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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強寵 第九章

作者︰朱輕

味同嚼臘一般的用完飯菜,衛靈蕊本想將碗筷送去廚房的,奈何膝蓋疼痛得厲害,實在走不動路,她只好將食盒收拾好了,擺放在門口,然後胡亂洗漱了一下,上床如尸體一般的躺著。

越是夜深人靜,她越是睡不著。她一會兒擔心著不知新夫人何時進門,一會兒又擔心著會被新夫人無故懲治。可思來想去,她最最受不了的,還是將來有可能會看到大官人是如何寵爰新夫人。

昨兒夜里,衛靈蕊哭了整晚,第二天腫著一雙紅通通的桃子眼,步履蹣跚地去了大官人的院子里。

冷嬤嬤第一時間先撩起了她的裙子,模了模她的膝蓋?衛靈蕊頓了一頓,才明白過來,她應該不是心疼自己的膝蓋是不是腫了,而是想試試自己有沒有在膝蓋上墊些護墊什麼。

果然,冷嬤嬤模了一模,確定衛靈蕊沒有在膝蓋上戴棉套子,也模到了衛靈蕊的膝蓋已經腫了,她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想了想,冷嬤嬤對衛靈蕊說道︰「今兒姑娘要學的規矩,就是端水!喏,看到那盆水了嗎?過去端好了就站直了,不許動,端上一個時辰再說。」

然後她又解釋了一句,「日後新夫人進了門,要你端茶倒水什麼的,總不能端不動,站不直吧?」

衛靈蕊默默的走了過去,端起了那盆水,站在一旁。

湯嬤嬤有些放心不下衛靈蕊,就找了個理由過來看看。誰知一進門就看到衛靈蕊端著一盆水站在院子里,整個人都已經搖搖欲墜了。

再看看冷嬤嬤的表情,湯嬤嬤陪笑和冷嬤嬤說了幾句話,然後說道︰

「老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冷嬤嬤笑了笑,果然跟著湯嬤嬤出了門。

依舊端著那盆水站在院子里的衛靈蕊就听到冷嬤嬤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湯姐姐,我懂你的意思,可我也沒有辦法呀,老太太都已經和董老太太說好了,大官人和董家千金的婚事,那邊也說了容不得大官人有屋里有人侍候,我知道蕊兒姑娘實忱,可老太太既然派了我來辦這事兒,我要是辦不成,回去受罰不說……還有會比我厲害的人來勸走蕊兒姑娘的啊。」

在這一瞬間,衛靈蕊真是什麼都明白了。原來冷嬤嬤故意用這種方式,是想逼走她。以及大官人和董家千金的婚事真的已經定下,想必他急急去了省城,也是為了這事吧。

衛靈蕊閉了閉眼,任由眼角的眼淚順著面龐緩緩下。她突然打定了主

意,然後雙手一松,將那盛滿了清水的木盆重重摔在地上。

外頭正在說話的兩位嬤嬤頓時閉了嘴。

衛靈蕊一癇一拐地走出了院子,朝兩位嬤嬤頜首,淡淡地說道︰「請恕我失陪了。」然後就慢慢地朝著自己的小屋走去。

湯嬤嬤看看冷嬤嬤,又看了看衛靈蕊的背影,有些著急,「哎,蕊兒姑娘……」她打算追上去,勸說一下衛靈蕊,讓她挨到大官人回來。

可冷嬤嬤卻伸手攔住了她,又對著衛靈蕊的方向說道︰「既然蕊兒姑娘是個識時務的,那我也就……放心了。」她並不想為難人,但老太太的命令還是要听的。既然蕊兒姑娘已經知難而退,那她就沒有折磨她的理由了。

衛靈蕊回到了屋里,躺在床上思考著要怎麼辦。

剛才冷嬤嬤轉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老太太和董家的人都容不得

她這個通房丫頭的存在,那她還要賴在這里不走嗎?

其實湯嬤嬤的言外之意,衛靈蕊也很清楚。無外乎就是希望她能忍一忍,等到大官人回來,可是,老太太是大官人的母親啊,這婚姻之事無論男女,都要听從父母長輩的話,就算他趕了回來又怎樣。

膝蓋處傳來的尖銳疼痛讓衛靈蕊心煩意亂。她掀開裙子一看,紅腫得比昨天還要厲害些了,且還有些地方破了皮,破皮處已經開始滲起了黃水。

衛靈蕊掙扎著下了地,擰了一把濕帕子,讓敷在自己的膝蓋上。她又胡思亂想了許久,終于下定了離開的決心。

衛靈蕊熟悉傅府的巡夜規矩,于是她連夜打了個小包袱,只拿走了兩套棉質衣裳,還有她原來在娘家攢下的幾十個錢,拖著一雙沉重又帶著傷痛的腿,避開了巡夜的婆子,慢慢地出了府。

冬天的晚上,可真冷啊,簡直呵氣成霜。她互搓了一下冰冷的手臂,漫無目的地走遠。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一雙膝蓋疼得不行,只好縮在街角坐下,歇了好一會兒,直到冷得不行了,這才又掙扎著起來了,踉踉蹌蹌地繼續往前走。

