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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你穿幫了 第六章 除去瘋病聲勢漲

作者︰風光

由皇室馬車換成一般馬車,眾人也將身上的華服改成平民裝束,一隊人馬往西南走了十日,進入了一座城鎮。

這座城鎮名叫景含隘,望名生義,是位于一個狹窄的山谷中。這片山谷兩頭寬、中間窄,出了山谷就是一大片充滿了瘴氣的樹林,白天進去是一片白茫茫,晚上更是陰森可怖,極易在里頭迷路,所以當地人除了在樹林的外圍采些草藥、獵補小動物之外,很少深入樹林中。

「為什麼要特地在這個地方停留?」蘇良不解地問道,就金鷹王國的版圖來說,這里已經算是最鳥不生蛋之地了。

「景含隘位于西南邊境的棘州,再出去就是一片不著邊際的林子,你不認為這樣的地形很適合做壞事嗎?」陸樽思考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撓撓下巴。「最近棘州知府曾上奏,謂西南邊境似乎因為瘴氣導致百姓多有失魂癥,可是只上奏過一次就再也沒消息。

「後來的奏折只有平南王歌誦他的南方治地國泰民安,你不覺得很有問題嗎?老馬啊老馬,叫你平常要多讀卷宗你不要,現在糗了吧。」也就是說,南方報喜不報憂,不好的消息都被刻意掩蓋了。

陸樽斜睨了蘇良一眼,讓後者忍不住想暴走。

蘭書寒雖被架空,卻仍關心國事,因此他私下買通了御書房負責謄寫奏章的大臣,讓大臣將奏章摘要做成卷宗送到東宮。但自從太子換成陸樽假扮後,每回卷宗都是蘇良在看,陸樽只是無聊的時候把它當成話本小說翻兩下,順便嘲笑一下官員無能。

蘇良不解,他怎麼就記住了這麼多事?

小毛子在旁听得眼楮發亮,不由贊嘆,「殿下果然機智過人,才華洋溢,深謀遠慮,居然能由小窺大,洞燭機先,小毛子對殿下的景仰,有如……」

「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又有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對吧?」陸樽有些哭笑不得,這小毛子真是抓到機會就拍馬屁。「這台詞舊了,改改吧。」

「小毛子見殿下之尊,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啊!」小毛子一口氣說完,讓陸樽忍不住蹦掌起來。

「背得好背得好,要不是本宮讀過《論語》,還真要被你唬住了。」陸樽瞥了一眼蘇良,「老馬,多學著點,當首席幕僚不懂得巴結,遲早被人干掉。」

「我需要向他學?哼!」蘇良嗤之以鼻。

「殿下,這不是想學就會的。」小毛子得意地抬頭挺胸起來。「奴才雖然不像蘇先生飽讀詩書,但實際應用方面有自信比蘇先生高明不知道多少倍,否則殿下可以問蘇先生,他讀了《論語》到現在,一生中總共享過幾次?」

蘇良面色一僵,仔細一想,他雖讀過《論語》,但用過的次數自己都想不起來,說不定還真的沒用過。

見自己居然在最擅長的地方輸給一個太監,蘇良覺得別扭極了,卻又找不出任何話來反駁。

小毛子不由偷笑,而陸樽顯然也沒有要替蘇良解圍的意思,一主一僕就這樣用著調侃的目光上下打量蘇良,氣得蘇良長臉都漲紅了。

瞧著蘇良尷尬,谷凝香同情心又泛濫了,不由轉移話題替他圓場,「殿下,咱們說說眼前的事吧。」她環視了周遭後說道︰「以景含隘的地理環境來看,中有溪河流過,山谷沉積濕氣,造成瘴氣,其引起的病癥多是中毒,癥狀猶如嶺北傷寒,其狀發寒熱,休作有時,皆由山溪源瘴濕毒氣而來,久治不愈可成黃疸,黃疸不治則成尸疸。」

