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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若愚妻 第四章 總有一天比下你

作者︰寄秋

「趙若瑾、趙若瑾,你沒看到真可惜,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來了,尤其是三皇子上官辰是皇後所出,他一直圍在我身邊,贊揚我的詩是千古名詩,日後要名留青史……皇家孩子都長得好看,鳳子龍孫……」

看到趙若瑜興奮莫名地向她炫耀,趙若瑾不必用腦子想都知道這個無腦女又陷入自編的幻想中,想象自己是其中一位的皇子妃,眾星拱月的把她捧上天,作起皇後夢。

皇家是那麼容易進嗎?

世上有幾個溫莎公爵,只愛美人不愛江山,拱手讓出皇位,就連史上最痴情的順治皇帝,也是在董鄂妃死後才心灰意冷的落發出家,若是他肯毅然決然的放棄皇位,沒了那些三宮六院的勾心斗角,單純當個妃子的董鄂妃怎麼會死,要一個帝王一心一意地只對待一個女人太難了。

更別提有黨派之爭,為了鞏固各方勢力,拉攏對己有利的一方,皇子在婚姻上多有算計,他們不可能只娶一妻,只要有更多的人來投靠,他身邊的女人只會更多不會少。

而皇子們相偕到定國公府為老國公夫人拜壽,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為定國公手上的兵權而來,以及老定國公雖然致仕,可是他以前的老部屬呢?他們仍以他馬首是瞻,對老定國公推崇備至,這些都是皇子們想要得到的助力。

偏偏兩位老小定國公皆未出席老夫人的壽宴,只邀請了一些後宅婦人和小輩,期望落空的皇子們便改弦易轍,盯著幾位功勛卓越的權貴子女,由他們去影響家中長輩。

一向愛出鋒頭的趙若瑜從不錯過這樣的熱鬧,一有機會便沖到人前表現,不等人開口便背了一首蘇軾的《水調歌頭》,當下眾人贊賞不已,直呼驚才絕艷。

可是要她解釋詞意時,她又說得坑坑疤疤,詞不達意,光是死背卻是不知其意,讓站在樹後的她為其捏了一把冷汗。

詩很好,然而趙若瑜未如她預料中的受人吹捧,因為听過她的詩詞後,大家都不太相信是她寫的,才「七」歲的小泵娘沒有那麼多的人生歷練,說什麼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從未離府遠游的她哪知離別苦、歡喜聚,又看過幾回月圓月缺?

有人開始懷疑她以前的詩都是抄來的,全是沽名釣譽。

趙若瑾評趙若瑜最大的敗筆,她不該拿出不符合她年紀的詩句,要由淺而深的展現才華,而不是想到什麼就胡背一通,再說只會背詩卻不解其意,即使出了鋒頭也減分。

還不如一首「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青波。」來得有童趣,眾人一听便能自行想象出逗趣的情景。

「三皇子配你太老了。」她需要有人潑她一桶冷水。

一滯,本來咧著嘴笑的趙若瑜頓時臉色有些難看。「哪里老了,三皇子才十五歲,正值少年。」

「沒錯,三皇子是十五歲,可你今年七歲,三皇子最遲三年內一定議親,那時你十歲,連癸水都還沒蹤影呢!人家兒子滿月時,你大概連及笄禮都尚未行過。」不相配。

在現代,男女之間相差七、八歲真的不算什麼,一件尋常事,還有老少配、祖孫戀呢!

戀愛自由。

可是到了這里不行,除非是繼室,入門向元配行妾禮,否則少有年紀相差太多的夫妻,女十五、六歲,男十七、八歲,正是門當戶對,八歲的距離是一條鴻溝。

而且三皇子也不會用人生最精華的歲月等她,他是皇後嫡出,很難不有問鼎江山的野心,他現在最需要的是岳家的助力,誰會苦等一個對他幫助不大的小丫頭長大?

