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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弦心計(下) 第八章

作者︰梅貝兒

知道問題出在哪里,程瑜便把楊氏請到房里,就連她的公爹和相公,也就是忠國公和世子也都來了。

程瑜跟這位外表威嚴的國公爺見了禮,才把原因講給他們听。

「其實輝兒之所以會在半夜啼哭,是因為祖先們很高興他的出生,又太喜歡他了,所以每天晚上都來逗孩子。」

「你說是咱們的祖先來看孩子?」忠國公驚訝地問。

她頷了下首。「因為世代都是單傳,讓它們很擔心,得知輝兒出生,它們可是開心得不得了,才會每晚來看他,可終究人鬼殊途,這麼小的孩子哪禁得起它們這麼模個幾下,自然會覺得不舒服,便哭個不停。」

楊氏抱著哭得滿臉淚水的寶貝兒子,在臉蛋上親了又親。「祖先也喜歡輝兒,真是太好了,相公說是不是?」

「想不到是這個原因,只要沒事就好。」世子也放下壓在心中的大石頭。

忠國公感慨地說︰「我真是個不肖子孫,讓祖先這麼操心,可是它們往後如果再來看孩子,會不會又受到影響?」

「還請國公爺明天一早就跟祖先上個香,告訴它們會好好照顧輝兒,讓他順利長大成人,請它們放心,它們應該就不會再來了。」程瑜說道。

忠國公用力拍了下大腿,對于程瑜所言,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好,等天一亮就馬上辦這件事。」

能夠幫上忙,程瑜也松了口氣,跟著便起身告辭。

又過了幾天,忠國公命人送來不少答謝的禮品,原來自從那天之後,輝兒晚上都睡得很好,也不再啼哭。

有了忠國公的例子,加上楊氏又不小心在茶宴上提起,這件事頓時成了貴婦圈里茶余飯後談論的話題,送到容府的帖子更如雪片般飛來,全是想邀請程瑜喝茶,順便請她看看府里的狀況,保個平安。

不到半個月,她已經成了京城里頭的大紅人。

程瑜忙著應付上門的帖子,可她對跟那些裝腔作態的名門貴婦喝茶、陪笑臉的事沒興趣,便從其中挑出幾個真的需要幫忙,而不只是覺得有趣好玩才邀請的人,答應對方前往拜訪。

而容子驥也沒閑著,由于欽天監監正的人選難產,讓皇上很頭疼,不時召見王公大臣進宮商討。

「……微臣參見皇上、德妃娘娘。」他來到御案前見禮,見蕭德妃也在座,可不認為是湊巧。

皇帝比了個平身的手勢。「愛卿免禮。」

「謝皇上。」容子驥起身退到一旁,听候差遣。

身為一國之尊,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只因為這個職位太重要,關系到整個天下的命運,不是一般人能擔負得起的。

就見皇帝捻著胡子,兩道眉也皺成川字。「朕今日召你進宮,依然是為了欽天監監正一事,朕思前想後,還是認為只有徐長規最為適任,他不只是前任監正的徒弟,還是正統門派出身,對于觀測天象又有獨到的見解,愛卿為何堅決反對呢?」

聞言,容子驥立即上前一步,拱手回稟。

「回皇上,微臣認為欽天監監正一職攸關我朝國運,要能正確推算吉凶,為人就必須正派,做到無欲則剛的地步,可是徐長規此人平日喜好拉攏朝臣,並未把心思專注于陰陽術數上頭。」

雖已四十多歲但艷麗不減當年的蕭德妃,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鳳翔侯此言差矣,徐長規與朝臣交好,並不代表他對陰陽術數不專精。」

「微臣並非懷疑,只不過是擔憂罷了。」容子驥不疾不徐地澄清,免得讓人誤以為自己存有成見。「听說前任監正李淳豐早在年初時,身體就已經出現異狀,神智時而恍惚、時而清醒,身為監副,還是徒弟兼女婿,徐長規卻未曾延請御醫前去醫治,還刻意隱瞞其病情,連皇上都被蒙在鼓里,此舉令人百思不解。」

皇帝不免驚訝。「有這等事?」

「胡說!這麼大的事,徐長規又怎敢欺瞞皇上?」蕭德妃眼露凶光,大聲斥責他的胡言亂語。「鳳翔侯可要拿出證據來!」

「這也是欽天監內的陰陽生無意之間提起,此事才傳揚開來,無奈他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听命行事。」容子驥俊臉一整。「皇上,李淳豐臥病在床那幾個月,正好是「百鬼夜行」鬧得最凶之際,徐長規身為代理之人,卻拿不出解決之道,又怎能把整個天下的命運交由此人?」

