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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嫁短命爺 第一章 深夜遇到賊

作者︰艾佟

她,顧澄昕,芳齡十八,大晉京中貴女碩果僅存的大齡剩女,為了她的親事,寧安侯府上上下下愁死了。

出生權貴之家,又是嫡女,如何淪為大齡剩女?

這事要從三年前說起,十五及笄時她從父親任職的江州返回京城準備成親,沒想到快到京城遭遇盜匪,受了重傷狼狽逃回京城,精神都還未恢復,她要成親的對象就摔馬而死,可想而知,她的名聲徹底毀了,再強大的背景也不會有人上趕著提親,拖著拖著就來到了十八,距離朝廷規定女子最晚成親的年紀只剩兩年。

其實回京之後因為驚嚇過度,她一直纏綿病榻,過了一年,熬不過冬日她這個軀殼就換了芯子,說白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顧澄昕。

顧澄昕覺得好冤,上一世的她正青春貌美,準備大談戀愛,沒想到一場意外來到這兒竟然成了大齡剩女——明明比她上一世年紀還小!

好吧,大齡剩女就大齡剩女,上一世超過三十結婚的比比皆是,這種小三小四合理存在的時代,她還不樂意嫁人,可是也不知大晉皇帝在想什麼,竟然規定二十之前一定要成親,要不必須繳很重的單身稅,寧安侯府又不是付不起銀子,但走到那一步,拖累的可是寧安侯府小姐的名聲,即便包含她在內寧安侯府也不過兩個小姐,一個還只有八歲。

總之,趁著今日各路學子文人齊聚名品園進行交流,她被親人強行押來這兒相看,雖然押著她的是另外一個深怕受到拖累的小妮子,可千萬不要小看她了,這小妮子就是個話癆。

每三年春闈之前,名品園都會舉辦一次學子文人交流,堪稱大晉最大型的文人活動,許多學子文人盼此機會揚名,相對的也有許多女子藉此機會相看對象,若是有幸雙方看上眼了,因此成就一段良緣,這不就是一段美談嗎?

可是在她看來這未免太過隨便,一時的火花看似很美,但無法成為永恆。

這實在太無聊了,能看出什麼子丑寅卯?顧澄昕眨了眨眼楮,忍不住腦袋瓜往下點一下,嚇得趕緊坐直身子,可是沒一會兒又往下點了一下,現實與周公的拔河,漸漸的,周公就佔了上風,然後,她就被狠狠掐了一把,若不是有人捂住她的嘴巴,她肯定驚叫出聲。

半晌,惺忪的雙眸有了焦距,左看右看,捂著嘴巴的手也松開了,她連忙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姊姊忘了今日身負重責大任嗎?就不能認真一點嗎?」若沒看見顧澄英嘴巴一張一闔,很難相信如此老氣橫秋的話出自她口。

「重責大任?」顧澄昕唇角一抽,為何有一種很悲慘的感覺?來了兩年了,她一直以為自個兒的重責大任是掙銀子,來到陌生的環境,有銀子傍身,她的心比較踏實,可是如今人家告訴她,她覺得最可以任性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姊姊可要睜大眼楮,挑個最好的。」

睜大眼楮就能看出好歹嗎?目測距離約有三層樓,他們還擠成一堆,她連相貌都看不全了。

突然,分散八角亭的姑娘們一窩蜂的擠到圍欄前面,一個個如狼似虎,彷佛見到獵物似的。

「來了來了。」

「天上謫仙也不過如此!」

「嗯,真是迷人,看著就醉了……」

顧澄昕一臉懵,這是什麼情況?

「姊姊,京城第一美男子來了,我們也過去瞧瞧。」

顧澄英拽著顧澄昕使盡蠻力往前擠,當然,立馬招來斥責聲,不過見她一個小妮子,其他人嘴巴雖罵罵咧咧,但身體還是自動退讓。

這真是太剽悍了!顧澄昕相信自個兒兩眼閃著小星星,太崇拜了,難怪祖母放心小妮子跟她出門。

「真是太美了!」

顧澄英的「」此時一覽無遺,不過,除了旁邊瞬間僵化的某人,其他人好像都沒看見似的,因為她們的目光整齊劃一,全落在那位翩然而至的美男子身上。

顧澄昕合理懷疑,今日來這兒的目的不是為了給她相看,而是為了方便小妮子大飽眼福。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絕色?真是越看越好看!」

小妮子,妳真的只有八歲嗎?顧澄昕好想捂眼楮,真的恨不得看不見。

「啊!」

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先發出驚叫聲,然後好像連鎖反應,一聲緊接著一聲,教人听了膽顫心驚,至少顧澄昕有一種心髒快迸出來的感覺,眼前的情況實在是太詭異了。

「果然又暈了。」顧澄英的口氣充滿了濃濃的不舍。

「什麼又暈了?」顧澄昕覺得自個兒的腦子根本不夠用,這什麼情況?