三皇子這座大山,趙若瑜是攀不上,她們的爹雖是興武侯爺,但在軍中的威望還不及祖父的一句話,三皇子不是傻的,有文官之首丞相大人家的閨女在手,不輸有千軍萬馬。

筆鋒利于刀。

七歲,七歲,為什麼她才七歲?她前世死時都二十三了!趙若瑜很不甘心因年幼而錯失大好機會。「你是來打擊我的士氣嗎?見不得我好,想讓我一潰不起。」

「我干麼打擊你?你自個兒的事自己決定,與我何關,我自己的事多到都快忙不過來了。」她這妹妹無自知之明,多說無益,說深了,她還以為當姊姊的嫉妒妹妹,硬要扯妹妹後腿,讓她事與願違,功敗垂成。

「你有什麼事好忙,還不是那間豆腐大的米鋪。」她的酒樓還在裝修,姊姊的米鋪子已經開始經營,听說生意不錯,姊姊另外進了十來種精米、糙米、糯米……因應廣大顧客的需求,還弄了個架子許人寄賣農產品和腌制吃食,利益三七分。

「還有我的香藥鋪。」

店面不大,所以前置的準備不必費太多心力,趙若瑾用七天的功夫走訪京里大大小小的香料行、藥材鋪,她充作好奇寶寶,天真的發問,藉由和掌櫃、伙計的閑聊中得知大概的供應商,再讓她娘給她的掌櫃去一一走訪幾家信譽卓越,價錢公道的商家,訂下一批香藥。

她的香藥鋪子里賣的是香藥,有安神的,通竅的,舒筋活血的,養顏美容的,調養肌膚的,調氣血,固本,防痘防斑……能抹,能擦,能燻香,還能入浴,有些還能入口,搭配藥膳來用。

其中有一配方又叫「玉容散」,是清朝太醫參考金代宮女洗面用的「八白散」研制出來,里頭有八種草藥——白丁香、白僵蠶、白牽牛-白蒺藜、白芨、白芷、白附子、白茯苓等等研為細末,因幾味藥中頭字都有白字,故有此名,日用面如玉潤。

而慈禧太後所用的玉容散中,便有八白散里的六白——白芷、白牽牛、白丁香、白僵蠶、白芨、白附子,又加上白蓮蕊、鷹條白、鴿條白、防風、甘松、檀香等,共研細末,用水調濃,用時擦搓面額良久,再用熱水洗淨,每日二到三次。

這配方她交給鋪子掌櫃,讓他帶人研制出來,又加入她改良過的幾味草藥,取名為「國色天香散」,配方不外傳天經地義,用了什麼藥材是保密的,就算日後趙若瑜用了國色天香散,她也不會知道這其實是玉容散改良,依她的腦袋,只會當作這是古方而已。

趙若瑾打算每隔兩、三個月就推出一種香藥,以此來穩定客源,畢竟鋪子不大,人手也不多,做不了大買賣,她想等香藥被廣泛的接受後,再來開大一點的鋪子。

她對做生意這事不心急,一步一步走穩扎穩打,人有多少實力就做多少事,她不急著擴充店面,因為她還「小」,七歲大的小泵娘賺點零花錢就好,不要貪心的蛇口想吞象。

手中有銀錢容易遭人惦記,尤其是個沒塊豆腐高的小丫頭,雖然她的背後是興武侯府,可人心難測,最難防的是暗藏陰暗處的小人,她要一邊管鋪子一邊防人,太累心了。

與其讓人覬覦還不如一開始別做太大,飯要小口的吃,先做個一、兩年把名聲打響了,再在城東、城北等地開分鋪,一間一間如雨後春筍悄然冒出頭,屆時還怕賺不了大錢嗎?

她腦中還有一些古法秘制的香藥方子,那是歷代後妃的專用御品,她教書時的某年暑假閑著無聊,收集古方後研究改良,用過的人都極力鼓動她去開生技公司,不要再當講師上課了,她所研制的美容美顏產品比市售的還要好上十倍,以中藥材調制無副作用,讓人越用越美。

不過,她還是喜歡教書,和年輕學子打成一片,開生技公司是免了,她志不在此,但是她仍在家中改建了一間房間繼續做這方面的制作,一來自用,二來送人,她受夠了市面上的人工化合物。

「什麼,你要賣香藥?」可惡,被她搶先一步了!