險些看錯人的皇帝不免開口責備。「愛卿早該跟朕明說才是。」

容子驥連忙跪下請罪。「微臣也是再三確認之後,才敢稟奏皇上,以免冤枉了好人,還請皇上恕罪。」

「起來吧!」皇上擺了下手,讓容子驥起身說話。「朕當年若選擇王朔,讓他擔任監正一職,今天也不會這麼頭疼,可惜他已經死了……」

「皇上……」蕭德妃嬌聲回稟。「臣妾以為徐長規之所以隱瞞李淳豐的病情,全是李淳豐個人的意思,就是怕官位不保,想當年他可是為此費盡了心思,自然不肯就這麼收回去。」

「敢問德妃娘娘為何如此篤定?」容子驥虛心請教。

蕭德妃瞪他一眼,然後夸張地嘆了口氣。「本宮只是對當年的事還記憶猶新,李淳豐因為與皇後娘娘的關系,因而得到最有力的支持,才能當上欽天監監正,然而他私下還是相當忌憚王朔這個師弟,一再相逼,最後終于把人給逼死了,像他這樣的人,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把責任推到一個死人頭上,還真是高招!容子驥好生佩服。「娘娘這麼說也不無道理,礙于師徒之情,又是翁婿關系,徐長規也不得不從。」

她嬌哼。「本宮就是這個意思。」

容子驥垂下眸光,很輕很輕地補上幾句。「即便如此,還是犯了欺君之罪,德妃娘娘說是不是?」

一听,蕭德妃陰狠的目光馬上射過去。

皇帝喝了口參茶。「讓朕再想一想。」

蕭德妃立刻張口再勸。「皇上不是打算在正月之前決定監正的人選嗎?到時誰來卜測來年的吉凶運勢?」

「朕想歇著了。」皇上頭疼地道。「愛卿也退下吧。」

容子驥不動聲色地跪拜,正要退出御書房,蕭德妃又開口了。

「皇上不是也宣了徐長規進宮?他應該已經在外頭等了,不如先听听他的解釋……」她維護的意圖十分明顯。

皇帝揉了揉鬢角,朝身邊的小太監說︰「去跟徐長規說……」

容子驥只听到這里,猜得出皇上對徐長規接任監正之事已經存了疑慮。

心里才這麼想,還真是說人人到。徐長規迎面走來,見到鳳翔侯也奉詔進宮,臉色微微一沉。「見過侯爺!」

「徐大人不必多禮。」容子驥溫文地道。

「侯爺已經見過皇上了?」他可是很清楚鳳翔侯反對自己接下監正一職,想必今日進宮也是為了此事。

「自然見過了,不過……皇上此刻正要歇息,徐大人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此話一出,果然見到對方臉色都變了,容子驥一臉無辜地關心。「徐大人哪兒不舒服?天氣這麼冷,可要多多保重。」

他可以肯定鳳翔侯絕對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而且不會是好話。「不……」

這時,小太監走了過來。「徐大人,皇上有旨,讓你先回去。」

容子驥唇畔旋即揚起一道若有似無的嘲謔笑意,可以想見他的臉色有多麼精彩,正要舉步,又被對方叫住。「侯爺請留步!」

「徐大人還有事?」容子驥不動聲色地轉身。

徐長規兩眼仿佛要看穿他似的。「下官一直沒有機會跟侯爺請教,听說侯爺曾經獻給皇上一張在地藏王菩薩廟里求來的護身符,讓皇上得以好眠,也不再听得到那些鬼魅的叫喚?」

「確有此事。」看來對方發現了。

「如此靈驗的護身符,下官自然當面請求皇上讓下官開開眼界,然而下官對于上頭的符座、符竅和符腳的寫法和格式卻相當眼熟,可以肯定與下官出自同門。」

徐長規直勾勾地瞪著他。「侯爺可知寫符之人是誰?」

莫非是其他師伯或師叔所收的徒弟?只是有此功力之人早就死了,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

「此人在數年前已經過世了,恐怕沒人知道他的來歷。」就算師父還健在,容子驥也不會承認自己就是王朔的弟子。

他佯嘆一聲。「真是可惜。」

容子驥心想徐長規就算看出是師出同門,也萬萬猜想不到對方是誰。

「下官還听說侯爺夫人近來出盡風頭,不少名門貴族遞上帖子,想要邀請她上門喝茶,都還未必見得到面,也因此引來不少怨言。」徐長規對于看上的兒媳婦被搶走,至今耿耿于懷,都是鳳翔侯突然插手,才壞了他的大事,德妃娘娘也不禁怪罪,不過還有機會,眼前只有耐心等待。

「賤內只是單純地想要幫助別人,加上婦道人家又不懂得應酬,就怕說錯話會得罪對方,才不得不予以婉拒,讓徐大人見笑了。」容子驥言談舉止中沒有貴族慣有的高傲氣焰,令人抓不到把柄。

徐長規拱手。「侯爺太謙虛了。」

「是徐大人客氣。」他完全不擺架子。

直到兩人各自坐上轎子出宮,容子驥才收起溫雅的笑意,用扇子輕敲著下巴。

他不是看不出徐長規對監正之位勢在必得,肯定還會使出其他手段,但自己一時又很難想到其他適合的人選,確實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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