「當然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啊。」

顧澄昕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事——她還沒瞧一眼這位美男子是什麼樣的絕色,連忙探頭瞧個仔細,正好瞧見侍衛將他抱起來,那慘白的美顏就此撞進視線,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真美啊!

轉眼之間,「美人」就消失在眾人視線,擠在圍欄前面的姑娘瞬間散了,顧澄昕見了忍不住嘴角直抽,這些姑娘是來這兒相看,還是為了京城第一美男子來的?

顧澄英嘆了聲氣,老氣橫秋的道︰「真是太可惜了。」

顧澄昕斜睨著小妮子,她不知道別人來這兒的目的,但可以確定她的目的——看美人!「可惜什麼?」

「太醫說他活不過二十。」

「活不過二十?」

「是啊,他只剩下一年可活命。」

腦子一瞬的空白,顧澄昕直覺的反應道︰「身子不好不待在家里,跑來這兒湊熱鬧干啥?」

「楚三爺可是文曲星下凡,十二歲就有秀才功名,若不是身子不好,早就是大晉最年輕的探花郎,只要不是癱在床上,如何能錯過大晉最有名的文會?」

顧澄昕不以為然的撇嘴,文曲星下凡?這肯定是故意塑造的形象,不過十二歲的秀才倒是真的有點本事。「若是我,還是身子比較重要,要不搞得人仰馬翻,這也沒什麼意思。」

「楚家可是太後娘家,楚三爺來這兒是表示太後對文會的態度,楚三爺就是得坐著兜轎亮相還是得走這一趟。」

顧澄昕恍然大悟,難怪在場的姑娘剛剛反應如此迅速。

「姊姊回京都三年了,怎麼這點小事都不知道?」顧澄英一臉恨鐵不成鋼。

她又不當三姑六婆四處串門子,有必要知道這種事嗎?顧澄昕當然不敢說出真心話,甘拜下風的道︰「妳真了不起,小小年紀,什麼都知道。」

顧澄英傲嬌的抬起下巴,「這是當然,我可是京城萬事通——的女兒。」

顧澄昕想起來了,她二伯在五城兵馬司,說起來本事不大,但是京城大街小巷的事——至少明面上的事——皆在他掌握之中,听說這是皇上刻意安排。

「姊姊不懂可以問我,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雖然覺得自個兒不需要,但還是很捧場的道︰「我記住了,謝謝妹妹了。」

「只要姊姊肯上進,妹妹一定盡全力幫妳。」顧澄英隨即拉起顧澄昕的手,「我們走了。」

顧澄昕再次懵,這就結束了?然後她看見八角亭的姑娘們紛紛往下走,看起來還真的是結束了。

念頭剛剛轉過,下一刻她就被打臉了。

相看對象,緊接著尋機邂逅,這是什麼節奏?鼓勵女子勇于追求愛情嗎?

顧澄昕相信自個兒此刻的表情一定很蠢,來這兒兩年了,為了隱藏芯子換了,她藉養病之名很盡責的宅在院子,大家只當她被嚇狠了,不敢打擾她,直到她的親事拉警報,才不得不將她拉出來相看,換言之,她一直活在錯誤的認知中,以為這兒的男女界線非常嚴謹。

「我們就這麼毫無目的在園子閑晃嗎?」

「京城有本事的學子才子都在這兒,姊姊只要睜大眼楮,總能瞧上一個。」

顧澄昕唇角一抽,「我在八角亭瞧了一兩個時辰了,只有匆匆一瞥的京城第一美男子,沒有一個能入得了我的眼。」

「我記得姊姊剛剛一直在打盹。」

「……看累了,難免小小打盹一下。」

顧澄英歪著小腦袋想了想,很認真的點頭附和,「剛剛流芳亭的學子才子沒有一個生得俊,姊姊看不上眼也是情有可原。」

頓了一下,顧澄昕一臉別扭的道︰「剛剛在那兒的學子才子妳全瞧清楚了?」

「我眼楮可好了,當然瞧清楚。」

小妮子,妳確定是眼楮好,不是因為「」使然?顧澄昕的調侃到了嘴邊還是轉了一個彎,「既然沒有一個生得俊,我們還待在這兒干啥?」

顧澄英板起面孔搖搖頭,「姊姊,生得俊就一定是好夫君嗎?」

她怎麼有一種兩人年紀對調的感覺?顧澄昕甩去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實在的道︰「生得俊不一定是好夫君,但是否合眼緣卻是很重要,對著一張瞧不上眼的人,妳能過一輩子嗎?」

