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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重修生 第五章

作者︰花琪

第二天一早。

于喬逸迷迷蒙蒙地醒過來,看了一眼時鐘--八點?八點!

「八點了。」他搖了搖旁邊的溫若華。

昨天他們兩個嬉鬧了很久,玩到很晚,兩個人才睡著。沒想到,這一睡就睡過頭了。

一听到八點了,溫若華猛然醒過來。「完了、完了。」她急得跳腳。糟糕,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她第一天就遲到的話,以後就不要混了。

看得出來她的著急,于喬逸安撫她。「不要緊張,你趕快去刷個牙,我開車送你過去。」

溫若華沮喪地說。「來不及的。」

「沒關系,那個地方我熟,我可以抄近路。」

溫若華太過緊張,沒注意到這件事情有點奇怪,于喬逸怎麼會知道她新的上班地址。

「好吧。」溫若華沖到洗手間去。

她盥洗之後,由著于喬逸開車載她。于喬逸一路拐繞,飆快。

車子飛馳,溫若華心跳加快。「算了,你不要飄這麼快。」

「沒關系的。」于喬逸保證。

一輛車,突然閃了出來。

「啊!」溫若華尖叫。

車子筆直地朝旁邊撞去,于喬逸緊急煞車。「砰」地一聲,車身震蕩,車頭整個凹了進去。

敗幸運地,兩個人都系了安全帶,並沒有受傷。

溫若華傻愣地呆在那里,臉唰地白了。

于喬逸把她拉了出來,嘖了一聲。「糟了,這樣你真的會來不及。」

听到那句話,溫若華回神。「你再說一次?」

于喬逸眉頭皺了一下。「我說,這樣你真的會來不及了。」

驀地,她一把抱住了他。「遲到就算了。」

她的心跳得很快,好似直接撞擊進他的胸口。她在他的懷里尋找到安撫和依靠。

他從頭到尾,沒有提到車子,沒有提到剛剛的危急,他掛記著,是她是否會遲到這件事情。

「什麼都不重要了。」她喃喃地念,抱緊了他。

這一刻,他們兩個活著、相擁著,這就夠了。

他的嘴角有一抹溫柔的笑意揚起。

十點,溫若華匆匆地趕到「童話劇團」里。

「對不起。」一進來,她就迭聲道歉。不過沒什麼人理她,大家各忙各的。不過,她看不出來他們在忙些什麼。

她只好去找團長。「團長,對不起。」

團長埋首在一堆衣服之中,她叫了好幾次,那個團長才回頭。「你是……」團長看到她的時候,竟然還有點認不得的樣子。

溫若華無奈地自我介紹。「您好,我是溫若華,今天來上班的會計。」

「啊,對對對,你今天要上班了。」圓滾滾的團長,推了推眼鏡。

啊!怎麼會是這樣?雖然沒有挨罵很好,但是這情況實在有點怪。「請問我要做什麼?」

那天她來應征,團長說得有點語焉不詳,不過,他很爽快地任用她就是了。

看了這個團的情形,溫若華突然冒了個念頭。雖然被錄用了,可是怎麼-點保障都沒有的感覺。

「你喔。」團長想了一下。「你先去倉庫的衣箱子里,幫我找看看,有沒有一件白神裝。」

「喔。倉庫怎麼去?」

團長比著。「直走,角落。」

「好。」溫若華快步地往倉庫走了過去。

一打開倉庫的門,她的眉頭就皺起來,空氣中,有股悶濕的味道。電燈在哪兒啊?她模了好久,才找到電燈。

「啊!」燈一亮,一個黑影竄過,嚇了她一跳。

天啊,有老鼠!她按著胸口。雖然她平常不怕老鼠,但是突然看到,還是會被嚇到的,看來這個地方需要好好整理了。

倉庫里堆得亂七八糟,好不容易,她才找到堆放衣箱的地方。衣箱上面不只布滿灰塵,還有著奇奇怪怪的黑點點。

小的像是蟑螂的便便,大的像是老鼠的便便。

「唉。」溫若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她起身,想找支掃把出來。

一站起來,一個大大的黑影垂下,颼地帶出一陣冷風。

「啊!」她失聲尖叫,彈跳而出。

等她看清楚,才看到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直直地倒掛著。

「啊!有死人!」她狂喊。

一群人沖了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有死人。」溫若華手指發顫地指著硬邦邦的「死人」。

沒想到那個「死人」,一個翻身,靈巧地跳下來。

「啊?!」溫若華愣愣地看著他。

那人不滿地說︰「什麼死人,這女人真是侮辱人,我是蝙蝠。」

溫若華瞠大眼楮。現在是怎樣?!當蝙蝠比當死人還高尚嗎?

