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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迷花魁 第十一章 悔教郎君考狀元

作者︰綠光

房內小桌上,擺滿了各色佳肴和一壺茶,兩人相對而坐,應多聞吃著菜,說起近來發生的大小事。

「七王爺待我極好,對我頗為看重,這次支援西北也任命我為副將,只是不知道怎地,他近來有些古怪,不言不語不笑,像是變了個人。」應多聞說著,目光直落在碗里,听不到瀲艷的應答,微抬眼,就見她菜色未動,只是不住地盯著自己。

她的目光依舊那般赤|luo,噙滿思念,教他唇角動了動,半晌才問︰「李二爺待你好嗎?」

「嗯。」她輕點著頭。

「那就好。」他撥了撥碗里的菜色,一點食欲皆無,突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瀲艷像是猛地驚醒,起身道︰「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

應多聞見她開了房里的紫檀櫃,從里頭取出一個包袱,她擱在圓桌上攤開,取出一件玄色繡銀邊的錦袍。

「這袍子是我給你做的,可是是之前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月兌下衣衫,我給你換上試穿。」他考恩科之前就做好的袍子,一直沒機會交給他,也認為不該給他,那像是給了他盼頭,可是她現在就是想給,就盼穿著她手縫袍子的他,可以平安歸來。

「不妥。」他啞聲說著。

「哪來的不妥?新做的袍子不試穿,怎知道合不合適?」

「可是……已經子末了,我必須趕緊回去了,再者,你……不該為我做衣衫。」

瀲艷直瞪著他,突地笑嘆了聲。「也是,大人已有功名,怎能收花娘的贈物?就算要衣衫,大人改日成親後,也有夫人為大人縫制,是我臉皮太厚了,讓大人為難,我深感愧疚。」

「你在胡說什麼。」應多聞皺擰著眉頭。

「不是嗎?你是瞧輕我了吧,打進門到現在,你喚過我的名字嗎,你正眼看我了嗎?」

他一直低著頭,顧左右而言他,她只能抓緊時間多看他幾眼。

「瀲艷……」

她眸底蓄著淚。「既然你肯喚我的名,就讓我為你更衣,讓我瞧瞧合不合適。」

應多聞握了握拳,卻沒再多說什麼。

瀲艷強忍住眸底的淚,動手開始解著他袍子的系繩,卻見里頭連中衣都沒穿上,露出他刀鑿似的體魄,她讓他微彎下腰,替他穿上了親手制的袍子,卻見袍子寬大了些。「……我沒做過衣衫,還是香兒教我的呢,結果……還是沒做好。」

「是我瘦了。」他啞聲喃道,見她抓著襟口,他不禁道︰「急著出門,沐浴後連中衣也沒穿上,你松開吧,我自個兒系。」

「傷痕……」她低喃著,看著他胸膛上的刀痕,再拉開衣袍,瞧見當年他為救她而被傷的疤痕。「你身上都是傷痕,」她突然緊皺著眉頭,噙著哭音喊道︰「我為什麼要你去考武狀元?早知如此,我絕不讓你去!」

以為讓他考取寶名,可以不再遭人訕笑,可誰知道西北竟有戰事,朝中還有一群混蛋等著扯後腿,這一戰到底要怎麼打?

她把臉貼在他赤|luo的胸膛上,他渾身一震,想將她拉開,卻感覺她的淚就熨燙在他的心口上。

應多聞張了張嘴,低啞道︰「我會回來。」

「多聞,有很多人要扯後腿,我看著心急卻無計可施……」她抬眼,斗大的淚水不斷地滑落。

「我會回來,我一定會回來。」京城還有個她,他心里還有牽掛,無論如何,用爬的他也會爬回京城。

「你一定要回來……」她哭得抽抽噎噎,像個孩子似的,已經沒了主張。

「我會、我會,我會為你回來,別哭了……別哭了……」他輕捧著她的臉,不住地撫去她的淚,卻怎麼也擦不干。

「多聞……」她止不住淚,小臉不住地蹭著他滿是粗繭的手。

他不知道她有多恐懼,只因這一場戰役仿佛是為了致七王爺于死的一戰,凡是七王爺身邊的人都會受牽累的,她怕他回不來,她怕再也見不到他,突然覺得自以為是替他安排的出路,全都可笑至極。

