從來沒有主動找過她，因此他甚至連葉苗的電話都記不起來，因為以前他根本就不用找她，她就會自己乖乖坐在家里等他回來了。
為什麼人總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擁有的可貴？
他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竟只顧自己的感受，而完全忽略了葉苗的想法。
她一定認為自己是個很糟糕的人吧？
雷騏每逃詡在懊悔中度過，一下了班，就在家呆坐一整晚，飯也不吃，然後坐到睡著了，第二天再出門去上班。
這天晚上，雷騏照例回家後坐在沙發上發呆，這時門口的電鈴響了。
雷騏木然地听著電鈴聲，知道那絕對不可能會是葉苗。
因為她有自己家里的鑰匙，要是真回來的話，一定會自己開門，不會按門鈴的。
那電鈴聲又響了許久，雷騏才勉強從沙發上爬起來去開門。
「大哥！你怎麼這麼慘啊！」
門一開，就是寶貝弟弟驚訝的叫聲。
門外的雷翔雖然仍有些憔悴，但至少臉上乾乾淨淨，胡子刮了、頭發剪了，一向習慣戴著隱形眼鏡的他也換上了金邊眼鏡，衣服整齊，看起來頗為清爽，一點都不像前陣子那落魄流浪漠的模樣。
反倒是他自己，自從葉苗走後，就再也沒什麼心思打點，胡子長了滿臉，頭發也只是隨便洗洗梳梳，亂得像鳥巢一樣，神色憔悴，兩眼無神且布滿血絲，如今倒像他與雷翔之前的角色換了過來一樣。
「她呢？」雷翔心有余悸地站在門口不敢進來，深怕又有人突然撲上來趕他出去。
「誰？」他假裝听不懂，然後沒好氣地轉過頭。
他是在裝傻，只因當雷翔問起這句話的時候，他那因為絕望而麻痹的心髒突然又劇烈跳動了一下，讓他的胸口痛得像是要爆開。
「那只會保衛主人的小野貓啊！她不在？」雷翔大著膽子走進房門，東瞧瞧、西看看，果真沒有葉苗的影子。
再看看身旁大哥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下有些了然，卻仍不解，「她走了？」
雷騏沒理她，又倒回沙發上去。
「大哥，這怎麼回事？」他舉目望去，屋子里亂得像是一年沒人打掃似的，連廚房里沒洗的碗上頭似乎都發了霉，長出綠色的菌種來。
這副慘況，比起他之前被女朋友拋棄的情景，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大哥，說幾句話吧！」他推了推癱在沙發上的男人，「到底怎麼了？你欺負她？把她趕走了？」
「沒有！沒有！沒有！」明知是自己理虧，但一直被這樣追問，雷騏不知哪來的一股怒氣，「她就這樣走了，突然消失了！一句話也不說，一件衣服也不留，我怎麼會知道她去了哪里？」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他吼完又陷到沙發里，像是煮爛的面條一樣，身上所有的肌肉都乎平地癱在沙發上，一點生氣都沒有。
「不可能。」雷翔平靜地說。
「什麼不可能？」
「她不可能就這樣離開你的。」
「你怎麼知道？」雷騏勉強抬動眼皮的肌肉，白了他一眼。
「因為她愛你，如果不是這樣，她不會那麼關心你的前途和未來，那天也不會那麼激動了。我不信她居然能舍得下你，就這樣離開。」
「但是……」雷騏听弟弟說完後，也想到那天的情景。
葉苗那氣炸的模樣如今想來竟只有可愛，如果不是為了他，她也不會氣成那樣，也不會無辜地挨了自己一拐子，結果頂著一個黑眼圈好幾天……
「但她就是真的不見了。」雷騏沮喪地別過臉去，聲音乾啞。
「大哥，你是不是真的很愛她？」
雷騏又白了他一眼，「不然你覺得我會變成這副邋遢樣嗎？」說完，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支起無力的脖子，抬起頭問雷翔︰「對了，你的花店怎麼樣了？」
「喔，我這次來也正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情。因為有一個朋友慷慨解囊，我的花店算是暫時保住了，不過我還是得好好努力才行，不然經營不穩定，遲早都要關門大吉。」
「抱歉，我沒幫上什麼忙。」雷騏很沮喪，自己真沒用，女人留不住，弟弟也幫不了，唉！
愈想愈難過，也顧不得雷翔還在場，他乾脆把自己的頭埋進抱枕堆里，想要做一只躲在沙洞里的鴕鳥，誰也不想見。
「大哥，別這麼說，其實你才是幫了我最大的忙。要不是我來找你，被那只小野貓給臭罵一頓，恐怕我現在還是渾渾噩噩，不知道該怎麼過日子。」
「你不討厭她？」
「我為什麼要討厭她？」
「她那天可是恨不得把你從這兒給踢下樓去！」
「沒關系，我也知道那天自己有多討人厭，倒是害她不小心挨了你一下昏過去，我才真的不好意思。」
雷騏臉一沉，「你是不是喜歡她？」
雷翔見他吃起莫名醋，心中好笑，便順水推舟演下去，「沒錯，她那麼可愛又那麼年輕，配大哥真是太可惜了一點……哇——」