這一點顧澄英深表認同,不過她安慰道︰「姊姊放心,名品園可不是只有流芳亭,還有君子亭、文昌亭、及第亭……我們剛剛瞧見的也不過十之二三,這上百名的學子才子總能教妳挑出一個吧。」

原來如此,她還想今日的文會不是號稱最大,怎麼只來了二三十個,有意相看的姑娘也不過只佔了一個八角亭,搞了半天這只是其中一景。

「姊姊,我對名品園可熟了,妳跟著我就是了。」

顧澄昕可沒有興趣如此盲目相看,可是回去不能不給個交代,只好乖乖跟上。

半晌,顧澄昕發現小妮子真的對這兒很熟,不過小妮子七拐八彎,最後帶著她走進一片竹林,躲在後方,真的是為了讓她相看嗎?

顧澄昕清了清嗓子問︰「我可以請教一下嗎?」

「姊姊先不要說話。」

顧澄昕有九成的把握,這絕對是做賊的跡象,不過,她忍不住起了好奇心,這小妮子想干啥?

「來了來了。」小妮子捂著嘴巴,顯然擔心自個兒太激動管不住嘴巴。

京城第一美男子嗎?顧澄昕忍不住學小妮子,湊近竹子之間的縫隙往外看,很快就看到一名俊秀的美男子,當然,比不上那位匆匆一瞥的楚三爺,不過看起來更健康,難道小妮子想要她相看這一位?

念頭一閃,顧澄昕就看見一位美人匆匆而來,兩眼不由得瞪得像銅鈴似的,這是才子佳人幽會的戲碼嗎?

顧澄昕豎著耳朵想听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很可惜,她未曾習武,耳朵不夠敏銳,只見兩人嘴巴一張一闔,女子想抓男子的手,男子甩開她,最後男子袖子一甩走人,而女子楚楚可憐的聲聲呼喚。

「這位是京城第一才子,姊姊覺得如何?」

偏過頭,顧澄昕微微挑起眉,「我剛剛看見他跟人家幽會。」

「人家喜歡他,又不是他的錯。」

「他不喜歡人家,干啥跟人家幽會?」

「他們是表兄妹。」

「妳知道的可真清楚。」

「她就住我們隔壁啊。」

顧澄昕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妳不會爬到牆上偷听吧。」

「不是,我是爬到樹上掏鳥窩不小心听見的。」為了證明自個兒理直氣壯,顧澄英傲嬌的抬起下巴,「她的腦子也不知道怎麼長的,約表哥見面這麼隱密的事,不在房里說,跑到院子說個不停,這怎能怪我呢?」

「是是是,不是妳的錯,是她的錯。」

「姊姊還沒回答,這位京城第一才子如何?」

「不怎麼樣,比起京城第一美男子楚三爺差太遠了。」對于會跑來這種地方跟女人幽會的男人,她真的覺得不怎麼樣,無論他有什麼理由。

「姊姊,除了身子不好,沒有一個男子可以跟楚三爺相提並論。」

「在我看來,身子是次要的,能否入得了我的眼更為重要。」

「姊姊,雖然楚三爺很好,但沒有人想一進門就當寡婦。」

顧澄昕無意在這個問題糾纏,楚三爺不過是她堵住小妮子的借口,會不會成為寡婦從來不是問題,還是趕緊轉移話題,「我們該回去了。」

「我們再去君子亭瞧瞧。」

「妳覺得君子亭的學子才子比得上楚三爺嗎?」

「應該比不上吧。」

「所以,何必多此一舉呢?」

「我們這就回去,今日豈不是白忙一場?」

顧澄昕差一點翻白眼,這種不靠譜的相看方式,白忙一場不是早在預料中嗎?