應多聞直瞅著她,情難自禁地俯身輕吻著她的唇。

她瞠圓了水眸,而他只是輕點了下,便粗啞喃著,「抱歉,我……」

瀲艷一把勾住他的頸項,吻上他的唇,封住他的道歉。

就那一瞬間,他的理智消逝了,雙手環抱住她不盈一握的腰,隨即將她帶上了床。

他張口勾纏著她的唇舌,快手褪去她的襦衫,伸手滑進抹胸底下,雙手順著柔美的腰線往下,扯掉了她的長裙,她沒有抗拒,只是微微顫抖著。

有多少次,他是恁地想要佔有她,懷抱著骯髒的念頭守在她的身邊。見她從一個小丫頭含苞待放,笑臉狡獪聰穎,恍若一切都無憂無慮,只要待在她的身邊,將來的一切都無所畏而現在的她,芳華正盛,豐姿冶艷,美得教他不敢直視,哪怕多看一眼,都會教他起心動念。

她從來就沒有罵錯,他就是髒,和那些覬覦她的男人沒兩樣,可如今她卻願意接納這樣的他。

身下的她,發亂釵倒,雪白的胴體有著他吮吻過的痕跡,她羞澀地半掩著臉,對他張開了身子,沒有一絲抗拒。

他再也無法從容,沒有一絲猶豫,身下的她渾身緊繃,咬著牙沒有尖喊出口。

「瀲艷,你……」他大手輕撫著她的臉。「你還是處子?」

瀲艷痛眯著眼,沒有回答,只是吻著他的手,雙手勾住他的頸項,將他緊緊環抱住,讓他更加地深入自己,這次她不由地痛吟出聲。

應多聞悶哼了聲,強遏住深入的渴望,緊摟著柔軟玉白的身子,埋在她縴柔的頸邊不斷地調勻氣息,可身下的人卻不安分地動著,他不由將她摟得更緊,在她耳邊咬牙道︰「別煽動我。」

「……你這樣,我也是疼啊……」她嗓音沙啞地輕嗔,依舊不安分。

她可以感覺他就在體內隱隱顫著,烙鐵般的熱度燙著她,教她痛著卻也跟著火熱,不想停滯在這種不前不後的境地里。

「你……」他粗喘了口氣,胸口劇烈起伏,她的不安分教他難以遏抑,听見她在耳邊低吟出聲,酥軟的胸貼著他的,擊潰了他僅剩的理智。

讓他再也無法隱忍,放肆地一再感受柔軟的包圍,像只無法饜足的獸,徹底地將她吞噬。

听著遠處的梆子聲,應多聞輕手輕腳地將她抱離懷中,下床穿上她親手縫制的錦袍,到外頭打了水將她大略擦淨後,替她蓋上被子,他將穿來的衣衫擱在床邊,注視著她的睡臉良久,情難自禁地俯身輕吻她的唇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踏出門外,他看向了圍牆另一頭的柳園,隨即躍上圍牆翻進柳園的小院,循著燈火來到了帳房。

帳房里,李叔昂還抱著頭挑燈夜戰,听見腳步聲時,便問︰「燕回,應多聞走了嗎?」

「……正要走。」

那低沉的嗓音嚇得李叔昂差點跳起來,抬眼望去,就見應多聞正大步踏進帳房里。

「應大人。」李叔昂趕忙起身,端起和氣生財的笑臉,卻見他突地掀袍,單膝跪下,嚇得他趕忙上前欲將他攙起。「別別別,你這不是折煞我了嗎?起來說吧,應大人。」

「李二爺,應某有一事相求。」

「說說說,盡避說。」

「這事說來有點厚顏,但我卻是非說不可。」應多聞直睇著他,低聲請求著。「待我回京時,能否將瀲艷交給我?」

李叔昂微揚起眉有些為難,應多聞隨即又道︰「當然,我會付上贖金。」

「應大人,這不是贖金的問題,而是像瀲艷這般聰穎的人,我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你要是就這樣帶她走,我這些帳要找誰算呢?」雖說瀲艷設計的試算表很方便,可他還在適應中,更別提他底下幾個掌櫃管事了。

「李二爺,要是只管帳的話,應某沒意見,但應某不願意她再拋頭露面,因為……她已是應某的人了。」這話說出口極為難堪,這算是侵佔了李叔昂的妾,是極為出格的事。

「喔。」所以,他可以不用解釋就對了。「其實對我而言,瀲艷就像是自家妹子一樣,一開始沒跟你解釋清楚,是因為瀲艷不願我講,她思緒縝密,但也想得很遠,認為如此對你才是最好,可對于讓你報考恩科的事,她很後悔。」