谷凝香向眾人解釋著,「瘴癘分成很多種,會造成精神錯亂的大多是鬼瘴,但與景含隘的情況不太相符,所以棘州知府說的的確有問題,其所謂失魂癥,應當與當地瘴癘沒有關系。」

即使對谷凝香與陸樽走得近頗有微詞,但在醫術上蘇良對她仍是信服的,尤其她現在造了一個台階給他,所以他就算再不喜歡她,也只能順著台階而下。「所以你們認為棘州知府的奏折沒有了下文,是平南王在掩蓋某些事?那我們就在這景含隘待一陣子,看看這里病人的情況再做定奪。」

說完,蘇良不敢再唆了,否則他不僅口才輸給陸樽,甚至連小毛子都比不過。

一群人徒步進了景含隘,侍衛們先去尋找落腳處,留三、四個人保護陸樽等四人。

這里雖地處邊疆,卻不是真的有多破敗落後,泥磚造的尖頂平房鱗次櫛比,小商店林立,只不過與京城不同的是,街上很少人叫賣,路人也來往匆匆,甚少交談,所以即使有人,還是安靜得突兀。

「這里的氣氛很奇怪啊……」陸樽狐疑地看著清冷的大街。

谷凝香卻是美目一凝,語重心長地道︰「看來這里許多人生了病是真的,我曾經到過感染瘟疫的地方,看起來就跟這里一樣,人心惶惶,怕自己被病人傳染,所以路上的人都對彼此敬而遠之。就是不知道令他們害怕的病,究竟是不是如卷宗上所說的失魂癥了。」

眾人之間的氣氛越發凝滯,不管這里盛行的是什麼病,如果真會傳染,他們幾個外來人肯定首當其沖。

所以要離開?可是這景含隘看起來的確有古怪,說不定真是對付平南王的突破口,就這麼離開如何甘心?

還拿不出一個主意,突然從街尾沖過來一個人,邊跑還邊大吼大叫著。

那人跑得近了,突然跌了一跤,接著就爬不起來,眾人這才看清楚這是一個中年男子,全身傷痕累累,面目扭曲,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他口中毫無章法地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有鬼啊,有鬼啊!」

谷凝香定定地看著那男子半晌,想走過去,手臂卻被陸樽拉住。

「你放心,他這種情況絕對不是什麼會傳染的重癥。」谷凝香以為他擔心,認真地解釋。

「我不是要阻止你,而是你不覺得,這種事應該由男人走在前面嗎?你們女人跟在後面就好。」他勾起唇角不正經地笑了笑,徑自朝那呈瘋癲狀的中年男子走過去。

谷凝香看著他的背影,目光中興起一股笑意。

他……就連想保護她,都能把話說得那麼混賬嗎?

到了那男人身前,陸樽確信他沒有余力攻擊別人,才讓谷凝香微微靠近,而以陸樽站的位置來看,若是那人暴起,倒是能夠第一時間壓制他。

谷凝香對著那人看了半晌,也不嫌髒,伸手過去翻開了他的眼瞼看了看,試著重按他幾個穴道,接著試圖和他說話。

但此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口中依舊喃喃自語著,「有鬼,有鬼啊……鬼要吃我了,鬼每天吃一點,每天吃一點,我遲早會被鬼吃光的……」

她終于收回了手,拿出手巾擦拭,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說道︰「這不是失魂癥,記得我上次說的奔豚癥嗎?他的情況與奔豚癥相當類似。」

「上回?你可是比他漂亮多了,何苦拿他來比……」陸樽不由嘀咕著,讓谷凝香的俏臉都熱了起來。

她地白了他一眼後,才繼續道︰「奔豚癥病者先覺月復部有劇痛,繼而感到胃內有氣體上沖,而痛處隨之轉移在喉部、胃部、或月復部。此癥多是由于恐懼或惶恐不安造成,因為劇痛,病患易整天覺得自己快死去。

「而此人更是極端,長期處于恐懼之中,肝氣郁結,勞倦傷脾,化邪內擾,損及心神,則神失所主,神離其位,只要一點小剌激,他便容易陷入幻覺,成了情志所傷的 癥。這並不是什麼會傳染的病癥,不用擔心。」