這會兒她懶得再多費口舌了,直接拽著小妮子去前院領丫鬟走人。

她們前腳一離開,隱身在竹林後方的廂房就打開門,她們剛剛一直掛在嘴邊的楚三爺楚晟皪倚著門邊,一臉苦惱的道︰「太醫不是已經延長我的壽命嗎?」

「三爺,太醫還沒延長您的壽命,只道三爺的身子有了好轉的跡象,若能保持下去,再活個兩三年應該沒問題。」青墨同情的瞥了主子一眼,壽命能有多長由著太醫改來改去,主子真是憋屈。

楚晟皪一張臉拉得又臭又長,「他干啥不說二三十年?」

「一年的壽命一下子增長為二三十年,實在不妥。」

「可是,兩三年在別人眼中還不是一個將死之人。」

三爺,若非皇上覺得不妥,您可是很樂意自個兒在別人眼中一腳踏進棺材了。青墨可不敢懟主子,安撫道︰「三爺想活得長長久久,還是得慢慢來,要不,人家豈不是看出爺一直都在裝病?」

「爺是身子不好,可沒裝病。」

略微一頓,青墨很誠懇的求問︰「兩者不一樣嗎?」

「爺只是自幼身子不好,精心調養,將來還是能健健康康站在眾人面前。」

「可是精心調養,也不可能讓快死的人一下子變成長命百歲啊。」

楚晟皪惱怒的冷眼射過去,「爺說一句,你回一句,你真行啊!」

青墨脖子一縮,往後退了一步。

楚晟皪別扭的清了清嗓子,「那是哪家的姑娘,知道嗎?」

「不知道,小的沒見過,不過京城第一才子白三公子的母親出自文成侯府,他那位表妹很可能是文成侯府的二小姐,而文成侯府隔壁應該是寧安侯府。」

楚晟皪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

青墨見了有些不安,「三爺……」

「什麼事?」

「……沒事。」青墨想想自個兒對主子應該有點信心,主子是記仇,但不至于因為人家姑娘拿他的容貌作文章就跟人家過不去吧。

楚晟皪退回軟榻躺下,閉上眼楮道︰「你去接莫蕭,爺累了,先歇會兒。」

莫蕭是楚晟皪的隨行大夫,也是他的軍師,晌午之前通常在安濟坊坐診。

「是。」青墨對著如同影子存在的青雲點了點頭,悄悄退出廂房。

作為一個外來者,對這里缺少歸屬感,顧澄昕覺得第一重要的就是掙錢,有錢才會有底氣,至少她不必擔心繳不出單身稅,所以從現在開始,她要努力借著上一世習得的中醫知識做香皂、女敕白潤膚膏、香膏掙錢,而且她打听過了,寧安侯府有個胭脂水粉鋪子,只要能說服祖母,她就可以在那兒寄賣。

她並不擔心說服祖母的問題,這點方便祖母不會不給,最重要的還是商品本身能否帶來利益,所以,最重要的是她的東西好,得到認可。

不過最值得慶幸的是她手上不缺初期投入的銀子,松清院又有小廚房,從備料、訂制模具到做出產品,她無須他人相助。

顧澄昕首先做的是香皂,這個很簡單,最重要的是燒堿,這個時候當然沒有燒堿,但有芒硝,芒硝加入石灰漿,溶液就是燒堿,有了燒堿,加上杏仁油或豬油,再添上這個時節的桃花汁,就能制成桃花香味的香皂,可以洗澡也可以洗臉。

總之,她無比慶幸自個兒屬于實踐派,有了好奇心就會動手嘗試,這會兒做起來駕輕就熟,不過為了不讓身邊的丫鬟起疑,每一步驟都要停頓思考一下。

不管如何,看著完成品,顧澄昕覺得好滿足,可是砰一聲,歡喜的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聲音令人膽顫心驚。

「發生什麼事?」顧澄昕看了春芽一眼。

「奴婢去瞧瞧。」

顧澄昕點了點頭,可是想想又不放心,還是跟著一起出去。

雖然門廊下懸掛氣死風燈照明,但已近子時,黑幕低垂,院子還是一片漆黑。

顧澄昕跟著春芽四下尋了一遍,尤其是臨街的圍牆,可是什麼也沒發現,難道不在松清院?夜里太安靜了,聲音往往放大好幾倍,遠處听起來也近在眼前。

「東西收一收,我們回去了。」無論是否在松清院,第六感告訴她絕對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她最好趕緊上床睡覺,當個局外人。

可是,主僕兩人一回到小廚房,她感覺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鑽入鼻腔,剛剛沒找到人,難道是跑進來這兒?

