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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相思繞君心 第四章

作者︰梅貝爾

前世明朝成化二年棲霞山楓葉村這是一座民風純樸的小村莊,全村不過三十多戶人家,只見男人在農田里忙著耕作,而婦女則在家操持家務,每到中午,就送飯菜到田里給丈夫,平凡單調的日子卻是幸福的。

當!當!

山上的棲霞寺鐘聲響了,連山腳下的村子都听得很清楚。

壩詮提著竹籃,竹籃里裝了水果和雞肉,她正準備到寺里去拜拜。

她快樂的情緒十分高漲,也只有在這時最開心,因為能夠暫時離開這個家。

「河詮,你要去哪里?」一位少年直奔過來,大聲叫住她。

那少年和她年紀相仿,長相卻是流里流氣,眼神更是不正經,尤其是看著她時,像是她的所有人似的,讓她害怕。

她驚跳一下,回過頭解釋,「阿奎,今天是初一,娘叫我到寺里拜拜,我不會待很久,晚膳前會趕回來的。」河詮在心頭祈禱,希望向奎不會要求跟她一起去,她實在怕跟他單獨相處,即使——即使她是向象的童養媳也一樣。

沒錯,她是向家的童養媳,正確的說是向奎未過門的媳婦兒,但那不是她願意的事,可是早在她剛出生時,爹娘因一場瘟疫病逝,將幼小的她托給向奎的爹娘,她就不再是自由之身了。

她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因為向家對她有養育之恩,她不能做個背信忘恩的人,所以只有認命了,等她滿十八歲以後,就得嫁給向奎為妻。

「真的嗎?我跟你去。」向奎早就看出她在躲避他,長得愈大,她便處處躲他,不行,她可是他從小便看上的女人,怎麼能輕易放她走?何況她也無處可去,再過幾個月,她就是他的女人了。

壩詮在這村子里是公認的美人,有不少人愛慕她,只要她稍加打扮,絕不輸給千金小姐,因此他更不能放她走。

壩詮就怕他這麼說,「不——用了,阿奎,我一個去就好,你不是很討厭拜拜嗎?娘剛才還在我你,快進去吧!不然娘又要生氣了。」她慌亂的找尋借口,向奎怕他娘,或許能阻止他跟來。

他似乎不太相信,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決定進去。「你不要玩得太晚,不然又要挨我娘罵了,到時我可幫不了你。」他臨走時還警告她。

「嗯,我會早點回來。」只要能讓她喘口氣,就算只有一下子也好。

壩詮興高采烈的一路上蹦跳著,少女柔美的臉龐閃著興奮的光彩,連帶著額上的一點朱砂痣都在發亮。

「河詮,要去拜拜呀!」路上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是呀!拔嬸,我要去拜托菩薩保佑咱們全村平平安安。」她喜歡這個村子的人,每個人都對她很好,不會看不起她這個孤兒。

「河詮心地最善良了。」幾乎每個人都這麼認為,她不僅人長得討人喜歡,脾氣又好又善良,大家都認為向家能娶到這種媳婦是上輩子燒好香,不然憑向奎那德行,誰敢把女兒嫁給他。

她走在山中小徑上,沿路的楓樹像染上紅色的墨水,看得她目不轉楮。

拾起幾片飄落下地的楓葉,她寶貝的收進懷里,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壩詮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路過村子的書生曾教她念一首詩,因為她的名字特殊才把它教給她,其實她並不懂它的意思,而且連字都不會寫,所以格外牢記住這首「河詮詞」。

走到半山腰,霍然間她停下腳步,駐足聆听,有種聲音吸引住她。

咦?沒有聲音呀!