她的話才說完,這景含隘的百姓就像來反證她的話似的,一名大嬸急匆匆地沖了過來,看到陸樽等人圍著那中年男子,不由大叫著讓他們退開。

「走開!走開,別踫他,小心被傳染了瘋病!」大嬸的話語雖是好意,但怎麼听怎麼不友善。

谷凝香試著讓她冷靜,「這位大嬸,這人不是瘋了,而是 癥的一種,不會傳染的。」

「明明就會啊!」大嬸緊張地看著那中年男子,想扶他起來卻又不敢。「咱們景含隘光是今年就出了十幾個得瘋病的,如果不是傳染,怎麼大家都得一樣的病?」

大嬸的話讓谷凝香的臉色微微變了,看向眾人的神情也變得十分凝重。

「如果許多人都得了一樣的 癥,只怕他們是全都遭遇了同樣令他們極度恐懼的事情,每個人的忍受度不同,才會前後發病。若真如此,那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復雜了……」

陸樽等人協助將那中年男子帶回他家中,他們見義勇為,不怕被傳染的義行,立刻被景含隘當地的鄉官知道了。

由于最近的外來人不多,他們一行人雖分頭行事,但還是被猜出了是同一伙人,再加上還有一名顯然醫術精湛的大夫在場,所以鄉官主動邀請他們至景含隘的會所中落腳,還特地宴請他們。

在宴席中,陸樽及谷凝香特地打探了這里病人的情況,果然听到那鄉官愁眉苦臉地說,情況發生了約有半年,前些月每幾天都有一個人會瘋掉,一直到他們上個月請來法師做法,情況才好一些,但是瘋掉的人沒法痊愈,所以人心惶惶的氣氛一直持續到現在。

他們還在鄉官這里得到了一個關鍵的訊息,就是這些得了瘋癥者的癥狀,除了胡言亂語、神志不清、日漸消瘦之外,就是對外界強烈的畏懼,每個人都說撞鬼了,但沒有人說得出鬼在哪里。

最重要的是,他們有人半夜會夢游,跑出家門,接著人就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到,直到白天才會默默的自己回家。

久而久之,家人們也不再找了,反正橫豎會自己回來,反倒是讓整個鎮上的人晚上都不敢出門,萬一出門撞見一個,自個也染上瘋病,就得不償失了。

當然景含隘多少有些有識之士去推敲這整件事,懷疑景含隘外那陰氣森森的瘴氣樹林里說不定有什麼在作祟,不過沒有人敢深入去查,畢竟這片樹林無邊無際,毒瘴彌漫,要查出一個可能是莫須有的存在,難度太高也不切實際。

在鄉官的安排下看過幾名病人後,谷凝香肯定地下了結論,「景含隘的 癥是集體發作,且癥狀全都相同,代表他們全都有一樣的遭遇,非常有可能是受到類似祝由術引導所致。」

真的不是谷凝香要污名化巫醫,而是醫仙谷與巫醫對抗多年,這種情況她見得多了。

「而且這件事背後似乎藏著陰謀,才會讓所有人都無法繼續追查這件事。他們夢游時究竟去了什麼地方,或許是我們出手調查最大的切入點。」

眾人覺得她言之有理,于是趁著夜黑風高時,他們偷偷地跟著其中一名夢游的人行動了。

由于景含隘的人大多猜測這次瘋癥的起因與山谷外充滿瘴氣的濃密樹林月兌不了關系,卻又解釋不出為什麼那些得了瘋癥的人沒有中毒,為了預防萬一,谷凝香準備了各式各樣的解毒丹、清神藥以備不時之需。

那名有瘋癥的病人在大街上閑晃了約莫三刻鐘,接著不自然地轉身,居然真的朝景含隘外行去,身影漸漸沒入了樹林之中。

「追上去。」陸樽毫不遲疑地吞下了一枚谷凝香給他的解毒丹,接著拉著她就要入樹林,卻被她狠狠拉住,一回頭就看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遲疑地望著黑幽幽的樹林。

