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是個天然呆（上） 第三十章
江見然定罪，受到波及的還包括江泠泠。
她知道自己會受到波及，卻沒料到即將面對的處境比預想之中更艱難。
開學後的第一場高三復習考，Ｎ女中轉學過來的狀元毫無意外地擠下了Ｔ二中的狀元，而且與Ｔ市狀元同分，本來背後酸她「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酸民紛紛閉上了嘴。
為什麼選擇Ｔ二中而不是更優秀的Ｔ女中，這當然是何老夫人的私心與安排。一來Ｔ二中從校長到主任都是她的老朋友和老同學，會替她照看外孫女；二來Ｔ女中校風和Ｎ女中一樣嚴格，她並不希望經歷了家庭風波的外孫女還要過著以前非得考第一的日子。
江泠泠波瀾不興地看著手機里羅小花的訊息︰還好你轉學了，你知道學校那群三八把你家的事傳得多難听嗎？我真想撕爛她們的嘴！
畢竟全校的人都知道她爸就是××私立醫院的明日之星，這也在意料之中。
但身在Ｔ二中的江泠泠，這天進校園時便大老遠見到一群學生圍在布告欄前，當她走近時，立刻有人道︰「原來強暴犯的女兒長這樣……」
不少怕事的人紛紛閃避，留下來的明顯想滋事。江泠泠本來不想理會她們，但是她總得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于是冷靜地穿越人群走向布告欄。
上頭貼了江見然強暴罪定讞的報導，以及一張挺有模有樣的匿名信，用充滿恐怖特效的紅字寫著「Ｔ二中收留了Ｎ市來的強暴犯女兒」大字。
江泠泠總算明白這些日子里受到的冷言冷語不是她的錯覺，這消息只怕老早在學生間的群組里傳開了，因為她一直沒進群組，有人索性把它放了出來。
「怪不得在Ｎ市待不下去。」有人悻悻然地道。
「要是我的話，會恨不得去躲起來，哪敢來上課啊？」
「報紙上說強暴犯的老婆之前還控告受害者妨礙家庭，這種殺人喊救人的事都做得出來了，哪有什麼不敢的？」
江泠泠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被霸凌的對象，這會兒她卻忍不住嘲諷地想著，她有什麼資格哭訴自己被霸凌呢？江泠泠只是冷靜地撕下那張剪報和匿名信，揉成一團。
「誰讓你撕的？」有人不開心地道。
江泠泠挑眉，「這是你貼的？」
發話的人被問得一嗆，「當……當然不是！」
江泠泠沒再理她，把手上的垃圾丟進垃圾桶，就進教室了。
教室里當然還有她好受的，就像以前被她冷眼看著的、那些被霸凌的同學的待遇一樣。那讓她忍不住想笑。
這是她哪一件往事的報應呢？是她曾經冷眼看著霸凌發生，還是身為強暴犯的女兒？又或者是，她妄想大義滅親，卻天真的以為自己不會有任何懲罰？
如果這世間一直是公平的，那麼就不應該有受害者，所以眼前這一切只是因為這世界一直都非常殘酷。她對自己這麼說著，拿起課本，默默站到教室的最後面去。
這事最後還是被老師們強壓了下來，校長也要求班導對霸凌的學生做輔導，只是在同學之間，她還是有不少苦頭要吃。
「和我一起去國外吧？」何碧池依然不死心地說服女兒。
江泠泠也知道自己沒必要和母親嘔氣。她取笑她不想被姊妹淘嘲笑，到頭來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
那一刻江泠泠明白，她受苦只是因為她還是有血有淚的凡人。
因為她無論如何都想選擇離林靜近一點的地方。
然而學校的霸凌還是延伸到校外來了，因為新聞報導加油添醋地描寫了江見然讓人羨慕的人生勝利組背景，有熱血過剩的人在網路上肉搜江見然的資優生女兒，而Ｔ二中幾個看江泠泠不順眼的學生也「熱心」地提供情報，在江泠泠離開圖書館時就撞上了等著堵她的Ｔ二中學生和「熱心」鄉民。
「各位，這就是強暴犯的資優生女兒，听說在學校也很秋。」竟然還有人開了直播，但這反而讓江泠泠冷靜下來。
開了直播，這里也不是偏僻無人的巷弄，已經有路人不停地朝他們張望，一會兒等警方來處理就好。
「有點失望，我還以為會長得很正。」
「就是不正才喜歡對正妹動手動腳吧？」