顧澄昕不自覺瞪大眼楮,仔細分辨空氣中的血腥味來自何處,雖然小廚房的物品又多又雜,燭光無法照亮每個角落,但憑著敏銳的嗅覺,她還是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一雙很深沉的眼楮,好像一個不小心她的魂魄就會被勾進去。

「小姐,怎麼了?」春芽見主子突然傻了似的動也不動,慌忙的輕推了她一下。

回過神來,顧澄昕故作鎮定的轉過身,「我在想,這些香皂還要放上兩日,我是擺在這兒就好了,還是換個地方?」

這時一陣吵鬧聲響起,侍衛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了過來。

「你去那邊,你去那邊,查仔細一點。」

主僕兩人互看一眼,連忙跑出小廚房,就見府里一隊侍衛走過來。

緩了一口氣,顧澄昕上前問︰「發生什麼事?」

侍衛長行禮道︰「大小姐,我們看見竊賊翻牆進入府里。」

「是嗎?我們一直在小廚房干活,並未听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侍衛長四下左右看了一眼,沒什麼可疑之處,于是道︰「打擾大小姐了,我們再去隔壁的院子瞧瞧。」

顧澄昕點頭目送他們離開,轉身進入小廚房。

「小姐,我們剛剛……」

「我們不是什麼都沒發現嗎?」顧澄昕果斷的打斷春芽,目光下意識的瞥了堆放木炭的角落,不過視線不好,不曉得那個人是不是還在那兒。

頓了一下,春芽「喔」了一聲。

顧澄昕原本想熄滅燈火就轉身走人,可是也不知道哪根筋出了問題,臨時改變主意,取來大薊,搗成泥。

「小姐,這是干啥?」

「這是大薊,雖然比不上三七,但也是止血良藥。」

春芽不懂,但也沒有再提出問題。小姐病好了之後,成日抱著醫書,還買了白芨、白茯苓、白芷等磨成粉,加了蛋清敷臉,說什麼可以讓皮膚變白變細膩,她和春葉都試了,還真如小姐所言。

顧澄昕很滿意春芽的反應,兩個大丫鬟,春芽沒有春葉的靈活,甚至太過憨厚了,但貴在忠心耿耿,主子想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不會有太多疑問,正因如此,今日干活她帶上的是春芽。

「累了,我們回去了。」顧澄昕熄滅小廚房的燈火,帶著春芽走出去。

過了半晌,木炭後面的男子起身走出來,走到窗邊,豎著耳朵觀察一會兒,確定這個院子無人走動,準備翻窗離開,可是下一刻想起那張專注搗藥的臉龐,不由得一頓,遲疑了一下,終究轉身來到長案前面,帶走上頭的陶罐。

這一夜,顧澄昕的夢中全是那雙深沉的黑眸,雖然一再告訴自己別看了,可是無論多麼努力,她就是陷在里頭出不來,直到春芽喚醒她。

「小姐作噩夢了嗎?」春芽一臉的擔憂,這一兩年小姐不作噩夢了,還以為小姐已經從那場生死之劫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顧澄昕胡亂的點點頭,試探的問︰「可有听說昨晚的竊賊找到了嗎?」

春芽一邊侍候顧澄昕梳洗,一邊道︰「奴婢去大廚房拿早膳的時候,大伙兒都在議論此事,听說昨夜整個侯府都驚動了,可是最後連個影子都沒瞧見,這會兒府里還加派人手四處巡視,應該是擔心竊賊還藏在府里某個地方吧。」

「府里的侍衛會不會看錯了?」

春芽怔愣了下,「怎麼可能看錯了?」

「夜深人靜,一點點聲音也能教人緊張,昨夜我們不就為了一個聲響嚇得將院子巡視了一遍。」

顧澄昕想起昨夜藏身小廚房的人,離開了嗎?因為她將小廚房當成了制藥房,里面堆放了各種藥材、香料,因此血腥味摻雜其中一時難以察覺,除非像她一樣嗅覺極其靈敏,可是大白天一目了然,用不著嗅覺也很容易發現藏匿里頭的人。