「等……等等等我一下子……我喘口氣,不然心跳太快,走不動……」陸樽愣了一下,差點笑出來,「你害怕?」

「我不、不是怕……」她吞了口口水,眼神卻泄露了她的恐懼。「只是那樹林黑漆漆的,你不覺得黑黑、黑黑的很有風險嗎?我們要做好準備才行……」

「黑黑黑黑的,我只覺得很有趣。」他突然惡趣味地在她耳邊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就是那些有 癥的病人是真的撞鬼了?我們這一去,說不定能看到青面獠牙的餓鬼、臉色慘白的吊死鬼、渾身濕透的水鬼……」

谷凝香倒抽了一口氣,用力地摟住了他的手臂,雙眼睜得大大地直盯著他。

「姑娘,你這種膽色還想一個人雲游天下?」他著實哭笑不得,一臉興味地打趣她。

「真再不追上去,就追不上那人……」

谷凝香實在很想克服心里的害怕,但在這種黑漆漆的地方行走,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可是他說的有道理,她只好又連續吸好幾口氣,鼓足勇氣,「我快好了,我快好了,再給我一下子……」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蘇良突然低低地在她背後大叫了一聲,「啊!」

谷凝香嚇了一大跳,揪著陸樽直往前沖,果然很快就進了樹林。

余下的小毛子等人不由用著詭異的目光打量蘇良。

「女人就是麻煩。」只見這馬臉先生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裝模作樣地整了整衣裳,也快步了上去。

眾人終于進了樹林,也算是沒有功虧一簣,還隱約看得到那個病人的背影。

跟了一小段路之後,他們發現那病人似乎有著明確目標,朝著一個方向失魂落魄而去,不管撞到樹或是被草絆倒,站起來後都還能認清楚方向。

「香妹妹,你看那樹干,像不像一張臉啊?」陸樽突然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谷凝香嚇得緊緊抱住他,看都不敢看向那個方向。

陸樽無聲地笑了起來,大大方方的享受美人入懷。

他身邊的蘇良及侍衛們都忍不住傍了他一記不認同的眼神,就連小毛子都難得用著奇怪的眼神打量陸樽及谷凝香,說不出一句什麼光風霽月、高風亮節的奉承話。

又走了半個時辰,此時已經深入樹林之中,瘴氣也越來越濃,陸樽突然說道︰「咦?這麼多影子……」

谷凝香這回整個人跳上他的身體,死死摟住他的脖子,腳也盤在他的大腿上,什麼形象都顧不得了。若不是本能記得不能出太大聲響,她一定會瘋狂尖叫起來。

于是蘇良及侍衛們更是鄙視了,小毛子也整張臉都歪了。

陸樽看在眼中,在心中大喊自己的無辜,居然沒來由的被鄙視,只得無奈地說道︰「我是說真的,你們往林子里仔細看,是不是不只一個身影在前面?」

眾人朝他說的地方看去,果然隱隱約約出現了一些身影,而且可以確定那不是什麼魑魅魍魎,而是活生生的人。

「難道景含隘里有 癥的病人,全都聚集到這個地方來了?」蘇良神情嚴肅地道。

這是十分有可能的猜測,陸樽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覺得自己被騙、一臉嗔意的谷凝香,一行人繼續低調地跟蹤著。

終于,月光灑進了樹林,他們似乎進入了一個比較開闊的地方,瘴氣也淡去不少。這時候谷凝香突然吸了口氣,猛然停步,用力地掐住了陸樽的手臂,讓他差點痛叫起來。

蘇良終于受不了了,「殿下,此時情況特殊,請自重。」看這情況,那陸樽八成是偷襲了谷凝香的**,要不是有不知情的人在場,他簡直都要罵出下流。

連一直奉行馬屁原則的小毛子都指桑罵槐地朝谷凝香說道︰「谷太醫,你是否又看到蟲了?眼下四周陰森森的,不方便讓你看到蟲,等一下事情一了,奴才替你和殿下兜著,你再慢慢看如何?」

上回與平南王醫斗,眾人乘馬車去那簡平的故鄉時,谷凝香也尖叫了一聲,事後她稱自己看到了一只蟲,她當時臉上的羞窘與陸樽帶著邪氣的笑容,小毛子見了一直納悶不解,直到現在,小毛子才知道那蟲是怎麼一回事。

