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債嫁 第六章

作者︰朱輕

第四章

兩人一路疾行下山,正如玉驚鴻所說,他們回到山腳下的玉府時,天果然已經蒙蒙黑了。

到了玉府,玉氏夫婦已經急得團團轉。

但見二人平安歸來,玉氏夫婦雖然松了一口氣,可當他們看到崔寧遠與玉驚鴻兩人神情疲倦,且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爛爛的樣子,又忍不住十分擔憂。

崔寧遠之父淳王大約是見二人足有兩日未歸,似乎也有些擔心,早已經派了下人來玉府守著。此時見崔寧遠回來了,下人連忙將他架上了馬車。在臨走前,崔寧遠對玉氏夫婦表達了自己沒能好好照顧玉驚鴻的歉意,又說過段時間再上門道謝。

崔寧遠走後,玉夫人則開始問起玉驚鴻,為何昨夜不歸。玉驚鴻便將這兩天在山上發生的事兒告訴了母親。

玉夫人一听,又想起夫君的交代,她眼珠子一轉,假裝責問女兒,「既知崔公子走不慣山路,怎麼還把他往最難走的麒麟峰?就應該帶著他走若陽谷才對,那兒地勢平緩得多。」

玉驚鴻啞口無言,當時她以為崔公子是來為難玉家的嘛。

見女兒一副愧疚的樣子,玉夫人既心疼又有些不自在,便讓女兒好好休息,還按著夫君交代的,囑咐女兒道︰「那崔公子的父親與你爹爹是多年好友,以前也幫襯過我們很多,不能輕易得罪。既你知道錯了,崔公子又受了傷,明兒你帶些禮物,上崔府去與崔公子陪個不是。」

玉驚鴻覺得這事兒確實怪自己,便滿口應下。

第二天,玉驚鴻帶著自己侍弄的幾株蘭草、茶葉、點心,自家莊子上出品的一些土產,以及劉嬸兒自己做的幾帖跌打藥膏,坐了馬車往崔家而去。

崔家的院子看起來,較玉府更小一些。讓人感到奇怪的是,崔府居然沒有女僕?且崔府不但沒有女僕,男僕還特別多。

看起來還個個兒都年輕力壯的,怕有百兒八十人之多。

還有這崔府看起來雖然也挺干淨整潔的,可門外除了兩尊石獅子之外,就再無任何一丁點的裝飾。就連她被男僕迎到府中之後,這會客廳看起來也是冷冷清清的,牆上沒有掛字畫,窗下也無花草裝飾。

這兒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家,倒像是個臨時住所,似乎主人也只是將就著住一住。

听說玉家娘子來了,崔寧遠大喜,他正要去見她,卻被父親淳王攔住。

崔寧遠不解地問道︰「父王,這是何解?」昨天他一回來便已向父王表明了心意,想娶玉家娘子為正妃,父王也是極贊成的,那怎麼玉娘子上門了,父王卻不讓他見呢?

王爺模著胡子,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提醒他,「你不是受了傷?」

崔寧遠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耐煩地說道︰「就這……叫傷?」

王爺大怒,伸手彈了他一個爆栗,罵道︰「你這樣笨,難怪討不到媳婦兒。總之給我听好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來。」說著,王爺便背著手出去見客去了。

看著父王的背影,崔寧遠有些無奈。

玉驚鴻在會客廳里等了一會兒。

很快,一個身材魁梧高壯,面泛紅光,聲若洪鐘,生得與崔公子足有五分相似,只是年紀稍長些的一個中年男子龍行虎步的走了出來。

她立時猜到,這位應該就是崔公子的父親崔老爺了。不過,她也在心下暗自月復誹,不是說崔老爺身患重病嗎?怎麼看起來不像。

這時,崔老爺已經驚喜萬分的迎了過來,說道︰「玉娘子來了,真是稀客,稀客呀。」

玉驚鴻連忙朝崔老爺行禮,說道︰「小女見過崔老爺,小女領著公子上山尋蘭草時……為了圖快,走的是險峻小道,害得公子受了傷,小女心中過意不去,今日特備薄禮一份,特來探望公子,還望公子與老爺莫要見怪。」頓了一頓,她又問道︰「也不知道公子的傷勢……好些了?」

