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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兆貴女 第九章 用美食換兵權

作者︰風光

金州衛西臨渤海,東臨東大洋,因此這里近海的村落大多靠海維生,離得遠的陸地就種些蔬菜果樹。

當地氣候四季分明,不過當他們來到這里時已近夏末,天氣倒是涼得很快,兼之風大,馬車里的女眷早就穿起了披風。

衛所所在的金州城只是一座土城,卻是海上通往東北的必經之路,雍承志及雍昊淵一看這城的規模不小,但城牆竟如此不堪一擊,齊齊皺起了眉。

不過人生地不熟,他們並沒有多說什麼,雍承志決定先帶著七、八名親兵領頭,後面跟著向冬兒的馬車,雍昊淵則帶著七、八人殿後,準備進城。至于其余兩百多人,他們先安排在城外的小村落之中,他們先來看看金州衛的情況。

金州城位置偏遠,物產不豐,平時來來往往也只是些小商販,只有特定時期會有大商賈來收些漁產干貨,所以即使雍承志等人已經極力低調,但這麼一大群人還帶馬車,仍是非常惹眼。

城門的守將態度不遜,雍昊淵看到士兵收了不少進城商旅給的賄賂,輪到他們時,守門的士兵一副沒錢就不給過的樣子,著實令人厭煩。

「放肆!」雍承志大罵一聲,亮出了晉王的令牌,原以為對方會嚇得屁滾尿流,想不到那名士兵仍然態度相當高傲。

「你說晉王就晉王?那我還說是玉皇大帝呢!總之要進城就要有路引,而且還要有……哼哼你們也知道的。」他居然還伸了伸手,索賄得正大光明。

雍承志頓時有些傻眼,憑他的身分,何時需要路引那樣的東西?

在京城和北地,他都是靠臉進出的,甚至以往趕路至北地時,進城前每座城里的官吏早就打听好他來的時刻,早早在城門口等待,好吃好喝地侍候著,這個金州城的守門士兵簡直忒沒眼光。

雍昊淵策馬上前,淡淡地道︰「金州衛屬遼東都指揮使司,如今遼東沒有指揮使,你們作主的人是誰?叫他出來。」

「作主的人……你說陳千戶?咱們千戶大人是你想見就見的嗎?你什麼玩意兒?」士兵還真和他們杠上了,不拿點好處不松手似的。

然而城頭上的士兵想的卻與守門這人不一樣。守門這人是陳千戶的心月復,平時城門口得的賄賂,大多都上交了陳千戶,所以很是得勢,造成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而陳千戶本人更是個眼光短淺的,總覺得天高皇帝遠,在這金州城里作威作福,根本也沒人管得了他。

然而眼下這十幾個人,看起來儀表不凡,哪里是以前那些被派到邊荒視察、不上不下的草包官吏能比的?所以城頭上的士兵听到他們自稱晉王後,偷偷派了個人先去和陳千戶稟報了。

陳千戶听了,思索片刻,想起前幾個月不就有那麼個旨意傳來,說晉王要被流放到他這小地方來了?

如果晉王是要來兼任遼東指揮使,他自然會費心巴結,但這次晉王可是被流放,也不可能帶兵來,而他自己手下可是有一千多人听他號令,他怕什麼?想來這里享福,讓他這個千戶侍候著,門都沒有!

陳千戶井底之蛙當久了,便小覷了一個親王擁有的實力,在城外的三百名晉王精銳,每一個都能殺他千戶底下的小兵幾十個,何況晉王雖是被流放,可沒有被奪爵,又豈是他一個千戶可以欺負的?

陳千戶慢吞吞地來到城門前,只見晉王等人與城門守軍僵持不下,听到晉王的人堅持要見他,他便擺足了大官的架子,帶著二十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是誰說要找我?」

守門的士兵見陳千戶來了,連忙一臉諂媚地湊過去。「千戶大人,這群人沒有路引想進城,還說自己是晉王哩!」

陳千戶懶洋洋地看了雍承志一眼。

只這一眼,他在雍承志心中已被判了死刑,只是雍承志初來乍到,即使想發威也得模清楚情況再說。

「這位是晉王爺?」陳千戶也是擺出一臉不信的樣子。

雍承志又將令牌拿出來一次,陳千戶的態度才稍微改變,不過也只是稍微,言語中的那種怠慢仍顯而易見。

「唉呀!王爺您總算到了啊,可叫卑職一陣好等。」陳千戶裝模作樣地罵了那個小兵。

「就你這個沒眼力的!晉王爺尊駕,你竟然不認得?給我滾回去看門!」

那名小兵唯唯諾諾地受了,卻也沒受到懲罰,居然還嘻皮笑臉的回去,雍承志的臉更沉了。

「王爺,卑職早已將您在金州城的住處備好,馬上就帶您過去。」陳千戶說完便走在雍承志的前面,竟是示意雍承志跟著他,至于其他人,甚至是世子雍昊淵,他都沒多看一眼。

雍承志從小到大可沒受過這樣的對待,這個陳千戶倒是給了他前所未有的體驗,陰沉的臉上居然慢慢露出笑容,就像他面對敵國的軍隊時露出的笑容一般,那樣的殺氣騰騰。

一路上盡是些土房瓦房,代表這里實在不富裕,不過行人倒是不少,販夫走卒,商鋪酒樓林立,熱鬧的景象讓一直沉默不語的雍昊淵有了些盼頭,他來到東北就是想建立私軍,如果連基本的人口都沒有,還談什麼軍隊?