但陸樽可無辜了,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是這麼猥瑣嗎?他相當無奈,只能齜牙咧嘴地低聲道︰「本宮是很想再替香妹妹抓一次蟲,但這回我真的沒做什麼呀!是她自己要掐著我,怎麼沒有人問問我痛不痛啊?」

「誰說我看到蟲。」谷凝香臉一熱,白了他一眼,「我是要說,大伙兒快看那里。」

朝著她指的方向,大伙兒將眼神轉過去,赫然發現一群精神渙散、衣著又髒又破的人,還有幾個是谷凝香看過的病人。

那群人圍著一個地方又叫又跳的,不曉得在做些什麼。

陸樽這才明白,自己算是被白掐了,還默默的受了眾人的鄙夷,這女人再一次證實了她是陰人的天才,他卻也只能模模鼻子吞了。

為了看清楚,陸樽等人悄悄潛行,移動到另一個方向,果然看到病人們圍著的是幾名巫醫。

巫醫們手中拿著骷髏做法,他們圍著一個大巫,大巫嘴里念念有辭。

那些病人瘋狂地手舞足蹈一陣子後,居然乖乖地靜了下來。

接下來的一幕讓每個人都張口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但見病人們乖乖地一個一個上前,割開自己身上被衣服覆蓋的某些部位,放了些血在巫醫們的骷髏上。

那巫醫模著他們的頭,念了一串咒語後,病人們便搖搖晃晃地又轉了出去,走出了樹林,朝著景含隘的方向回去。

「這是血祭,巫術里最陰險的血祭!要特定時日出生者的鮮血,每日供奉,直到那人死去。傳聞這種血祭可以制成丹藥或煉制某種東西,達到施術者的目的,只是我們醫仙谷從來不相信這些殘忍血腥的偏方,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谷凝香看著血祭的儀式,心頭一寒。

「你不怕了?」陸樽突然問道。

「反正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谷凝香還真不怕,她只覺得氣憤,一股怒氣上涌。

「活生生的人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你都不怕,卻去怕那些看不到、就算真的有也模不到你的鬼物?」陸樽好笑地望著她。

「這……」谷凝香被他這麼一說,也愣了一下。

對啊,比起這殘忍的巫醫,她怕鬼干什麼?

「以後別再結巴了。」他揉了揉她的腦袋。

陸樽不再說了,只是轉頭眯著眼看著血祭的一切,心中不知道在算計什麼。

谷凝香卻是在沉默了半晌後,在這樣詭譎的氣氛里突然心頭一松,幾不可見地一笑。

他可是在安慰她,順便將她膽小的性子改正?谷凝香不得不說,他隨口的兩句話真的帶給了她勇氣,讓她莫名其妙的不再害怕了。

但這真的是因為她變得勇敢了?

谷凝香想了想,最後給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她不怕,是因為她確定他會在身邊。

「 病可以人為嗎?」

「自然是可以的,巫醫的祝由術就是一種,能在精神上導引他人做出特定的事情。尤其是那群血祭的人,在彼此影響之下,對祝由術的內容會更加相信,他們的 病包牢不可破,才會甘心獻出自己的生命。」

「那好,他們的巫醫可以來這一套,難道我們就不行?」

回到了景含隘,深夜看到的那幕活人血祭還怵目驚心的留在每個人的心中,然而陸樽心中早有對策,一向眾人提出,每個人都認為這簡直是絕妙的妙計,而且還符合醫理,連谷凝香听了都認為相當可行。

唯獨蘇良有些抑郁,他發現自從換了這個假太子陸樽後,他的專長就一直無用武之地,提出來的意見往往因為太過正經八百而被推翻,反而是陸樽的一些伎倆能達到奇效,這想令人不沮喪都不行。