走沒幾步,又來了,好象是求救聲。

她朝四周張望,直到確定那聲音是在樹林內,河詮便跟著聲音走。

撥過草叢,並沒看到有人,奇怪,明明听到有人聲。

罷然,她在一棵樹下發現一條青蛇,一動也不動的趴在那里,身上還有血跡。

壩詮吞咽下口水,蛇耶!听說被蛇咬到會死的,可是要她視而不見,卻又于心不忍。

遲疑了半天,她悄悄的走過去,沙沙的聲音引起青蛇的警覺性,它仰起頭,一雙金色的眼楮直瞪著她,嚇得河詮又不敢上前。

「我——我沒有惡意,你受傷了,我——幫你包扎傷口,不會傷——傷害你的。」她慢慢的對它說,真以為它听得懂似的。

青蛇望了她一會兒,又趴回地面,那態度像是同意了。

壩詮怯怯的上前蹲下,掏出手中,撕下一小條,小心的綁在傷口上。

「我身上沒有藥,你待在這里等我,我到寺里向師父要去,馬上就回來,乖乖的等我喔!」她交代了一句,匆匆的往棲霞寺的方向奔去。

她根本沒留意到頭頂上,正有一條銀白色的巨蛇盤旋在樹枝上,雙眼也尾隨她離去的背影,嘴里吐著舌信。

不消多久,白蛇化為一道輕煙,現出人類的模樣。

那是位俊俏的白面書生,一襲白衫,手持紙扇,望著地上的青蛇搖頭,緊接著手一揮,青蛇竟也化為人形,是位十三、四歲唇紅齒白的男孩子,在他的腿上正綁著河詮的手巾。

「你呀!實在太調皮了,以為有點法術就逞能,你瞧,受到報應了吧!」白面書生以紙扇敲下男孩的頭。

男孩捂著頭,不服氣的抗議,「是我自己不小心才會被人類的玩意見傷到,不然憑那些伎倆,哪奈何得了我。」他仍是小阿子心性,不承認自己不對。

「青青,大哥知道你貪玩,但是也不要荒廢了修煉,否則到時大哥也不管你,徑自上天庭去了。」修成正果一直是他們這些修煉者最終的目的,辛苦的等待可不想功虧一簣。

「是,大哥,青青知道了。」他不能不听話,誰教他是自己的結拜大哥,又是自己的偶像,為了能和他永遠當兄弟,不惜走上修煉的道路。

「唉!要是我的話也那麼听的就好了。」一位手持拐杖的白發老人出現,語氣中帶著佯裝的無奈。

白面書生拱手一揖,「青前輩,您也來了。」這老人的道行比他還高,因此態度尊敬,不敢造次。

「爺爺,青青也很听您的話呀!我最听大哥和爺爺的話了。」慘了,爺爺來抓他回去,還是先說些好听話捧捧他好了,免得回去要面壁思過。

老人干笑幾聲,「是喔!最听我的話,居然還敢半夜偷跑,溜下山玩得不曉得回家,現在還受了傷,要不是那姑娘好心,遇到壞人早把你煮成蛇湯吃了,看你還怎麼修煉?」他神情轉硬,嚴加斥責一番青青被罵得眼眶發紅,眼神頻頻向結拜大哥求救。

「青前輩,您別再責怪青青了,他還小總愛貪玩,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幸好沒有事,下次要多注意,不是每一次都這麼好運的。」他這話是訓給老人听的,青青是他疼愛的拜弟,要罵他實在是有點罵不出口,但礙于老人的關系,只有板起臉假意訓斥他。

「知道了,爺爺,青青下次不敢了。」他垂下頭,懺悔的說。

老人嘆口氣,他何等聰明,早知道他們不過是在敷衍他罷了,但終究是自己的孫子,也只有罵罵就算了。

「你的傷要不要緊?」他指著青青腳上的傷口。

「已經不要緊了,爺爺,剛才那位姑娘真好心,明明很怕我,卻還是鼓起勇氣救我,原來人類還是有好人的。」他還以為人類全都是自私自利的惡人,只顧自己,不管他人死活。

「嗯,那姑娘倒真是善良。」老人也同意他的想法。

「爺爺、大哥,今天棲霞寺里很熱鬧,咱們去瞧瞧好不好?走嘛!不去太可惜了。」他就是想去有很多人的地方,為的不過是拖延回山的時間,修煉可是相當辛苦又寂寞的。

白面書生又敲了他一記,「你就只想到玩,又要惹你爺爺生氣了嗎?」青青心虛的睨老人一眼,「我——我只看一眼就好,不會太久的,好不好嘛!爺爺,讓我去玩一下就好嘛!」他干脆撤起嬌來,反正他是小阿子不怕讓人笑。

老人拿他沒轍了,只好妥協,「那爺爺就先回去等你,要是再敢逃,我可要罰你關禁閉!懊了,你先去前面等,我跟雲風談點事情。」青青一拿到特赦令,開心的先離開。

「青前輩,您有話請盡避直言。」白面書生,也就是畬雲風用雙清明的眼楮凝視老人,等著他教誨。

老人頓了頓,「雲風,還記得當初你為什麼要踏上修煉的路嗎?」

雲風頷首道︰「當然記得,一千年前,我不過是只尋常的白蛇,但日日听著棲霞寺內傳出的誦經聲,慢慢頓悟人世的道理,唯有超月兌塵世,月兌胎換骨,才能免去世世受盡輪回之苦,一直以來我都稟持著這信念。」