「不對，要是正的話會變成鬼父吧？」
一群自以為是正義人士的年輕人，說著自以為充滿幽默感的話，直播人數卻不降反增的原因，純粹是這種私刑正義引起了網路上的軒然大波。
當然也引來了沒事就掛在網路上的金寶寶，以及依然會上網找欠罵的鄉民對罵的凌蘿。
「我操！」凌蘿差點把桌子給拍成粉末，「這些人是披了人皮的豬還是月兌了毛的山頂洞人？」金陵的現世，確實還有死刑犯的兒女發配為奴的律法，他們五稜鎮在當年不只聚集了罪犯，更多的是不甘為奴的罪犯之後，凌蘿的父親在當年為聚集在五稜鎮的奴隸主持了公道，不讓任何勢力欺凌五稜鎮的罪犯之後，今日才成為受到鎮民愛戴的一方霸主。所以凌蘿自小就對這種罪及妻兒的行為十分不以為然。
「她不肯跟著母親到Ａ國去的話，就很難避免這種事。」金寶寶說道，覺得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小妞肯放下堅持去Ａ國的話就沒事了。
凌蘿知道江泠泠為何不肯去Ａ國。其實她也覺得江泠泠應該走，但不是現在。看來這事短期內得想個解決方法。
「寶寶哥……」凌蘿又祭出了裝可愛攻勢，眨著她媲美少女漫畫的圓滾滾大眼楮，卻立刻遭到金寶寶嫌棄。
「你眼屎多嗎？」找死完畢，秒退！
凌蘿的拳頭定格在招財下巴的一公分處，招財和她都一陣無語。
「為什麼不打？」招財歪著頭問，本來都已經認命閉起眼了。
「我要打的是金寶寶，干嘛打你。」凌蘿沒好氣，突然想到現在不是拌嘴的時候，連忙看向電腦直播，直播里的屁孩已經推了江泠泠一把，她的背撞在另一個屁孩身上，那小鬼似乎趁機模了江泠泠一把，她臉色不太對勁。
媽噠！欺負她罩的崽，當她塑膠逆？凌蘿立刻拿出黑羽毛。
「等一下。」招財卻制止了她，凌蘿一口氣堵在胸口正火大，這時江泠泠以讓直播幀數卡頓的迅速動作，將吃她豆腐的屁孩摔了出去。
凌蘿拍著手跳了起來，「贊啦！」不愧是她教的徒弟。當然江泠泠的資質本來也比阿國好得多。
江泠泠對于自己能把捏她的瘦皮猴給甩出去也感到有些錯愕，但繼而想起，這幾個月以來，她的練習對象一直都是佣兵出身的老白，早就習慣所有招式在老白身上只換來不動如山的反應和迅雷不及掩耳的回擊。
凌蘿也沒要老白手下留情，畢竟她讓江泠泠練習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打草人。
對著一伙人目瞪口呆的反應，江泠泠只覺得想笑，「我是犯的女兒沒錯，我選擇不了我的父母，就像我決定不了我在學校為了不辜負雙親的期望努力念書時，總是要求我品學兼優的父親又在做什麼？你們想當下一個該被殺千刀的犯是嗎？會這麼做也是贊成之後任何人都可以去找你的家人報復吧？但是既然會選擇當犯，又怎麼會在乎家人的死活？」網路上那些酸言酸語，她也不是不知道，一直都有人威脅要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她，她只是當做沒看見。
這世間一直不能平靜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愚蠢的人總是特別自以為是。如果犯跟殺人犯在乎家人，他們還會犯罪嗎？但自以為伸張正義的人才不管這些，報負了加害者的家人于事無補又如何？會制造更多事端又如何？只要能滿足他們妄想中的正義感，讓他們得到自慰式快感就夠了。
惱羞成怒的屁孩還是不想服輸，「你跩個屁？」
「你們在做什麼？」警察總算姍姍來遲，江泠泠本想離開，但是又想起有直播為證，她可以要求保護令。
雖然這也表示，她的事勢必引來家人的插手。
「現在你說什麼都沒用，跟我去Ａ國！」何碧池一直因為丈夫的事而自覺虧欠女兒，在直播事件上了新聞後，她也拿出了強硬的態度。
江泠泠知道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她的堅持反而像無理取鬧。
「我需要幾天的時間想想。」
