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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請保重 第7章

作者︰梅貝爾

距離冬至只剩下幾天,亦代表舊的一年就快過去了。

「二少爺,先吃點東西再出門吧。」小廝端著食案進房。

必軒雅望著窗外,想說雪已經變小了,打算現在上司徒家去,卻見到小廝端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圓上桌,不禁莞爾一笑。「這是廚子準備的嗎?不過冬至又還沒到。」只因為南方人有在冬至這一天吃湯圓等甜食的習俗,沒想到這兒的廚子也幫他們設想到了。

「廚子說這些湯圓今早有拜過菩薩,吃了可以保佑身體健康,所以一定要二少爺吃上一碗。」說著,小廝便扶著主子在桌案旁落坐。

「那就幫我謝謝他。」關軒雅舀了一口,吹涼了再吃。

才吃了兩口,房門傳來輕敲聲。

「二少爺,司徒家的二小姐來了。」外頭的奴才說。

聞言,關軒雅一怔。「快點請她過來!」想到司徒芍藥才大病一場,身子也剛康復,不應該就這麼跑到外頭來,待會兒得說說她。

「是。」外頭的奴才應聲去請了。

必軒雅將手上的湯圓吃完,對于別人的一番好意,他都不能隨便糟蹋了,過了一會兒,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後來到寢房外頭,不等敲門聲響起便啟唇。「阿良,快去開門。」

正在幫主子整理床榻的小廝便走到房門口,才拉開門,果然見到司徒芍藥站在外頭。「二小姐……」

「我現在方便進去嗎?」司徒芍藥性急地問。

小廝讓到一旁。「二小姐請進。」

「外頭這麼冷,你怎麼跑來了?」關軒雅見她跨進門檻,便用手撐著桌案,慢慢地站起身來。「阿良,去沏壺熱茶進來。」

見小廝順手帶上房門出去了,司徒芍藥才來到他跟前。「這半個月來,都是你去看我,現在我已經好了,總該換我來了。」

「是我自己想去看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說著,關軒雅伸手撥落沾在她頭發上的雪花,這親匿的動作讓司徒芍藥忍不住小臉發燙了。「很冷吧?」

「不……不冷……」司徒芍藥險些就咬到舌尖。

「坐下來再說。」他溫柔地說。

她乖乖地照做了。「呃……你……我是說……」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司徒芍藥真的快被搞糊涂了,因為這些日子他不但對自己很好,而且看她的眼神也跟之前不一樣,總讓人不由得臉紅心跳,究竟為什麼有這麼大的改變,怎麼也想不透,這個疑問一直擱在心頭,實在令她坐立不安。

「你把兩只手伸出來給我看看。」在司徒家,總有婢女在一旁,關軒雅也不便查看她傷口的愈合狀況。

「喔。」司徒芍藥本能地把雙手遞上前。

必軒雅輕輕執起它們,一一檢視。「還好都沒事了。」

「嗯……」她紅著臉蛋,頷了下首,然後用力甩了甩頭,好讓腦袋可以清醒一點。「差點忘了要跟你說什麼了……今天之所以會來找你,是因為有事要問你。」

「什麼事?」他問。

司徒芍藥將小手抽回去,清了清喉嚨,這才道出來意。「你那天不是說了,等我的病懊了之後,有事要跟我談,再不問清楚是什麼,會害我晚上都睡不好。」

「為了這件事,你就跑來了?」關軒雅失笑地問。

「沒錯,你就快點說。」她可是急性子的人。

「我也正打算這兩天跟你談。」他說。

「那就快說吧!」司徒芍藥又催道。

必軒雅才要啟唇,小廝端著剛沏好的茶水進來,他便親手倒了杯給她。「先暖暖身子吧。」

「我一邊喝,你一邊說……好燙……」她喝得太快,趕緊往嘴里扇風。

「別急。」關軒雅攢眉地說。

司徒芍藥放下茶杯。「那你就快說。」

「從小我的身體就不好,讓家人非常的擔心,所以我告訴自己不要去奢求能力以外的東西,更別說像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只能不斷壓抑內心的渴望,也提醒自己這一生已經擁有太多,應該滿足了才對……」他緩緩地道出內心陰暗的一面。「就算遇到喜歡的姑娘,也不允許自己向對方表明心跡,只因為連能活多久都不確定,又能給她什麼幸福呢?所以我什麼都不能說……」

