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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君改命 第十一章 太子妃請客的用意

作者︰裘夢

請柬?還是太子府發來的?

溫玲瓏翻著手里的請柬表情十分的耐人尋味。

她二十歲生辰的日子就在後天,這請柬卻是請她明日到太子府賞花,這可就太有意思了。

最後,溫玲瓏笑著將請柬扔到一旁對小蠻說了一句,「回送帖的人,就說明日必到。」

「王妃……」小蠻有些猶豫,雖然沒有人說,可是臨近姑娘的生辰,大家暗地里都有些草木皆兵。

「去吧,我心里有數。」

小蠻無奈,只能轉身前去回覆。

龍昭琰抱著兒子從一邊走過來,「真的要去?」

溫玲瓏笑了一聲,「這麼明顯的來者不善,我傻嗎?」

「準備怎麼做?」

溫玲瓏從他懷里接過擺著兩只小胳膊朝自己撲騰的兒子,親親他的小臉蛋,笑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著什麼急。」

龍昭琰提醒她,「明天。」

「那也還有好幾個時辰才到明天呢,不急。」她既心里有數,龍昭琰也不再多問,只在她身邊坐下,看著母子兩人嬉戲。

小家伙越長越敦實,胳膊腿越來越有力,現在已經可以坐得很穩當,最近特別喜歡把自己當成一顆球在寬大的榻上滾來滾去。

剛才就是滾累了,看到了親娘,像蛾子一樣撲騰著要找人,他這才抱著他過來。

小團子玩累了,肚子餓,被親娘抱在懷里喂女乃,吃著吃著就睡著了。

因為他還時不時地吮兩下,溫玲瓏也沒有著急將他放下,就那麼抱著,直到小家伙睡熟,自己松開了,她這才掩起衣襟,將他交給伸手來接的丈夫。

龍昭琰將兒子放到火炕上,給他蓋上了小被子。

溫玲瓏也上了火炕,拿過了針線匱蘿里做到一半的內衫繼續縫。

她當初就應該堅定地拒絕給某人縫衣服這件事,也不至于現在他除了自己縫的內衫不肯再穿別人做的,她這純粹是自己給自己找了額外的工作。

龍昭琰半躺在兒子身邊,看著妻子給自己縫衣服。

如今她的針腳倒是越來越見細密,繡花的手藝就不提了,因此她從不繡花,就是被他逼著才會動一動針線,否則是完全不想沾手。

別看她耍扇子能耍出花來,演紈褲子弟有模有樣,但論起女兒家該通曉的針瀟女紅上,她就大為遜色,整個兒很顛倒!

難怪溫七曾在他跟前感慨說,他家九妹活月兌月兌就是生錯了性別,叫她一聲九少完全不違和。

縫著縫著,針線停了下來,溫玲瓏若有所思地盯著線頭,喃喃道︰「不對啊。」

「哪里不對?」

溫玲瓏抬眼看他,「這事不對。」

「嗯?」

溫玲瓏把衣服往筐蘿里一放,直接擱到一邊去,盤腿坐直,準備跟他好好分析一下。龍昭琰也坐了起來,收起了那一身的懶散。

「是不是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什麼?」龍昭琰也被她的說法弄懵了。

溫玲瓏從頭分析,「按說我現在跟李家並沒有利益糾葛,他們不該揪著我不放,可是處在這麼個關鍵的時刻,太子妃卻給我下了帖子,她腦子有坑嗎?」

龍昭琰冷笑,「也許呢。」

她突然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當年興南侯府找上妙空大師用批命害人,會不會當年妙空大師也曾給太子妃批過命?」

「妙空大師不曾,但別人曾經給她算過命。」龍昭琰臉上的神色冷厲。

果然是有別的事!