听她問起崔寧遠的傷勢,崔老爺愁眉深鎖,他也不答,總之就是心事重重地長嘆了一口氣。

玉驚鴻的心里頓時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崔老爺?」她小心翼翼地追問,滿心的不安。

崔老爺一揮手,假裝雲淡風輕,「並不妨事,玉娘子可別往心里去,對了,我听犬子說,玉娘子擅棋?」

「略通一二,崔老爺,不知公子他……」

崔老爺大喜,「那我們來對弈一局,如何?」

玉驚鴻心中焦急,哪兒有心思下棋,便道︰「那公子他……」

崔老爺昨天听說玉驚鴻能解吳圖二十四盤,早在心中對她驚為天人了。此刻想起了這一茬兒,哪里還顧得上兒子的婚事,當下便胡謅道︰「犬子正在小睡,我們先擺上一盤兒,等下完了棋,他睡醒了再說,來來來……」說著,崔老爺便自顧自地翻出了棋盤與棋盒。

玉驚鴻本無心博弈,奈何崔老爺也愛鑽研棋藝,當下就擺了他最近得的一本爛柯譜里的左孤局,玉驚鴻頓時就被吸引住了。

于是,兩人開始對弈,這一下就是兩個時辰過去了,崔老爺盡輸。

他不服氣,直嚷著再來一盤,玉驚鴻也難得遇到勁敵,便允了,結果兩人這麼一對弈,竟然下棋下到了天蒙蒙亮。

可就算天都已經亮了,崔老爺卻依舊被玉驚鴻給逼到輸路。算起來,這一晚上,他竟連輸了四盤。崔老爺不想再輸棋,于是他眼珠子一轉,一抬手,故意說道︰「哎喲,肚子餓。」話音剛落,他的袖子便將棋盤上的棋子給掃落了。

玉驚鴻一怔,她突然驚覺,怎麼屋里掌起了燈,而且窗外天蒙蒙亮的,公雞都打鳴兒了呢,她這是在崔府過了一夜?玉驚鴻被嚇得不輕,她心慌慌地站起身,想向崔老爺告辭。

崔老爺卻安慰她道︰「玉娘子不必擔憂,我與令尊是老友,到了這兒,你就把這兒當成你的家,待會兒等天亮了,我讓犬子親自送你回去。只是這會兒可不行,這天還沒亮就趕路,馬車也不好走是不是?肚子餓了先填飽肚子。」

玉驚鴻雖然覺得崔老爺說得有理,可她從昨兒起就沒吃晚飯,早已肚餓得緊,現在崔老爺還不停地念叨,她就覺得更餓了。

崔老爺嘗試著問道︰「對了,玉娘子,我听犬子說,玉娘子廚藝不俗?我家的廚子是本地找的,這個時候應該還沒來得及趕過來,不如……」其實,是他也想試試玉娘子的手藝。

玉驚鴻對這個性格爽朗的崔老爺還挺有好感的,听了他的話,再加上她也肚子餓得緊,便點了點頭。崔老爺大喜,就領著她去了廚房。

崔家的廚房里倒是油鹽醬醋樣樣兒齊全,玉驚鴻就動手煮了一鍋面。

面條在湯鍋里翻滾著,還沒煮好,可隱匿在一旁的崔寧遠卻已經忍不得了。

她和父王下了一夜的棋,他就在外頭站了整整一夜。不為別的,就為了多看她一眼,只是沉迷博弈的她,竟然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存在。

這會兒她煮了面,還要讓他假裝什麼也看不到嗎?那可辦不到。

于是,崔寧遠大搖大擺地出來了。

玉驚鴻正在煮面,當然沒有注意到他,倒是淳王一眼就看到了兒子。他連忙朝著兒子打手勢,意思是快點躲起來,他都暗示過玉娘子,說他病得快不行了,他怎麼現在又出來了?可崔寧遠卻不為所動。