趙若瑜原本想把酒樓、綢緞莊開起來後,再插手香料、藥材的生意,這都是很賺錢的行業,還有茶葉、瓷器等,若是海禁一開,她最熟悉的東、西洋貨、舶來品……。

還沒學會站已經想飛的趙若瑜太好高騖遠了,資金尚未完全到位便妄想佔盡天下財富,自以為是經濟之神,大餅一畫便能成真,她只需開口銀子便滾滾而來,塞滿金庫。

穿越小說把人坑害了,瞧她那點腦容量,真叫人欷吁,難怪同是穿越者的趙若瑾十分低調的做人,因為有這個蠢到不行的失敗品在前,她自是引以為鑒,避免重蹈覆轍。

「是呀!大舅舅家的生意不是和香料沾了邊,我寫了信請大舅舅讓人給我帶過來,香料方面就解決了,至于藥材到處都買得到,我鋪子小,不用進太多,隨便一家大的藥材行就調得到貨。」店小不引人關注,進貨順暢。

兩間鋪子的掌櫃都是自家人,她娘的陪房,日後有可能跟著她陪嫁,如果用得順手的話,那就定下了,重點培植自己的人手,她娘對兒女一向很大方,說給就給毫不吝惜。

而趙若瑜就不用娘親給的人,她要彰顯實力,從掌櫃到跑堂的,她有一大半是從人牙販子那里轉介來的,余下一些是貼紅紙召工,仿照現代的雇佣方式,她還親自面試。

說她這個姊姊傻氣,這個所謂「才高八斗」的神童妹妹才是傻得少根筋,身為興武侯的女兒,真正的名門貴女,實在輪不到她拋頭露面,現在她年紀尚幼還感覺不出來,等再過幾年,肯定是流言滿天飛,姑娘家的閨譽蕩然無存。

到時她想找戶好人家嫁都難了,相看媳婦的當家主母不會要流言纏身的女子入門,她們寧可要門戶低一點的媳婦也不要敗壞門風,娶個令人恥笑的媳婦會讓一家人抬不起頭做人。

可以沒錢,不能沒風骨的為五斗米折腰,門第高些的世族普遍都有這觀念,他們根深蒂固地認為銀子是俗物,要的是面子。

「原來你還要人家幫忙呀!我以為你要自己來呢!像我就不讓府里的長輩插手,一個人就能搞定。」沾沾自喜的趙若瑜十分得意,有祖母的一萬兩入股銀子,她的開頭很順利。

酒樓大變身需要一點時間,沒三、五個月弄不起來,她這邊還在敲敲打打,姊姊那邊的米鋪已經有進帳了,銷路穩定成長,慢慢地打出名聲,為人所知。

「一個人的能力哪夠,你是暈了頭呀!我們倆才幾歲,哪有能力面面到,當然要依賴爹娘,再說了,我腦子鈍,怕賠本。」要有後台才撐得住,知不知道,初出茅廬的小妹妹!

趙若瑾有心點撥,明示加暗示要趙若瑜多方商量,別一意孤行,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又同是穿越人士,不希望她敗得太難看,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誰知趙若瑜就是一頭橫沖直撞的蠻牛,自視甚高、目空一切,完全听不進別人說的話,她認為有在外商公司工作的經驗就足以應付,陪老板應酬嘛!小事一件,她酒量好。

可她忘了她就是老板,中國人五千年的飲酒文化不適合用在她身上,前世的她喝酒是海量,但這一世還是孩子,她要跟誰喝,誰跟她喝?回府喝女乃吧!一個牙沒長齊的小女乃娃。

兩姊妹都在換牙年紀,姊姊少了兩顆牙,說話有點漏風,妹妹掉了三顆,但長出來一些白牙,看起來不至于黑洞洞,善于打扮自己的妹妹比姊姊亮眼,也招人眼珠子。

兩人站在一起,真的是姊姊比較遜色一些,妹妹喜歡鮮艷的衣服和發飾,一身素淨的姊姊就顯得少了生氣,呆滯得很,有點像開得正歡的芍藥與牆角野菊花的強烈對比。

此時的趙若瑾很不起眼,宛如一朵未開先萎的花兒,整個人沒有精神,唯獨一雙墨瞳亮得叫人難忘。

「那是你笨,要人幫才能成事,你看看我,多能干呀!一下子就把你比到泥里去。」看不起古代原住民的趙若瑜揚己眨低他人,看到姊姊和她一模一樣的面容,她渾身不舒暢。

她要的是獨一無二,而不是鬧雙胞,鋒頭都被搶了一半。

人的想法很奇怪,她嫌孿生姊姊的鋪子小,棄嫌得要命,可是又覺得蚊子再小也有肉,如果是她的就好了,至少現在就開始賺錢,每個月幾十兩、幾十兩的收入也好過一直在花錢,她手頭上的一萬兩被她大手大腳的花得所剩無幾。

