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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弦心計(下) 第十一章

作者︰梅貝兒

就如同程瑜所擔心的,連著幾天下來,竹院里頭一連串不尋常的詭異景象比之前還要頻繁,把兩個廚子給嚇到魂飛魄散,再也無法自圓其說是老眼昏花或是大白天就喝醉,立刻跟老太君稟報,說什麼都不敢再待下去。

老太君只好把容子驥夫妻倆叫去問話,得知是鬼報恩,若不讓它們完成心願,恐怕會一直糾纏不休,不禁左右為難。

「比起活人,孫兒還覺得那些鬼更懂得所謂的人情義理,也就不便阻止,等報完了恩,自然就會離開。」他說得頭頭是道,令人信服。

看著相公說謊都不會臉紅,程瑜心想自己真該好好學一學。

「可它們畢竟是鬼,跟它們太過接近,女乃女乃擔心會傷了你的身子。」老太君憂心忡忡地說。

容子驥卻不以為然。「娘子有恩于它們,它們又豈會反過來傷害孫兒呢?女乃女乃真的想太多了,何況娘子幫了它們,也是在做善事,老天爺自會保佑孫兒一生平安。」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老太君找不出話來反駁,只好把矛頭指向程瑜。

「要是三郎有個什麼損傷,唯你是問。」

她趕緊回道︰「是。」

「至于廚子,就先從府里其他廚房挑兩個膽子大的,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鬼並不全然都是不好的,要是真的沒有,再從外頭去找。」容子驥兩、三句話就解決了。

老太君嘆了口氣。「也只好這樣了。」

就在這當口,管事來到花廳稟告。

「戶部尚書登門拜訪,說是要親自跟侯爺和夫人道謝,因為沒有先遞帖子,所以前來請示。」

「多半是因為前幾天娘子替尚書夫人解決問題,戶部尚書才會親自登門道謝,此人深得皇上倚重,能得到他的信賴,往後孫兒在朝中也能多一分力量。」容子驥這番話當然是說給祖母听的。「這可全都是娘子的功勞!」

程瑜謙虛地配合。「相公過獎了。」

對于這一點,老太君真的無法否認,她一直看不順眼的孫媳婦,最近在達官貴族之間的名氣,也間接提高了容府的聲譽,就連其他房都跟著沾上好處,來自各方的宴席、茶敘不斷,這可是之前始料未及的,其他媳婦可沒這個本事,若再繼續刁難,只會顯得她這個老太婆心胸狹窄。

「快把人請進大廳奉茶!」她開口吩咐管事。

管事餃命退下了。

「孫兒這就去前頭招呼客人,先告退了。」容子驥起身說道。

老太君瞥了孫媳婦一眼。「雖然對方親自登門道謝,但也不可得意忘形,丟了咱們容家的臉。」

「孫媳婦明白。」程瑜也很難得溫順地回道。

夫妻倆轉身出去,才跨出廳門,程瑜便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女乃女乃這是承認我是容家的媳婦了嗎?」

「她想不承認也不行。」容子驥早就算到這一步,只是比預期的還要順利,自家娘子一旦被祖母所接納,相信隱藏在府里的凶手也會跟著蠢蠢欲動,就等著對方露出馬腳。

程瑜總算有種苦盡笆來的感覺,看以後還有誰敢欺負她。

再過十日便是過年了,天氣愈冷,過節的氣氛也愈濃。

這天晌午左右,容子驥突然造訪知府衙門,劉知府親自出來迎接,擔任同知的容永全听說佷子來了,也到用來接待客人的廳堂表達關切之意。

劉知府先請貴客上座奉茶,這才開口。「不知侯爺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事情是這樣的,」他啜了口茶,說明來意。「知府大人應該已經听說賤內看得到那些不干淨的東西吧?」