春芽憨憨的模著頭,好像有道理,可是總覺得哪兒不對。

「妳去打听一下,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怎麼會發現竊賊闖進府里?」

頓了一下,春芽點頭道︰「奴婢先侍候小姐更衣用膳。」

雖然急于知道情況,急于去小廚房確認,可是對春芽來說,她更衣用膳是眼前最重要的事,顧澄昕只好將該做的事先做了,再催著春芽去打探消息,而她趕往小廚房。

小廚房的長案上已經不見放了草藥泥的陶罐,顧澄昕放輕腳步走近木炭堆,伸長脖子,仔細看了又看,確定走了,不由得松了口氣,可是同時又有點小失望,她真的很好奇那雙眼楮的主人是什麼模樣。

「小姐,妳在干啥?」春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嚇了一跳,顧澄昕轉身瞪人,「妳是貓嗎?走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春芽好無辜,「小姐,妳不是很羨慕奴婢走路輕盈嗎?」

顧澄昕舌頭打結了。春芽因為有個侍衛爹,從小接受訓練,拳腳功夫普通,但逃跑的本事一流,這是她能近身侍候主子的主要原因,而當初原身回京遇到盜匪能順利月兌身,也多虧她的傻膽接下駕著馬車的重責大任,橫沖直撞,突破重圍。

「打听到消息了嗎?」她還是趕緊轉移話題。

「是,听說有人遭到追殺,一路逃進我們寧安侯府。」

「誰遭到追殺?」

「不清楚,那個人身著黑衣,戴著面具。」

「追殺的人呢?」

「對方不願意表明身分,只是教我們府里的侍衛別插手。」

顧澄昕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誰是敵,誰是友,我們又不清楚,他就是求我們出手相幫我們也不能插手。」

「正是如此,他們在我們門外打得不開交,府里的侍衛也只是看著,直到後來那個黑衣人丟了一個暗器出來,頓時一片煙霧彌漫,後來煙霧散了,黑衣人就不見蹤影,那個追殺的人認為黑衣人逃進我們寧安侯府,請求我們府里的侍衛搜索,並且還派人在外面守著。」

「他讓我們搜索我們就搜索嗎?」

「我們可以不理他,可是萬一真的跑進府呢?」

顧澄昕明白了,「為了確保黑衣人沒有跑進我們府里,侍衛長還是仔仔細細搜索每個院子,可是什麼也沒有。」

「是啊,不過畢竟有些院子不方便進去大肆搜索,侍衛長不放心,因此今日還是加派人手四處巡視。」春芽看了顧澄昕一眼,松清院不就是不方便進來大肆搜索的院子嗎?

顧澄昕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黑衣人若是真的躲進我們寧安侯府,此時大概也走了,干啥白費心思加派人手四處巡視?」

「府里如今人心惶惶,加派人手巡視也能安人心。」

顧澄昕同意的點點頭,不過隨即擺了擺手,懶得繼續在此事糾纏,眼前最重要的是掙錢,她可忙了,她要囤貨,還要設計商標,即便將來有人做出相同的產品,人家還會認準她出品的,另外,她需要訂制盒子,好的產品配上有質感的包裝,價值瞬間提升一個檔次。

總之,她有很多事前預備工作,最後就是找祖母商談。

顧澄昕的掙錢計劃可以說是非常順利,顧老夫人試用之後便同意寄賣,並接受她的提議,額外給銷售的伙計半成當獎勵。

果然一開賣就有了好成績,相信顧客用了滿意就會回頭再買,而且因為她們喜歡八卦攀比,她不用花半毛宣傳費她的產品就會眾所周知,當然,她會更忙,好在她有很多丫鬟幫忙干活,方便她上街巡視。

總歸一句話,她必須承認一件事——有靠山就是好辦事,若沒有寧安侯府這個大靠山,人家盯上她的方子,她說不定還要百般討好的雙手奉上。

雙手支著下巴看著窗外,隔著街道看著對面的鋪子,顧澄昕越看越開心,忍不住逗著身側的春芽,「妳有沒有听見銅板嘩啦嘩啦滾過來的聲音?」

「銅板?」春芽很困惑,很認真的豎直耳朵傾听,只有吵雜的人聲,不由得看著顧澄昕。

小姐是不是想錢想瘋了?最近整個松清院陷入一片火熱的忙碌中,目標一致——掙錢,小姐從銷售香皂所得銀兩分出半成獎勵她們,按照目前銷售情況來看,她們每人一個月能分四五兩,接下來小姐還要做女敕白潤膚膏、香膏,利潤更大,別說小姐笑得闔不攏嘴,她們這些侍候的人連走路都要飄了。