死時還是年輕女孩的趙若瑜沒有儲蓄觀念,她是活在當下的性子,賺多少,花多少,從不留到下一個月,她有五張銀行的信用卡,不夠用先刷再說,領薪日再付帳單就是。

人的習性是很難改變的,在新爹娘的寵愛下,從沒缺過銀子花用的她花起錢來更加變本加厲了,只要手上有錢就留不住,想買東西的念頭如同魔咒,一直催促著她散掉所有銀兩。

她做事沒規畫,想到什麼就做什麼,酒樓、綢緞莊的內部擺設也被她一再變動,花了不少冤枉錢。

「笑姊兒,人要謙虛,不可驕矜,你姊姊雖然比不上你聰慧,可是她按部就班的苦干實做,老牛走得慢卻能犁完地里的田,那你的田呢?」還長著草,看不到作物。

對于管著一府大小事,動輒百千兩進出的徐氏而言,大女兒每個月賺的幾十兩銀子,她根本看不上眼,指縫間隨便漏一些就不只幾十兩了,全當是孩子們鬧著玩。

可是若一間鋪子幾十兩余利,十間、二十間呢?幾十兩便是幾百兩,甚至千兩,一年下來也是不小的數目。

現在還看不出日後遍地開花的遠景,不過已見雛形,眾人的盲點是只知盯著大酒樓,渾然不知米、香藥是尋常百姓的日用品,平時不覺重要,但人人都用得到,誰也少不了。

「娘,女兒是激勵姊姊要長進,不要整日發呆,傻乎乎的混日子,我們很快就長大了,她要是再這麼漫不經心,娘你都要發愁了。」哪像她有上輩子的記憶,做什麼都事半功倍,領先別人好幾步。

听著小女兒嬌氣的話,徐氏落在大女兒臉上的眼神多了憐惜。「慢慢來,別急,有賺錢就好,娘不嫌少。」

她和小女兒的想法一致,開酒樓才是賺大錢的正當經營,酒菜賣得好,每個月幾千兩的入帳是小菜一碟,大女兒的米鋪、香藥鋪要賺上一整年才及得上酒樓月余的營收,即使酒樓尚未開業,她仿佛也能看到人群擁擠的榮景。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所以她心疼大女兒的不如人。