「我知道,但我不會讓她後悔,我會讓她知道她作的決定對極了。」應多聞唇角微勾笑意。「我會立下戰功,我會凱旋而歸,而後我要迎她為妻。」

李叔昂眨了眨眼,撓撓鼻子,道︰「應大人,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說才成,瀲艷她,她已經知道自己是花璃,知道自己曾是盛昌伯府千金,更是你二哥的未婚妻,而且還是罪臣之後,是該送進教司坊的姬侍。」

應多聞臉上笑意僵住。「她……」

「你二哥來找你時,透露了一點蛛絲馬跡,適巧她跟宋大人提起,宋大人起了興頭稍稍追查後,推算是如此,現在看你的表情,這事該是確實了。」李叔昂瞧他神色凝重,趕忙又道︰「但這事不重要,橫豎有我擋著,絕不成問題,我只是想提點你,要迎娶瀲艷為妻並不容易,而且你出征在即,此行凶險難測,你可要經心點。」

「多謝二爺,你的恩情,我記上了。」

「不用多禮,我也不想老見那丫頭人前笑臉,人後低泣。」

應多聞閉上眼吁了口氣。「瀲艷就拜托二爺了,時候差不多了,我得趕緊進泰宣門了。」他得趕緊走,再不走,他會誤了事。

「去吧,可別誤了時辰。」

應多聞應了聲,隨即離開照雲樓下直朝泰宣門而去。理該是沉重的出征,可此刻的他卻是裹著甜蜜的牽絆前往戰場,告訴自己非要活著回來不可。

隆冬大雪里,照雲樓笙歌不墜,燈燦如晝,硬是將刺骨寒氣給逼退在照雲樓外。

柳園里,李叔昂和李若凡正低聲交談著,一听見腳步聲接近,李叔昂橫眼望去,見是瀲艷,隨即氣得跳起來。

「不是跟你說要歇著嗎,你還起來做什麼?」罵完,趕緊拉著瀲艷坐下,還不忘瞪了眼跟在瀲艷身後的香兒。

香兒只能無奈地抿緊嘴,小姐想做的事,誰都攔不住啊。

「二爺、三爺,可有軍報回傳了?」瀲艷臉色有些灰白,可一雙勾魂眼依舊熠亮有神。

「……有,七王爺寫的軍情報,說是糧馬不足,請求增援。」

瀲艷瞧李若凡神色凝重,不禁又問︰「除此之外呢?」

「沒有敗戰,但也沒有捷報,算是僵持不下吧,但要是再拖下去就不知道了,畢竟西戎原就適應雪地里征戰,而我方要是增援不足……」說到最後,眉頭已經狠狠地攢起。

「五天前我要離開幡城時,吳老板已經幫我和幾個老板準備好的棉、布和口糧都整妥,交由邵家馬商帶隊護送,算了算應該再費個十幾天就可以抵達西北,可是糧馬……」瀲艷沉吟著,怎麼也想不出法子補足馬匹和所需糧草。

「你行了,給我歇會,你人都不舒服了,還不去歇著,到這兒湊什麼熱鬧?香兒,還不趕緊將你家小姐帶回去。」

「二爺,咱們得想想有什麼法子將馬送過去。」

李叔昂橫眉豎眼地瞪著她。「沒門!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馬匹是不可能的,馬匹管制即使無視,數量那麼大也調不來。」