「將來也絕不改變嗎?」老人鄭重的又問。

他愣了一下,微笑的回答,「當然,除了修煉成正果外,再無其它想法,自然不會改變。」

「那就好,雲風,你好不容易努力到現在,絕不能為了任何人而半途而廢,知道嗎?我把你當成孫子看待,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他按著他的肩鼓勵道。

雲風雖不解他為何要說遠番話的用意,卻也沒開口問,就當作是他的好意。

老人看他離去,臉上卻有著憂慮,自己沒跟他說出實情,是不想多干擾他的心,只希望他能逃過此劫。

唉!人間多少痴兒女,全都毀在一個「情」字。

老天保佑他能平安度過。

「河詮,你動作怎麼那麼慢?要你做點事也拖拖拉拉的,將來怎麼持家呀!」李茵珠又開始叨念了,反正她就是看河詮不順眼,什麼童養媳?想當初是她丈夫一時之仁收留了她,臨死前還交代讓她當向家的媳婦,憑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女也配,她可是只有阿奎一個命根子,要不是兒子執意非娶她不可,她早轟河詮出門了,省得浪費米糧。

「是,娘,我馬上就好了。」河詮不敢回嘴,連忙將衣服都晾好。

她熟練的將所有的衣服晾妥,連休息一下都不敢,立刻進廚房洗碗筷。

壩詮心中拚命說服自己,她將來是向家的媳婦,做不好被罵是應該的,但為什麼眼楮又酸又熱?河詮委屈的眨眨眼,將淚水往肚里吞,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要自己再勤快點,娘就不會不滿意了。

向家在楓葉村里算是有些家產,光收田租就能過活,因此向奎更是游手好閑,不事生產,好幾次她都想勸向奎找事情做,卻反倒挨李茵珠的罵,罵她不該管男人的事,只要做好份內的事就好,可是在她心目中,她一直希望嫁一位能努力工作的丈夫,即使沒有錢也沒關系,她可以吃苦。

但向奎好日子過慣了,又是獨子,哪想到要工作賺錢,整天吃喝玩樂就夠了,河詮又能怎麼辦?

「洗好了沒?洗好就燒開水,我要洗澡。」李茵珠不讓河詮有休息的時間,又命令地做下一個工作。

「真是倒霉,讓你這丫頭進門,又沒嫁妝可拿,真是虧大了。」李茵珠自言自語,又故意說得很大聲,存心讓她听見。

壩詮低頭不語,倒好熱水退出門外。

「不過誰叫阿奎那麼喜歡你,只要成了親以後,趕快生個孫子給我抱,向家有了後,我就不跟你計較。」李茵珠尖酸刻薄的點明讓她進門的用處,不過是把她當成傳宗接代的工具罷了。

「砰!」手上的木桶失手掉在地上。

她的臉色猛地刷白,捂住唇不敢哭出聲。

我不要!我不要!

壩詮內心在吶喊,思及向奎的手踫觸自己的身子,那感覺使她想吐,惡心的運胃都在翻騰,她環住雙臂,再過不到三個月,她便是向奎的妻子,到時她再也無法拒絕,腦中出現的畫面令她真的嘔吐起來。

吐完了晚上吃過的東西,再也沒有力氣的虛軟在地上,從今年初開始,向奎常常會趁無人的時候,對她毛手毛腳,雖然被她強烈的拒絕,難保他下一次不會成功。

不!她好害怕,她不要變成他的人。

壩詮奔回房間,渾渾噩噩的睡著了,心中祈禱著一覺醒來,這些全都是夢,爹娘都還活著。

不知睡了多久,河詮被門撞開的聲響嚇醒。

一向淺眠的她,總是不敢在夜晚睡得太熟,就是怕向奎會突然闖進房來。

「阿奎,你走錯房間了。」她將被子攬在胸前,全身警戒的盯著他。

他顛顛倒倒的晃進房,一身酒味,嘴里還打著酒隔。

「我——沒走錯,河詮——你快變成我老婆了,讓我——親一下有什麼關系?我可是你——丈夫喔!百——來,讓我抱抱——」說罷,便撲了上去想一親芳澤。

壩詮嚇得尖叫,「阿奎,你快出去——求求你,咱們——還沒成親——」她用雙手推拒他,鼻子被酒味醺的好難過。

「呵——有什麼關系,反正遲——早你都是我向家的人,早給晚給不都一樣嗎?不要害——羞,讓我親一口。」他嘟起厚唇湊上去,硬要親到她為止。

「不要——娘,娘,救救我——」她又踢又端的叫喊,「娘——救我——」心想,只要將李茵珠吵醒,自己便能暫時得救。

向奎拉扯她的衣襟,大笑不已,「哈——叫我娘也沒用——我娘會听我的,乖乖的——听話。」「我不要——娘,救我——爹——」她嘴里叫喚的是自己的親生爹娘,為什麼要丟下她一個人,為什麼不一起把她帶走?