就對著她煮的這鍋面,他也無法無動于衷。

所以玉驚鴻一轉身,就看到了崔寧遠,她愣了一下,心想,這崔公子好像也不是崔老爺所說的那樣,病得快不行了嘛。

玉驚鴻正驚覺詫異,卻見崔老爺用胳膊肘兒狠狠的捅了一下崔公子,然後,崔老爺似乎還帶著威脅的表情在崔公子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話,跟著,崔老爺這才背負著雙手,優哉悠哉地走開了。

崔寧遠便朝她笑了笑,走了過來。

玉驚鴻搶先問道︰「公子,你的手……」

崔寧遠道︰「我的手……本無事,是大夫說得嚴重,說是會廢掉,也不知是真是假。」說著,他還伸出手讓她看。不過,他的一雙手上都纏著布條,也看不到傷口。

玉驚鴻一呆,急忙說道︰「公子,這本是我的不是,我會想法子請來良醫,替公子治好手的。」

崔寧遠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聞到了玉驚鴻煮好的那一鍋面的香氣,他舌忝了舌忝嘴唇,說道︰「我有些肚餓了,也不知吃了面以後,我這手會不會好一點?」

玉驚鴻連忙轉身,從櫥櫃里找出了干淨的碗,把面盛在碗里。崔寧遠也學著她的樣子,拿了個碗出來,示意她添碗。跟著,他接過了她放在灶台上的那碗湯面,兩口三口地吃完了。

吃完一碗湯面,崔寧遠只覺得意猶未盡,索性直接拿著筷子捧著湯鍋,將一整鍋的面連著湯水全給吃光光。

玉驚鴻捧著碗面才吃了兩口,甚至還不及讓崔公子留一些給崔老爺,湯鍋已經見了底。

這時崔老爺終于姍姍來遲,一進廚房,他見兒子正捧著湯鍋往嘴里倒湯,顯見兒子連一口面湯也沒給自己留下。

崔老爺被氣壞了,他正準備大罵兒子一通,可前院卻有家丁來報,說玉老爺與玉夫人來了。

玉驚鴻一听,頓覺大事不妙,定是父母見自己一夜未歸,前來尋找自己了。她連忙跟在崔老爺身後,一塊兒跑到了前院,正準備對父母解釋幾句的。

沒想到,父母壓根兒就不理她,直接對著崔老爺就跪下了,還哇哇大哭。

玉驚鴻驚呆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只听到這邊玉老爺對著崔老爺哭道︰「王爺,家下小女雖是和離女,但她一介孤身女子,卻與賢郡王在山上共度了兩日兩夜,王爺,萬一日後這事兒了傳出去……可如何是好?」

那邊崔老爺也苦著臉對玉老爺說道︰「老太傅,小兒跟著令千金上山,不慎跌跤摔壞了手,恐怕以後也娶不到媳婦兒了,你看是不是我兩家結個親?」

玉驚鴻目瞪口呆,什麼?什麼什麼……賢郡王?

雖然說,早先她就覺得崔公子非富即貴的,而且崔姓又是國姓,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崔公子居然是當朝的賢郡王?

天,他是賢郡王崔寧遠?那崔老爺,就是本朝戰神,淳王崔無威了?

她撫住了自己的心口,心慌意亂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好像撞到了人,回頭一看,堵在她身後的,可不就是……崔寧遠?

英挺俊朗的他,正垂下眸子定定地看向她,且唇角微勾,抿出了好看的弧度。

莫名其妙的,玉驚鴻便覺面上燒得慌。

說真的,幾天前她初見到他時,便覺得如遇謫仙。也曾令她心如撞鹿過,但當時也沒多想,就覺得他生得那樣好看,且從言行舉止中也能看出,他定是位教養良好,非富即貴的人物。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是當朝的賢郡王。

梁國皇族人丁不旺,嫡系只有當今聖上,與眼前的這位賢郡王二人。玉驚鴻幼時雖然也曾隨娘親嫂子入宮覲見過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卻因男女之別,從未見過聖上與賢郡王。

即便她父親曾為帝師,聖上與賢郡王年幼時也來過她家,可她卻一直循著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規矩,從未見過他。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這時,玉夫人捧著一樣物件兒過來,對淳王說道︰「王爺,這是外男之物,請恕小女驚鴻不能收下。」