「下官確實听說過。」劉知府頷了下首,心想鳳翔侯的續弦看得到鬼的事,在京城的達官貴族之間相當有名,恐怕沒有人不知道。

他佯嘆一聲。「就是因為賤內看得到它們,那些不干淨的東西才會找上她,向她喊冤,前些日子就遇上了,而且還是兩個『人』來跟她哭訴,說它們遭人殺害,被埋在一座廢棄四合院里的大樹下頭,希望賤內幫它們找到凶手,好還它們一個公道。」自家娘子可以見鬼的天賦傳開之後,做事也方便多了,只要推說是她遇上的就好了。

容永全十分驚詫地看向上司。「大人,前些日子確實有幾個孩子因為貪玩,跑進一座被附近居民戲稱為『鬼屋』的四合院,結果發現大樹底下埋了兩具尸首,可惜全身上下腐爛到只剩下骨頭,從性別和年紀來判斷,有可能就是那兩名失蹤人口,由于連仵作也無法判斷出真正的死因,想請死者的家屬前來認尸,也怕有錯,咱們正為了這事頭疼不已。」

「你說得沒錯……」劉知府點頭如搗蒜。

「這兩名失蹤人口是何時失蹤的?」容子驥問。

回答的是二叔容永全。「根據兩名死者的性別和年紀,應該就是今年元月中旬失蹤的百姓,隔天是由家人前來報案的。」

劉知府接著又問︰「不知侯爺夫人可有詢問它們的身分來歷?」

容子驥從袖口內取出事先寫好的紙條。「賤內自然已經問過……這上頭寫了兩名死者的姓名、住址和生辰八字,跟失蹤的百姓核對一分,便可以查出它們在失蹤當天究竟去了哪里,又見了什麼人,應該就能知道凶手是誰。」

容永全接過紙條,轉交給劉知府。「請大人過目。」

他看了之後頻頻點頭。「許大貴、魏平……沒錯!失蹤的確實是這兩個人,侯爺真是幫了大忙!謗據他們家人的供述,兩人當天就跟平常一樣出門工作,結果到了晚上都還沒有回來,至于去了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就不太清楚了。」

「原來如此,另外還有一件事……」容子驥有些難以啟齒。

劉知府見他面有難色,立刻說道︰「侯爺但說無妨!」

「本侯在昌州府曾經認識一位精通陰陽術數的先生,跟他學了一些皮毛,看了兩位死者的生辰八字,原來它們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這也未免太過巧合,而且不妙。」他面露憂色地說。

聞言,容永全看了劉知府一眼,這才問佷子。「怎麼說?」

容子驥沉吟了下。「本侯听說一些旁門左道會利用這些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之人的血,加上死者的遺骸,用來喚醒沉睡的亡魂為自己所用,想到它們失蹤之後沒過多久,京城里就發生『百鬼夜行』一案,說不定兩者有所關聯……不過這些純屬臆測,還望知府大人派人詳加調查。」

「這……」劉知府臉色大變。「的確大大地不妙。」

容永全看著上司,想到皇上至今還是不時宣知府大人以及大理寺卿進宮質問調查結果,當初要不是朝中幾位大人力保,早就被摘了官帽,如今帶來一線破案的曙光,心情也跟著激動起來。

「大人,如果這兩人的死真的和『百鬼夜行』有關,就有機會抓到幕後的主使者了。」這麼一來,對京城的百姓也有個交代。

「說得沒錯,只要查出殺害它們的凶手,說不定就能破『百鬼夜行』這樁案子。」他欣喜若狂地道。「多謝侯爺!」

「這也是為皇上分憂解勞,不足掛齒。」容子驥謙虛地回道。

接著容子驥起身告辭,由容永全送他出門。「也真是多虧了佷媳婦,要是能破『百鬼夜行』一案,可是大功一件。」

「就請二叔通知死者的家屬,好讓他們領回去安葬,也好入土為安。」

「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容永全正色回道。

待轎子回到容府,容子驥走進南邊的角門,擔任門房工作的許大貴順手把門帶上。

「你跟我來。」

許大貴躬了,跟在後頭。

「魏平!」他召喚另一只鬼。

另一道男性身影也隱隱約約地出現了。

「主子回來了!」阿舜冷得直往手心上呵氣,也跟著進了書房。

容子驥回頭看著一臉沮喪的兩只鬼。「你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許大貴悲憤地說︰「小的是突然被人從後頭敲昏,連襲擊的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等到意識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死了。」