卑還沒說完，雷騏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力氣，突然把雷翔給一把拉了過去，用手臂夾住他的頭，另外一只手掄成拳在他腦袋上猛揉，一面念著︰「喜歡她？你敢給我喜歡她？先問問我準不準！」
「哇哇哇！大哥，我只是開玩笑的啦！我頭發都要給你揉光了啦！」雷翔努力掙月兌出來，心有余悸地模模頭發，「大哥！我知道了啦！看你這樣子我怎麼敢和你搶？要是在以前，我想要什麼，你都會讓給我，哪會像這次拚命捶我啊？」
模模自己疼痛的頭頂，想來這還是他大哥第一次表現出這麼強烈的佔有欲呢！
「唉……」雷騏嘆了一口足足有十秒鐘的氣，然後雙手大開，無力地又癱回沙發上，「沒有了她，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日子有多空虛……多不真實……」
「大哥，」雷翔拍拍陷在愛情泥沼中掙扎的大哥，「你放心，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的。」
雷騏只是無力地送給他狐疑的一眼，然後就不再說話。
盡避不知道為什麼雷翔這麼肯定，但他這句話，卻讓他一直在空中漂浮、沒有安全感的心情，第一次稍稍有了穩定的感覺。
也許雷翔說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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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到了暑假結束的倒數第二天。
葉苗抱著最後的希望，再次來到萊特先生的家門前，但這次警衛依然很客氣地要她回去。
葉苗咬咬唇，掩不住滿臉的失望，過了一會兒，她抬起晶亮的眼眸，可憐兮兮地對著警衛先生說︰「那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轉告一下萊特先生，請你告訴他，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來了，以前給他制造了許多麻煩，真的很不好意思，希望他不要見怪。」
警衛見她每逃詡鍥而不舍地守在門口，又見她長得眉清目秀，十分可愛，心中早對她起了好感，這次听見她說是最後一次來了，心里竟然有點舍不得呢！
葉苗感激地對他笑了笑，然後失望地離開了。
可是她才離開不到五分鐘，警衛伯伯突然從後面追了上來。
「葉小姐！葉小姐！你等等！萊特先生說他願意見你了！」
「咦？是真的嗎？」她有沒有听錯？
「是真的！我剛剛告訴他，說你今天是最後一天來了，他想了一下，就要我把你追回來，說他願意見見你。」
「真的？伯伯，謝謝你！」她好高興啊！原本總是有些陰暗的臉蛋突然變亮了，雙眼也射出希望的光彩。
萊特先生願意見她了！雷騏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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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戰兢兢地走進裝飾華麗的客廳，葉苗還沒來得及睜大眼把這佔地七十坪的豪華寓所看過一遍，就听見一聲熟悉的貓叫聲。
「喵！」
「啊！三月！是你！」葉苗看見客廳里閃進一只雪白的波斯貓，它走路抬頭挺胸，姿態高雅，貓鼻子不時還抖動兩下，長長的白色胡須晃個不停。
不過三月可沒她這麼高興，它沒忘記，這小女生就是害它在短短一個星期內「節食成功」，足足瘦了兩公斤的罪魁禍首！
「你就是葉苗？」一個穿著米色休閑上衣、白色長褲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他腳上穿的是高級牛皮制成的家居拖鞋，身上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古龍水香味。他的個子相當高，有著一張長形的臉，頭發幾乎都白了，但整個人看起來卻很有精神。
「萊特先生，你好。」葉苗很有禮貌地先鞠了一個躬。
「你每逃詡跑來等門，怎麼今天卻要放棄了？」萊特先生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姿態優雅地在客廳的吧台邊倒了一杯酒，「你要不要來點什麼？」
「不不不，我已經給你制造夠多麻煩了。」雖然她是真的有點渴啦……
「好吧，你告訴我為什麼今天是你最後一天來，我就答應你的請求。」