何碧池見女兒態度軟化，她也不緊逼了，而是勸道︰「你要是想外婆或想朋友，每年都可以回來。」雖然她不可能陪著女兒回國，但想到新聞里她露了一手讓全網譁然的防身術，連遠在Ａ國的親友都打電話回來問，何碧池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完全不了解女兒。
只除了她次次考第一外，她竟然對自己的女兒一無所知，讓她有些慚愧，只好道︰「到了Ａ國，你想繼續練防身術的話，舅舅也認識相當優秀的教練，都可以替你請到。」
不知道為什麼，江泠泠覺得再優秀的教練都不如凌蘿，不過她並不在意這種事，防身術本來就是凌蘿執意要教她的。
也許等她申請到學校，可以找機會回來，最慢也就一年吧。群眾的記憶力是短暫的，尤其是那些滿腔廉價正義感的人，沒多久就會被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了。
這件事當然也引起了林謐的注意。
相關新聞她幾乎不願意再消耗心力去關注，但這件事引起了全國討論，她想不注意都難。
任何人被卷入這件事，她都能逃避或無視。唯獨江泠泠她不能，她破壞了自己的城堡才還她沉冤得雪，她明明可以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又或者自己遠走高飛，眼不見為淨。
林謐花了一點時間才探查到江泠泠平時出門的路線，因為直播事件，江泠泠暫時在家自學，但還是會到圖書館去。林謐在這件事上依然只能求助于阿國，而阿國被他那位自己堅持要收徒的師父耳提面命，所以當然也只能上報師父。
畢竟憑他一己之力，只能用最笨也最慢的方法幫林靜。但凌蘿卻去指揮金寶寶，金寶寶入侵江泠泠手機和網路帳號里的資訊，連她的每日動線都能查得到。
凌蘿真心覺得，金寶寶哪怕沒有招財都一樣神通廣大。
林謐的出現讓江泠泠有些錯愕，第一個反應是︰「是不是靜姊姊怎麼了？」
林謐因為她的問題而愣住，突然間想通很多事，她盡可能地表露出最友善的態度，「我們可以找地方聊聊嗎？」她晃了晃手中的DTS演唱會門票。
試問凌蘿要怎麼將得來不易的演唱會門票平白送給林靜？她覺得自己想出了很多絕妙好計，但在招財眼里就是「你別鬧了」！
然而在眾多會讓人心想「你在開玩笑嗎」的鬼主意當中，有個計劃還是被采用了。
破釜沉舟，而且也許是一劑猛藥。直接把演唱會門票拿給林靜，告訴她那是江泠泠的心意，而江泠泠之所以選擇退出，是因為林謐。就看林靜想不想解這道結了，畢竟她自己也一直因為私下和江泠泠來往而對妹妹感到愧疚。
其實林靜原本打算將票還給江泠泠，只是在看到新聞後就把票的事和妹妺說了，她並不知道林謐已經準備到Ｔ市找江泠泠，只是還找不出理由。
「這門票是你要凌蘿拿給我姊的吧？」
林謐見江泠泠移開眼，一副想找人算帳的氣急敗壞，就知道凌蘿說的都是真的。
「這演唱會，還是你跟我姊一起去看吧。」林謐將票塞到江泠泠手里。
「但是……」江泠泠這會兒想到的不是自己就要去Ａ國，而是林謐怎麼辦？
「這個也是你跟她一起去買的吧？」林謐拿起林靜在八寶樂園買給她的雪花球小熊飾品，江泠泠後知後覺地想把自己包包上那一只藏起來，但已經太遲了。
林謐差點失笑，「我把我買的飾品給我姊的時候都愣住了，因為我們買了一模一樣的。」林靜當下還隨口掰了個蹩腳到讓人無語的理由，說這個飾品在Ｙ市處處可見。
明明她們在Ｙ市晃了那麼久，就只在八寶樂園看到過！
「其實我大概知道的，只是裝做不知道。在我為自己的遭遇封閉心門的時候，在我入獄之後，常常陪著她的都是你，我也知道你特意避著我。」
江泠泠沒有反駁，只是她想起最初自己避著林謐的理由，是因為討厭她，而林靜想必也感受到了那股厭惡，所以從不和她說太多。
現在想起來，林靜應該很為難吧？
「你在來Ｔ市以前找過我姊吧？她有告訴你她病況的事了嗎？」
「什麼病況？」江泠泠神色一凝。
林謐可以猜到為何林靜沒有說。江泠泠遲早會飛向更大更寬闊的世界，到時未必，也沒有必要惦記她這個人。
可是林謐認為，江泠泠不會希望自己再見到林靜時，是她骨灰壇上的黑白照。
「我想她是希望你心里沒有任何罣礙才沒說，其實我和她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