「如何?听見了嗎?」

「沒有,小姐是不是听錯了?」

「妳家小姐耳朵可厲害了,不會有錯,妳再听仔細一點。」

春芽順從的再听了一會兒,還是一樣,不由得擔心的看著顧澄昕,好想伸手探她額頭的溫度,「小姐,妳還好嗎?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聞言,顧澄昕忍俊不住咯咯咯的笑了。

「……」春芽一臉懵,沒搞清楚自個兒是如何逗樂小姐的。

顧澄昕直起身子拍了拍春芽的腦袋瓜,「妳要有一點想象力。」

春芽眨著眼楮,顯然還是難以體會。

「妳看著對面的鋪子有什麼感覺?」顧澄昕覺得當主子的有教導奴婢的責任。

「人很多,很熱鬧。」她們在這兒看了快半個時辰了,人來人往,像在過節一樣,不過這條街原本就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此時飯館酒樓更是座無虛席。

「是,人很多,很熱鬧,然後呢?」

「什麼然後呢?」

半晌,顧澄昕嘆氣搖頭,「我真傻,怎麼會想逗妳呢?」

頓了一下,春芽終于反應過來了,「原來,小姐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銅板。」

顧澄昕再一次咯咯咯的笑了,笑著笑著,一張戴著面具的臉撞入視線,不過教她心髒差點停止跳動的是那雙徘徊夢中的眼楮,身體的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逃,然後她就一跌坐在地。

春芽嚇了一跳,趕緊蹲下想扶起她,「小姐,妳怎麼了?」

顧澄昕扯住她的手,示意她別急,「我先緩口氣。」

春芽心急的左看右看,「小姐是不是傷到哪兒了?」

「沒事,只是嚇到了,需要緩口氣。」

「奴婢還是先扶小姐起來吧。」

「我自個兒起來就可以了。」顧澄昕轉向另外一張椅子,順著椅子起身坐下,如此一來她如願偏離窗子,可是感覺背後還是毛毛的,那雙眼楮好像還不肯放過她,他真的是那天晚上那個人嗎?他認得她嗎?

「小姐,妳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真的沒事嗎?」雖然這一兩年小姐很少生病,可是春芽忘不了剛剛回到京城的時候小姐一張臉總是透著死白,她們這些侍候的人日日提心吊膽,擔心小姐隨時咽下最後一口氣。

顧澄昕搖頭表示沒事,轉而道︰「我們回去了,妳去請伙計尋一輛騾車。」京城的「大眾運輸」是騾車和牛車,只要有空位,給兩個銅板就可以搭乘,不過得配合人家的行駛路線,除非包下整輛車子。

「奴婢跟成伯約了申初,這會兒離申初只剩半個時辰,小姐不是說還要去鋪子瞧瞧嗎?」

「我累了,改日再去。」

「奴婢這就下樓請伙計尋騾車。」春芽行了禮,轉身出了廂房。

廂房的門一關,顧澄昕便起身悄悄靠近窗邊,探頭看了一眼又縮回來,確定對方不在了,而那扇窗子也關上了,不由得松了口氣,她可不想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倉皇逃走,這難免有做賊心虛的嫌疑,可事實上明明他才是賊,不是她。

楚晟皪取下臉上的面具,扔給青墨,唇角輕挑,「那個丫頭認出爺了。」

「我怎麼看不出來?」從楚晟皪盯上顧家小姐的那一刻莫蕭就跟在一旁湊熱鬧,不過他跟三爺的心思不同,三爺想確定——往後路上相遇,她也不會認出三爺,至于他,完全出于好奇心,能夠在那種情況下沒有大驚小叫,還留下止血的草藥泥,是什麼樣的女子?

「我們關注的焦點不同。」楚晟皪賞他一個冷眼,他只對人家的相貌感興趣。

張著嘴巴半晌,莫蕭一臉無辜的道︰「我不過是多看了一眼她的容貌,可是連美丑都還沒看出個子丑寅卯她就不見了,我還想請教三爺又是如何一眼就看出她認出來了?」

「她的反應。」

什麼反應?難道她沒有盯著爺看就表示她認出三爺嗎?莫蕭撇了撇嘴,三爺討厭人家盯著他,可是人家不盯著他,他又覺得人家不正常,真是太難侍候了。

他可不敢實話實說,只是點出問題,「她是如何認出三爺的?」

「你說呢?」

莫蕭撫著下巴想了想,實在想不通,「三爺戴了面具,穿了夜行服,當時視線不明,她只怕連三爺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如何能一眼就認出三爺?」

