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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孕重逢 第四章 拒絕做妾

作者︰佟芯

看到陶欣然在他面前倒下,耿鈺棠完全措手不及。

這不是他預想中會發生的事,只能出于本能的扶住她,讓她倒在他身上。

「喂,陶欣然,你醒醒……」他搖了搖她的肩膀,看她雙眼緊閉,全身癱軟動也不動,看起來是真的昏過去了。

「來人啊!」

「當家,出了什麼事……」

等梁德聞聲沖進房,耿鈺棠這才意識到陶欣然衣衫不整,他下意識將她摟入懷里遮掩住,卻見梁德露出古怪的表情,一副「當家您對人家姑娘做了什麼壞事」的模樣。

耿鈺棠真感到尷尬,「不是那樣的……」但也八九不離十,是他害她昏倒的。他跳過說明,直接下令道︰「德叔,她昏過去了,快去找大夫來!」

「是!」梁德陡地一驚,馬上去辦。

見梁德離開了,耿鈺棠望著癱在他懷里的女人,只能將她打橫抱起,安置在二樓他用來休息的房間。

一抱起她,耿鈺棠才發現她好輕盈,弱不禁風,難怪他逼問個兩句她說暈就暈,加上回想起她昏倒前激動喊出的話,不由得感到震驚。

她……被人毒打一頓,差點就死了,還失去了記憶嗎?

耿鈺棠知道阿生口中的處置肯定是有教訓她的,但他不知道她被毒打到差點沒了性命,當時的他憤恨交加,完全沒去問阿生是如何處置的。

若她說的話全都屬實,她因為傷到頭失去了記憶,足以解釋她為何一臉不認得他,以及她見到他的反應為何也與他預期的相互矛盾。

再回想起她昏倒前憤怒的嘶喊,更讓他感受到她的悲憤冤枉,這讓他忽然覺得,他把怒氣發泄在已經失憶的她身上,對她很殘酷。

耿鈺棠將她抱上床後,為她拉好衣襟,蓋上被子,等待大夫前來。

不管她是不是對他抱有野心企圖,他都不希望她在他這里出了事。

不久,梁德將大夫帶來了。

大夫把脈過後朝耿鈺棠道︰「耿當家,她大概是近來太勞累才會暈倒,再加上她有孕的關系,體質虛了點,我幫她開幾服安胎藥喝便沒事了。」

耿鈺棠渾身僵住,不敢相信他听到什麼,「你說她……有孕了?」

大夫點了頭道︰「算起來,她已經有三個月身孕了。」

三個月的身孕……耿鈺棠如遭雷擊,臉色非常難看。

當陶欣然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張陌生大嬸的臉。

「你終于醒來了!你昏倒了,耿當家要我來照顧你,你睡了一個時辰呢。」

她……昏倒了?陶欣然緩緩回想起她朝耿鈺棠憤怒喊話後就眼前一黑,沒了意識,原來她昏倒了……

等等,她睡了一個時辰,那現在都過午時了,那麼久沒回去,叔叔嬸嬸會擔心的。

「我要回去了!」她掀起被子就想下床。

大嬸按住她肩膀道︰「別急著走,這里有安胎藥,趁現在還溫熱著先喝了吧。」

安胎藥?陶欣然臉色一白,原來耿鈺棠已經知道她懷孕的事了,這安胎藥該不會是打胎藥,騙她喝下好打掉孩子吧。

「我不要喝!」她甩開大嬸的手,直往房門口的方向逃去,卻被擋住去路,看清楚來者,她急急往後退,卻步伐踉蹌不穩,眼看就要摔跤……

耿鈺棠從外面走來,剛好听見房里傳出一句她不要喝,便見陶欣然慌慌張張的沖出房間,一看到他便像見鬼般迅速往後退,還快摔跤了,他飛快奔向前攬住她。

待她站穩後,他正色盯著她的發旋道︰「那真的是大夫開的安胎藥,你不想喝就算了,沒人會逼你喝,但你現在有身子不能用跑的,太危險了,你差點就摔跤了知道嗎?」

陶欣然听著他正經八百的話,心里也著實嚇得說不出話來,真的,剛剛要不是他動作快扶住了她,她真的會摔得很慘。

「先坐著休息吧。」耿鈺棠見她安分不動,攬著她的肩將她扶到床邊坐下,然後朝大嬸擺擺手要她先退下。

許是身子還虛弱,陶欣然也覺得坐下來休息比較好,並沒有拒絕他的攙扶,被他扶到床上坐。

只是她總覺得哪兒怪怪的……這個男人居然會扶她坐在床上,他這人有這麼體貼嗎?知道她懷孕了,他的反應不是應該……氣得跳腳嗎?應該會想逼問清楚這是不是他的孩子吧?為什麼氣氛還那麼和平……對她頗親切?