不一會兒,馬車到了一座小院子前,陳千戶說道︰「這便是王爺未來的居所了。」

雍承志一看這門面,知道頂多只是個三、四進的房舍,連他以前晉王府的一個院子都比不上,不由面沉如水。

他的小廝見狀立刻說道︰「王爺的居所,豈可如此寒酸?」

陳千戶夸張地叫了起來。「這可冤枉小的了!王爺,這金州城里可窮的很吶!這樣的一戶已經算是金州城里數一數二的院子了,您要是嫌棄,那是真沒地方給您住了。」為了表明自己已經盡力,他還加油添醋地解釋道︰「王爺您別看咱們金州城土地遼闊荒涼,其實那都

是有主的,總也不能在上面亂蓋房子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愛住不住,他反正已給了房子。

雍承志忍不住想直接拿刀砍了這沒眼色的東西,卻被雍昊淵拉住了手,微微搖頭。

陳千戶見他有氣發不出,還以為堂堂王爺也要在他面前忍氣吞聲,不由更加得意起來,將雍承志等人扔在這里就大搖大擺的離去了,甚至連個服侍的小兵都沒派過來。

雍承志冷道︰「這房子是金州城數一數二的院子?我們一路行來也是不乏高門大戶,竟拿這小院子糊弄本王?」

「先留著他的命,不過是只小蝦米。」雍昊淵淡淡回道︰「看他能弄出什麼花招。」

算是暫時接受這個說法,雍承志領了眾人進院子,雍昊淵也從馬上下來,換成了輪椅。向冬兒在車里听了一路,早就受不了,等車子一進院子,她不待人扶,馬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然而,就在她剛踩到地面的時候,就听到匡啷,接著是砰的一聲重擊聲,馬車的輪子居然月兌落了一個,車廂就這麼歪在了一邊,把還在里頭的翡兒翠兒與李嬤嬤摔得七葷八素。

一車的人就只有向冬兒一個沒事,幾名親兵的臉忍不住抽了幾下,趕緊上前幫忙,雍昊淵也顧不得這陣子與她的憋扭,將她拉到了身旁。

「你沒事吧!」

「我沒事。」向冬兒也是有些嚇一跳,平時表情靈動的臉蛋兒都呆了。

「沒事就好。」他松口氣,伸手想揉揉她的臉,確認她真的沒事,但手才伸到一半,便僵在那里,最終仍是收了回來,同時臉上的神情也恢復漠然,隨即轉身推著輪椅進屋。

向冬兒眼睜睜地看著他情緒上的轉變,最後居然不理她了,不由惱得咬牙切齒。

「看你再裝!明明有事卻不告訴我,這樣逃避很好玩嗎?總有一天要你好看!」

陳千戶給的是一座四進的宅子,幸而雍承志帶進金州城的人不多,勉強住得下。

他自己住正房,雍昊淵及向冬兒住東廂,西廂房則是讓翡兒翠兒及李嬤嬤住了,剩余的侍衛小廝們就住到大門旁一整排的倒座房,屋後原本該給閨女住的後罩房則空下來另做他用。

向冬兒原本就沒什麼世子妃的架子,吩咐眾人灑掃庭院及屋子,翡兒翠兒去收拾整理屋中的細軟,至于她則帶著李嬤嬤上街采買,一屋子的人等著用膳呢!

東北的民風比京里又更開放,加上向冬兒是出嫁的婦人,不講求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橫豎後頭還跟著兩名侍衛,便好生生地逛了一回市集。

今日並非趕集日,不過金州城原就是自給自足的地方,所以商販也不少,只是式樣並不多,向冬兒好奇的詢問幾個小販,大伙兒都說城里的東西沒有城外那些小村落的特產多,想吃地道的口味還是得出城才行,她便留了個心眼,總有一天要到金州城外看看。

最後她采買了黃豆、大米、面、臘肉、豬肉、雞肉、雞蛋、青菜、白菜、木耳、蘑菇等基本食材,也因此處靠海,水產豐富,還買了些魚蝦和干貨,最後添購了些醬料、咸菜和鹽巴,讓侍衛們去借了一輛板車,弄了滿滿一大車推回府內。

回府後,拉著翡兒與翠兒進廚房,幾個人趕忙燒起飯來了。

先煮了一大鍋白米,讓箬兒去揉面做些饅頭,翠兒則是處理起麻煩的魚蝦,該去鱗的去鱗,剝殼的剝殼,再將內髒除去清洗干淨。李嬤嬤和向冬兒分工合作切著菜肉、調制醬汁等等,一次要煮近二十人的飯,可是個大挑戰。

不過向冬兒忙得起勁,以前待在侯府是沒得煮,餓得發慌,後來到了王府是餐餐有人煮,她閑得發慌,現在自己動起手來,腳踏實地心安理得,她才覺得是個過生活的樣子。

她將豬肉煸出油,再放到陶鍋里加入醬油,與大蔥、大蒜、辣椒、八角還有泡過的黃豆一起炖,一個時辰之後便能成為又油又香的炖豬肉,搭著大米飯都能吃上好幾碗。

臘肉、蒜苗與雞蛋一起炒,讓那些男人用饅頭夾著吃,雞肉炒了一大盤木耳雞丁,烤了雞腿,雞架子拿去煮湯,還放了好些蘑菇,打了蛋花,剩下的木耳加醋和芫荽做了涼菜,煎魚及蒸魚各一式,蝦子魚塊則與白菜還有些咸菜炖在了一起,放了一大匙豬油與油渣,增添香氣。

這里物產不豐饒,能煮出來的都是些簡單的菜式,調味也不多,卻益發顯得美味。好不容易菜都下鍋了,就等著那些炖煮蒸的東西一向冬兒才終于松了口氣,有心情與李嬤嬤聊天說笑。