「爺也想知道。」

莫蕭突然兩眼亮了起來,然後化成一只小狗湊過去,東嗅嗅西嗅嗅。

「你在搞什麼?」楚晟皪嫌棄的推開他。

「三爺身上沒味道啊。」

「這不是廢話嗎?」出任務時他不只需要跟黑夜融為一體,身上還不能有一點點曝露自己的氣息,也因此當時他會躲進那間小廚房,那兒充斥著亂七八糟的味道,很容易掩飾他身上的血腥味,沒想到失算了。

頓了一下,莫蕭眼珠子一轉,看著青墨手上的面具,「我知道了,她並不是認出爺,而是看到三爺戴了面具。」

楚晟皪微微挑起眉,「你是說,她認出面具?」

「不能說她認出面具,而是當時她看見三爺戴了面具,這會兒三爺又以面具現身,她能不嚇壞了嗎?」莫蕭實在搞不懂,三爺干啥非要在人家面前戴上面具?即便人家沒有認出來,突然看見一個人戴著面具,多多少少會有反應。

「當時視線不明,她能看見爺戴了面具嗎?」雖然小廚房點了燈火,但僅限于灶台和長案板凳那一處,其他地方堆滿物品,尤其木炭堆,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她跟三爺一樣夜能視物。」

楚晟皪沒好氣的斜睨他一眼,「你以為夜能視物是大白菜嗎?」

「說不定你們兩個就是如此有緣。」

「你想多了,她沒有這樣的本事。」

「三爺確定?」

「爺難道連這點小事都看不出來嗎?」

莫蕭識相的模了模鼻子,回到原來的問題,「她如何認出三爺的?」

楚晟皪看著青墨。

青墨直覺的舉起手上的面具,「小的覺得她不是認出三爺,只是因為面具的關系,姑娘家膽子比較小。」

莫蕭深表同意的點點頭,逮著機會狠狠批評,「三爺戴面具好歹挑個好看一點,牛頭馬面這不是存心嚇人嗎?還有,她就是認出三爺那又如何?難道她能拿這件事威脅三爺嗎?」

「爺不怕她威脅,就怕她曝露爺的身分。」

「她想曝露三爺的身分,也要先知道三爺的真實身分,她不過是看到三爺戴著面具,又不清楚三爺的身分。」

莫蕭還有話沒說,若是三爺不要在人家面前晃來晃去,人家說不定早就忘了那夜的事,再說了,當時人家沒出賣三爺,這就表明態度了,三爺干啥非要跟人家過不去?

青墨也認為如此,「三爺根本不必在意顧家大小姐,顧家大小姐一看就是個聰明人,當時怕惹麻煩瞞下爺的存在,想必也不會將這件事鬧出來。」

「爺不管她是不是聰明人,爺就是要確定——她是否認出爺。」楚晟皪喜歡凡事在掌控之中,這種有把柄在別人手上的感覺令他渾身不舒服。

莫蕭決定閉上嘴巴,他們這位三爺就是一身的臭毛病,脾氣不好,嘴巴還壞,沒有花容月貌,最好別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要不他會教人家無地自容。總之,他這種性子就是能長命百歲,只怕也沒姑娘願意嫁他,誰樂意羞愧的低著頭過日子。

「那三爺的意思呢?」青墨索性直接問。

「想要確定她是否認出爺,不能心急,你還是先查清楚她的底細。」

「她不就是寧安侯府的小姐嗎?」

楚晟皪忍不住瞪人,「爺要知道她所有的事。」

這有必要嗎?青墨轉頭看著莫蕭,為何他感覺三爺企圖不良?

莫蕭悄悄的點點頭,三爺確實有心懷不軌的嫌疑。

楚晟皪見了皺眉,「你們兩個大男人眉目傳情好嗎?」

兩個人同時抖了一下,各自分別往左往右一跳。

「好啦,還不趕緊吩咐下去。」

青墨應聲退出廂房,隨手將面具塞給莫蕭。

莫蕭彷佛拿到燙手山芋,下意識就想要丟給青雲,可人家是影衛,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主子,丟給他他也不會接下來,于是轉個彎扔給楚晟皪,然後立馬借口上茅房跟著退出廂房,他可不想留在這兒跟某人干瞪眼。

楚晟皪把玩面具一會兒,重新戴上,再一次走近窗邊,正好見到某人搭上騾車離開,唇角不由得一勾。真是個傻丫頭,跑了,他就找不到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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