「真的？」
萊特先生只是笑了笑，拿起手里的酒杯喝起酒來，「時間寶貴，我不喜歡人家浪費時間。」
「我……因為我明天要回日本了。」葉苗乖乖回答。
「回日本？你不是台灣人？」
「不，我是台灣人，只是五年前和阿姨一起去日本生活而已。我每年寒、暑假都會回台灣來，明天就是暑假最後一天了，我得回日本去上學，所以……」
「你還是學生？」萊特先生墨綠色眸子閃出頗富興致的光芒。
「嗯。」葉苗點點頭。
「大學生？」
「不是，我念高三。」
萊特先生眨眨眼，突然笑了起來，「早知道你是日本高中生的話，我就早點讓你進來了，我一直很喜歡日本女子高中生的水手制服呢！」
葉苗覺得背脊有一股寒意涌上。
糟糕了，舅舅怎麼沒告訴她，萊特先生是個有制服癖的大叔啊？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見到葉苗露出擔心的神情，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我才不是那麼變態的中年大叔。」
「那……萊特先生，關于雷騏……」
「我知道。」他揮手打斷葉苗的話，「告訴我，你為什麼執意要我為他安排試鏡機會？」
他實在很好奇，听童昕說，雷騏以前是個偶像歌手，現在卻是卡車司機，雖然他也明白那種得不到伯樂賞識，不得不向生活低頭的痛苦，但如果雷騏真的對歌唱事業有興趣，應該是他自己來找他才對，為什麼會是葉苗來呢？
「因為他有才華。」葉苗非常篤定地說。
「喔？既然他有才華，為什麼他自己不來找我呢？」難不成想無用美人計？嘖嘖，如果是這樣，那雷騏的如意算盤還真打錯，他可是對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其實，讓他試鏡都是我的主意而已。」葉苗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怕讓他突然來找你，萬一你拒絕他怎麼辦？他一定會很難過吧？那還不如我先來，如果我被拒絕，那也只是我難過，大不了不要告訴他這件事，他也不會受到什麼打擊。」
萊特先生愣了愣，听起來這小女生很愛這個雷騏呢！居然連讓他受一點點的打擊都舍不得，而且寧願自己每天跑來這里等門？
他微微歪著頭，頗有興趣地打量著葉苗。
「你愛他？」他突然問。
葉苗一張臉霎時變得通紅，卻又幾乎在一瞬間，浮現出只有成熟女人才會流露出的淡淡哀傷。
她點點頭。
「很愛很愛？」
葉苗想了想，再次點點頭。
萊特先生揚起了一邊眉毛。
本來他以為童昕和葉苗都是受了雷騏的請托才來求他的，可是如今看起來，雷騏反倒才是那個什麼都不知情的人耶！
這個雷騏可真是幸福啊！有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女人在背後不斷幫他，讓人看了真是嫉妒。
「萊特先生？」葉苗有些怯生生地抬頭，不明白拜托他給雷騏一個試鏡的機會，和她愛不愛雷騏有什麼關系？
「你知道下星期「貓」就要來台灣演出了嗎？」
「知道。」葉苗看舅舅成天忙得團團轉，家里關于「貓」的各式海報和紀念物品也愈堆愈多，加上電視、報紙都不斷報導這個消息，說實話，要不知道還真難呢！
「讓他來試試吧！」萊特先生說得輕描淡寫。
葉苗嚇了一大跳。
咦？音樂劇「貓」的試鏡機會？
不會吧！這麼有名的音樂劇耶！
她作夢都沒有想到，萊特先生竟然會讓雷騏去參加「貓」的試鏡！要是雷騏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
「貓……貓……是那個很有名的「貓」嗎？」她又驚訝又興奮，沒發現自己說出來的話已經有點語無倫次。
「沒錯，就是「CATS」，反正這次來的二軍里面有幾個準備今年要退休了，正好讓他試試。不過……」萊特先生又加了但書，「我想你也知道，即使是二軍，「CATS」畢竟是有世界水準的音樂劇，想要通過試鏡的要求，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葉苗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沒關系，只要有機會，雷騏一定都會願意去試的！」
她幾乎是跳著離開萊特先生家的，在樓下遇到警衛伯伯的時候，她甚至快樂地拉著他的手轉了一個圈，然後唱著歌離去。
快呀！快呀！她一定要趕快告訴雷騏這個好消息！
因為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葉苗原本心中的沮喪與失望全部一掃而空，她現在滿心只想著要快點找到雷騏，見到他听到這個好消息後的驚喜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