「這樣該夠大伙兒吃了。」向冬兒偷捏起一塊涼拌木耳,入口又酸又香,好吃得眯起了眼楮。

「瞧你這壞模樣,也就世子受得了你。」李嬤嬤笑罵了一聲,她雖是教養嬤嬤,可是自從向冬兒嫁入王府後,已經很久沒訓話了。

「明明他才壞呢!」向冬兒雛了皺鼻子,想到他這陣子的陰陽怪氣就來氣。

「唉,你們小兩口是怎麼了?這一路上盡是橫眉瞪眼的。世子身子不便,又是被流放到這邊荒之地,心情必然受了影響,這時候你要多多體恤他,怎麼還和他擺臉色呢?」李嬤嬤叨念著。

向冬兒可是不依了。「是他有重要的事情瞞著我,什麼都不和我說,問他又不願意搭理,我才生氣的。」

李嬤嬤卻是搖了搖頭。「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世子藏著不說的那件事很重要呢?他不說必有他的原因,你也不想想你的性子直,他也怕你藏不住話,到時候由你這里傳了出去,豈不壞了他的好事?」

向冬兒一怔,好像還真是如此。不過她仍舊不甘心地道︰「我這人口風最緊了,才不會亂說話。」

李嬤嬤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你們做夫妻才多久?一年左右吧?更別說大多時間世子是不在的,他能多了解你?你就別給他添亂了,淨為那些小事嘔氣,世子到了地頭還有的忙,你也不希望他家宅不寧吧?」

向冬兒扁著嘴,終是胡亂地點著頭,不過她心里卻想著,總是要讓他知道別什麼事都瞞著她,她是可以同甘共苦的哩!

她們在廚房煮得熱火朝天的同時,雍承志父子在書房討論著接下來在金州衛的規劃,而那個神出鬼沒的任皓竟也站在一旁,都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

來到東北天高皇帝遠,地廣人稀,也沒有需要避諱的人,任皓便順勢由暗轉明,在雍昊淵身旁做事,雍承志也是隱約知道兒子有些暗地里的勢力,見到任皓這般人才,不由內心贊許。

「那城牆是一定要加強的,還有這里的人太窮,吃都吃不飽遑論練兵,總要讓他們先吃飽才成,所以要先有賺錢的路子……」雍承志也是苦過來的人,不過才在金州城里逛了半圈,就能把這城里的情況模清了七七八八。

雍昊淵目光微冷,「在做這些之前,得先解決那個陳千戶。」

雍承志點了點頭,「陳千戶或許做得了金州城的主,但他做不了金州衛的主,他的上面還有人,總不能讓我堂堂親王還過去找他,得他來才成,否則倒成了他給咱們下馬威了。」「那很容易,只要陳千戶出事,他不來也不行。」雍昊淵目光望向了任皓。

任皓苦笑道︰「屬下比王爺先幾日來到金州城,已然了解這里的情況以及陳千戶的勢力,他那人就是個土霸王……」他先解釋了一番金州城的現況,包括了士農工商各方面,最後才說回陳千戶。「……他手下有一千多名民兵,平時農耕戰時成軍,不過金州衛主要的外敵仍是倭寇,倭寇自海上來,防不勝防,只不過這幾年很少入侵,倒是便宜了陳千戶,養得那些兵也都懶散了。」

「那怎麼可以?」雍承志听得直皴眉,「等解決了陳千戶,就把咱們那三百親兵帶進金州城讓他們平時練兵好了!否則真要等倭寇打來,整個金州衛都要淪陷。」

「王爺想將兵帶進來之前,除了陳千戶,還有一件事要解決。」任皓若有所思地道︰

「金州城外丘陵密林遍布,時有山匪。就屬下所知,至少有三批人定期會下山劫掠,然後金州城就會關城門,不聞不問,跟說好的一樣。」

雍昊淵听了,眼眸微沉,意有所指地道︰「既然陳千戶放任山賊為亂,不如就讓他和山賊一起同歸于盡吧。」

「你的意思是……」雍承志心中一動。

「就是那個意思。」雍昊淵沒有明說,但他們都懂他的意思。「倒了一個陳千戶,他的上級很快就會來拜見王爺了。」

三人又細細地商量了一下細節,便听到門口傳來敲門聲音。

「父王,夫……我是冬兒,你們談好了嗎?」這府里人人都忙,向冬兒也不好意思讓翡兒翠兒再抽空來通傳,只好自己來跑腿了。

「進來吧。」雍承志發現她沒喚夫君,多看了雍昊淵一眼。

雍昊淵仍然面無表情,不過眼瞳微微閃過一絲黯然。

向冬兒推了門,卻沒進去,只是在門外說道︰「父王,冬兒只是來喚你們用膳,菜都煮好了,沒有你們上桌,大家都不敢動筷子。」

「好了,馬上就過去。」雍承志朝她一笑,知道她也忙了一早上,居然還自己來請人,心忖真是個勤勞的好娃子。

向冬兒隨即便想關門離開,卻不意與屋內的任皓對上了眼,她愣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也沒多問,便關門離開。

雍昊淵沉下了臉,她看也沒看、問也沒問他,卻是一直盯著任皓,莫不成瞧上任皓的俊美了?