徐氏和趙若瑜一樣,被「才女」之名晃花了眼,以為有才名在外便是聰明絕頂,人有才智就一定會賺錢,她信之甚篤,從未有過懷疑,打心眼里高興小女兒有這等本事。

「娘,我沒急呀!你說賺多少都是我的私房,以後我就不向你報帳,盈虧自負。」她要有自己的銀錢。

「呿!還盈虧自負呢!娘就眼界窄,會貪你那點小錢?」真給她還嫌少呢!不夠她買件月華裙。

鼻頭被點,趙若瑾傻笑道︰「小錢也能生大錢呀!拿在手上才實際,你看我鋪子開了一個多月,已經賺到第一個一百兩了,一年以後我就能再有一間鋪子和買四、五十畝良田。」

有田有地就有出產,有出產就有銀子,除去買賣後約三成銀子給莊子上的人,剩下的七成全是她的。

第一年買一間鋪子,四十畝地,第二年便能買下兩間鋪子,六十畝地,第三年……以此類推,只要不遭遇較慘重的荒年,她的地就會一直有米糧供給,鋪子一間一間的開。

原來一個月不只能賺幾十兩,能有上百兩的收益啊,不錯不錯。

「嗯,想得很好,娘原則上支持你。」她的原意是支持但不看好,真若做不下去,她也會貼補一二。

「還買鋪子買地呢!你賺的錢不花嗎?今天買個鐲子、明天打支簪子,你還有余錢在手上?」見不得人好的趙若瑜大聲地嘲弄姊姊,哪有人只賺不花,趙若瑾也想得太天真了。

同樣地,就算一個月百兩的進帳她也看不在眼里,平日揮霍慣了,富貴窩里養出的嬌嬌女,誰在乎那點零頭。

「妹妹,你也傻了不成,有公中呀!娘每一季都會為我們裁衣買首飾,我們吃穿都在府里,每個月還有月例銀子,我都花用不完了,哪會用得到賺來的銀子。」她日子過得樸實,不重視華而不實的物質,連珠花都少用,只用頭繩綁發,頭繩下系著各式各樣的鈴鐺,一次用一樣。

「听到了沒,不許說姊姊笨,瞧她多聰明,日常開支懂得用府里的,她賺的都是她的,省下不少銀兩呢!」誰說大女兒傻氣了,她是務實,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就腳踏實地干活,笨鳥慢飛,飛得再慢也會到棲地。

為什麼她的月例銀子總是不夠用,難道娘偷塞銀子給姊姊?听不得別人贊美的對象不是她,好勝的趙若瑜有些氣悶。

「娘,女兒開了米鋪子,不能不知道田里的作物,我想到莊子住幾天,看看地里的糧食。」稻子一年一獲,收成後再種上些白菜、蘿卜太浪費了,她試試能不能改良土質,使稻米如南方的稻種一年兩獲,多一季的收成。

其實是趙若瑾想出去玩了,趁著年紀還小能四處走動,等大一點就沒有那麼方便了,出個門就要戴上帷帽,人都蔫了,她打算藉看地為由行游玩之實,一舉兩得。

「我也去……」

趙若瑜興匆匆的開口,但她還沒說完,徐氏就不悅的橫來一眼——

「你姊姊干的是正事,你跟去干什麼?別忘了你的鋪子還沒弄好,老夫人正滿心歡喜地等著分紅呢。」

一提到尚未完工的酒樓,趙若瑜就敗下陣了,臉色不快的嘟著嘴,心想︰有什麼了不起,等我酒樓賺了錢,我馬上買個比孿生姊姊還大一倍的莊子,附上良田百頃,怎麼也要把姊姊比下去。

大家等著瞧!

今天天氣好晴朗,路邊野花香……野花香野花香……趙若瑾心情愉快的哼著曲兒,身邊坐著的是她的丫頭溫香、軟玉,還有管她院子的花嬤嬤,加上趕車的車夫一共五人。

她娘給她的莊子就在城外,不遠,坐馬車不到半日光景就能到,走的又是官道,太平日子誰敢在天子腳下打劫,于是她婉拒了府里家丁隨行,覺得太過張揚。

她是去莊子,不是赴宴,想嚇死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老百姓嗎?

當然一切從簡,輕裝上路,不然哪有什麼游玩的樂趣,後頭跟著一群人像粽子,光看就煩了,哪能快活得起來。

甩甩甩,全甩光,一個家丁也不要。

不過駕車的老馬可不是一般的車夫,他是有硬底子功夫的,早年也在戰場殺敵,後來傷了胳臂才退下來,曾當過百夫長,如今領著百夫長的薪餉管著侯府的馬車,有時跳上車轅兼做車夫,他只給他認定的主子趕車。