溫玲瓏追問︰「那你可查出當年的批語?」

「皇後篤信卜算之術,當初欲請妙空大師為幾家閨秀相命,但那時妙空大師已經閉關修行,不再給人批命,就算她身分尊貴,也是無用。」

「所以她就請了別人來看。」溫玲瓏特別迅速地得出了結論。

「是。」

溫玲瓏笑了下,眼珠轉了轉,道︰「讓我猜一猜啊,是不是那位高人說如今的太子妃乃是鳳凰之命?」

龍昭琰點頭。

溫玲瓏翻了個白眼,「雀佔鳳巢,龍不落地啊,這恐怕就是太子至今沒有子嗣的原因了。」

龍昭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溫玲瓏沒注意他的眼神,兀自說︰「那位高人是和尚還是道士?」

「是一個道士。」

「又是道士,因為一顆老鼠屎導致全體名譽受損的一天。」溫玲瓏搖頭感嘆。

龍昭琰看著她突然跋鞋下地,跑到門邊去,對著程川小聲吩咐了幾句。

他有些狐疑,也跟著下了火炕。

「我一會兒出門一趟。」溫玲瓏向他交代自己的行動。

「去保國寺嗎?」

「猜對了。」她點頭。

「我同你一起。」

「你留在家看孩子。」溫玲瓏拒絕了。

「府里有人照看他。」

溫玲瓏便有些嫌棄地說︰「你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纏人,什麼事都要跟,你現在都快成我的影子了。」

「求之不得。」

「行吧。」溫玲瓏無奈。

車馬很快備好,程川、小蠻、小嬋被留下照看龍曉堂。

正月里,街上行人車馬稀少,出城的更加不多,行程倒是一路順暢。

到了保國寺,夫妻倆直接求見妙空,听到安王夫妻來訪,閉關的妙空再次見了他們。

「施主所來為何事?」三方坐定,妙空開門見山發問。

他問得直接,溫玲瓏答得也干脆,「大師可看過當今太子妃的命?」

妙空聞言微怔,繼而卻微微一笑,「命里無時莫強求,世人多是自誤。」

溫玲瓏也是一笑,「生在錦繡衣冠里,總歸也是富貴命。」

「施主所言極是。」

她突然神色一正,「大師,後日我滿二十歲了,到時如何?」

妙空聞言只是淡然一笑,「該如何便如何。」

「若是如此,世人如何看大師?」

「世人如何,與我何干。」妙空神色從容,眼含笑意。

溫玲瓏恍然一笑,「也是。」

「施主似還有話未說。」

溫玲瓏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明日太子妃請我過府賞梅,不知吉凶。」

妙空看著她,溫玲瓏也看著他,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過了好半天,妙空搖頭而笑,「施主,若是府中待得無趣,便到寺中清靜幾日便是,與老衲談談禪理也可,品幾日素齋也可。」

溫玲瓏大大的眼楮里,裝了滿滿的疑惑。

龍昭琰倒是听明白了,心下也是好笑,開口道︰「長生,大師是說你莫來與他說笑。」

「我沒有啊。」溫玲瓏一臉無辜,她很認真的問呢。

妙空笑著垂眸捻串珠。

溫玲瓏恍然大悟,「啊,是說我不會出事的意思吧。」

龍昭琰不由搖頭,平時挺聰明的,難得听她說傻話。

她興致勃勃地說︰「那我就放心了。」可以放心去浪了。

見她這麼一副語氣神情,龍昭琰反而有幾分擔心了,「你想做什麼?」

溫玲瓏故作正經地清了清嗓子,「我這人吧,有個壞毛病,只要不會死,我通常就會往死里作。」

「咳。」垂眸的妙空唱了一聲。

龍昭琰也不知該如何評價妻子的秉性,很多時候她是太過胡鬧了。

「施主率性之人。」妙空好半晌才擠出這麼一句好話。

「嗯,這個我倒認,」溫玲瓏一本正經地說,「我向來認為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人敬我三尺,我敬人一丈。我日子過得稀里糊涂的自己樂呵就是了,若是非要我算得清清楚楚,那後果我可不保證。」