「你、你……」陶欣然不知道他哪里出了毛病,想問又不知道該如何問起。

耿鈺棠反倒先開口問她,「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有孕的事,早點說,我可以及早安排。」

陶欣然真想揉揉眼,看看她現在所看到的柔和表情,是不是她眼花了?「安排什麼?」

「安排納你為妾,畢竟你都有了耿家的骨肉,我應當對你負起責任。」

陶欣然听得傻眼,確定他真的有毛病,他居然能用這麼祥和的態度說出要納她為妾,還有對她負起責任的話……他是人格分裂了嗎?

耿鈺棠唇角微勾,看似柔和,微笑著說下去,「搬進耿府後你就好好安胎,準備待產吧,孩子生下後會有女乃娘幫你帶,這輩子你吃穿都不用愁,我也會給你叔叔嬸嬸一筆錢,你不必擔心他們的生活。」

「蛤?」陶欣然還是覺得自己有听沒有懂。

耿鈺棠看著她,那雙黑潭般的深眸格外溫柔,「也就是說,從今以後,你只要專心的生養孩子就好了,不必勞心勞力的擺攤做生意,這簪子和荷包的作法可以交給我,以後有什麼好的點子都可以交給我,我會讓人做出最好的成品,放在耿記里的店鋪里賣。」

陶欣然終于听到他這番話的重點,「你是說,做你的妾,你就會幫我做出所有我腦子里想出來的東西,放在耿記的店鋪里賣?」

耿鈺棠輕輕點了頭,輕柔的語氣像在誘哄著她,「是的,我們是夫妻,夫妻是同體的,你的點子自然是屬于我的,屬于耿記的。」

「那我的酬金在哪里呢?」怎麼都沒提到?

耿鈺棠輕輕一笑,像在笑她說了什麼傻話,「都說了你的點子是屬于我這個丈夫的,哪還有酬金,你這輩子吃穿都不用愁,並不需要賺錢。」

陶欣然臉色一凝,看清了這個男人在她面前放柔身段的真正意圖,他並不是因為她月復里的孩子才想對她負責任,他是看上她腦子里做生意的點子才想納她為妾的,做他的妾可以免費接收她的點子,連買斷的錢都不必花,他這「負起責任」真是一點都不吃虧,想得還真美,真是名副其實的奸商。

耿鈺棠確實如同陶欣然所想的,抱持著這種不軌意圖。

陶欣然懷孕的事教他震驚,他萬萬沒想到,因為那一夜她有了身孕,也難怪她要梳成婦人頭,對鄰居宣稱自己是寡婦了,為的是避免日後的閑言閑語。

耿鈺棠非常不想承認她懷的孩子是他的,但無論他怎麼推算時間,那都是他的孩子無誤,他無法狠下心要她打掉自己的孩子。就在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時,他想到她做的洗發精和簪子,她的腦袋里總是有著令人驚喜的絕妙點子,納她為妾他就能接收往後她所想出來的點子,且不必付買斷金,對他來說是百利無一害。

說起來,往後他的府里不過是多養了一個妾和小孩罷了,怎麼想都劃算,而且娘親有孫子抱也不會再來煩他,真是一舉兩得。

耿鈺棠抱著這如意算盤要納她為妾,且深信陶欣然一定會答應的。一個女人家沒有男人依靠,要如何帶著孩子討生活?據他所知,她那叔叔嬸嬸年紀大了,只靠著賣雜貨過活,現在要多養一個孩子會更辛苦,他相信她會答應的。