老侯爺、侯爺夫婦、大公子、小鮑子以及大小姐要坐車,他都殷勤得很,主動拉起韁繩上位,但若是二小姐就另當別論,他理都不想理,鼻孔朝天地悶頭睡大覺,還打呼。

「小姐,這里的稻子長得好高,這時節在奴婢家鄉那邊稻苗才種下不久呢。」還小小的一株,蔫頭蔫腦的。

「喔!軟玉,你家鄉在哪里?」一路上沒事,閑磕牙打發時間,趙若瑾頗感興趣的問。

「在東北,靠近遼寧邊上,有座大山,地少人稠,作物長得不好。」能有收成便是老天爺賞飯吃。

軟玉和姊姊是被她姥姥賣掉的,那年鬧饑荒,田地都龜裂了,家里過不下去,生女兒是賠錢貨,還要貼上兩副嫁妝,劃不來,為了讓家里的男丁能存活,只好賣孫女。

軟玉的姊姊被一名走商的商人買走了,去向不明,軟玉的樣貌好,所以被人牙販子帶到京城,賣給大戶人家,賞銀也較多,運氣好的她被挑進待下人和善的興武侯府。

調|教了一段時間,才三、四歲的她就跟在兩歲大的大小姐身邊服侍,可說遇到好主子了,直伺候至今。

和家生子不同,她在府中比較孤立無援,唯一能依靠地只有主子,離了大小姐她什麼也不是,連個灑掃的僕婦也能踩她一腳。

但是,也因為是外面來的,所以不像自小生長在府里的丫頭那般拘謹、無趣,刻板的奴性一個樣子雕出來似,軟玉較活潑、愛笑,常提起外面的事,鮮活的性情像個人。

趙若瑾點頭道︰「嗯,那邊雨水少,夏天熱得可以將人烤枯,到了雨季就會好一點,可是干枯期較長,大部分地區種黍麥不種稻。」以面食為主,米飯是昂貴的奢侈品,很多人吃不起,有個窩窩頭吃就滿足了。

軟玉一听,小臉驚得發亮,「小姐去過遼寧?你知道得好清楚,奴婢只記得一座山,山上光禿禿的只長草。」

其實家鄉的事她很多都記不得了,連爹娘的面孔都模糊了,印象最深的是高入雲霄的大山,大得足以將她壓成肉泥。

看到丫頭滿眼的崇拜,趙若瑾很想模模她的頭,說句︰孩子,你去過的地方太少了。

「你傻呀!書上寫的,你家小姐才多大,府里的侯爺、夫人哪能放心我遠行,到莊子是我這輩子走過最遠的路。」

她的這一世很短,七年。

坐在前頭戴著草帽駕車的老馬听見馬車內孩子氣的對話,他壓壓帽檐,露出一抹微笑。

「說得也是,小姐打小就愛看書習字,再過幾年,侯爺書房的書不夠小姐看了。」小姐真的很厲害,每一個字都看得懂。

「我現在也很小。」打小?能有多小,這丫頭沒別的詞好用呀!

看著自己一身細胳膊小短腿的,趙若瑾不由得想起十七爺那根大柱子,人家那才叫長大,她還只是根小豆芽。

「是呀!小姐很小,比奴婢和溫香姊姊都小。」對喔!小姐還是小孩子,個子矮她半顆頭。

軟玉有時會忘了小姐是小孩,因為小姐常表現得不像同齡的孩子,比她和溫香聰明,現在還開起了鋪子,簡直是第二個夫人。

「對牛彈琴……」趙若瑾無奈一嘆。

正低頭縫襪子的溫香噗哧一笑,小姐傻氣,丫頭笨拙,還真是一對活寶。

在老馬穩妥的駕車下,一路上並無太多的顛簸,用不到半日,一行人到達時才剛過午,天氣有些熱,但是一下車撲面而來的就是涼爽的風。

莊子里種了幾十棵果樹,有梨子、棗子和楊梅,都有些年頭了,樹干比腰粗,有的正在開花,有的剛開完花,要結果了,因雨水豐足,枝葉繁盛,樹大成蔭,處處有蔭涼的大樹遮蔽,感覺沒想象中熱,倒像了秋高氣爽的氣候。

管莊子的莊頭姓秦,大家都喊他秦老頭,他和老婆帶著三個兒子、兩個媳婦、一個女兒住在莊子上干活,三個半大的孫子也帶在身邊,一家子十一口人在門口相迎。

兩百多畝土地光靠這幾人也伺候不來,于是莊子附近又蓋了幾間土屋,住了五戶人家,他們不算佃農而是幫工,一共二十多名壯漢和他們的家眷,以男人為主勞力,吃住算東家的不論,一年再給他們一人五兩銀子。