听到他有喜歡的人,司徒芍藥內心掩不住地傷懷,卻又得強顏歡笑。「意思是說你看上哪家的姑娘,卻又不能讓對方知道?」

必軒雅頷了下俊首。「可以這麼說。」

「原來是要我幫忙這種事,你早點說不就得了。」她用力拍著胸脯,佯作豪氣地說。「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好了,我馬上去幫你說幾句好話,讓她的爹娘答應把女兒嫁給你。」

他笑咳一聲,敢情她還沒有听懂。「你真的肯幫這個忙?」

「當然,我當你是朋友,既然這樣,就算要兩肋插刀也在所不辭。」司徒芍藥只希望他能活得開心,活得有希望。

「那麼咱們現在就回去見你爹娘,說服他們答應把女兒嫁給我。」他言笑晏晏地說道。

司徒芍藥愣了好半晌。「你喜歡的姑娘難道是……」

「沒錯。」關軒雅以為她終于明白了。

「原來你喜歡的人是青黛?」她張大小口,眼楮也瞪得好圓。「你是什麼時候見過我姊姊,我居然都不知道。」如果關軒雅喜歡的是姊姊,那麼她更會打從心底地去祝福他們。

「我喜歡的不是你姊姊。」關軒雅無奈地瞪著她。

「不是她?那你喜歡的是……」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司徒芍藥總算搞清楚了。「呃……是我嗎?」

「對。」關軒雅敞開心胸,將心意傳達給她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也許就在我剛到京師那一天,咱們坐在馬車上說話時就心動了,那時就連你是男的還是女的都不知道,卻與你相談甚歡,心里便想著若這輩子能有這麼一個知己常伴左右,那該有多好……之後跟你相處得愈久,就愈喜歡你……那種喜歡是除了親人之外,最為強烈的感情……可是我卻不敢說出來,也不能說……只能試著把你趕走,讓你離我遠一點,才不會傷害了你……」

這番可以說是嘔心瀝血的剖白,讓司徒芍藥頓時紅了眼圈。「原來是這樣……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害得我真的好難過,以為你真的很討厭我。」

「我以為那是為了你好,想不到還是傷了你的心。」關軒雅嘆了口氣。「直到你被關進大牢,被人用了刑,我才深刻地領悟到,要是無法洗刷你的冤屈,把你救出來,就得去面對更壞的結果……那麼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告訴你,讓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司徒芍藥不禁熱淚盈眶,只能咬住唇瓣,免得哭出聲來。

「請你原諒我那天說的話,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他誠懇地道歉,否則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嗯。」司徒芍藥用力頷下螓首。

必軒雅主動握住她擱在桌案上的小手,司徒芍藥沒有拒絕,只是臉蛋更紅了。「那麼我會親自去跟你的爹娘提親,請他們答應咱們的婚事,只要兩位長輩點頭,我會找媒人正式下聘。」

「等……一下……你剛剛說成親?」她臉上的紅暈漸褪了。

「沒錯,有什麼不對嗎?」他有些納悶。

「我……沒說要成親。」司徒芍藥把被握住的小手又抽了回去。

「為什麼?你不是也說喜歡我?」他更納悶了。

司徒芍藥有些慌亂地說︰「我當然喜歡你了,可是喜歡歸喜歡,不一定要成親的……我不能嫁給你……」雖然她真的很想成為他的娘子。

「既然喜歡我,為什麼又不能嫁給我?」關軒雅非得搞清楚問題出在哪里。

「我……」她垂下螓首。

「芍藥,把原因說給我听,不管是為了什麼,我都會想辦法解決的。」他柔聲地安撫。

「那是沒辦法解決的……」司徒芍藥小聲地說。

「你先說出來給我听听看……芍藥?」關軒雅見她滿臉沮喪,更加心疼和不解,能讓司徒芍藥露出這麼挫敗的神情,想必是很嚴重的問題。

「我……的聲音……這輩子都沒辦法恢復原狀的……」她終于好小聲好小聲地說出來了。

「聲音?」關軒雅起初還不懂,見她頭愈垂愈低,過了半晌才領會過來。「你是在擔心我會在意?」

司徒芍藥很輕很輕地點頭。「它……很難听的。」盡避自己不介意,可是在喜歡的人面前,說她一點都不自卑,那都是騙人的。

「傻姑娘,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你的聲音,如果要在意的話,不會等到跟你求親時才說。」他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不免失笑地說。