妙空不禁勸了句,「施主身為尊長,還應禮讓小輩幾分才是。」

「大家都是頭一次做人,憑什麼我要讓著她,她年齡還比我大兩歲呢,不讓。」

這話不假,理所當然,妙空也無話可說。

龍昭琰則道︰「隨你鬧。」

妙空只能搖了搖頭,命理不可看的人,偏要主動去招惹,更別提這人身邊還有一位命格貴不可言的人,有人太過自不量力,也是瞎了心。

最後,溫玲瓏兩人是在寺里用過齋飯才下山的。

回到城中的時候,正是暮色四合時。

馬車還沒在王府門前停穩,便有人從門房直奔過來。

趕車的劉八認出來人是平遠侯府的二管家,便轉頭告訴了車里的人。

「二管家,這天兒都黑了,什麼事這麼急啊?」溫玲瓏掀起車簾一角笑對他言。

「小的給姑女乃女乃請安了。」二管家趕緊行了禮。

「家里有什麼事嗎?」

二管家走到車窗前,壓低了聲音道︰「老侯爺讓小的告訴姑女乃女乃,您想干什麼便干什麼,不用拘著性子。」

溫玲瓏一下就樂了出來,巧笑倩兮地道︰「還是我祖父疼我。」

「話既帶到,小的便回去覆命了。」

溫玲瓏模出一塊碎銀,遞過去,「拿著買茶吃。」

「謝姑女乃女乃賞。」二管家謝過賞,轉身到一邊牽了自己的馬,上馬離開。

溫玲瓏放下車簾,回頭迎上男人的目光,下意識回了一個笑臉。

龍昭琰有些感嘆,「本王不窮的。」

溫玲瓏振振有詞地道︰「敗家行為是不值得提倡的。」

外面放凳子的劉八听到里面的對話,嘴角不由自主上揚,能得姑娘賞的那都得是府里有頭有臉的,一般人姑娘還真不亂賞。

以前在府里,要看誰跟姑娘親近,那得看姑娘給誰的賞銀最多,可以說姑娘的賞銀簡直就是府里的風向標。

隨著姑娘嫁到安王府,這種作風也從平遠府帶了過來。

王爺打賞多,但不值得羨慕,該羨慕的是拿到姑娘賞銀的人,姑娘打賞少,可是但凡得賞那可都是得臉的人,或者事情辦得好。

王爺大約還不知曉這情況。

龍昭琰先下了馬車,然後又將妻子扶了下來,替她攏了攏身上的大敬毛,確保不會受風,這才半擁著她進府。

回到內院,解掉大髦,淨過手臉,又拿暖爐暖過手,溫玲瓏這才從小嬋懷里抱過早就朝自己張開雙手的兒子。

被爹娘拋棄大半天的安王世子不高興了,頭抵在母親的頸邊輕蹭。

「我們阿堂這是鬧小脾氣了,可真難得。」老母親欣慰地笑。

小蠻忍不住在一邊說︰「這還是王妃和王爺第一次把小世子扔在一邊呢,他這是不習慣。」

溫玲瓏親親兒子的小臉蛋,又顛了幾顛,說道︰「我們阿堂是小男子漢,才不會使小性兒呢,是吧。」

龍曉堂只抱著母親的頸子不松手。

「好了,娘也有事要辦的呀,是不是,乖乖。」她抱著兒子往內室,邊走邊問︰「女乃娘可喂過了?」

「小世子不吃呢,只喝了些水。」

溫玲瓏忍不住拿手指點點兒子的頭,「越大越難伺候了。」

小蠻和小嬋低頭,她們倒是認為是小世子越大越難糊弄了。

溫玲瓏喝了兩盞熱水,這才解開衣襟,讓兒子吃女乃。

龍昭琰就在一邊看著他們母子打官司,雖未說話,但眉眼間含的俱是笑意。

也就只有對兒子妻子還能耐心多一些,套用她自己的話說,第一次做母子,大家都是新手,只能互相遷就了。

猛然間龍昭琰又想到之前她在寺中對妙空說的,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沒有誰一定要容忍誰的道理。