任皓見主子臉色不對,直在心里喊冤,他總覺得向冬兒那一眼絕不是看他俊,而是別有深意啊……

到了金州城也半個月了,向冬兒天天出門采買,東家長西家短,很快也和百姓們打成一片。

她過去在歸遠侯府時沒機會接觸貴女的圈子,出門結交的也都是些平民百姓,所以沒有高門大戶那些閨秀的架子,很是平易近人,再加上百姓只當她是新搬來的住戶,無人知道那棟空了很久的宅子里住的竟是晉王一家,都很熱情地向她介紹哪里有好東西。

距離金州城外約百里路的地方有座綠水村,村子里做的魚醬、蝦醬,還有筍干、炒栗子、辣白菜等等特色小吃都是城里買不到的,很多商旅還會特地繞到綠水村去向村民購買。

這幾日,別說與雍昊淵把話說開了,連他人都沒能見著一面,向冬兒只能讓自己忙得團團轉,省得歇下來就整天琢磨著他的事,想得頭都痛了。

所以她決定帶著李嬤嬤與翡翠兩婢,再找兩個侍衛陪同,和她出城到綠水村去,原該和雍昊淵說一聲的,可是誰叫他不見蹤影,她索性不告而別。

那輛掉了輪子的馬車已經修好了,他們搭著馬車出城,由侍衛擔任車夫,這樣腳程能比走路快上許多,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眾人就來到了綠水村村頭。

但他們不知道,在他們一出城後,陳千戶算算到了某個日子,就直接讓守城士兵關上了金州城的城門,再不讓人進出。

綠水村里路窄,不易行車,向冬兒等人將馬車停在路邊,留了一個侍衛守著,其他人步行進入村中,橫豎那些瓶瓶罐罐的醬料與地方特產是能買得了多少,一個侍衛負責拿東西就夠了,遑論還有丫鬟嬤嬤在呢!

一進到綠水村時,那種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的鄉村景致令人心曠神怡,放眼望去是養魚蝦菱藕的魚塘,堆滿麥桿的麥田,還有茅草屋什麼的,都是城里看不到的風景。

只是讓人納悶的是,走了老半天了,他們竟連一個人都沒遇到,家家戶戶也都門窗緊閉,整個村子靜得出奇。

特別的是,每一戶的門上都掛著個小袋子,沉甸甸的。

向冬兒不明白了,她讓翠兒去敲門,一連敲了三家都沒有人回應,不過她眼尖地看到門上的小袋子里裝的都是銀兩,這令她納悶不已,在門上掛銀兩,莫非是地方風俗,驅邪用的?

直到敲了第四家,這家的窗恰好開在門邊,一雙帶著提防的眼由窗戶瞥了她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將門開了個縫。

「你這丫頭哪里來的,怎地這時候還在路上晃?不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為什麼要躲?」向冬兒不解。「我們是來買魚醬和暇醬……」

「今兒個是山匪搶劫的日子,不賣東西!」那人急急說道。

「什麼?山匪搶劫還要看日子?」向冬兒真的傻眼了。「金州城不是有守兵嗎?陳千戶不是囂張得很,覺得金州城就是他家後院,還能讓山匪來去自如?」

「唉,山匪不攻金州城的,他們早與陳千戶勾結了,現在陳千戶說不定都已經把城門關上。」那人說了這麼多,膽子也大了點,門又開大了些,探出頭看清了向冬兒一群人的裝束,搖了搖頭。「看你們也回不去城里了,快離開村子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否則山匪可是一路橫掃過去。」

向冬兒還沒能反應過來,已經听到村外傳來噠喔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屋內那人急忙道︰「山匪來了,你快走,別站在我家門口。」說完又將門緊緊閉上,再不理會向冬兒。

向冬兒望向馬蹄聲傳來之處,只見一群人遠遠地策馬狂奔而來,為首那人還囂張地道︰

「一群白痴!必門有用嗎?把銀子全給老子收了,如果哪家給得太少,就把門給我砸開,有銀子搶銀子,沒銀子搶女人!」

山匪們興奮地歡叫起來,當真是無法無天。

突然有人看到向冬兒一群人站在路旁,忍不住敝叫了起來。

「有女人啊!看起來還是幾個女敕芽子!」

山匪鬼吼鬼叫地將向冬兒等人圍了起來,即使侍衛勇敢地擋在她前面,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對方有這麼多人,向冬兒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好運似乎到頭了,說不定今天真要栽在這里。

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不甘心,她還沒把話跟雍昊淵說清楚,她還沒告訴他,其實她並不生氣他瞞她的那件事,而是氣他堅決不告訴她的獨斷。他不知道,不管什麼秘密,只要是與他有關的,她都會守口如瓶,即使粉身碎骨她也不怕……

山匪只是圍著他們,並沒有出手攻擊,或許覺得他們已是甕中之鱉,不想傷了他們玩起來沒勁。

山匪們很快發現,那幾個年輕女子都長得不錯,尤其那個梳婦人髻的,皮膚白白女敕女敕,五官標致,簡直是上品。

山匪的首領忍不住,伸手就想朝向冬兒的臉模去,向冬兒不甘受辱,原本想反擊,想不到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翡兒翠兒也還來不及動手,那山匪突然痛叫一聲,只見二箭準確地從山匪的手掌心穿透而過,瞬間便血流滿地。

有人來救她了!向冬兒眼楮一亮,幸好自己的好運氣還持續著啊……

山匪們听到首領的叫聲,紛紛策馬回來,不過已經來不及了,四面八方的樹上突然箭如雨下,將一個個的山匪射得像刺蝟一樣,而幾間屋內更是沖出了好多黑衣人,掄刀就向山匪們砍去,這群山匪本就是烏合之眾,很快地呈現了敗象。

向冬兒只看到一名身手特別高明的黑衣蒙面人,旁的全不管,直直向山匪首領殺來,那首領倒是有一手,一記懶驢打滾躲過了這一擊,不過他即使武功再好,卻已經受傷,再加上對方顯然技高一籌,三兩下就打得他抱頭鼠竄,跪地求饒了。

那名黑衣人不語,打昏那山匪首領後,轉身就想離開,想不到他身後的向冬兒,卻是喚住了他。

「等等!」

黑衣人沒有回頭,卻是停下了腳步。

他以為會從向冬兒口中听到感謝壯士之類的話,想不到她竟是用力地楸住了他的袖子,拼命的往後扯,逼得他不得不回頭。

向冬兒只是幽怨地望著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都已經這樣了,你還不跟我說清楚嗎?到底要瞞我多久?」