她低頭看著擱在膝上的小手。「可是……你該娶一個生得美麗優雅,聲音又溫柔似水的女子為妻才對……我動作既不斯文,也不會女紅……身上都是藥味……還有聲音比鴨子叫還要難听……」

「芍藥……」見她這般自慚形穢,關軒雅知道必須認真地看待這件事,就算司徒芍藥平時樂觀活潑,開朗得像個男孩,到底還是個姑娘家,天底下沒有一個姑娘家不愛美的。

「有了!我剛剛說的那些,我姊姊青饔詡具備了,等你見到她之後,一定會喜歡上她的……」司徒芍藥小臉發亮地說。

必軒雅苦笑地接腔。「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就算你姊姊生得再美再溫柔,也不會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她就是無法跨越過去。

「芍藥!」關軒雅想要說服她。

司徒芍藥猛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仿佛也在逃避什麼。「我得趕緊回去了,不然娘知道我偷跑出來,一定會很生氣的……」說完,人已經奪門而出了。

「芍……」他不禁愣坐在凳子上,原以為最難說服的會是司徒伯伯他們,想不到卻是自己想娶的姑娘。

他該如何解開司徒芍藥的心結,讓她明白自己真的不在意呢?關軒雅陷入苦思地忖道。

司徒家——

司徒芍藥將馬車交給府里的奴才,然後小臉黯然地走回居住的院落。

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

听到關軒雅說出這句話,讓她好開心好感動,可是……真的可以嗎?就因為這樣的喜歡他,才希望他能娶到全天下最美好的女子,而自己又有那麼多的缺點,根本配不上他的。

她嘆了好大一口氣,推開自己的房門。

「你可回來了。」司徒夫人不知在房里坐了多久,板著臉說。「身子才剛好就跑出去,要是又著涼了怎麼辦?」

「娘……」司徒芍藥見到母親,淚水瞬間奪眶而出了。

司徒夫人一臉怔愕地看著女兒撲倒在自己的大腿上,哭得好不傷心,再大的怒氣也都被嚇跑了。「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快跟娘說……」

「娘……」她不說,只是哭。

「快點起來。」司徒夫人將女兒扶到身邊的凳子上坐下。「光是哭,娘怎麼知道出了什麼事你剛剛上哪兒去了?」心想說不定是在外頭受了委屈,于是從源頭開始問起。

「我……我去……」司徒芍藥不敢看母親。

「去找關家二少爺了對不對?」其實她心里也有數。「娘都還沒罵你,你倒是先哭了……還是他說什麼話惹你傷心了?」

聞言,司徒芍藥先是點頭,接著又搖頭。

「這樣娘怎麼看得懂?」司徒夫人用手絹擦干女兒面頰上的淚痕。「其實娘也知道你很喜歡他,而你被關在大牢里,他又是那麼著急、那麼關心,直到你回到家又病倒,他還每天來探望,也不管外頭有多冷,雪下得多大,這些娘都看在眼里,也相信他一樣喜歡你……」

哇地一聲,司徒芍藥哭得更大聲了。

司徒夫人被女兒哭得手忙腳亂的。「到底是怎麼了?難不成……他不喜歡你?」自己應該不會看錯才對。

「不是……他說喜歡我……」她嗚嗚咽咽地回道。

「唉!」聞言,司徒夫人心中五味雜陳。「我想也是這樣,若他不喜歡你,又怎麼會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等他來了,也該問問他的意思,是不是該把你們的親事辦一辦。」

司徒芍藥眼眶中的淚珠一顆顆往下掉。「剛剛我去找他……他……說要親自跟爹娘提親……說要娶我……」

「他真的這麼說?」司徒夫人有些感慨,若是硬要斬斷女兒和關家二少爺之間的緣分,說不定只會讓這兩個孩子痛苦一輩子,自己又于心何忍。「的確是該如此,等你爹回來,我得跟他說說這件事……」

「娘,我不嫁!」她粗啞地吼道。

「你在說什麼?」司徒夫人一臉驚愕。

「我不要嫁給他。」司徒芍藥怯怯地說。

「你喜歡他,而他也說喜歡你,還表明要娶你,為什麼不嫁?」司徒夫人被這個女兒搞得頭都快暈了。

她低頭不語。

「娘原本是不贊成這門親事的,因為天底下沒有一個當母親的希望女兒太早守寡,可是……你又這麼喜歡他,而那位關家二少爺也很有心,那麼就只能賭賭看,希望能夠得到老天爺的垂憐,讓你們可以白頭到老……」說著,司徒夫人便沉下臉問道︰「現在你又說不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徒芍藥默默地掉著淚,就是不說。