這就是對自家人和外人的區別了,對外人,她不會容忍,對家人,她可以互相遷就。

她做人倒是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可仔細想來,卻又不乏哲理。

太子府的賞花宴是回京後……不對,是溫玲瓏長這麼大,頭一次正式到別人家做客。

上次的宮宴不算,那算是政治任務。

一大早起來,安王府內院便忙活起來,連供職在府里的三個太醫也都被揪了過來。

內室妝台前,龍昭琰將最後一根鳳釵簪入妻子發髻正中,鳳嘴吐珠正好垂落在她的額心,十分華麗。

龍昭琰又將兩對玉蠲套上她腕間,這才扶著她從繡墩上起身,走到外間去。

看到王爺扶著王妃出來,最早供職的陳太醫已經麻木了,後來供職加入的張太醫和李太醫也日漸習慣。

張太醫和李太醫因為一個精通婦科,一個精通兒科,這才先後被調到王府來的。

「把你們手里現成的藥丸給我都備上一份,我一會兒去太子府做客好帶了防身。」

三個太醫同樣一臉呆愣,去太子府做客,王妃您這麼大張旗鼓的要藥丸,不是擺明懷疑太子府有人居心不良?

不管到底是不是事實,這事兒傳出去都不好听,兩邊是要吵起來的。

「這兩天比較特殊,為了照顧你們家王爺的情緒,出門時,我得做萬全準備,所以只能麻煩三位整理一下藥丸拿給小蠻,好讓她給我帶出門。」

呆愣的三名太醫一起去看他們王爺。

龍昭琰淡聲道︰「照做。」

  

行吧,他們听命做事,三名太醫下去準備藥丸。

溫玲瓏對丈夫說︰「我今天去做客,你就在家看阿堂吧。」

「你帶阿堂一起去。」

「啊?」溫玲瓏不解,「這多不方便。」

龍昭琰發出一聲冷哼,「明知你此時出行不便,還下帖子,那是太子妃的問題。」

「哦。」

當爹的這麼說,溫玲瓏只能帶著兒子一起去太子府做客。

龍昭琰送她出府門,扶她上馬車,臨了還囑咐了一句,「早去早回。」

眾人不約而同地朝天上的太陽看了一眼,早嗎?王妃到太子府,午飯應該是不會錯過。

一隊人馬就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安王府門前,朝著太子府而去。

這次隨行的除了平常出門帶的人,龍昭琰連女侍衛都給她配了兩個,是不會離開她身邊三尺之地的。

溫玲瓏倒不覺得太子妃能那麼喪心病狂在大庭廣眾之下害她,但她不介意壯大聲勢,所以就乖乖的把人帶著。

這樣一隊人行走在街道上,很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知道的明白是去做客,不知道還以為去打架。

溫玲瓏一點兒也不怕別人誤會,她是不會主動去對別人說什麼閑話,但是姿態做出來,就可以提供給大家無數想像的空間。

想像有時候插上翅膀就會無限接近事實真相,到時候承受不住議論的該是誰就是誰。

但凡腦子沒問題的人,都不會在今天這個極其敏感的日子邀她過府賞花。

說句難听的,她要是真應了妙空大師當年的批語,到時太子妃難免落人話柄,所以,到底是怎樣的原因才讓太子妃做出這樣的邀約來?