好好休息了一陣,等到白天,陸樽又找上鄉官。這一次他換回了太子的袍服,谷凝香也披上了太醫的標準棕色長袍,連那些侍衛都穿回了甲冑,很是威武。

被這個陣仗嚇得不輕的鄉官馬上听從陸樽的話,帶他到城里正中央的廣場上,並且以最快的速度,能召集來多少民眾就召集多少。

听聞太子駕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廣場上已站滿了人,有不少人還是攜老帶幼,大家都想來看看太子長什麼模樣。

而更重要的是,鄉官說太子這一回是要來解決困擾了景含隘大半年的瘋癥,還帶來天下第一神醫,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谷太醫。所以大伙兒都是抱著無窮希望前來,將廣場擠得水泄不通,原本清冷寥落的景含隘頓時有了熱鬧的氣象。

「本宮在朝廷看到了棘州知府的奏折,謂西南邊疆多有百姓染上失魂癥,于是特地親自前來察看,果然讓本宮看到了蹊蹺之處。」

陸樽站出去對著百姓說話,那氣度、那膽識還真的有東宮太子的霸氣及領袖氣質,看得谷凝香神往不已,小毛子也滿心景仰。

蘇良則是搖了搖頭,心忖這家伙明明可以裝得這麼像,平時為什麼不用點心?

雖只是一段客套話,卻因為陸樽身分特殊,很快就引起了百姓的共鳴。眾人鼓起掌來歡呼著,內心充滿了希望,至少朝廷有照顧他們,他們不再是等死的一群了。

「肅靜。」陸樽淡淡地說了一句,明明聲音不大,卻清楚地傳至每個人的耳中,讓群眾很快冷靜下來。

「那些你們所謂得瘋癥的病人,本宮請谷太醫看過了,並不是沒有復原的希望。」陸樽這番話讓眾人低聲討論起來,但他視而不見,繼續說道︰「可是這件事需要大家的配合,你們願意幫忙嗎?」

「殿下,我們願意!」

「一定願意的,上刀山下油鍋都去啊!」

大伙兒有了死里逃生的機會,哪里還會猶豫,你一言我一語地出來拍胸脯答應,一副不要命的樣子。

陸樽滿意地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冷靜,接著他若有似無地瞟了眼谷凝香,見後者微微點頭,他轉了回來,語氣變得極具蠱惑力,開始施展了他陸大公子的祝由術了,「依據那些病人的情況,可以判斷你們村子里這是鬧了鬼,而我皇家最不缺的就是正氣,所以本宮需要你們裝扮成天兵天將,找一天跟著本宮入深林里打鬼。至于安全,你們放心,有本宮的皇家正氣護持,更有皇室護衛在側,鬼都不敢近你們的身……」

三天後子時,這一日正是月圓之夜,樹林里透著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一堆穿著奇裝異服的群眾怪模怪樣地走在林子里,有的拿耙子裝扮成天蓬元帥,有的拿槍扮成二郎神,有的持家中的拂塵扮成太上老君,甚至有的刀槍劍戟都拿全了,扮的卻是千手觀音。

來的人每個都興致勃勃,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感覺,敢情把這次打鬼當成換裝大會,這也是陸樽別腳的祝由術奏效了。

這些人並不是失了理智,而是當陸樽已取得眾人信任,在群眾的互相影響及互相導引下,大伙兒會做出一樣的事情,而且隨著參與的人越多,會越來越狂熱。

「蘇先生,你扮的可是牛頭馬面里的馬面將軍?」小毛子一直觀察著怪里怪氣的蘇良,終于忍不住問了。

「哼!我扮的是範謝將軍的謝將軍,你這小太監瞎了眼嗎?」

說到這個蘇良就來氣,扮成天兵天將打鬼只是權宜之計,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也要跟著扮。不過陸樽一口咬定演戲要演全套,蘇良即使再不願,也只能從景含隘中提供的有限戲服里挑一件比較順眼的。

可是蘇良的身材撐不起戲服,又長得一張馬臉,所以扮的明明是謝將軍,看起來卻像牛頭馬面的馬面,這種效果簡直令他嘔到天邊。

小毛子扮演的是金童,他的模樣與年紀倒也符合,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蘇良看到谷凝香就不服了,指著她說道︰「她又為什麼穿件男裝就作數了?不是說要扮成天兵天將?好歹她也該變成嫦娥或何仙姑吧?」