不過趙若瑾有言,一畝地約出產四石糧食,若他們能提高到五石、六石,甚至是更高產量,每多出一石糧食就取出一成做為分紅,好提升這些漢子的效率,個個勤奮得很。

有獎勵才有動力,不然一樣的工資是領死的,誰肯賣力干活,做到月兌力還是五兩銀子。

「小姐,你來了,小心點走,這里有土堆,剛下過雨,有點濕答答,小心腳滑……」

「你養雞?」她看見黃褐色的雞屎。

秦老頭心頭咯 一下,面上僵硬的回道︰「養著自家吃。」

「別緊張,我不是不讓你養,相反的還要你多養幾只,以後養大了往侯府送,還有雞蛋。買小雞的銀子從我這兒取。」自個兒莊子的牲畜來路正,吃得安心。

是沒人敢欺到興武侯府門口,不過在采買方面,就不曉得管事的會不會貪點小利,從中拿點好處,每次買雞都是五十、一百只的買,買多了難免混進幾只病雞。

對養雞人家而言,每一只雞都代表銀子,能多賣一只是一只,管它病了沒,能入口就好,反正不是養的人吃。

秦老頭一听喜上眉梢,「是是是,小的一定多養幾只,給小姐您送去,包管每一只都養得又肥又大。」

接過溫香遞過來的五兩銀子,他笑得嘴都闔不攏,一只小雞約十文錢,一百只小雞也只用了一兩銀子,莊子的空地不大,最多養兩百只雞,他倒賺了三兩銀子。

媳婦、女兒、三小子割割田邊的野草就能喂雞了,累的是體力活,不礙事、不礙事,有銀子賺就好。

他想的是小雞買多了還能讓雞販多送幾只小雞,養得大就是賺的,自家也能打打牙祭。

「不要太肥,我喜歡吃精瘦的。」一想到咬下去滿口噴油,一股惡心感就涌了起來。

「小姐不喜歡油滋滋的肥肉,盡量養出鮮女敕肉質。」知曉自家主子的口味,溫香適時的提點。

「好,小的抱條小黃狗來追雞,每天讓雞多跑跑就瘦了,五、六個月大的雞最女敕口了。」只怕養不肥,想養瘦一點有什麼困難的,河邊、田梗、山腳下多得是雞能吃的野菜。

趙若瑾一听,笑了,「這方法好,運動適度的雞才好吃,入口鮮美。」

秦老頭憨實地模著後腦杓陪笑,對主子是個七歲的小小姐有點尷尬。

他的孫子都和小姐差不多大,分別是五歲、七歲、九歲,因此他看著小主子就像看自己孫子,沒法太恭敬。

「秦老伯,你們也不必一直陪著我,找個人陪我的丫頭去屋子整理一下,我大概會住上幾天,另一個就陪我在莊子上逛逛,我看能不能再弄些什麼出產。」多余的空地要適度的運用起來,娘說過莊子上有個池塘。

她一說完,眾人就散了,秦老頭安排二媳婦帶性情沉穗的溫香到收拾好的屋子放置他們帶來的東西,十三歲的小女兒秦三妞則陪同主子四下走走看看。

秦老頭還有兩個女兒;大的嫁到李家莊,二女兒跟了賣雜貨的張三郎,婚嫁後的生活不好也不壞,還過得去。

「小姐,你看。」軟玉興奮地指著不遠處的池塘,水清見底,池里有魚,魚兒在剛抽長的荷葉間游來游去。

「整理得不錯,再過一、兩個月就能看見滿池的荷花開了。」她仿佛看見荷香撲鼻,粉的、紅的、紫的荷花。

「小姐,我們可以在池上劃小舟,一邊摘荷,一邊戲水。」她想的是玩,府里的湖太大了,她不敢劃舟下水。

看了看水的深淺,趙若瑾面上笑意漸濃,水放得少,還沒她腰高,這舟劃得動嗎?重一點的舟夫往上一踩小舟就沉了。「在池邊蓋座亭子,四邊放下透風的竹簾子,邊采蓮子邊在這里烤肉也不錯,賞著荷花吃著酒釀,說不定就不想回去。」

「小姐要蓋亭子?」問話的是秦三妞。

迎著風,她輕攏碎發。「嗯,就這兒,蓋個二十坪……差不多百尺見方,八角亭,亭頂鋪青瓦,四根柱子漆紅,亭中砌一張石桌,五張石椅,柱子與柱子間弄上欄桿,欄桿下方是可做休憩的長條板椅……」