玉驚鴻又瞪大了眼楮,那不是在山上的時候,崔寧遠交給她的那把匕首嗎?糟糕,當時下山後,她完全忘記他的匕首了。

可玉驚鴻還沒來得及答話,就听到淳王說道︰「玉夫人,這不是就是小兒交由令媛的信物嘛,你們知道的,這定情信物怎能輕易退回?快快收好,快快收好。」

玉驚鴻吃驚的再一次瞪大了眼楮。

什麼?什麼定情信物,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玉驚鴻正要反駁,卻見自家爹娘相互交換了一個欣喜的眼神,玉驚鴻更覺大事不妙,正要開口……

不料,玉夫人卻搶著說道︰「既是這樣,那這門親事……」

「就這麼定了。」淳王一錘定音。

「就這麼定了。」玉老爺斬釘截鐵地說道。

玉驚鴻震驚了,不是說,初嫁從父,再嫁從己的嗎?她、她……她是個和離女,爹娘也是真心疼她,按說就算是再嫁,也應該先問過她的意思才對,怎麼……

玉驚鴻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自家娘親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伸手就拔過了她頭頂上的白玉簪。

這變故發生得太快,令她無法阻止,于是,她那一頭如瀑布般的油亮青絲便披散在了腦後。玉夫人連眉梢都含著笑,甚至還溫柔細心地幫女兒打理了一下頭發。

「娘親,你……」玉驚鴻有些不習慣,按梁國的風俗,雲英未嫁的小娘子才能散發,在頭頂梳個發髻,像她這樣兒的失婚婦人,就應該在頭頂堆個道姑髻的。如今娘親把她盤發的簪子拿去,又令她披散了長發,這、這……

然而更讓她震驚的還在後頭。

只見玉夫人拿著那支從女兒發髻上抽下來的白玉簪,走到了賢郡王崔寧遠的跟前,說道︰「郡王爺,這是家下小女的信物,請收好了。」

啊,娘親怎麼能這樣?玉驚鴻吃了一驚,急忙上前想奪回自己的簪子。

而崔寧遠已經伸手接過,並且拿著簪子對玉夫人略一頜首,然後轉頭看向了玉驚鴻,笑道︰「多謝娘子賜簪。」說完,他便抬頭,將那枝白玉簪插入了他頭頂的發髻上。

當氣急敗壞的玉驚鴻對到他面前時,已經遲了。

曾經屬于她的那枝白玉簪,那還是她百日抓周時,祖母所賜的玉家傳家寶,已經陪伴了她十九年光陰的白玉簪。如今卻已經簪在了崔寧遠的頭上。

看著玉驚鴻又羞又惱的模樣兒,更加顯得粉頰含春,眼眉如畫,崔寧遠有些心猿意馬了起來。他倒是很想單獨和她說說話來著,可雙方長輩都在,他連一句你等著我來娶你也不好說,只能看著她,微微的笑。

玉驚鴻則又羞又氣,哪有人這樣,問都沒問過她一句就……

這時,玉夫人將那匕首遞了過來,塞在她手里,語重心長地說道︰「女兒啊,這一次……你可得好好拿著,好好……把握。」

玉驚鴻一怔,她面上的羞意瞬間散去,並且抬眼看向了娘親。娘親雖然滿面含笑,可她卻能听出娘親話語中的別樣語氣,玉驚鴻緊緊地攥住了手里的匕首。

這時,玉老爺與淳王已經言簡意賅地達成了共識,他們已經口頭定下了玉驚鴻與崔寧遠的婚事,並且還商量好了一些細節。因崔寧遠名義上是淳王之子,實是先帝與太後的親子,所以他的婚事必須必須報請宮中太後知道,並定奪。

于是淳王與玉老爺約好,淳王與賢郡王明兒就先一步上京打點。玉氏一家子也得在月底前趕回京城。

玉驚鴻退立于娘親身後,再也不發一言,也不願再看崔寧遠一眼,當爹娘與淳王爺說完了事兒以後,她便默默地跟著爹娘上了馬車,回到了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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