團長笑了出來。「哎呀,鄧總監,你嚇到我們新來的小姐了。」

「總監?」溫若華蹙起眉頭。

「是呀。」團長介紹著。「他叫鄧明浩。我們劇團的藝術演出,全都靠他了。編、導、演,沒一樣難得了他。」

溫若華看著鄧明浩。這個人雖然怪怪的,不過看起來還挺有個性的。

團長也把溫若華介紹給鄧明浩認識。「這位小姐叫做溫若華。以後我們吃飯、打掃、算帳、接電話全靠她了。」

「我是蝙蝠,看不出來嗎?」鄧明浩好像對其他事情都不關心,他只是對著溫若華強調這一點。

溫若華蹙起眉頭。這很重要嗎?

「是啊。」旁邊的人竟然還幫腔。「你說他是死人,這可是侮辱他喔。」

這什麼劇團呀!溫若華眼楮不安地轉著,她懷疑自己很可能會被搞瘋。

「眼楮不要亂看,看我。」鄧明浩命令著。

溫若華狐疑地望著他--他是想怎麼樣啦?

「看好,認真一點。」鄧明浩的態度嚴肅。

「好啦。」溫若華定著他看。

鄧明浩滿意地露出微笑。「看好。」一瞬間,他斂去所有表情,一張臉僵硬得像是死人一樣,可是烏深的眼楮卻淌溢著讓人心口一揪的哀傷。

「啊!」溫若華低呼。「為什麼這只蝙蝠這麼難過?」

鄧明浩眼楮一亮,馬上態度轉為熱切。「因為蝙蝠愛上了太陽神的女兒。」

「啊,這麼可憐呀。蝙蝠都在夜間行動,卻愛上了太陽神的女兒,那真的很慘耶。」溫若華本來就是個心腸軟的人,雖然只是個編出來的故事,她也會覺得難過。

「是啊、是啊。」這一群人都是熱愛戲劇的,溫若華就這樣和他們聊開了。

六點,照理說該是溫若華下班的時間,不過鄧明浩卻來找她。

「小豹呀。」鄧明浩和她熟稔得很快。「你等一下可以留下來煮個綠豆湯嗎?」

「可以呀。」溫若華停下手邊的工作。「你們要喝的嗎?」

「不是,他們都要回去了。」鄧明浩解釋。「是要給小朋友喝的。」

「小朋友?」溫若華覺得奇怪,她今天沒看到什麼小朋友呀!

「是附近的小朋友。」鄧明浩一笑。「我每個星期都會挪出兩天,帶小朋友演戲、玩游戲。」

「這麼好?!」每個星期兩天,長久下來,也是個負擔。

「小阿子能高興就好。我倒是很開心,他們願意花時間來學。現在有太多的東西,對孩子來說都很有誘惑力,要讓他們覺得演戲很有趣,已經不容易了。」鄧明浩說到這些東西時,眼神發光而熾亮。

「你演過戲嗎?」他熱切地問。

她心虛地說︰「是演過啦。」她不好意思地吐著舌頭。「不過和你一比,我覺得那實在說不上是演戲。你演戲的時候,很有熱情、很有生命力,光是一個表情,就讓人緊張起來。我們那時的演戲,真的就像是小阿子在玩耍一樣。」

鄧明浩看著她,笑了。

她雖然是那種溫柔的女孩子,卻不會顯得做作。她是個情感真誠的人,害羞的表情特別可愛。

其實,當她能感受他的作品時,他對她就已經生出好感了。對了,他特別喜歡她煮的東西。

今天中午她煮了飯之後,所有的人都有了重生的喜悅。他們已經忍受過油、過咸、過膩的便當很久了。

她煮的東西,就像是她的人一樣,不是什麼大餐,但是吃起來,卻覺得很清爽入口。

他尤其喜歡她淺淺的微笑。此刻,她正對他笑著。「我很佩服你的演技呢。」她衷心地說。

「演技的好壞,我覺得倒在其次。在演戲中感覺到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他說。「我覺得演戲的感覺真的很棒,你的肢體、五官、情感、思想,甚至是生命,全部在演戲中,都徹底的不同了。」