溫玲瓏不明白,所以她決定親自去找答案。

以安王妃的輩分,太子妃是不敢端坐客堂等人來拜見的。

她提前等在了二門,看到人進來便迎了上去。

「府里的梅花開得正好,想著那日與嬸婆一見如故,便趁著這幾日大家都無事給嬸婆下了帖子,倒是讓嬸婆辛苦走一遭。」

溫玲瓏含笑說︰「不礙事,賞花原是雅事,我這俗人也沾一沾雅氣。」

李玉蘭目光不由落到她懷里的小孩身上,「天冷,怎麼把小叔叔也抱出來了?」

溫玲瓏攏了攏兒子的小披風,笑道︰「鬧著要跟,也沒辦法,還是三個月之前比較乖,不會爬、不會滾,如今正是鬧騰的時候。」

李玉蘭眼紅地看著她懷中的小孩,口中道︰「咱們進去說話吧,外面冷。」

溫玲瓏看在眼里,嘆在心里,別說古代了,就是到了自由開放的現代,女人要是生不出孩子,那周邊的人對她也不太友好。

兩人各懷心思地進屋坐了,有侍女為溫玲瓏奉上熱湯。

因哺乳,她是不喝茶的,這一點李玉蘭倒是打听得清楚,不過她並沒有動那碗湯,她雖然有做準備,但小心無大錯。

小孩子都喜歡明晃晃閃亮亮的東西,溫玲瓏擔心兒子對她頭上的釵環下手,便塞了一只金鈴鐲子給他玩。

龍曉堂便乖乖地坐在母親懷里玩金鈴鐲子,時不時搖上一搖,听響兒。

看他乖乖巧巧的模樣,李玉蘭心中羨慕,她一直沒子嗣,這讓她在太後、皇後面前一直不得喜愛。

「听人說嬸婆這些年行走在外,也遇到了不少能人異士。」李玉蘭忍不住開口試探。

溫玲瓏一下就覺得自己可能模到對方的脈了,根子還是在子嗣上。

不過,誰跟她說自己遇到能人異士的?

這完全是在造謠啊,這個鍋她是不背的。

「哪有的事,我不過就是游山玩水,四處看看風景賞賞風物。世間的能人異士哪里是那麼好遇的,你莫信那些道听途說。」

李玉蘭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道︰「嬸婆不是因為遇到了能人異士改了命格才平安無事的嗎?」

果然!溫玲瓏心中一笑,擺手道︰「這都是哪里來的話啊,沒有的事。」

「沒有嗎?」李玉蘭言語間難掩失落。

「自然是沒有的。」

「可……」李玉蘭再三猶豫,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咬咬牙,說道︰「嬸婆現在看著也沒事啊。」

「明日就是我的整二十生辰,今日說這話倒算不得準。」

李玉蘭完全沒料到還有這一出,整個人頓時僵住,眨眼之間她腦中就冒出了許多的思緒,不過還沒等她理出個頭緒,就听溫玲瓏又開口——

「太子妃金尊玉貴的,難不成也有什麼難為之事?」

「既無能人異士,說出來也無濟于事。」

溫玲瓏也就適可而止,不再追問。

「嬸婆的心態倒不錯,不見半點兒端倪。」這倒是李玉蘭真心實意的感慨。

溫玲瓏就是一笑,「人生來便是等死,早死晚死罷了,沒什麼可怕的。看過四時風景,賞過千里風物,嫁得佳婿,又得麟兒,已是不虛度了。」

她目光落到龍曉堂臉上,「那小叔叔……」

溫玲瓏低頭捏捏兒子的小臉,笑道︰「這世間萬事萬物俱是緣來則聚,緣盡則散。萬事隨緣,不強求。老話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龍曉堂一把抓住母親的手就要往自己的嘴里送。

溫玲瓏笑著模出塊羊脂玉佩塞給他,「小孩子磨牙,逮到什麼都往嘴里送。」

他立時就將玉佩塞進了自己嘴里,玉佩上很快便沾上他的口水,溫玲瓏又掏出一方軟巾給他擦口水。

看他們母子和諧的畫面,李玉蘭只覺得滿心酸澀。

哪怕生不了兒子,先讓她生個女兒也好啊,可惜的是,她嫁入太子府多年卻始終一無所出。

「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就听人說太子府的梅花好看,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親眼目睹一下,這也要多謝太子妃了。」

溫玲瓏的話扯回了李玉蘭的思緒,她維持微笑,「原是請嬸婆來賞花,卻偏說了這許多有的沒的,咱們去園子里賞花。」

溫玲瓏微笑回應。

李玉蘭起身,陪著溫玲瓏往花園中走。

太子府的梅花果然很漂亮,白的、紅的、粉的,各色各樣,花色繁多。

據說,前朝曾有位太子妃喜愛梅樹,當時的太子便為愛妻植了這處梅園出來,歷經戰火洗禮,卻奇跡似的保全下來,不知不覺便成了太子府一處充滿了傳奇的地方。

故事真假已不可辨,當事人早已湮滅在歷史的洪流中,只有美麗的故事傳了下來。

看著眼前的梅花盛景,溫玲瓏忍不住詩興大發,順口吟了自己印象最深的一首出來,「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卻不料詩吟出口,引來一人的贊賞聲。

「好詩。」

是男人的聲音!