「我拒絕。」

耿鈺棠大感錯愕。

「耿當家,我不用你對我負起責任,這孩子我會一個人撫養長大的。」陶欣然果斷的道。

耿鈺棠因她這驚世駭俗的念頭大吃一驚,她居然寧可自己生養孩子也不願做他的妾。

「孩子的爹是我,我不可能任由他流落在外,成為父不詳的孩子,我會負起責任。」這句話他是認真的,就算他再不願意接受她懷孕的事實,都不可能對他的骨肉棄之不顧。

陶欣然反問他道︰「耿當家,你怎麼能如此肯定我懷的一定是你的孩子,或許我在你之前已經跟別的男人……」

耿鈺棠听得荒謬,截住她的話道︰「我當然肯定,我是你第一個男人。」

陶欣然覺得他這句話真讓人听了臉紅,「那麼就是我在你之後跟別的男人……」

耿鈺棠額上青筋一爆,「大夫說你懷胎滿三個月了,你也說在那一夜的隔天受了重傷,養傷養了足足一個月才好,也就是說,你沒有機會遇上別的男人,這孩子只有可能是我的。」

她居然連她或許跟別的男人有染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到底有多不想做他的妾?

陶欣然辯不過他,只好胡說八道了,「反正我現在失去記憶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不能光靠你一面之詞就說這是你的孩子,如果你真那麼在意,那麼就等生下來再滴血認親吧,到時你想付小孩的教養費,我不會拒絕的。」

「……」耿鈺棠听得無言,滴血認親這種話應該是由他來說才對,怎麼會被她搶先了?

陶欣然覺得這麼與他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總之,我不想當你的妾,這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我會自己養,不勞煩你負責。我對當妾,過著輕松、不愁吃穿的日子一點興趣都沒有。至今,賣斷洗發精是我最後悔的事,我再也不會輕易將我辛苦做成、可以用來賣錢的貨品賣斷了,更不會平白無故交給任何人,我要自己開店自己賣。」

陶欣然說的這番話,間接說出了她知道他想納她為妾的真正目的。

耿鈺棠知道她看穿了他的全盤野心,她遠比他想像的還要慧黠聰明,而且很有主見,真的很難纏。

她拒絕他,說要自己生養孩子,已經是非常離經叛道的事了,她居然又說不會再賣斷自己做的貨品,要自己開店自己賣,做他的妾就可以把她的貨品放在耿記的店鋪里賣,不是比擺攤輕松嗎,她在想什麼?

耿鈺棠當然不會這麼輕易放棄,他是個生意人,有的是耐心說服她。

他先是為她著想地道︰「別那麼倔強,很快地你的肚子會愈來愈大,你有體力一直擺攤下去嗎?大夫說你近來太勞累了,身子有些虛弱,再繼續擺攤,對月復中的孩子是一件危險的事。」

他又幫她衡量現實,「再說了,開店鋪不是容易的事,你連寄賣費都付不出來,何況是租店鋪或是開店鋪,那得花上你多少時間才能實現?做我的妾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將你所做的貨品放在店鋪里賣,你要酬金我也可以給你。」就當作給她多一點的零花好了,這也沒什麼。

耿鈺棠的話正中陶欣然的心坎,她必須承認因為看到擺攤賣得好,為穩固住客戶,她很有野心的接了很多訂單,每晚都熬夜趕制簪子,體力上確實是有些勉強的,所以今天才會昏倒。試想,以現在的工作量她都吃不消了,等日後肚子愈來愈大,她還能應付更大的工作量嗎?

她很明白,光靠嬸嬸一個人是不夠的,再多請個人也不劃算,而做他的妾依靠他確實能讓她過著輕松的日子,只要出出點子就能讓她的貨品放在他的店鋪里賣。

只是,她依然不會答應。

因為,那不是屬于她的店鋪,那是耿記的店鋪,她希望用她的名字,用「欣然工坊」開店,更別說她也一點都不想當他的妾。

陶欣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只是不知道可行性,但還是試試看吧。

「我還有另一種做生意的方式,比做你的妾這主意還要好,可我覺得耿當家你肯定無法理解我的想法,我們是談不攏的,我去找簡記談好了。」說完她從床上起來,「我休息夠了,先走了。」