山匪被一網打盡,大部分殲滅,留了幾個活口問話,黑衣人將一切善後丟給了旁人,甚至讓翡兒及翠兒將李嬤嬤隔開,他則是在沒人看見時將向冬兒拉上了馬車。

車里只有他和她。

黑衣人此時才默默取下面罩,向冬兒一見面罩下的人果然是雍昊淵,一下子眼眶都紅了,竟是說不出話來。

雍昊淵沉默了片刻,方才說道︰「對不起,是我騙了你。」

他騙了她,因為他自始至終腳都沒有瘸,使起招數來旋轉踢腿,移步換形,虎虎生風,方才在綠水村大開殺戒,也是看到向冬兒險些被辱,他忍不住心中怒火,否則山匪們能少死幾個。

他抱著僥幸認為她認不出他來,不過畢竟還是小看她了。

向冬兒含著淚水,很委屈地道︰「你沒有騙我,你只是瞞著我,你如果早跟我說你腿根本沒事,我也不會這麼難過,難道你覺得你拼命隱藏的事,我會到處說出賣你嗎?」

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讓雍昊淵看了心都疼了,不由將她擁入懷中,也顧不得她生不生氣了。「不是的,只是你知道的越多,心里負擔越多,有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比較幸福。」

他難得如此仔細地解釋著,他從不說自己的事,是不想她擔心,但眼下不得不說清楚了,一切都沒有比解開她的心結重要。

「我的腿兩年前的確是傷了,但在北地時就已經治好。以殘廢的姿態回來,是我與太子的決定,因為我的戰功太過,已經威脅到萬歲,當今萬歲氣量狹小,猜忌多疑,晉王府不能一門英杰,功高震主,否則只會導致滅府之災,所以我只能瘸。

「何況,裝成殘廢還有另一個好處,可以麻痹敵人,免得一回京就成為二皇子的箭紀,雖然他仍然要對付我,不過卻因為打探我的傷勢,半信半疑之下拖延了很久,讓太子有機會從容布置,我也能在暗地里做更多事。」

向冬兒好像有些明白他的苦處,終是把眼淚收了回去,只是被淚水洗滌過的雙眼晶亮亮的,那無辜又天真的神情更令雍昊淵恨不得將她揉進心窩里。

「你還有一項好處沒說。」向冬兒突然小聲地說道。

「什麼?」雍昊淵一愣。

「如果不是你裝殘廢,怎麼能娶到我呢?」這麼聰明伶俐外加強運,可不是到處有的,她終是朝著他嬌憨地一笑,即使是抱怨也覺得像在撒嬌了。「我早就覺得你腳有問題,偏偏你不和我明說,分明是瞧不起我。」

「你怎麼看出來的?」雍昊淵揉了揉她的頭,眯起眼,如果她一早就看出來,是否自己也早在二皇子面前露餡了?

向冬兒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麼,直說道︰「你放心吧,我一開始其實也是看不出來你腳沒事,直到我們終于圓房那天……」說到這里,她突然不自在地微紅了臉,磨磨蹭蹭地道︰「你那里根本沒事,還勇猛得很,就不太像一個下肢殘廢的人了。更何況有很多姿勢不像一個瘸子做得出來的,所以我就覺得,你的腳情況一定沒那麼糟。」

雍昊淵頓時訕訕,模了模鼻頭掩飾尷尬,原來自己竟是敗在。

「其實我還是不能十分確定,只希望你來告訴我,偏偏我明示暗示,你卻只是和我嘔氣,根本不給我機會了解。」說到這個,她又來氣了,雙頰都鼓了起來。「一直到那天在你書房看到了任皓,那雙桃花眼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我終于完全能確定你的腳絕對沒事——在我們成親之前,我曾經見過你們,對不對?」

「慈壽寺。」雍昊淵言簡意賅。

「我就知道躲在樹上的黑衣人是你和任皓!」她眼楮一亮。「你們當時躲在那里,真是為了剌殺二皇子妃?」

「當時萬歲正在冊封太子,立的就是大皇子,我們不想讓二皇子去搗亂,所以只好制造一些混亂,讓他無暇他顧。」雍昊淵只覺得一番談話,她的表情真是豐富多變,又哭又笑,可愛至極,手又忍不住發癢,朝她肉乎乎的臉蛋兒捏了下去,還揉個不停。「在慈壽寺時我就想著,你真是個運氣好的,躲過了你姊妹對你的設計不說,居然還成了二皇子妃的救命恩人。」

向冬兒被他捏得臉都變形了,不過並不痛,她還有些享受他這種另類的疼愛方式呢!

「所以偶……破壞了你的好事?」她被他掐得話都說不清楚。

雍昊淵險些笑了出來,不過他知道只要一笑,她肯定會抗議的,那可不就沒得捏了?所以他硬是忍住,硬邦邦地道︰「不,其實只要讓二皇子妃受傷也就夠了,後來太子也順利冊封,才會逼得二皇子艇而走險,想盡辦法先對付我,就算我真的殘廢,除去我,至少讓太子失去了北方軍人的支持。」

「可是你被流放到金州衛來了……」向冬兒還是忍不住難過。

「這也是我故意的,只不過意外捎帶上了父王。」想到父親竟為了他頂罪,即使有天大的怨,在雍承志冒著砍頭的危險替他出頭那日,什麼怨都煙消雲消了,更何況他們還是父子。

雍昊淵輕嘆,「天朝禁私養軍隊,親王只能擁有五千精兵,但二皇子私下早已在南方聚

集了數萬人的軍隊。北方的軍隊威名太盛,朝廷眾人都盯著看,我即使有號召力也不敢動,北方軍隊不能成為太子的助力,我只好到其他地方替太子建軍,預防二皇子為了奪位反撲。最後流放到了東北,既然父王也來了,有他在也更好辦事。」