「吵什麼吵?你巴不得全村的人都听見是不是?」李茵珠出現在門口,齜牙咧嘴的吼著,卻也因此讓向奎的動作停頓下來。

壩詮趁勢推開他,這個家她再也待不下去,只著一件中衣就跑出去。

「你要去哪里?!」向奎也要追上去,卻被李茵珠攔住。

「她不會跑太遠的,明兒一早就回來了。你還不進去睡,都快是你的人了,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及,真沒用。」向奎不想同她辯駁,東倒西歪的回到自己房間,埋頭就睡。

可惡,讓臭丫頭逃過了。

爹、娘,我該怎麼辦?

壩詮跑了好長一段路,終于累得跑不動了。

望著天上一輪明月,不禁悲從中來,嚎啕痛哭,陣陣的啜泣聲隨著風傳遍棲霞山,那發自于五膩六俯的哭聲,連鬼神聞之都會共泣。

她將頭埋在膝問,屈身在樹叢里,恨不能就此消失無蹤,再也沒人找到她。

消失?

她征征的發愣,是呀!她可以去找爹娘,想到將要嫁給向奎,她就恐懼得全身發抖。

沒錯,她寧死也不要嫁給他,雖然向家對她有養育之恩,可是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嫁給厭惡的人,她真的做不到。

望著遠處的山崖,她該過去嗎?就此一了百了,無憂無惱?

「姑娘,死亡是最愚笨的方法。」驀然有人道出她的心事,河詮驚跳起來,怎麼會有人來到身邊而她居然沒發覺。

當她朝向那人,一抹嫣紅飛上她的雙頰,那是位做書生打扮的俊鮑子,一身白衫,以及那仙風道骨不似凡人的氣質,給人一種可望不可及的感覺,但卻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你——你是誰?」她羞窘的拉拉衣襟,這才發現自己衣裝不整。

那書生便是雲風,他看出她的窘境,月兌下白色披肩,輕搭在她肩上,解去她的尷尬。「小生姓畬,畬雲風,就住在山上的山莊里,正巧經過此地,听見姑娘的哭聲,以為姑娘有麻煩,這才過來察看究竟,嚇著姑娘了。」

「不——沒有,畬公子剛才那句話」——她奇怪對方怎麼會知道她的想法。

「我是見姑娘直看著山崖,又如此傷心,還以為姑娘想尋短見,所以才大膽揣測;不是的話最好,因為死並不能解決問題,只有勇敢去面對才能真正解決問題,還不知姑娘怎麼稱呼?」他認出這姑娘便是青青的救命恩人,這才現身一見。

「我叫河詮,住在山腳下的楓葉村。」她一雙盈眸不時的偷望他,心里卻又自卑起來,自己哪配得上人家,瞧他的穿著定是富家少爺,根本不可能會看上她。

雲風笑了笑,「河詮,好別致的名字,是依你額上的殊砂痣取的吧!壩詮又叫相思豆,我想起有首詩是這樣寫,河詮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河詮順口的按著念下半段,念完兩人相視而笑。

「心情好一點了嗎?」他真心關切的問,起初的確是為了青青才出面,但談過話後,又覺得她是位心思單純的好姑娘,竟連點防人之心都沒有,尤其是在這半夜四周無人的時候。

「嗯,我心情好多了,畬公子,今夜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她垂下眼臉,更是自慚形穢,多瞧他一眼,自己心跳就加速,眼底的愛慕之意更明顯。

壩詮呀!壩詮,你不要痴心妄想,這公子值得比她更好的姑娘,她算什麼呢?

「你剛才為何如此傷心?」他語氣溫和的詢問。

壩詮強顏歡笑,「也沒什麼事,只是想我死去的爹娘而已,多謝余公子的關心。」她忽然不想告訴他真相,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是人家的童養媳,只為了給他一點好印象,明知這樣做很蠢,卻又克制不住自己。

雲風看出她不願多說,並不強迫,「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山路難走,萬一踫上山里的野獸就不好了,我先告辭了。」他轉身沿著山徑往山上走。

壩詮捧著披肩追上來,雙眸留戀的瞅著他,「畬公子,這衣裳——」「你留著吧!夜涼如水,小心別受風寒了,告辭。」他這次沒有再停下腳步,不多久就已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她痴痴的抱著披肩,將臉頰偎在衣料上摩擦著,淚水像她心口上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淌下。

畬公子,還能再見你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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