耿鈺棠不可置信,看到她說完話就想走,眯起眸子喊住了她,「站住,直接跟我談!」

陶欣然背著他偷偷笑了,她是故意說要找簡記的,顯然這句話成功激怒他,讓他願意一听。

她轉過身,直視他的雙眸說出她的想法,「我不會賣斷,我只賣斷一年的專賣權,還要用我的名字賣,打出我專屬的品牌,等一年合同到期,我有權決定是否續約或是把我的品牌帶走。當然,我也會給你好處,往後我只要有新做的貨品,你都有優先專賣權。」

「你在說什麼?」耿鈺棠還是頭一次听到這種不賣斷的生意,意思是,他只能賺一年的錢,期限一到想續約,他又要付一筆錢給她,還真不劃算。

雖然也可以賺到錢,但賺得多還是賺得少就不同了。

「我說完了,你沒興趣的話,我要回去了。」陶欣然相信他肯定對她說的優先專賣權有興趣。

耿鈺棠眯眼盯緊她的背影,在這一刻他終于明白,這個女人是這麼精打細算、聰明滑溜,她絕不可能做他的妾,白白將她的點子奉送給他,他必須付錢。

「那,跟我談談這一年專賣約吧。」他開口道。

陶欣然停下步伐,又偷笑了下,回過頭,裝得不敢確定的道︰「耿當家,真的可以跟你談嗎?你不會逼我當你的妾了?」

「這你可以慢慢考慮,不急。」耿鈺棠隱隱咬牙。

對他來說,先讓她賣出簪子最重要,讓她做妾可以慢慢來。

且他對她提出的優先專賣權很感興趣,既然她能做出那麼獨特又受歡迎的洗發精和簪子,他相信往後她也能做出更熱賣的貨品,她有那個價值,他不能讓她被簡記搶走。

陶欣然在心里大喊成功了,他願意談是最好的,說真的,簡記的掌櫃曾經拒絕過她,她其實不太想去找簡記談。

為了談合同,兩人轉移到書房,速戰速決,簽下了往後陶欣然做出的貨品都由耿記優先販賣,一次簽一年約,用欣然工坊的名字賣出。

當陶欣然拿著她那一份用五十兩賣斷的一年約離開時,真感到大快人心,上次被他砍了三十兩,她終于反將他一軍了!回去還有耿記的馬車可搭,還真不錯。

在陶欣然離開後,耿鈺棠一直若有所思,他忘不了她的眼神,當她說她再也不會輕易將她的貨品賣斷,她要自己開店自己賣;當她說她只賣他一年的專賣權,她要打出自己專屬的品牌時,她的眼神是那麼閃閃發亮,像極了發光的璀璨寶石,讓他深深震撼。

像這種擁有主見和夢想,果斷的說要自己生養孩子不依靠他的女人,真的會是個貪求榮華富貴的女人嗎?

耿鈺棠忽然感到懷疑,有關她伙同同伙對他下催情香想攀上他做妾的事,都是他的小廝阿生告訴他的,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德叔,你覺得她會是個貪求榮華富貴,不惜犧牲清白的女人嗎?」

梁德相當意外當家會這麼問他,也是,這位陶夫人實在太特別了,居然會拒絕做妾,反而提議要簽一年的專賣約……當時他在門外都听見了。

梁德有點小心翼翼的道︰「說實話,那陶夫人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人,她先是賣洗發精,又是賣簪子,看起來頗勤快工作……」

勤快工作嗎?耿鈺棠唇角瞬間勾起一笑,很快又消失了,「去把阿生找出來,帶到我面前,我要重新問清楚這件事。」

梁德知道他說的是以前負責侍候他的小廝王俊生,他記得四月時押貨到蘇州,回來京城沒幾天,阿生就說他娘親生了重病癱瘓在床,他必須回鄉下照顧他娘,這才離開了耿家,變成由他一個人服侍當家。