魏平同樣一臉忿然。「小的家中有妻有子,就這麼死了,真的好不甘心……」

「可記得有誰知道你們的生辰八字?」容子驥解上的斗篷交給阿舜,在書案後頭坐下,想了又想,決定換另一個角度切入,也許會有所收獲。

兩「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覷。

許大貴突然「啊」的一聲。「小的想起來了!由于小的八字不好,母親每年都會到廟里祈求趨吉避凶,自然也會留下生辰八字……」

「小的娘子每年也會到廟里代小的求平安,同樣留下了生辰八字……」魏平總算想起有這回事。「難道就因為這樣,才會找上咱們?」

他冷笑一聲。「凶手應該是從廟里找到你們的生辰八字,正好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你們身上的血可以喚醒死去的亡魂……」

那些沉睡了兩百多年的前朝兵士亡魂,不只被喚醒,還被奪去自身意識,在京城制造混亂和恐慌,幕後主使者恐怕就只有「他」了……

「小的死得好冤,求侯爺作主!」

「求侯爺為小的作主!」

它們跪在書案前方,聲淚俱下地喊著。

容子驥應允了,讓它們先退下。

「朱小——」

「俺來了!俺來了!」朱將軍在他叫出自己的全名之前現身了。

他看了下朱將軍身旁,李副將也跟著出現。

朱將軍哼了哼氣。這個臭小子根本是明知故犯,說過幾百次了還改不過來。

「叫咱們來有什麼事?」

「欽天監監副徐長規膝下只有一個獨子,叫做徐秉榮,只要他出門,你們就好好盯著,我要知道他平日跟哪些人來往,還有做些什麼,只要有一丁點可疑之處就馬上回報。」

像徐長規這麼有城府又懂得算計的人,不會輕易相信他人,能夠信任的親信應該也不多,可以差遣的就只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加上自己又使出了「打草驚蛇」這一招,讓官府調查兩名死者與「百鬼夜行」之間有無關聯,听到消息之後,對方一定會急著湮滅證據,這便是最好的時機。

何況他也擔心朱將軍和李副將太閑,又沒事找事,索**給它們去辦。

「小事一樁!」朱將軍口氣很大。

李副將個性比較細心。「你確定他看不到咱們?」

「他的父親徐長規倒是看得見,所以李淳豐才會收他為徒,見到此人就躲遠一點,而他那個兒子在欽天監擔任陰陽生,倒沒听說過他遺傳了這個本事,所以不必擔心。」為了新任的監正人選,他自然也把欽天監里所有官員的身家背景、祖宗八代全都查過一遍。

朱將軍急性子地嚷著。「咱們快走吧。」

「等一等!」容子驥又喚住它們。

「還有什麼事?」朱將軍沒耐性地問。

他從書案後頭走出來,俊臉冷凜地看著它們。

兩「人」被他看得一頭霧水。

「……如果有一天,我命令你們斬殺那些受人操控、失去自身意識的前朝兵士亡魂,你們會照做嗎?」容子驥相信徐長規會再次利用「百鬼夜行」,若到時還沒找到那些前朝兵士的遺骸,就只能消滅它們。

它們臉色倏變。

「它們是俺的手下!」朱將軍吼道。

李副將雖然沒有它那般激動,但也極為震驚。「三郎,你是說真的?」

「只要找不到它們的遺骸一天,就無法讓它們完全擺月兌操控,永遠都會成為對方的傀儡,被利用來害人,它們早就不是你們的部屬,更認不得你們!」他很殘酷地指出現實問題。

朱將軍魁梧高大的身軀踉蹌了下。「俺……俺下不了手……」

「那麼只好由我來動手!」他面無表情地回道。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李副將不肯就這麼認了,那些部屬都是無辜的,真正該死的是操控它們的人。

容子驥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它們片刻,眼神和態度上沒有任何讓步。「我也希望不會走到這一步。」

意思是萬一真的走到這步田地,他也不會手下留情,兩「人」都很清楚容子驥的個性,知道他是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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