「好,你不嫁是最好,娘也不用操那麼多的心。」司徒夫人氣得站起身來,便步出了寢房。

「我想嫁的……」她哽咽地喃道。

就在這當口,房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一道嬌柔的女子身影晃了進來,她在外頭都听到了,而母親在步出房門之後見了自己,便要她進來問個清楚。

「既然想嫁給他,為什麼又說不要呢?」司徒青黛幾時見過妹妹這麼多愁善感的模樣,可見得原因不簡單。

「我……」司徒芍藥無助地望著姊姊。

她坐在母親方才的位子上。「說給我听听看。」

「我真的好喜歡他……可是就因為這樣,我才覺得自己不夠好。」司徒芍藥悶悶地說。

「他有說你不夠好嗎?」司徒青黛挑眉問道。

司徒芍藥搖頭。「沒有。」

「那麼他有嫌棄過你的聲音嗎?」她們是親到不能再親的姊妹,對于彼此的想法,都能猜出個八、九成。

「他……說不在意我的聲音是不是很難听……」司徒芍藥嘆道。

她柔柔一哂。「那麼是你自己很在意?」

「我……」司徒芍藥把螓首垂得更低了。「要是真的嫁給他,萬一有人取笑他居然娶了個聲音比鴨子叫還刺耳難听的女子為妻……我會害他見不得人的……所以我才不能嫁給他……」

總算明白問題出在哪里了,司徒青黛輕撫著妹妹的面頰,兩張相仿的臉蛋面對面的望著彼此。「那麼你覺得他是那種只會說好听話,其實很在意別人的眼光,無法讓人信賴的男子?」

「他不是那樣的人……」她馬上沖口而出。

司徒青黛輕笑一聲。「那麼為什麼不相信他?」

「我……」司徒芍藥為之語塞。

「你真的寧可以後靠著思念來想他,也不肯去相信他的保證?」司徒青黛深深一嘆。「我的妹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

「我才不是膽小!」她大聲辯駁。

「那麼又是什麼?」司徒青黛用著溫軟的嗓音質問。

司徒芍藥垮下了肩頭,什麼話也不說。

「你就好好想一想,若還是決定不嫁給他,我只希望你不會有後悔的一天。」言盡于此,司徒青黛也起身離去了。

獨坐在寢房內的司徒芍藥依然是一臉的無所適從。

她真的可以嫁給他嗎?

就算關軒雅真的不在意,那麼他的家人也可以接受自己嗎?

「我的頭好痛……」司徒芍藥抱著腦袋嚷道。

這一個晚上,她作了個相當熟悉的噩夢,夢中的自己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其他的孩子都圍在身邊,然後大聲地嘲笑,不只笑她的聲音奇怪,還說像妖怪,也沒人願意跟她玩,每次都害得自己哭著跑回家去。

她已經好久沒作這個夢了……

翌日早上——

必軒雅也同樣一晚都沒有睡好,他實在沒想到求親會被拒,只為了那微不足道的理由,而他又該如何說服她,讓司徒芍藥相信自己的誠心。

「唉!」

听見主子的嘆氣聲,端著早膳進房的小廝不免關心地問︰「二少爺哪兒不舒服嗎?要不要去請周大夫過來?」

「不用,我只是在想事情。」他輕聲地說。

小廝覷了主子一眼,他天天隨侍在側,主子的心思也能多少猜得到。「二少爺是為了昨天司徒家的二小姐的事在煩惱?」

「沒錯。」關軒雅又嘆了口氣。「其實她擔心的問題根本不存在,我也可以用一輩子來證明給她看,只是得先給我機會才行。」

「那麼二少爺就要多吃一點,才有體力去說服她。」小廝已經擺好飯菜。

他俊眸微彎。「說得也是。」

小廝在旁邊伺候著主子,直到關軒雅把將近一碗的白飯吃完,以前總覺得光是喝藥就喝飽了,飯菜根本吃不多,也沒什麼食欲,可是現在的他很努力地吃東西,至少要把自己養胖起來。