兩個錦衣玉袍的男人隨著聲響並肩而來,而看到其中一個豐神俊秀得奪去眾人目光的男人,笑意瞬間爬滿了溫玲瓏的眉眼。

白梅樹下,嬌妻幼子相映成景,龍昭琰也不由勾唇淺笑。

溫玲瓏笑問︰「你怎麼來了?」

龍昭琰從她懷里抱過兒子,「閑來無事找太子下下棋。」

那你不跟我一起出門,哼,溫玲瓏心里暗自罵了聲狗男人。

太子有禮地說︰「安王妃好詩才。」

「太子過譽,不過拾人牙慧,見笑了。」

「安王妃過謙。」

溫玲瓏心說她真不是自謙,卻也不再分辯。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回了。」

「孤送你們。」

太子說著,和太子妃一同陪著龍昭琰一家三口走到二門處。

到底,溫玲瓏也沒能在太子府混上一頓午飯。

而等送走了客人,太子看向李玉蘭時臉色卻瞬間陰沉了下來,一甩衣袖,冷哼一聲。

「不知所謂。」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只留下李玉蘭形單影只站在原地良久。

「破案了,太子妃不知情。」

在回府的馬車上,溫玲瓏如是對丈夫說。

龍昭琰沉著臉道︰「該死的巧合。」

「是呀,真是陰錯陽差的巧合,果然是無巧不成書啊。」溫玲瓏也有些唏噓,然後,她就想起來找某人算帳了,「你既然也要到太子府,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啊?」

龍昭琰道︰「臨時決定的。」

無言片刻,想了想,她還是說道︰「龍昭琰,你這樣不行,哪有你這樣黏人的。」

龍昭琰不予回應。

溫玲瓏無奈搖頭。

坐在一旁的龍曉堂突然抓住母親的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呀,看這口水流的。」溫玲瓏趕緊拿了帕子給小家伙擦嘴。

龍昭琰看著兒子也露出了笑容。

就算只是陰錯陽差的巧合,他也不願冒哪怕一絲失去她的風險,總要安全度過明日她的生辰,他才能放下心來。

在這之前,他不會讓她有一絲閃失。

正月十五,鬧元宵。

京城三天取消宵禁,與民同樂,平民百姓,達官貴人,深閨千金俱上街觀燈過元宵。

罩在頭上的陰雲一掃而空,龍昭琰攜妻帶子出門賞花燈。

「很多年不曾在京城賞過花燈了。」看著人潮洶涌的街道,溫玲瓏感慨萬千。

龍昭琰站在她身邊,淡然道︰「以後機會多的是。」

「倒也是,長居京城這種機會總是不缺的。」

「就在這里看嗎?」他不咸不淡地問。

「站這兒看人嗎?」她毫不猶豫地念回去。

龍昭琰手里的扇子往前一點,「那走吧。」

他邁步先走了,溫玲瓏沒動。

走了幾步的龍昭琰又停了下來,回身看她。

溫玲瓏微笑,特別真誠地對他說︰「今天不想跟你一起,我要自己感受一下京城的元宵燈會。」

龍昭琰走回來,直勾勾地看了她一會兒,驀地一笑,若繁花盛放,似星光璀璨。

雖然天天面對著這張臉,但溫玲瓏還是不得不承認——長得真是太好看了,老天爺真是偏心。

眨眨眼,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突然這麼散發魅力是想干麼?