雍昊淵眼中精光微閃,旁人不知道,但他可是很清楚皇帝並不是不想將晉王奪爵或削爵,只是先皇不許。先皇有一份密詔,便是說晉王的王位世襲罔替,除了犯下叛國罪名,否則不準去爵。

這也是先皇在保護他的幼子一脈,畢竟當年立太子時,先皇就看出當今皇帝的氣量狹小,幼子又太過正直,才會留下這麼一份密詔,所以當今皇帝只能流放晉王,卻不能動他的爵位甚至是殺了他。

「我明白了。」這些皇室秘辛向冬兒自然不明就里,不過就雍昊淵與她解釋的這些就夠了,她也不想操心太多復雜的事,尤其是和她夫君無關的事。「你干麼不早告訴我,害我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還擔心你被流放會一蹶不振,哭了好久呢!」

雍昊淵捏揉她臉蛋的大手變為輕輕撫模,目光也柔軟了。「現在你都知道了,這些沉重的事只是讓你不好受,你的命運等于和我掛勾在一起……」

「我早就和你掛勾在一起了,你不告訴我,難道你的敵人真會認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向冬兒說得堅決,目光也十分堅定。「總之,你現在可絕對不能拋棄我了。」

兩人鬧了幾個月的別扭,終于說開,雍昊淵心里好過了些,說話也輕松起來。「即使我有事瞞著你,也從未想過拋棄你,否則就不會與你圓房了。」

「這還差不多。」向冬兒抬起下巴,居然看起來還有些得意,雍昊淵又想笑了。

見她只是使性子並未生氣,那副嬌柔又任性的模樣引得他心頭蠢動,只可惜這是馬車里不方便,只能等晚上了。

算算也好久沒踫她了,反正他腳沒事她已經知道,那麼更多姿勢他也不必藏著掖著了。

由于山匪在金州城一帶肆虐了好幾年,一直都無法有效遏止,造成他們夜郎自大的心態,而雍昊淵在城外藏著王府精兵沒人知道,才短短一個月時間,竟是摧枯拉朽地連破了十幾個山寨,抓了好些人,全被他秘密關押起來。

原本是想著這些山匪也算是陳千戶有意縱放,干脆直接栽在陳千戶身上,告他個勾結匪徒,便直接能將他連根拔起。想不到細問之下,那些山匪大多數還真的跟陳千戶有勾結,山匪間甚至還互相協調,你搶初一我搶十五,搶到的錢財一部分用來賂賄陳千戶,如此上下交相賊,難怪金州城明明商業及農漁頗為發達,卻永遠都那麼窮。

于是剩下的也不用問了,光這些證據就夠陳千戶砍頭個十次八次。

于是雍承志不再忍他了,直接調了一百親兵進城,將陳千戶拿下,抄家沒收所有財產,當眾宣讀他的罪名之後便在市場前將他斬首示眾。

這時候市集的百姓才知道,原來住在那四進大宅子的新住戶是晉王爺,那個日日向他們買肉買菜的小熬人則是世子妃。

想到自己與世子妃居然說過話,有些人都忍不住顯擺起來,說世子妃多麼的平易近人等等,連一些剛好進城來的綠水村村民听說了這個消息,都不由四處放話,說世子妃就是在他們村里以身誘敵,讓世子成功殲滅附近最大的山匪。

那陳千戶到死都不相信自己會這麼栽了,也算是罪有應得。

雍承志此舉博得了金州城的百姓一致感激。晉王鐵面無私,世子驍勇善戰,世子妃和善仁慈,一下子晉王府的善名遠播,百姓感恩戴德,他們才不管晉王等人流放到這里的原因是為什麼,卻知道他們不是馬上就要離開,都覺得這金州城未來的日子要好過了。

而被眾人談論的主角們倒是悠哉悠哉地在屋子里,吃著向冬兒和李嬤嬤搗鼓出來的新吃食。

這金州城算是苦寒之地,百姓烹飪方式也十分直接,很多菜肴都是灑把鹽加個醬油了事,即使有些特殊醬料增添香氣,也常常用的不得其法,要不是炕些鍋巴沾著吃,就是所有材料直接炖成一大鍋,一開始雖然覺得味道好,但若道道都是這麼個味道,久了也膩味。

金州城最缺的是大米和面,不過倒是出產了許多的山芋,這東西好種,隨便挖個洞塞一顆進去,不太需要理會就能長出一大叢,它的藤葉還能拿來喂豬,一舉兩得,所以在市集上一文錢就能買上一大籮筐。

山芋大多拿來當主食,烤了或蒸了吃,或者在湯里放一點,百姓都不當一回事,就算自家沒種,到山里挖都有。

不過向冬兒總覺得這東西沒那麼簡單,在廚房與李嬤嬤模索了好幾日,終于研究出來,將山芋磨漿過濾後沉澱,然後將沉澱物曬干磨粉,之後加水做成粉團,再用篩子壓出面條狀,便是好吃彈牙又清涼的粉條。

由于東北天冷,向冬兒便試著將湯底做得香辣,加了辣椒山椒紅油等等,吃了讓人身子都出汗,為了提升食欲,也加了不少的醋,用油渣和一大堆香菜蔥蒜等去提香,最後做出了酸辣粉條。