看到了景色宜人的田園風光,趙若瑾忍不住心動的想改造成想象中的庭園景觀,有假山小橋,亭台流水,魚兒在橋下游,人在橋上走,人與魚映在水面上,花月來應和。

「小姐,要花不少錢。」秦三妞心疼銀子,鄉野長大的她對不實用的東西一向接受度不高。

銀子可以拿來買米、買肉、買衣服鞋子,還能替她三哥買來一位三嫂,用來蓋一年可能用不到一次的亭子太浪費了。

「錢再多也買不到心頭好,你跟你爹說了,叫他估算要花多少銀子,找我取款便是。」她難得揮霍一回。

這是她這一世第一次擁有的產業,是她一個人的,幾百畝地遼闊得看不著邊,若換在前世,恐怕花上幾千萬也買不到,更遑論有莊子和池塘,滿園果樹,生意盎然。

她想寵愛自己一次,給自己築一個瑰麗而無憂的夢,徐徐微風吹來的午後,燃上清香,泡好一茶,端著本有趣的書,幾盤糕點和鮮果,她斜椅在鋪上厚毯的軟榻上,一邊飲茶,一邊看書,一邊還有微香輕送。

多愜意的生活呀!她所求不過如此。

可惜呀!這大概是作夢,身為興武侯府的嫡長女,她能過輕快的日子也就這幾年了,到了適婚年齡,她就成了婚姻市場被挑選的肥肉,出嫁之後要面對丈夫、公婆、小妾、庶子女、妯娌……人生將陷入永無止境的黑暗。

「蓋亭子不好,不如多買些地。」種田人最在意的是土地,有錢先買地,當地主多好。

「地要買,亭子也要蓋,你不用擔心我沒錢,我有兩間鋪子在賺錢。」趙若瑾笑道。

「喔!」有兩間鋪子,真好!秦三妞羨慕小姐生在富貴人家,衣食無缺,同時感慨自己的嫁妝還毫無著落。

「今年的荷花種得少了,我接手莊子的時節晚了些,就說我說了,再買些魚苗、蝦苗、螃蟹放入池塘,把水注滿,到了秋冬便能收魚和藕根,蝦蟹若養得夠大也挑著賣,讓你爹來安排。」她喜歡糯米蒸藕片,清甜爽口。

「要養魚和螃蟹?」秦三妞訝然。

趙若瑾輕輕一笑,「我愛吃嘛!」

「好,我一會兒跟我爹說去。」養了螃蟹和魚,他們家的進項是不是更多了?攢個兩年她也能置一副好嫁妝。

「還有,問清楚東邊那塊地是誰的?連著池塘的十畝地也給買了,不過不急,到年底再說,我手頭上的銀子還不太夠。」先透個風,再拖一拖,價錢自然壓下來。

「那塊地很貧瘠,種不出好作物。」地主想賣沒人買,地貧石頭多,離水源也遠,光挑水澆地就快累死人。

「沒事,買了之後挖成池塘,和咱們莊子的池塘連成一片,來年都種藕。」第一年的收成不會太好,但也可得幾千斤吧!

冬藕稀少,應該能賣出不錯的價錢。

「小姐,你歇一會兒吧!秦大嫂子準備了一桌菜,你先吃幾口止止饑,回屋歇會兒,別把自己累著了。」換上一身舊衣的溫香在陌頭上喊著。

「哎呀!真的餓了。」模著扁平的小肚子,趙若瑾這時才想起她早膳才吃了一碗小米粥、兩個花卷,半張抹了蜂蜜的大餅,這一天都過了大半,她居然忘了要吃飯。

太夸張了,她就像人家說的鑽進錢眼了,一想到莊子和土地能給她帶來多少收益,她把最基本的身體健康都拋諸腦後。

趙若瑾很重視自己的身子,前一世她死得莫名其妙,還不到四十歲就莎喲娜拉了,所以這一世要好好保重,不求九十九,至少要當上老封君,看曾孫一個個出生。

「吃什麼……」回到屋里,看到小雞炖蘑菇,雞蛋炒小蒜,三鮮炒豬柳,辣炒河蚌,現炸小魚,切片腰花……十來樣家常小菜,看得人食指大動,嘴饞的趙若瑾夾起一只有她半個手掌大的河蚌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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