「如果本王有法子呢?」

突地,一道男聲插了進來。

李叔昂和李若凡聞聲,隨即起身,喊道︰「王爺。」

「本王養在中都城的馬匹有上萬,可以調,而且還能借道不讓道府的官員發現。」雍王爺走進屋里,手里拎了封信,笑得極邪。

「王爺真是說笑了,咱們牙行沒有經手這種買賣。」

「西戎兵擅長游擊戰,沒有馬匹,等死吧。」雍王爺哼笑著,將信遞給李叔昂。「本王充當信差,你要怎麼謝本王?」

「王爺今晚在照雲樓的花用,都算在我帳下。」李叔昂恭敬地接過信,署名雖是給自己的,但其實是應多聞寄給瀲艷的家信。

「由得你這般便宜行事?」雍王爺啐笑了聲,指向仍舊坐在錦榻上的瀲艷。「本王要照雲樓花魁作陪。」

瀲艷隨即起身,笑道︰「王爺若不嫌棄,瀲艷可以陪王爺喝上一壺茶。」

「那多無趣。」

「既然王爺有心增援,咱們不如來聊聊這個。」

「瀲艷!」李叔昂低聲斥喝著,就連李若凡都不認同地輕搖著頭,要她別掉進雍王爺的陷阱。

「瞧瞧,一個花娘都比你們兄弟倆有膽識多了。」雍王爺大步走向瀲艷,垂眸審視她半晌,挑著她尖細的下巴,笑問︰「你可以拿什麼跟本王換馬匹?」

瀲艷沒揮開他的手,笑得異常勾魂。「讓王爺得償所願。」

雍王爺不禁微眯起眼,打量她良久,低笑出聲,問︰「你知曉本王心底所願?」

「瀲艷只是猜想,但這時局正亂,恰巧咱們和王爺的心思相似,要是不互拉一把,往後如何槍口一致?」

雍王爺善變無常,神色一凜,笑意褪盡的俊顏帶著幾分肅殺。「一個婦道人家何以揣度本王心思?」

「王爺,瀲艷是個婦道人家,不過隨口說說,還請王爺別跟她一般見識。」李叔昂立刻往前一擋,就怕他這喜怒無常的性子,說打就打,打他還無妨,他皮粗肉厚禁得起,可瀲艷現在可是禁不起打。

「王爺,听聞兩年前兵部大火,王爺曾經追查過此案,可惜最終依舊不了了之,眼前可是契機,瀲艷認為此事與奪位月兌不了關系,只要七王爺能回京,皇上必會徹查糧馬不足一案,藉此或許能一並揭發兩年前兵部大火、軍械消失不見一案。」瀲艷不顧李叔昂好意,硬是將他推開。

雍王爺哼笑了聲。「查到又如何?都過了兩年了。」

「至少可以彌補些許遺憾,讓王爺心里痛快。」

雍王爺面無表情地托著腮,半晌,笑得萬分邪惡道︰「本王可以奏請皇上,自願獻馬,但是,本王要你服侍一晚。」

不等瀲艷開口,李叔昂立刻跳出來。「我來吧,王爺不是對我也挺有興趣的,我絕對可以做到讓王爺滿意的地步。」

此話一出,嚇得李若凡瞠圓眼,就連瀲艷都不敢相信他竟能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正要再開口時,卻被李若凡拉住。

「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系,要你這般罩著她?」雍王爺好奇地問。

「不瞞王爺,她是我的妾,我疼她入骨了,所以,換我吧。」反正就眼一閉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喔……」雍王爺拉長了尾音,望向窗外。「本王沒興趣沾染有妻妾的男人,但也許哪天有了興致也說不準,本王就讓你先欠著,你可要記住。」

李叔昂立刻獻上大大的笑容。「沒問題,小的一定記住!」反正先躲過這次,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待雍王爺一走,李叔昂隨即對瀲艷吼著,「你到底知不知道雍王爺是什麼樣的人物?!他是個瘋子!他是男女都要,只要被他沾染過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橫著出來,你怎敢惹他?!」

雍王爺是皇上最喜愛的胞弟之子,從小是以皇子的規格養大的,猶如皇上的親兒一般。

「二爺,富貴險中求不是嗎?先前我听人提及雍王爺是除了皇子之外最受皇上青睞的,皇上竟縱容他擁有馬圈,而且數量驚人,所以打一開始我就把心思動到他頭上,不拼,就如他說的,邊防將領只能等死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太莽撞了,無端端地提起兩年前兵部大火的事做什麼!」她知不知道雍王爺越發喜怒無常,就是從那場大火之後。

「宋大人說過,盛昌伯被抄家的那一年,宮中發生大火延燒到兵部,兵部遺失了一批為數不少的軍械,他一直覺得此事有異,像是有所牽連,又曾提到當時唯一想介入調查的只有雍王爺……二爺,如果雍王爺真是個瘋子,他無端端去查此事做什麼?他那時掌的是三千營,又與兵部有何關系?而那場大火死了三個人,一個員外郎和兩位庫部主事,這意味著這三人之中,至少有一人是和雍王爺關系匪淺的,否則他何必追查?」