「元宵節,日子不太對頭,你只能跟我一起,想單獨逛街,改天。」

這個時候,溫玲瓏也回過味兒來了。

是了,元宵節,這一天男女都會上街,會發生很多的一見鐘情,也就是見色起意事件。

外貌協會沒錯,人總得先合眼緣才能進一步了解豐富的內涵。否則長得歪瓜裂棗的,第一關就過不去,還怎麼進一步發展啊。

所以說,臉是愛情的叩門磚也不為過。

龍昭琰牽起她一只手,「走吧,莫鬧脾氣。」

溫玲瓏也只能由他拉著走了。

龍曉堂今日卻不是由小蠻、小嬋抱著,而是由李四護衛。

畢竟逛燈市可是個體力活兒,小孩子再小抱久了負擔也不輕,由李四等侍衛抱著,安全也可兼顧,一舉兩得。

小小的人兒,粉妝玉琢,如同畫中的仙童一般,任誰看一眼都要心生歡喜,身上福祿壽紋的朱紅小斗篷,越發襯得他面白唇朱。

他跟李四熟,在他懷里也很听話,眼楮被四下璀璨的燈火吸引,且顧不上自己的父母。

關于保護世子的差使,下面的人也很是爭奪一番。

就他們家小世子那漂亮可愛的模樣,誰抱一下不得高興半天啊?

可這差事,一般人真搶不到,只有近身的幾人才有資格,就連馮劍這個侍衛首領這次都因為李四這個娘家陪嫁管事的身分而甘拜下風。

到底還是娘家人的身分比較吃香!

燈市連開三天,這是第二天,人潮依舊洶涌,百姓扶老攜幼慶佳節,到處一片喜樂景象,猜燈謎,放花燈,街角小吃熱騰騰。

這些年在外,溫玲瓏也曾觀過地方上的燈市,各地風情不同,但熱鬧是一樣的熱鬧。

相對來說,京城的燈市更繁華一些,畢竟是國都。

除了琳瑯滿目的花燈,街邊的各種小攤所賣貨品也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對于這種街頭小攤,溫玲瓏還是很有興趣的。

因為她喜歡,尊貴的當朝小皇叔便只能陪著她一攤接一攤地逛下去。

溫玲瓏原本也是個貪嘴的,可是因為還在哺乳期,現在外面的東西都不敢亂吃,也只能過過眼癮。

忽听得人聲沸騰,隨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原來空中煙花爆裂,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如花般綻放,引起一片贊嘆聲。

許多人駐足仰頭觀看,也有人向前奔跑,想離那煙花更近一點。

龍昭琰卻沒有看煙花,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妻子身上。

此時此刻,她望著煙火的神情帶著一抹惆悵,似憶起了什麼往事,一會兒後,她垂眸一笑,似拂去了心中的陰雲,又是一臉的輕快。

他上前一步,伸手攬住了她的肩,將她拉向自己懷中。

她的心里埋著心事,她不說,他便不問。

溫玲瓏順勢偎入他懷中,「走累了,咱們找個茶樓坐坐吧。」

「好。」

他們沒有刻意去找有名的茶樓,而是就近找了家僻靜的小店走了進去,要了間雅間。

屏退了下人,溫玲瓏解襟喂女乃,順便坐著歇歇腿腳。

龍昭琰倒了杯熱水遞到她唇邊。

溫玲瓏笑著橫了他一眼,雖然就著杯口喝了,但話還是要說的,「龍昭琰,我有手,你別老這樣,時間一長我都要被你養成廢物了。」

「求之不得。」

「喂,過分了啊。」龍昭琰笑而不言。

溫玲瓏嗔道︰「你這人啊,心真黑。」

就在溫玲瓏把兒子換了一邊繼續喂女乃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一陣爭執聲。

夫妻兩個不由齊齊朝外看去。

這家店挺偏的,跟前方那火紅的熱鬧似乎隔成了兩個世界,一來是近,二來也是他們圖個清靜才選了這里,怎麼現在還有人跑到這里來吵架?

  

「你說要來觀燈,我也陪你來了,你還想怎樣?」

「怎麼就是陪我了,你明明是陪你家表妹,這一路你眼楮都在看哪里?」

听到後來,溫玲瓏忍不住感嘆了句,「這是家庭倫理劇啊。」

可能是發現了店里還有其他人在,他們吵了幾句後倒是消停了下去,龍昭琰夫妻從雅間出來的時候,跟對面雅間門口的人打了個照面。

對面那人明顯愣了下,似乎就想過來行禮。

龍昭琰卻伸手擺了下,示意不必,然後擁著妻子帶人下樓而去。

「你認識?」等離開那家店後,溫玲瓏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禮部侍郎家的嫡次子。」