天亮了,衛靈蕊還在走,天黑了,她依舊在走,直到再也沒了力氣,她才蜷縮在一戶人家的屋檐下,慢慢坐了下來。

沒過一會兒,一個老婆婆柱著拐杖過來了。她看到了衛靈蕊,很是驚

奇,上前問道︰「你是乞婆子嗎?」衛靈蕊一愣,紅著眼眶搖搖頭。

老婆婆打量了她一會兒,從腰帶里模出了鑰匙,開了門鎖進了屋。沒一會兒老婆婆又掌著一盞油燈出來了。

衛靈蕊正掙扎著站起來,準備離開。正好被老婆婆堵了個正著。老婆婆用油燈照著她看了看,見她年輕美貌,身上的衣裳也是干淨的,這才問道︰「姑娘,你這是……」

衛靈蕊兜里沒幾個錢,又無去處,見這老婆婆面善,只得悲悲戚戚地撒了個謊,說道︰「婆婆,我……後娘要賣了我,我不從,就跑了出來,如今無處去了。」

老婆婆頓時心生不忍,又見她行動不便,問道︰「那你的腿……」

「也是……被後娘打的。」說著,衛靈蕊的眼淚嘩嘩地往下淌,「求婆婆收容我幾日可好,等我養一養腿上的傷,我、我會做針線活,也會做家務,等我好了我會報答婆婆的。」

老婆婆嘆氣,將油燈遞給她,「姑娘,你拿著這燈,我來扶著你進去。我丈夫死得早,兒子從軍去了,我一個人住。你啊,就跟我作伴兒吧。」

衛靈蕊嚶嚶地哭了起來。老婆婆帶著她進了屋,又做了飯菜與她一塊兒吃。窮人家也沒什麼好吃的,不過就是糙米飯拌點兒腌菜,但餓了一整天的衛靈蕊吃得很香。

吃過飯,老婆婆又看了看衛靈蕊腿上的傷。鄉下人也沒什麼治病的良方,所以老婆婆打了水來先讓衛靈蕊把傷處洗淨,又抓了一把香爐灰來,灑在她的傷口上。

傅錦程剛趕到省城,才辦完了祭拜亡父的事兒,就收到了急報,說蕊兒失蹤了?他頓時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

府里眾人都戰戰兢兢的,湯嬤嬤見傅錦程回來便哭著對他說道︰「大官人一走,第二天老太太身邊的冷嬤嬤就趕了來,說是要教蕊兒規矩。我瞧著,那算是哪門子的教規矩,根本就是故意為難蕊兒。我略勸了勸,冷嬤嬤就說,她原是奉了老太太之命,過來驅趕蕊兒姑娘的……」

然後將那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與傅錦程听。

未了,她又對傅錦程說道︰「想來冷嬤嬤說的話,全被蕊兒听到。您也是知道的,蕊兒本是好人家的姑娘,大約是受不得羞辱,她、她就……連夜走了。而那冷嬤嬤見蕊兒姑娘走了,隔了一天便也回了省城。」

傅錦程呆住,隨即恨得直咬牙!

湯嬤嬤哭道︰「那個傻孩子,她走的時候連件厚實點兒的衣裳也帶,更別說錢財了,哎喲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孤身一人走在外頭,又沒有錢身上還帶著傷……她怎麼活啊。」

傅錦程面色鐵青。半晌,他才問道︰「可有使了人去尋?」

湯嬤嬤揩了揩眼淚,說道︰「已有讓鋪子里的伙計們在外頭尋了三四日了,始終沒有消息。不過,她身上無錢,想來也沒法子雇車……」

傅錦程想了半日,說道︰「她傷的是何處,要不要緊?」湯嬤嬤道︰「她被冷嬤嬤給逼著,在青石板上跪足了一整日,第二天連走路的力氣也無……」

傅錦程心痛如絞,狠喘了兩口粗氣,才說道︰「趕緊派人在三縣之中的藥鋪布下眼線,無論是誰去看膝蓋傷的,都盡快來報!」

湯嬤嬤急忙去了。

傅錦程環顧著這院子,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不過出門辦事去了幾天,她就走了?她真的走了?

是,她走了。

只一眼,他就確定了。她在的時候,院子里總會有些細微的變化。她會把他屋里的書搬出來,放在廊下晾一晾,或曬些茉莉花,又或者調整一下院子里盆景擺放的位置。

現在?這院子確實干淨整潔,就是沒一點兒人間煙火味兒。像座華麗的、冷冰冰的囚牢。

站在初冬的日頭底下,傅錦程只覺得渾身冰冷。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腿,慢慢踱進了屋里。

屋子里也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入眼處便是一張寬大的書案,他忍不住就想起了,他曾在此處逼迫她與他歡好,還戲弄她,用朱砂在她雪白的身子上畫了朵嬌艷的杏花。

再看看置放在美人榻上的兩個蓬松的大枕頭,傅錦程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讓她做枕頭,是為了擺弄她,可她卻會在他坐在書案前看書時,將那顆枕頭塞在她的腰後。

他還看到了那只擺放在炕桌上的小錦盒,打開一眼,她爰吃的蜜漬杏脯—粒也不少。

這屋里處處留著她存在過的痕跡,可她……卻不在了。

傅錦程在屋里待住了半天,覺得越來越冷。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有她在,他總覺得這是一間最最最溫暖的屋子。只要回來了,看到了她,真是怎麼都好,如今卻……

傅錦程又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啊,院子里也沒有她。他怔怔地站著,直到腿酸痛得厲害,才又回了屋。可屋里也沒她的蹤影……

他六神無主,就這樣不停地進屋,又出來了,又進了屋,又出來了。最終,在這個沒有她的世界里,他根本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傅錦程發了半天的呆,才喚來了一個婆子,讓她帶他去蕊兒的房間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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