看著他發亮的樣子,溫若華真的感覺到對一件事情的熱情,是如何讓一個人不同。

她想到了于喬逸。于喬逸做什麼事情,都很順利,可是,他總是少了這麼一點點她說不出來的東西。現在她才恍然大悟,她並沒有在他身上,看過這樣的熱情。

「真好。」她感嘆地說。「一定是你這樣的熱情,感染到小朋友,才讓小朋友們,也喜歡上演戲了吧。」

「我不覺得這是什麼熱情。」他很坦白地說。「事實上,除了戲劇之外,我什麼也不會。我教孩子們的時候,也不能說是什麼熱情,我只是希望我能提供他們未來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的理由?」這種說法,她還是第一次听到。

「是啊。」他點頭。「人生中,不能實踐的,我在戲劇里實踐;不能逃避的,我也在戲劇里逃避,因為有了戲劇,我才活得下去。」

她似懂非懂地听著,悚然一驚。

理智上,她能明白戲劇延展了他的生命。但是他的說法,仍然和他的演技一樣讓她覺得震撼。

她突然很高興,能來這里工作。這里的人,很特別呢!她相信她的生活,會因為他們而有更多不同的東西。

逼昏,花蓮的海邊,陽光逐漸沒入浪端。

于喬逸從台北殺到花蓮,就是為了趕拍落日時分的幾個景。眼看天色都快暗了,戲還沒有進展,導演氣得發飆。

「卡!卡!卡!」導演破口,指著于喬逸大罵。「姓于的,你到底會不會演戲啊?他媽的,你的演技跟你的態度一樣爛。劇組多早之前,就到了花蓮來了,就你老兄一個人慢吞吞地來。之前,說要請假就請假,完全不考慮戲的進度,也不考慮別人的錢和時間都軋在這里。我還以為等你,會有什麼價值,結果白等一場,演起戲來,跟個白痴一樣。」

于喬逸哪有被人這樣罵過,他臉色難看地說︰「關于遲到這件事情,我之前已經道過歉,也解釋過了,我是因為發生車禍才趕不來的。你不滿意我的工作態度,也不要遷怒到我的演技上來,我自己在演什麼,我自己很清楚。」

「哼!」導演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你如果知道你自己在演什麼,你怎麼活得下去啊?」

于喬逸氣得臉色發青。「這出戲,不是我自己要演,是制作人拜托我來演的。我相信,制作人不會笨到白白地把錢砸在不值得的地方。」

「你不要以為他找你是因為你的演技,錯了!」導演還比了個大叉叉。「他找你來,是因為你的那張臉,還有你的家世。于家公子來演戲,這件事情,就可以引發媒體的興趣了。」

于喬逸沉下聲音。「你不要把我的家世和我的工作混為一談。」他很痛恨別人用他的家世背景來否認他的能力,抹滅他的成就。

看他們吵得這樣火爆,旁邊的人趕緊打圓場。

「導演不要說了啦,大家都累了,情緒不好,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是呀。」也有工作人員拉著全身緊繃,雙手握拳的于喬逸。「難得一趙到花蓮來嘛,等一會兒去洗個澡,看個夜景,明天體力一好,就可以達到導演的要求了。」

導演正在氣頭上,口不擇言地說︰「于喬逸,我跟你講,你做不到的。你根本就還是充滿富家公子的習氣,你對演戲哪里有什麼了解、有什麼熱誠?你的演技沒有生命力。我跟你說,我這不是一般的偶像劇,我不要你這種演員。」

如果不是有人拉著,于喬逸早沖上去揍人了。

導演還說︰「我勸你不要演這出戲,還沒看你演戲之前,大家對你還會有點幻想;等看了你演的戲之後,只怕幻想破滅,你的戲劇生命就到此結束。」

「不用讓人家看這出戲了,我現在就不想演。」于喬逸推開旁邊的人,憤而離去。

「于先生--」工作人員想追上去。

「不要追了!」導演制止了工作人員。

他是鐵了心,真的不要這個演員了。

埃邊,星夜,于喬逸一人吹風。

他惡吐了一口氣,腳邊散著兩、三瓶啤酒罐。

「真不夠意思,有啤酒也不找我喝。」

他身邊響起了一道輕輕柔柔的聲音。來的人是夏蓮。

于喬逸看了夏蓮一眼。「對不起,請你讓我一個人靜靜。」

天色很暗,他看不到夏蓮的表情,不過他相信,她受傷了。他掛起禮貌的笑。「我現在的情緒很糟,我怕會遷怒到你身上,你好意來陪我,不需要平白受我的氣。」

不遷怒別人,是他的風度,也是他的驕傲。他不想讓人家看到遷怒時的狼狽而難堪的模樣。

夏蓮強自打起精神。「好吧,反正我的房間你知道,要找人聊天的話,你隨時可以過來的。」

「謝謝。」于喬逸看著夏蓮離開。

埃風吹起來冷冷的。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經滿晚了,他一直坐在這里,喝酒、咒罵,還有……