「二少爺先歇一會兒,要出門再出門。」說完,小廝收拾好桌案,就把剩下的早膳端出去。

他往窗外探了一下,天氣似乎不錯。「雪總算停了……」

想到待會兒見了司徒芍藥之後,該怎麼說才能讓她安心地同意親事,不過自己都能說服得了大哥,讓他答應這趟京師之行,一定也能說服得了她的,萬一還是不行,關軒雅要讓她知道自己可不是什麼柔弱的小白兔,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強硬」起來。

餅了片刻,小廝回來了。

「二少爺……」他有些迷惑地抓了抓腦袋。「呃……司徒家的二小姐……可是又好像不對……」

必軒雅旋過身軀。「芍藥來了嗎?快請她進來。」說不定是她想通了,想親自來告訴他。

「可是……」小廝總覺得「她」不太像平常見到的那個二小姐,或許是因為換上女裝的關系。「小的這就去請她進來。」

才一會兒功夫,房門又被推開,小廝有禮地請外頭的客人進去。

在婢女的小心攙扶之下,身上裹著一件繡著各種花卉的披風,身形更顯嬌柔的女子盈盈地跨進門檻。

「我正想去見你,你就來了……」關軒雅嘴角勾著淺笑,本能地迎向對方,不過才看了一眼,笑意就頓住了。「你不是芍藥!」

司徒青黛直視著他,用矜持中又帶著冷意的姿態將眼前的關家二少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原本未出嫁的姑娘家是不該這樣看個男人,可是她真的想瞧瞧這個有可能成為自己妹婿的男子生得是什麼模樣。

「二少爺好眼力。」她柔聲地說。

「你們可以說是生得一模一樣,不過即便做同樣的打扮,氣質卻是完全不同,芍藥更不會用帶著敵意的眼光來看我……」關軒雅雖然知道司徒芍藥有個姊姊,卻沒想到她們還是孿生子,這麼一想,頓時更加確定這名女子的身分。「你是司徒家的大小姐,也是芍藥的姊姊。」

她笑得端莊。「我可以坐下嗎?」

必軒雅突然有種感覺,芍藥的姊姊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請坐。」他比了個手勢說︰「阿良,奉茶。」

「茶倒是不用了,我說完話就走。」司徒青黛盈盈地坐下來說。

「請說。」他跟著落坐,總覺得對方來意不善。

「听說二少爺想娶芍藥為妻?」她啟唇問道。

「沒錯。」關軒雅見她開門見山地問,他也不拐彎抹角。「如果大小姐親自來這兒是為了說服我打消念頭,那麼我的回答是,我不會放棄芍藥的,就算令尊令慈不贊成,我也會盡其所能地說服他們。」

司徒青黛听他說話的口氣有些中氣不足,不過眼神堅毅,毫不退縮,相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即便會讓芍藥在年紀尚輕時就得守寡,你也非娶她不可?」她口氣尖銳地問。

「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壽命會有多長,不過我能確定的是,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會疼她、愛她,讓芍藥幸福,更不後悔嫁給我為妻。」關軒雅也是經過天人交戰,才有了這樣的認知。

她靜靜地瞅著他,仿佛在觀察關軒雅說的話是否出自內心。

「這些話你該再對芍藥說一遍才對,身為她的姊姊,而且是打從在娘胎時一直到現在,我更在乎的是她若真的嫁給了你,關家的人是否會全然接納她,她過得快不快樂,會不會有人讓她掉上一滴眼淚。」

必軒雅可以理解她的顧慮。「芍藥若嫁給了我,就是關家的人了,我相信我的家人都會盡全力地愛護她,而我也會站在她身邊,讓所有的人都能接受她……我更不在乎芍藥的聲音變成什麼樣子,或有任何缺點,因為我也不是個完人,我要的就是那樣的她。」

「有你這些話就足夠了。」司徒青黛優雅地起身。「只不過……」

他俊臉一整。「大小姐直說無妨。」

「只不過我還是希望二少爺至少能給予芍藥二十年的幸福……當然了,人生當中總有一些意外發生,那是在所難免的,不能怨誰,但是最好不要因為是身體上的病痛,我也只有這麼一點小小的心願。」司徒青黛嗓音溫軟,卻又隱約帶著威脅,關軒雅自然也听出來了。