當家會這麼要求,自然是對阿生有所懷疑,他只要照著吩咐去做就好。

「是,我立即派人把阿生帶過來。」

簡鈞辰剛談完一筆生意回到簡記商行,他喝了口涼茶,正想攤開桌上的帳本時,有個人進來了。

那個人是簡記里的一名管事,他抹了抹額上的汗,看起來很緊張,「當家,我從陶夫人那里回來了……」

「如何?她答應了嗎?」簡鈞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直接攤開帳本看起來。

「遲了一步,她說昨天跟耿記簽約了,不能賣簪子給我們……」

這結果出乎意料,簡鈞辰抬起眼怒瞪他,「廢物,你都在干什麼!」

那管事怕得低下頭,不敢吭聲,反駁只會更惹怒當家。

簡鈞辰知道罵他也無濟于事,只能說,在知道那位陶夫人在市集賣簪子後,他花了太多時間觀望她的生意,思慮著賣木簪子的商機、能賺多少錢,忽視了還有耿記這個敵手,耿記早先買斷她做的洗發精,自然也會對她做的簪子感興趣,等他決定出手時已晚了一步。

「知道賣了多少嗎?」

這個管事倒是查了,「五十兩。不過那位陶夫人並沒有賣斷,她跟耿當家提出了簽一年約的專賣權,一年後可決定是否續約或帶走,附帶的好處是,日後她所做出的新貨品,耿記都有優先專賣權。」

「竟有這種合同……」簡鈞辰听得著實驚訝,而後揮了揮手,下令道︰「出去吧。」

在簡鈞辰身邊服侍的宋賢忍不住道︰「耿當家是傻子吧,居然用五十兩簽下了那些簪子制法,而且還只簽一年約,只能賺一年錢,想繼續賣就得年年付一筆錢,還真不劃算。不過,有這優先買賣權倒挺不錯的……」

他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馬上改口道︰「不對,這優先買賣權也不算好,要是那位陶夫人沒有真本事,之後做不出能大賣的好貨就沒有價值。」

簡鈞辰耳邊傳進了宋賢說的話,開始思考起來。

擁有這優先買賣權,確實得有本事做出能持續大賣的好貨才有價值,這個先不論,光是用五十兩買簪子一年的專賣約就不劃算,想繼續賣就得年年付一筆錢,正常的大商家都不會這麼做,用這個價錢買斷是最劃算的,為什麼精明如耿鈺棠會答應簽這一年約?因為那附加的優先專賣權嗎?耿鈺棠就這麼看重那位陶夫人的能耐?

「罷了,今天談成的生意,遠比賺這簪子的錢多上百倍。」

雖然惋惜,可追憶錯失的生意不是他的作風,不過這位陶夫人倒是讓他印象深刻了。

耿府里,有個年約五十,身材略微豐滿、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洗好了頭,坐在梳妝台前讓嬤嬤為她擦發,擦干後她不斷的撫模著自己的一頭發絲,可說是愛不釋手。

「你看,我這發絲柔柔亮亮的吧,這個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真好用。」

她是崔姨娘,平日最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看到發絲變柔順了,不再毛躁,十分滿意。

「姨娘,您就算不用這洗發精,頭發也是天生長得好啊,都沒有白頭發呢!」林嬤嬤湊近耳,小聲的道︰「主母都生白發了呢,就算刻意藏起來也被我看到了。」

崔姨娘听了很高興,「我小了她幾歲,沒有白頭發也是應該的。」說完,她頻頻望向銅鏡里那張保養得當、少有皺紋的臉蛋。

林嬤嬤為她綰起發,順口問︰「姨娘,您今天想用哪支簪子?」

崔姨娘打開梳妝台前的珠寶盒,里面有好十根金簪、銀簪,還有炫麗的金步搖,挑了挑,她挑剔地道︰「唉,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天天戴這些真沒意思……」

這時,外面的丫鬟前來敲門通報,「姨娘,王總管來了。」

崔姨娘听到王總管來了,也不在意頭發還沒流好,直接道︰「叫他進來吧。」

「是。」

王總管名叫王淵,和崔姨娘歲數差不多,雖然有著雙下巴,身型略顯寬胖,但看得出來年輕時相貌不差,他雙手捧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

崔姨娘見到他,朝林嬤嬤使了眼色,林嬤嬤馬上意會的到外頭去把風。

房門一關,王淵直接親昵的喊她閨名,「秀香,我帶了好東西來,這些簪子可是大少爺差人到市集買的,看上後決定往後要放在店鋪里賣的。這是試用品,原本得先交到夫人手上,但夫人挑過後哪還會剩好看的,我幫你私藏了幾款最漂亮的。」他打開了盒子讓她看。