而那些濾出來的山芋渣也讓她曬干了磨碎,加在面團里烙成餅,那餅竟多了不同口感,吃起來帶著芋香,讓人忍不住一塊接一塊。

所以當她端出這新吃食時,正在談事的雍承志及雍昊淵聞到那酸酸辣辣的香氣,還有烙餅正熱騰騰冒著煙,都受不了的放下手頭正事,移到廳里大快朵頤一番。

雍承志吃得滿頭汗,不在意的抹去又讓向冬兒添了一大碗,雍昊淵則是用餅沾著辣湯吃,吃相文雅許多,但那速度可一點都不慢。

「這真是太好吃了,我兒媳婦怎麼這麼能干,對吃食這麼有天分。」雍承志都吃撐了。

雍昊淵卻是若有所思。「金州一帶食物缺乏特色,吸引不了人,如果讓冬兒多研究些吃食,說不定能成為地方特產,那可是造福鄉里的事……」

雍承志听了大喜。「我看成!」

向冬兒也嘻嘻笑著應承,這對她來說不僅不辛苦,還很好玩,畢竟是自己有興趣的事,又能讓這里純樸的百姓受惠。

此時一名侍衛由外頭進入,稟報道︰「王爺,有人投帖,說是遼東指揮同知姚江。」

來了!雍承志與雍昊淵對視一眼,不僅沒讓翡翠兩婢將食物撤下,還吩咐端上更多好菜,都是向冬兒最近研究出來的。

等那個叫姚江的一進門,看到的就是晉王父子一臉滿足的享受著大餐,他雖然緊張,但看到滿桌香氣撲鼻、顏色鮮艷的菜肴,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可不是陳千戶那個沒眼力的,遼東指揮使司沒有指揮使,最大的就是他這個同知了,他也是在京里不得意被外放的,多多少少與京里的官員有交情,晉王被流放至金州衛,他得到消息後便思索了許久。

皇帝給晉王安的罪名,顯然很是牽強,代表晉王失了聖意,但晉王畢竟是皇帝的胞弟,又沒有被奪爵,這其中就很有蹊蹺了。所以該如何對待晉王,他並沒有事先知會陳千戶,睜只眼閉只眼讓陳千戶看著辦,等于替他打個前鋒,試探一下晉王的態度。

想不到才沒一個月,陳千戶馬上被晉王查出勾結山賊,直接處死還奪了兵權,嚇得姚江連忙快馬加鞭地趕到了金州城,就說今日,連吃飯飯點都趕不上,所以乍然見到一堆連他駐地都見不到的精美佳肴,要不鐵那就難了。

「卑職叩見王爺千歲。」姚江很認命地行了個大禮。

雍承志對他不理不睬的,吸了幾口粉絲才慢吞吞地道︰「姚同知事多人忙,一下子忽略了來晉見本王也是正常。」

「卑職不敢。」姚江如何听不出雍承志不高興了?冷汗大滴大滴地冒。

晉王父子倆不理他了,徑自吃著。

突然雍昊淵問著雍承志道︰「父王,你說這酸辣粉條味道如何?」

「又酸又辣又開胃,冬天吃正好。冬兒說要是到了夏天,也可以變成涼拌的,又是另一種爽口的感覺。」雍承志中肯地道。

雍昊淵又問︰「那這道豆角山芋炖豬肉呢?」

「一個字——女敕、香!喔不,這是兩個字。」雍承志又忍不住夾了一塊豬肉品嘗。「兩個字其實還不足以形容這豬肉呢!瞧瞧肉炖得肥糯鮮亮,光看上去就好吃,真正入口後,那肥肉入口即化,肉汁多味美,豆角的微酸平衡了那股油膩勁,嘖嘖嘖,比京里的大酒館做的炖肉好吃太多。」

坐在屏風後的向冬兒不由補了一句,「這炖豬肉也可以摻粉條哩!醬香粉條也是很不錯的。」

姚江又大大的吞了口口水,默默地看了風一眼,知道里頭是世子妃,卻不敢問。平時百姓炖豬肉就炖豬肉,哪里會有那麼多名堂,但今天一看卻引得他食指大動,偏偏得忍著不能吃,肚子餓得直打鼓。

「還有這酸菜炒鴨,咸香甘甜,色澤深亮,冬兒,你是怎麼做的?」雍承志刻意問道。

「這金州城的鴨肉都是炖的,久了就失去嚼勁。我做的這道菜要將鴨子先焯油,再用鴨油將酸菜和辣椒蒜頭等辛香料炒過,再和鴨子一起炒,淋上酒和醬料,最重要的是要摻上一點麥芽糖和醋,才能做出甘美不膩的好味道。」向冬兒的聲音再次傳來。

姚江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只是他極力忍著,腦袋都沒法子集中精神了。

雍昊淵也知道他餓了兩日,幾乎是不眠不休的趕來,眼看剌激得差不多了,便徐徐說道︰「都忘了姚同知還在這里呢。姚同知,不知道你覺得世子妃做出來的這些菜色如何?可都是用金州當地的特產做的。」

「世子妃奇思妙想,這些菜色都是卑職從沒見過的……」姚江想了老半天有什麼好的形容詞,最後腦袋實在不受控制,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說道︰「看起來非常好吃。」

「那和百姓平時吃的伙食比起來呢?」雍昊淵又問。

「百姓吃的那簡直無法比。」姚江搖頭道︰「東北貧瘠,百姓吃東西只求活著,煮的東西看起來都一個樣,哪里像世子妃煮的這麼多花樣,王爺和世子是在享受食物呢!」

「說的好!」雍承志受了他的恭維,但隨即板起了臉。「金州城以民為兵,百姓吃不好,富不了,你認為真遇到倭寇打來,能討得了好?」

姚江支支吾吾。「那倭寇已經很久沒有犯境了……」

「身為一個地方父母官,豈可心存僥幸?」雍承志一拍桌,不過他有控制力道,可不能把好菜翻了。「老實告訴你,倭寇不打東北,因為他們去打南邊海域了,可是近年來天朝加強了南邊海域的防範,增設了海軍,倭寇已不敢輕犯,唯獨東北這一帶仍然軍心渙散,防御簡陋,你看看金州城的城牆,連一天都抵擋不了!倭寇攻打南邊無望,你認為他們不會來打東北嗎?」

姚江一听,整張臉都變了。「什麼?願听王爺指教。」

「很簡單,你把金州衛的兵權虎符交給我父王,我父王幫你練兵。」雍昊淵言簡意賅地說道。

「這……」姚江遲疑起來,這不是架空自己嗎?晉王一來就想要奪權?