谷凝香無辜地解釋,「要去打鬼,穿裙子多麻煩?所以我扮成花木蘭了啊。」

花木蘭也行?這算哪門子天兵天將?蘇良差點嗆到,又指著陸樽說道︰「那殿下呢?根本連裝扮都沒有。不是說戲要演全套?依殿下的地位,好歹也要變成玉皇大帝或佛祖什麼的吧?」

陸樽听到話鋒被引到自己這里來了,朝著蘇良笑嘻嘻地道︰「我裝扮了啊!我裝扮成當今太子,那可是未來的天子,有什麼不對嗯?」

蘇良險些一口血噴出來,這根本是實話中的實話,他完全無法辯駁。這幾個人說什麼一定要穿上戲服,現在看起來根本只是想整他,偏偏他還非得中計,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

無視蘇良懷著一肚子悶氣,這群烏合之眾組成的蝦兵蟹將就這麼出發了,陸樽要求他們盡量不要發出聲音,免得打草驚蛇。而這回來的人多是年輕力壯的壯丁,在瘋癥的事情傳出時,也時常在這深林外圍打獵,所以要默默行進如同夜行軍一般無聲無息,對他們而言一點難度都沒有。

走了快一個時辰,他們又悄悄的來到了那群巫醫行血祭的地方。

百姓們一看到血祭的現場,全都看得目瞪口呆,接著當自己的親人鄰居——也就是那些犯了瘋癥的人上去獻血的時候,所有人的內心都沸騰了,如果原本還有一絲絲的畏懼,現在就是熱血上涌的憤怒。

就在一朵烏雲飄過,恰恰掩住月光時,也正是血祭到了最高潮的時候,陸樽猛地大喝一聲,「眾天兵天將,跟著本宮沖啊!打死這些惡鬼,救我們景含隘的百姓!」

「救我們百姓!」眾人也跟著大叫出聲,接著拿耙拿槍的就往血祭的地方沖了過去。

那些巫醫們正專心一致的念著咒語,被突來的變故驟然打斷,都不得不停下來,這下咒語反噬,還沒被打就各自先噴了一口鮮血。

站在中間的大巫反應極快,看到苗頭不對,也顧不得打來的天兵天將是什麼,急急喊著,「我們退!」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陸樽等人早就沖到巫醫們面前,對著就是一陣痛打。

巫醫們也是練有功夫的,雖然一開始來不及招架,但久了也反應過來,開始反擊。

眾人毫無章法的打成了一團,最後天蓬元帥拿著二郎神的槍,二郎神抓著太上老君的拂塵,千手觀音更厲害了,掄著巫醫們的骷髏,一陣大亂斗。

陸樽不必親自出手,只要站著看到哪里勢弱就派人過去幫忙,何況他必須盯著那個大巫,不能讓其逃走。

看到這群天兵天將打得興起,連蘇良都忍不住在巫醫倒地後抽空過去捅一刀,谷凝香也湊熱鬧去補了一腿,踢完就跑,倒讓陸樽哈哈大笑。

景含隘的天兵天將有人數上的優勢,雖然各個鼻青臉腫、眼歪嘴斜,從神明被打成了惡鬼,但畢竟還是打倒了所有的巫醫,將他們全部五花大綁,那個大巫更是被特別照顧,模樣慘得連他娘恐怕都認不出來。

「太子萬歲!皇家正氣萬歲!」不知是哪個百姓突然發泄似的喊了出來。

「太子萬歲!皇家正氣萬歲!」

眾人跟著吶喊,那種熱血澎湃的感覺充塞在每個人的心中,谷凝香也內心激越地望著陸樽,默默地與他牽起了手。

蘇良看到了這個畫面,第一次沒有出言阻止他們的親密,因為這種眾望所歸的激動感覺,他也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陸樽享受著這種氣氛,卻沒有被沖昏頭,一向自認自私自利又下流的他,居然也難得的反思起來。

他做了這個太子,就算是假的,是不是也多多少少能為這些純樸可愛的百姓做一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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