「你、你怎能這麼大膽?要是真如你所猜測,你根本是在雍王爺的傷口上灑鹽,你是在捻虎須!」李叔昂簡直是氣急敗壞。

「可我認為一個執意要查卻無法查的人,這事一定會擱在心上,定會伺機而動,而且我猜他一定知道是誰主事,又是有何用意,到時候七王爺回京,說不定還幫得了七王爺的忙。」

李叔昂怒瞪著她。「你根本就是為了應多聞!」沒好氣地把信交給她。

瀲艷喜笑顏開,趕緊撕了封口,信上只寫著︰一切安好,等我。

她直盯著他的筆跡,笑意一直抹在唇角,直到喉頭一陣酸意翻涌,她才趕忙將頭撇到一邊,不住地干嘔。

香兒見狀,連忙輕拍著她的背,李叔昂則隨手拿了只大口花瓶往她嘴邊一擱。

干嘔了半天,卻是什麼都沒吐出,瀲艷面色死灰地癱靠在香兒懷里,雙眼卻仍緊盯著信上那簡單六個字。

「你……好好安胎吧!」李叔昂氣呼呼地道。

瀲艷輕撫著依舊平坦的小骯,要是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不知會是多麼高興,但可惜……她不會讓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邊境的大雪如鵝毛紛飛,銀茫茫的一片,幾乎快要看不出天與地的邊界,就在邊境口的狹隘山道上,兩軍交戰,看似勢均力敵,實則東秦略勝一籌。

應多聞縱馬跟在秦文略身旁,另一側則是鎮守邊防多年的武平侯宋綦及其副將。

在得到增援後,東秦軍猶如吃下一顆定心丸,軍心大振。

東秦軍以雁回陣佔領了整座山頭,由上往下突襲路經此道的西戎兵,兩個時辰的追擊,硬是將西戎兵趕出了關口,一路直朝西戎邊境而去,然而,應多聞卻覺有異,策馬接近秦文略。

「王爺,還要再追嗎?」

「追。」秦文略淡聲道。

「可是寒冬易損體力,馬兒也已經有些疲了。」生長在東秦的馬兒不給一段時間適應就急馬上陣,很容易損及馬兒體力,殃及策馬人。

秦文略橫睨他一眼。「你等先退。」話落,便策馬加快速度追趕西戎兵。

「王爺!」應多聞喊道,連忙趕往宋綦的方向,「侯爺,王爺不太對勁!」

宋綦抬眼望去,喊道︰「跟上!」

「是!」應多聞應了聲,策馬疾如電,與宋綦並行,直朝秦文略奔離的方向而去,余光掃見埋伏在林間的弓箭手,忙喊道︰「王爺,有埋伏!」

然而,秦文略充耳不聞,依舊直朝林間而去,宋綦和應多聞只好帶兵散開,拔弓先聲奪人,只見對方弓箭手已朝秦文略連發數箭,秦文略卻像是無感般,逼得最接近的宋綦飛身秦文略給撲下馬,避開致命的一擊。

然而落馬的兩人隨即遭遇早有準備的西戎兵包圍,看得應多聞心驚膽跳,他隨即棄馬,抽出長劍,殺出一條血路地趕到秦文略身邊,卻見秦文略已身受重傷,而宋綦腰腿間的傷口更是淌出汩汩鮮血。

應多聞護在兩人身邊,等著同儕到來後便道︰「許遠、溪喬,你們兩個先將王爺和侯爺送到後頭。」

「你呢?」

應多聞動手月兌著秦文略的盔甲,見他里頭的衣衫已經被血給浸紅,他的心都快涼了。

「兩個主帥都倒了,軍心會潰散的,你們退時別讓人發覺帶著王爺和侯爺,先回駐地,而我……」在替兩人簡單地包扎傷口後,他套上了秦文略的盔甲,沉聲道︰「我假扮王爺,繼續領兵追擊,只要打贏了這一戰,咱們就可以回京了。」

他不想再耗了,此時退兵,兵將們就會察覺主帥皆受重傷,接下來軍心潰散,恐怕他們都要耗死在邊境了。

他不要死在這里!他要回京,瀲艷還等著他!