雍昊淵話聲轉冷。「不是要你交出整個遼東的兵權,我只要金州衛!眼下倭寇很可能來攻,守住金州城就是守住遼東,否則萬一讓倭寇破了金州城深入遼東,你這同知也做到頭了。」

「是是……」姚江唯唯諾諾,「卑職隨即回去安排。」

「還有,金州城即使以民為兵,兵力仍然不足,所以我會隨時增兵,你也要將金州衛所有的戶籍一並轉到這里來。」雍昊淵說道。

姚江一張老臉不由苦了起來。「世子,其實卑職也曾經想過增兵一事,可是金州衛實在窮,朝廷的糧餉根本養不起那麼多人啊!當年屬下就為了銀錢的事愁得頭都疼了,還賣出去遼東大片土地,得到的銀兩也不過那麼一點兒。」

雍昊淵不說話了。

雍承志在此時突然朝著姚江招招手。「看看本王都怠慢了,姚同知你還沒用膳吧?先來一起吃,吃完再說。」

姚江一喜,他早就想了很久,告了聲罪後上桌,屏風後的翠兒立刻端了一碗酸辣粉條和一塊烙餅來,放在姚江面前。

看到那紅澄澄的湯頭,一陣辣香撲鼻,姚江早就受不了了,也顧不得晉王父子在眼前,嗤拉一聲就吃了好大一口粉條,咬了一口烙餅,然後一手撈鴨肉一手舀炖豬,幾乎恨不得一個人抵三個人用,把這些美味的食物全吃下肚子里。

晉王父子也不催促他,他自己就非常催促自己了,不到」刻鐘的時間,姚江已經吃下兩碗粉條,三塊烙餅,連桌上的好菜都被他掃光。

酒足飯飽後,姚江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這才發現晉王父子早就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直盯著他。

他終于想起這可是晉王的地頭,自己居然吃得渾然忘我,連忙告罪道︰「王爺,卑職失態了,實在是餓了太久,受不了啊……」

「世子妃做的菜,好吃嗎?」雍昊淵問。

姚江一臉回味地道︰「太好吃了!要不是卑職這牙口跟不上,肯定連桌子都吃下去。」

「好吃就好。」雍昊淵指了指桌面上的杯盤狼藉。「這,不就是糧餉嗎?」

「啊?」姚江不懂他的意思,「用這些來讓軍隊吃飽,會不會太費功夫,也太貴重了些……」

雍昊淵搖搖頭。「你想岔了。世子妃搗鼓這些,是想做出金州衛的特色美食,教給百姓,以此吸引商旅游客,賺了銀兩再與南方大商賈購買糧食。世子妃的母家可是淮陰首富,絕對能全力支持,拿到很合理的價格。你認為如果做起來了,金州衛增兵很難嗎?」

姚江越听雙眼越亮,「不難!甚至整個金州衛都可能富起來啊!」

「那就對了。」雍昊淵不再唆,今日擺這桌宴的目的已經達到。「你即刻啟程回遼東,將金州衛的虎符帶過來吧!」

「那個……」姚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王爺,世子,卑職有個不情之情。」

「你說。」雍承志回道。

「世子妃做的這些美食,能不能也擴及到金州衛之外?咱們遼東一帶的特產很多,金州城的物產還算是稀少的,若世子妃不嫌棄,卑職願意專門派幾個人負責這件事,揀一些遼東的特產運過來,隨便世子妃怎麼擺弄。」

「你是想忙死本世子的妻子?」雍昊淵皺眉。

姚江嚇得連忙跪下。「卑職不敢,世子妃只消動動腦,卑職會派人來協助世子妃。還有王爺這府邸太小了些,那陳千戶死有余辜,卑職也會安排適合的住所,最重要的是……」他像是為了讓遼東富起來,已經豁出去了,咬緊牙關說道︰「卑職願交出遼東指揮使司的虎符,讓整個遼東的兵力都讓王爺差遣!」

雍承志與雍昊淵交換了一個眼神,皆是在心里默默地笑了。

「就照你所說的辦,退下吧!」

這件事就這麼底定了,姚江喜孜孜地離開,甚至一點都不以為忤。

對他來說,交出兵權說不定反而是好事,萬一倭寇真的打來,兵權又不在他手上,打了敗仗他的責任也可以少一點,若是打了勝仗,又能讓整個遼東變得富裕,那他的政績可是比那些京官都要好得多,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至于雍承志與雍昊淵,在姚江走後,不由笑著舉杯,一飲而盡。

「看來,我們又沾了冬兒的光了。」在東北雍昊淵開朗了一些,表情不再那麼肅殺,說起他的小妻子,眉眼間甚至涌著笑意。

「咱兒媳婦的福氣啊,本王真是服了!」雍承志笑得更是開心。

想不到最難辦的事居然一天之內就解決了,還只是因為幾道菜,雍氏父子真心嘆息,殺敵殺了大半輩子,自以為積威懾人,最終比不過一個女娃兒在廚房里搗鼓幾個時辰。

而回到廚房興沖沖地研究新菜色的向冬兒卻不知道,她無意間做的一件事,竟讓她日後不管和公公丈夫提出任何要求,或在金州城想做什麼,從此無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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