他眨了眨眼楮。被羞辱成這樣,真他媽的很想哭。

他拿了手機,撥打給溫若華。他想听听她溫柔的聲音,那對他而言,是極大的安撫和陪伴。

「喂。」溫若華接起電話,聲音听起來很愉快。

「小豹,是我。」他低低地說。

他沒繼續說話,一時之間,不知道從哪里說起。他听著電話那頭的聲音。

電話那端,非常熱鬧,還有小阿子的聲音傳來出來。「小豹姊姊,那是你男朋友打來的嗎?」

另外還有一個小阿子說︰「什麼?不是鄧大哥才是你男朋友嗎?」

鄧大哥?!听到這個人,于喬逸直覺地犯起敵意。

「亂說!」溫若華的臉紅了,急著澄清。「他們都不是我男朋友。」

于喬逸抿了抿唇,心里受了一記棍。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溫若華好像在對誰說話。

電話那頭的雜音,逐漸退掉。「這樣說話好多了。」溫若華說。

「是呀。」于喬逸淡淡地說。

听到他的聲音,溫若華臉上浮出輕淺的笑意。他的心事就是不說,她也能察覺到一些的。

「那個鄧大哥是我們劇團的藝術總監。每個禮拜,他都會抽兩天教小朋友演戲,那些小朋友很喜歡他,才會胡言亂語的。雖然……」

她的聲音突然變小,他听下清楚,追問著︰「雖然什麼?」

「雖然你現在不是我男朋友,但是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听到她這麼說,他想像著,她的臉頰羞紅的樣子。他笑了出來,一天沉郁的心情,因為她,再度有了光亮。

「嗯,你打來做什麼?」她不好意思地轉了話題。

「沒什麼,想听听你的聲音。」

听他這麼說,她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喬逸,不管什麼時候,我都願意陪你。只是,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是為什麼心情不好,我會覺得自己更有用的。」

不能知道他是為了什麼而苦惱,這讓她覺得有些沮喪和寂寞。

不只是想陪伴,還想知道,那就是情人的心情。

其實,溫若華心底深處,還是把他當男朋友的。只是身陷在愛情之中,這樣的心意,就連她自己也沒有辦法細察。

他沉默了半晌,問道︰「你覺得我的戲演得好嗎?」

听他這樣說,聰敏而體貼的她,猜他是因為今天戲演得不好而難過。

「從大學時代,就有很多人喜歡看你演戲。」她說的是實話,避開了在當下再度刺激他。

「你覺得他們是來看我的人,還是看我的演技?」觀眾幾乎都是女人,他不得不這麼想。

溫若華想了想。「喬逸,演戲對你來說是什麼?」

「呃!」她這樣一間,他突然答不上來。

如果他能平心靜氣地想,他會發現,他只是把它當成炫耀的才華之一。

溫若華一笑。「我們總監戲演得很好。他告訴我說,那是因為戲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的理由?」這說法對于喬逸而言匪夷所思,卻又直撞著心口。

「他和你是不同的人。你什麼都會,而他只會演戲。喬逸,在這麼多的事情當中,什麼是你最想做的呀?」

她不是絕頂聰明的人,可是她卻能在短短的對話中,抓到關于他生命核心的問題。那不只來自她的靈敏慧心,也是來自她對他多年陪伴的了解。

他恍然大悟,一笑。「我就知道,打電話給你,是對的。」她沒給他答案,卻告訴了他,該從哪個方向思量。

他會好好想想他的人生,因為以後,他要陪她一起走啊。如果他不能負擔自己,又怎麼能共同承納她的生命呢?

她不語,只以低低淺淺的笑聲陪著。

報蓮的夜空,星子閃爍,就像她一向含笑發亮的眼眸。

「我想--」他的笑聲,突然揚起。「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她的臉頰輕紅,眉眼笑成彎彎的月亮。

「流星!」他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啊!」她迅速地感染到他的興奮,急急地問︰「許願了嗎?」

「來不及了。」

「好可惜。」她低嘆。

「我的願望太長,流星來不及記下的。」他笑著。

「什麼願望?」她問。

「一輩子跟你在一起的願望呀!」他笑得很幸福。

一輩子,也許听起來很長,不過他現在卻認為也許和她在一起,就是一輩子也不會太長的。

她的心口醺熱暖甜。他從來沒和她提過一輩子的事情,沒想到當她不再緊緊依賴著他,讓自己有了新的學習、新的可能,反而最接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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