照雲樓里,瀲艷急急起身,綻出笑花,顫聲問︰「真是告捷了?」

「千真萬確!」李叔昂比她還樂,剛得到第一手消息就急著告訴她。「而且已經準備班師回朝了。」

瀲艷撫著胸口,笑意卻慢慢地凝在唇角,手輕撫著微隆的小骯。

李叔昂瞧了眼,便問︰「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瀲艷垂斂長睫苦笑著。她多想見他,可此時的她非但不能見他,還得離他遠遠的,讓他找不著……

二月底,援軍班師回朝,然大軍一進城,眾人才驚覺秦文略竟重傷昏迷,而宋綦亦是重傷得無法起身。

無人能測得君心喜怒,援軍回京後,並無賞賜封授,但應多聞並不在意,他只想進照雲樓見瀲艷,偏偏在皇上派了御醫診治過秦文略後,就指名要應多聞護送秦文略回七王爺府。

應多聞領聖命,將秦文略護送回七王爺府,御醫隨侍在側,他也不敢隨意離去,本想等到秦文略轉醒後再離開,眼看著都過了十幾天,秦文略卻依舊昏迷不醒,他私下問了御醫,就連御醫都不敢下定論。

應多聞臉色凝重,跟七王爺府大管事徐賁說了聲,便朝照雲樓而去,豈料——

「她為什麼在掏金城?」

「應大人,是這樣的,雍王爺先前幫了大忙,自願獻馬,果真讓邊防打了勝仗,此後他三番兩次欲調戲瀲艷,我瞧這樣不行,就先將瀲艷送到掏金城,一來可以幫我巡巡鋪子,二來又能避開雍王爺,也算是一舉兩得,是不。」李叔昂很賣力的笑著,然眼見應多聞的眸色漸冷,他就愈心虛。

「她何時會回來?」他現在無法隨意出城,只能等待她歸來。

「應該下個月,或下下個月。」當然,他只是隨口說說而已,還是換個話題吧。「倒是七王爺到底要不要緊?」

「不知道,御醫什麼都沒說。」

李叔昂臉色都黑了。御醫什麼都沒說……該死的,那是不敢說吧,既是不敢說,就是大不樂觀!若凡的親大哥也是極不樂觀,人養在武平侯府里,皇上卻是什麼也沒說,賞罰不明……這到底是什麼狀況,明明是打了場勝仗,卻總覺得輸了太多。

「李二爺,目前我都會待在七王爺府里,如果瀲灤回來了,再煩請差人通知我一聲。」

應多聞看看天色,不敢再多逗留。

「好,沒問題,我一定會頭一個通知應大人。」才怪。

看著應多聞離去的身影,李叔昂開始頭痛,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去掏金城躲起來,可偏偏正值多事之時,若凡忙著,他也不得停歇啊。

幾日之後,皇上終于下令封賞了幾名將領,應多聞也在授封之列,升為京衛指揮同知。

整頓京衛,排練汛地和各種操演事項,忙得他幾乎都待在京衛里,連家都歸不得,更別提再上照雲樓探探瀲艷的消息。

更糟的是,一個月後,皇上授命他除了任京衛指揮同知,再兼七王爺府侍衛長一職,只因依舊昏迷不醒的七王爺竟遭人下毒。

應多聞臉色鐵青,從京衛里挑了一支精英入駐七王爺府,與徐賁商量過後,要求出入七王爺府的奴僕下人都得跟徐賁請令牌,府里布下的重兵只看令牌不認人,且由應多聞鎮守。

如此一來,他更是忙得無暇去探瀲艷的消息。

就這樣一直到八月時,皇上听從欽天監建議,以方位挑選了右僉都御史的三千金為七王爺沖喜。

說來也奇,成親當晚,七王爺就醒了。

這個消息讓應多聞松了一大口氣,翌早,他立刻趕往照雲樓,才知曉宋綦也效法沖喜,李叔昂和李若凡都前往武平侯府,應多聞只能回返。

可吊詭的是,他連去了三天,就是怎麼也踫不著李叔昂的人,于是問了李叔昂的住所,決定直接上門逮人,問個清楚。

他懶得走大門等人通報,直接翻牆而進,剛走過一座園子,突地听見輕細的童音撒嬌似地道︰「姨,你當我的娘吧。」

「這樣好嗎?」

那回應的女音教他驀地停下腳步,順著嗓音來源,走過樹叢,就見一名姑娘坐在廂房前的廊階上,懷里還坐了個約莫六歲大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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