崔姨娘瞬間眼神發亮,「我正好缺簪子呢!」她挑了一支起來細看,蹙眉道︰「怎麼會是便宜的木簪子呢?不過……倒挺好看的,這花朵做得真精致,像真花似的,真特別。仔細瞧,一點都不輸給金簪子。」她松開了眉心道。

「你挑的這支簪子真美啊!我來幫你插上。」王淵接過簪子,向前為她插上,贊美的道︰「真美啊!」

「真的嗎?」崔姨娘喜孜孜的照著鏡子,果真不錯。「耿鈺棠是挖到了什麼金礦,先是那個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大賣,再來要賣這木簪子,依我看,這木簪子一定會大賣的,畢竟人人都買得起,又做得精致漂亮,不輸給金簪子,我猜會比這洗發精賣的好。」

王淵說道︰「據說這簪子和洗發精都是由一個年輕少婦做出來的,大少爺昨天已和那位少婦簽下這簪子的買賣約。那個少婦肯定長得很美吧,才會讓大少爺一連和她簽下兩次合同。」

「能長得有多美,比得上意蓮嗎?他連意蓮都看不上了。」崔姨娘回想起在三個月前的「某樁事」便感到飲恨。

意蓮是她大哥的女兒,自小就長得美,她這個姑姑便讓她以探親的名義入住耿府,好讓她有機會被耿鈺棠看上納為妾。

意蓮的身分也只能做妾,可雖然是個妾,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也能替娘家大哥的經商事業帶來好處,為大哥引薦京城的老板,且她在耿家有個自己人也好,要是意蓮得寵,她在耿家更能站得住腳。

想不到都在耿府住上一個月了,使出渾身解數,耿鈺棠仍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淡淡疏離得很,逼她不得不使出那一招——收買耿鈺棠的小廝阿生,成就一夜好事。

崔姨娘當年是靠著在茶里下**,母憑子貴的當了耿老爺的妾,還讓一家子從貧困里月兌了身,成為有頭有臉的經商人家,自然的,她認為對耿鈺棠下藥是最有用的一招,借著耿鈺棠要押貨到蘇州的機會,拜托他順道護送意蓮回老家,在路上的客棧里大膽設計了他。

在最早說好的腳本里,那晚阿生會以肚子疼為由離開房間,這時意蓮會帶著酒進耿鈺棠房里小酌,說是要答謝他送她一程,阿生則待在外面戳破紙窗,吹進催情香,營造兩人喝了酒,意亂情迷鑄成錯事的假象。

可最後計劃卻生變了,當晚意蓮因為客棧某道菜吃壞了肚子,整晚都在跑茅房,阿生竟也同樣吃壞肚子,等他再回來,看到房里有女人的影子,以為是意蓮,就這麼吹入催情香,讓一個不知打哪來的女人取代了意蓮和耿鈺棠成就好事。

好在第二天天亮,那個女人早早被阿生趕走了,剛好把下催情香的罪名栽贓在那個女人身上,沒讓耿鈺棠察覺到他們所掩蓋的真相。

之後她也塞了錢給阿生,讓他離開耿家,免得他口風不緊泄露了真相。

如今也過了三個月,看起來不會出事了,她這才松了口氣。

意蓮當不了耿鈺棠的妾,也只能怪自己沒那個命了。

王淵自然知道三個月前的那樁事,「意蓮太主動了,怪不得大少爺不喜歡她,一般男人對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是沒興趣的。」

崔姨娘想想有道理,「也是,她總是送補品又送宵夜的,意圖太明顯,在耿鈺棠面前又裝得柔弱,笑得狐媚,我看了都覺得矯揉造作。」

「意蓮不是還有個小妹嗎?幾歲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是有個小妹,滿十五了!長得挺不錯的,個性活潑,跟意蓮完全不一樣,也許耿鈺棠會喜歡……我馬上寫封信回娘家,把她送過來吧!」崔姨娘心想,這探親的名義可好用了,那個總愛裝主母大度的汪氏是不會拒絕的。

「等等再寫信,我先幫你把這支簪子戴上去吧。」

他朝她曖昧的眨眨眼,崔姨娘竟害臊了。

兩人濃情密意,在耿府里偷情好些年,王淵是崔姨娘婚前的情郎,當年她在耿府當丫鬟,因為家里太窮了還不起債,家人有意將她嫁給村長當繼室來還債,她抵死不肯,心想非要嫁人還債的話,不如進這有金山銀山的耿府當妾,于是她下藥暗算了耿老爺,就這麼仗著月復里的孩子順利被納為妾。