「哦。」

「娶妻承平伯嫡女。」

「咦?」她驚訝了,「就是那個被我用冰水泡過的?」

龍昭琰嘴角揚起,「嗯。」

「她竟然都嫁了?」溫玲瓏意外。

「在你離京後不久。」

「這麼著急?」她更訝異了。

龍昭琰輕哼了聲,「你當定國公府世子爺是好惹的嗎?」

「我可沒敢這麼想。」她自己寫的男主,她心里門兒清,傻白甜那是當不了主角的,配角都沒戲。想到這里,溫玲瓏不由嘆了口氣,「婚姻之事,對女子傷害總是更大一些。」

「你倒有菩薩心腸,忘了當年的事了。」

「往事如煙,不要老揪著不放,沒意義。」

龍昭琰便岔開了話題,「前面不遠是珍玉坊,去選幾樣首飾吧。」

「興趣不是很大。」

龍昭琰明白她沒說謊,對于穿衣打扮她向來不太在意,錦衣華服她穿得,粗衣糙布她一樣能穿,享得了福,受得了罪,不嬌氣。

不過,溫玲瓏不注重物質生活,龍昭琰卻喜歡把最好的送給妻子,所以一行人到底還是進了珍玉坊。

珍玉坊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首飾鋪子,很多人都以買到坊里訂做的首飾為傲,溫玲瓏來這里的次數寥寥無幾,但這里的首飾她倒是有不少。

掌櫃親自捧了珍寶匣子送入雅間。

匣子打開,珠光寶氣耀眼,溫玲瓏抱著兒子一一看過去,特別漫不經心地跟兒子說︰「來,阿堂,你替娘選,你看中哪個咱們就買哪個。」

小小的龍曉堂喜歡閃亮的東西,卻也不是見個亮晶晶的東西就要,他大眼楮看來看去,直到看到一根紅得剔透的紅水晶簪子,這才伸出了自己的小肉爪。

溫玲瓏將那根簪子拿給他,看他就要往嘴里塞,又趕緊奪了下來,笑罵,「什麼都往嘴里放。」

她心不在焉,龍昭琰便起身幫她挑選,他也不問她意見,看中了便讓掌櫃打包,于是他們離開珍玉坊的時候,侍衛手中就多了好幾個盒子。

有時候,溫玲瓏都覺得他們兩個人的角色是顛倒的,他們家酷愛買買買的,其實是小皇叔這個男主人,而非她這個女主人。

嘖!

就在他們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不巧踫到了陪著妻子出來觀燈的溫子初。

「阿堂,來,讓七舅舅抱抱。」

他上前就直接朝外甥下手,抱著兒子的溫玲瓏也就將兒子遞給了他。

「你們買了不少東西啊。」溫子初一邊逗外甥,一邊說。

「隨便買買。」回答的是龍昭琰。

溫子初了然地笑,「九妹,下個月四哥回京述職。」

「是嗎?」

「你應該不會再往外跑了吧?」溫子初很是懷疑地看著妹妹。

「什麼話。」溫玲瓏立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你要是不離京,四哥應該就能見到你了,他信里可千叮嘩萬囑咐,說是就算你還要往外跑,也等他回來見一面再跑。」

「你們可真是我親哥哥。」把她說得好像是匹瘋馬一樣。

「信兒我帶給你了啊,別亂跑。」溫子初囑咐。

溫七少女乃女乃站在一邊笑著看他們兄妹說話,並不插言。

溫子初又道︰「祖母想阿堂了,你沒事帶他多回去看看。」

她點點頭,「好啊。」

溫子初又像是想起什麼,猛地去看某人,「王爺,您就不必每次都跟著了。」

他沒說出口的是︰我們府里並不是很想接待您。

龍昭琰神色淡淡,既沒答應,也沒反駁。

溫玲瓏代某人做出保證,「不讓他去。」

「嗯,九妹你說的。」要記住啊。

溫玲瓏頷首,「我說的。」

兄妹兩個瞬間就達成了約定,小皇叔眉梢微挑,依舊沒說話。

跟小外甥親昵了一番的溫子初,帶點不舍地跟妹妹一家分別,繼續逛燈市,而龍昭琰一行則徑直回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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