「若無法讓大小姐的心願順遂的話,又當如何?」關軒雅直視著她問。

司徒青黛噙了抹淺笑,轉身往房門口的方向走了兩步,頭也不回地丟下話來。「那麼……我會挖你的墳,鞭你的尸,讓你死後都不得安寧。」

聞言,小廝硬生生地倒抽一口涼氣。

「我會記住大小姐的忠告。」關軒雅正色地說。

「那麼我先告辭了。」她已經達到今天來的目的,在婢女的攙扶之下,姿態盈然地離去了。

必軒雅看著房門再度關上,也見識到了司徒青黛在嬌弱的外表下,有著無比強悍的魂魄,雖說是孿生姊妹,擁有同樣的堅強性格,不過論起手段,做姊姊的為了保護妹妹,可是什麼都使得出來。

「二少爺,她……不是當真的吧?」小廝打了個冷顫問。

「我相信她絕對說到做到。」他硬撐得太久,直到此刻才又坐下來,喘上幾口氣。「不過不必她這麼恫嚇,我也要活下去,別說是二十年,就算是三十年也要拚了命的辦到。」

這是他對芍藥的心意。

而當司徒青黛步出關家大門,坐上自家的馬車,一手托著腮,想到若妹妹不喜歡那位關家二少爺,她絕對不會讓對方靠近半步,但妹妹只是對自己的聲音感到自卑,這才是必須解決的問題。

「二小姐今早去了藥鋪嗎?」司徒青黛問著婢女,想到妹妹好動慣了,如今身體都痊愈了,絕對待不住。

婢女回了聲「是」。

只好等晚上了,司徒青黛沉吟地忖道。

待她等到酉時左右,妹妹從百安堂回來了。

「彩荷說你找我。」司徒芍藥在廊下遇到伺候姊姊的婢女,便先過來了。「有什麼事嗎?」

司徒青黛握著妹妹冰涼的小手。「天氣這麼冷,也不多休息幾天再去藥鋪幫忙,你就是愛讓人操心。」

「我都已經好了,還要整天待在家里,我一定會悶死的。」她親匿地偎在姊姊懷中撒嬌。

「白天時我去見了關家二少爺……」司徒青黛眼波一轉,試探地說。

司徒芍藥果然馬上抬起頭來。「你去見他做什麼?」她想見他,可是又怕見他,這種心情真的很痛苦。

「我是想既然你不肯嫁他,而他繼續待在京師,也只會惹你心煩罷了,所以……就去請他早點回杭州。」司徒青黛想知道她的反應。

「你……真的這麼說?」她驚跳起來。「為什麼?他來到京師,都還沒有四處走走逛逛,你就要趕他走?」

司徒青黛沒好氣地斜睨著她說︰「外頭都在下雪,他那副身子要怎麼走走逛逛?還是早點回杭州去,不要再來招惹你。」

「那他……怎麼說?」司徒芍藥屏息地問。

她笑在心里。「那位關家二少爺先是嘆了口氣,然後就說……既然你都不肯答應親事,也不相信他的保證,還不如歸去,免得平添惆悵。」

「我沒有……也不是不想嫁給他……」以為關軒雅真的心灰意冷,司徒芍藥緊張地直跳腳。「青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是因為你這麼猶豫不決,我這個當姊姊的只好替你做決定,等關家二少爺離開京師,咱們可以恢復原來的生活,我也不用跟你分開了。」司徒青黛口氣很平淡,听的人卻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不要他走……」司徒芍藥都快急哭了。

「反正他早走晚走,最後都是要走的。」她涼涼地說。

「那……不一樣……」說著,司徒芍藥便轉身要去找關軒雅。

及時抓住妹妹的小手,司徒青黛佯作不解地反問︰「你又不嫁他,還要去挽留他做什麼?希望人家繼續當你的朋友嗎?這麼做是否太矯情了?」

「我……我……」聞言,淚珠一顆顆地滾下她的面頰,想到昨天拒絕關軒雅的求親,一定傷了他的心,又怎麼能希望對方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和她相處,司徒芍藥也覺得自己好過分。

司徒青黛將妹妹拉到凳子上坐下。「剛剛那些話,都是騙你的,我並沒有開口要他離開,只是去探探他的口氣,想知道他對你有幾分真心而已。」

「真的嗎?」司徒芍藥都快嚇死了。

「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要是他真的回杭州了,或者娶了別人,你真的放得下這段感情嗎?」她多希望妹妹肯去面對自己的心。

司徒芍藥總算承認了。「要是他真的娶了別人……我會好傷心好難過……心都會跟著碎了……」

「既然這樣,你就好好想一想,到底走哪一條路才是對的。」司徒青黛知道這是她為妹妹做的最後一件事,以後要靠她自己了。

聞言,她的心好掙扎。

懊走哪一條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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