入門後她自然得不到耿老爺的寵愛,更受到了汪氏的敵視,但她不在意,她只要過上好日子就好,接下來她使了一點伎倆讓自己的情郎進府里當總管,兩人得以近水樓台訴衷情,現在耿老爺死了,兩人更多了時間幽會。

王淵對崔姨娘亦是相當情深,這一生不娶,寧可偷偷模模在耿府里與她私會,更借著總管的權責從中撈了不少錢,全都交給崔姨娘,要不光憑著汪氏每月發下的月錢,哪夠崔姨娘另外偷渡銀錢給娘家人做生意。

就這麼在耿家過了好些年,崔姨娘從沒想過要跟汪氏杠上,汪氏是個厲害角色,但只要順著她的毛,就能過上富足的日子,何必找事討打?

她還想借著聯姻親上加親,讓娘家大哥的生意更上一層樓,意蓮已經沒有用處了,她只好寄望在大哥的小女兒身上。

「姨娘,二少爺來了。」

外面把風的林嬤嬤急喊,兩人連忙分開,下一刻,耿鴻霖馬上開門而入。

「王總管也在?」耿鴻霖有點意外的看向他,不明白為何房里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

王總管立即機靈的道︰「二少爺,我送來了一些簪子要給崔姨娘,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崔姨娘也刻意取出盒子里的簪子,對著兒子道︰「這些簪子都是你大哥日後要在店鋪里賣的,真的很漂亮吧!繼洗發精後,這個簪子肯定也能大賣的!」

說到洗發精,耿鴻霖雙眼閃著興奮光芒的道︰「那個洗發精真好用!叫什麼天然草……記不得了,總之很好用,洗了好香,發絲又柔軟,發質都變好了!」

崔姨娘見成功轉移了話題,暗自吁了口氣,接著忍不住念道︰「這時間你不在鋪子,跑回來做什麼?」

耿鴻霖聳了聳肩,「鋪子有掌櫃伙計在就好,我在那里也沒事干。」

崔姨娘真想打兒子,「什麼叫沒事干,真是沒出息!」

「耿記有大哥在,我只要過我二少爺的好日子就好,干麼累得像頭牛。」耿鴻霖說完後坐上椅子,啃起果子來。

崔姨娘看兒子成天像個闊少爺懶散過日子,心想他若有耿鈺棠的一半能干就好,不過也只是想想,反正耿鈺棠給了他一間大鋪子管,只要有定期去巡視,讓鋪子正場?運不賠錢、不出亂子,就算是有盡好他的職責了。

是啊,只要兒子有耿家二少爺這個頭餃在,這輩子就是過著不愁吃穿、無憂無慮的好日子,爭不爭氣重要嗎?崔姨娘這麼想也釋懷了,決定把兒子身上的秘密帶進棺材里。

耿鴻霖啃果子啃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對了娘,我是來問您的,表妹她何時還會再來?」

崔姨娘覺得兒子問這個不太對勁,「你問意蓮做什麼?」

耿鴻霖當下臉紅了,坦承道︰「沒想到才兩年沒見,她就變得這麼美,上次沒能多跟她相處真可惜……娘,幫我提親吧,我想娶表妹為妻。」

崔姨娘氣得打了他的頭,「沒出息!你可是耿家二少爺,你未來要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妻子!」

「我不要門當戶對,我只想娶自己喜歡的人!」挨了一記栗爆,耿鴻霖逃出了房間,讓門外守著的林嬤嬤和丫鬟嚇著了。

崔姨娘氣呼呼的叉腰看著兒子逃走的身影,雖然她想撮合佷女嫁入耿家,但她可瞧不上佷女,先別說她身為娘親,想為兒子找家世更好的姑娘這點,意蓮的心太高,是個和她一樣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說她自私有雙重標準也好,這種恬不知恥想爬上男人床的女人,她是不會讓她當媳婦的。

看來,她得盡快為兒子安排婚事了。

崔姨娘腦子開始轉著,思考該如何巴結汪氏為兒子謀得好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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