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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一枝花 第七章 豬一般的隊友

作者︰千尋

衛昀康氣到說不出話,才出府短短幾個時辰,葉霜居然鬧出這麼大動靜?

雖然她做的事,能讓他接下來要做的更加順理成章,可她這麼做,無疑是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

她太心急了,要和左氏對著干,得先養足實力,她真以為抓住證據,就能逼父王站到她那邊,徹底整治左氏?

不可能,父王戀棧權位,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與左家聯手,左氏何嘗不是確知即使東窗事發,她也能全身而退,這才敢在府里興風作浪。

蠢女人,傻極了、笨呆了,這天底下沒有什麼公理正義,只有權力威勢。

他走得很快,一顆心全吊上了。

只是他沒想到,回到自己屋子里,先遇上的不是左氏的怒氣,而是衛芙的抓狂,她揚起手,正準備給葉霜一巴掌。

一個竄身,他快步上前,抓住衛芙的手。

目光轉過,這才發現葉霜衣服凌亂,臉上已經挨了兩下,兩邊臉頰紅通通的,微微發腫。

但是她沒哭,一雙眼楮還晶亮晶亮,像是賺到什麼好事似的,她的右眉下意識挑了幾下,顯而易見的,她又想使壞了。

這女人腦袋有問題,要使壞盡避使,犯得著拿自己去換嗎?

「衛芙,你在做什麼?她是你大嫂,你怎麼可以動手!」

名滿京城的溫良女子?這副模樣落在旁人眼里,不知會造成多大的反效果?葉霜冷笑不止,真可惜這個年代沒有高畫素手機,沒有V8,否則她真想向世人公布真相。

「什麼大嫂,她根本就是禍水!打她嫁進咱們府里,就沒有一天安寧!」此時的衛芙,清高孤傲的氣質全數消失,面容猙獰,完完全全潑婦一枚,她指著葉霜,說得咬牙切齒,仿佛恨不得撕下她一塊肉。

葉霜把頭發往後一撥,露出紅腫的臉龐,她正發愁要讓誰去開第一炮呢,後院那幾個女人力量不夠,有衛芙這個重量級的送上門,再好不過。

真正是想要顆芝麻,立刻送來一顆大西瓜,老天爺待她,不是普通優渥。

她當然看見衛昀康滿臉怒火,他大概很希望她閉嘴吧,但很抱歉,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沒半途收手的道理,于是她刻意忽略他的怒意,沖到衛芙跟前,怒指她的鼻子。

「什麼叫做安寧?是你自以為的安寧吧,還是只要你安寧,滿府就安寧了?衛芙,我該笑你腦子簡單,還是罵你自私自利?」

要比潑辣,她也不遑多讓,她平常不發脾氣,只是謙虛、只是保留實力,不是怕了她這個毛還沒長齊的死丫頭!

「你是什麼意思?」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我還以為當中有你的手筆呢,難怪太子不要你,誰要是娶到你這種惡毒女子,哪家哪戶能得安寧?皇後娘娘真真是有遠見吶,不懼親戚失和,執意為子孫造福!」

眼看衛芙激動到又要動手,衛昀康立即把葉霜拉到自己身後護著,心里把她罵了個透澈,這個女人,臉是牛皮做的嗎,怎麼打不痛?她不痛,他心都痛了!

「葉霜,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惡毒女子?什麼叫做娶到我就不得安寧、什麼叫做為子孫造福?」衛芙拔尖嗓音怒道。

「你不懂?要不要看看我那些侍妾的口供?你知不知道唐太醫來與她們號脈,才曉得她們都被下了絕子藥,我讓她們坦承,誰對誰做了什麼事,她們全招了,而且幕後指使的都是同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為了替親生兒子爭爵位,怎麼傷天害理怎麼做,她不怕天打雷劈、不怕為禍後代,眼里只有權勢利益!」葉霜指向桌上那鍋粥,挑釁的道︰「你要不要猜猜,里頭的碎紅豆是誰讓呂氏悄悄摻在芷修院小灶的紅藜米里?」

衛芙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大聲反駁,「胡說!你知道繼母有多難為嗎?母妃為了避嫌,大哥這些年不思上進、胡作非為,他做出的壞事,母妃不但不敢在父王面前捅出來,還處處替他遮掩,母妃一片慈母心,居然讓你這個惡毒女人詆毀得這麼不堪。」

「這種話留著去安撫你自己的良心吧,正確來說,你娘應該是不敢把世子爺做的事捅出來,哼!她這到底是慈母心還是捧殺,明眼人心里有數,不需要爭辯。何況,爺做了什麼壞事?不過是到青樓、賭坊逛逛,就算招惹女人,也是銀錢買賣,有什麼了不起,你那兩個親哥哥就沒做嗎?再說了,世子爺再怎麼壞,也不會去招惹二、三房里的女人,可不像你那些溫良上進的哥哥,手都伸到大房的後院來了。

「我正奇怪呢,怎地屋里女人好幾個,再加上幾任世子妃,十幾個女人都生不了半個孩子,養在外頭的女人,三兩下就替爺生了個乖巧可愛的玥兒,到底是王府的風水不好呢,還是府里有鬼在作祟?」

「你、你……」衛芙怒指葉霜,恨不得一把將她那張嘴給撕了。

衛昀康不想撕了葉霜的嘴,但確實很想捂住她的嘴,讓她別再說下去,不過也虧了她的這些話,他終于想明白了她要什麼。

他不禁苦笑、喟嘆,慣有的笑容也掛不住了,她怎地就這麼大膽,專挑老虎的胡子拔,還說能護得了他?

才怪,她就是不知道他在暗中替她擋過多少災禍。

葉霜揮開衛芙的手,冷笑道︰「別指著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做壞事的人遲早會有報應。你就張大眼楮,慢慢等著看吧,今天皇後娘娘訓斥,明天呢?皇太後?皇上?天底下能治得了你娘的人滿街跑!」

終于,衛芙找到可以反駁的話,「說得好,做壞事的人遲早會得報應,誰曉得那些侍妾通房的絕子藥是不是你灌下的,天理昭彰,你甭想賴到母妃身上。」

「母妃要是知道芙妹妹這樣維護她的品性,肯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吧,不過,芙妹妹別費心替我羅織罪名,太醫說了,她們用藥的時間太久,已成病謗,治不得了。她們被下藥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世子爺是誰呢。」

「你說謊,我不允許你侮辱母妃!」衛芙重重一跺腳,跑出屋外。

嚴嬤嬤和墨蓮趕緊上前檢查世子妃臉上的傷,打得不輕吶,墨蓮心頭後悔,不應該听世子妃的話,任由大小姐真的打上。

衛昀康吩咐道︰「嚴嬤嬤,你把唐太醫診脈的事稟到皇姑婆跟前吧,多余的話不必說。」

「是,世子爺。」嚴嬤嬤心道,哪需要什麼多余話,太後老人家眼珠子一轉就知道前因後果。

「墨蓮,去請太醫。」

「不必,給一點冰塊敷敷就行了。」

衛芙是只弱雞,動手修理人沒力氣,連一張嘴皮子也不靈光,和她對抗,會不小心讓人太驕傲。

「你不是喜歡鬧嗎?不是喜歡公平正義嗎?衛芙怒打嫂子,這事傳出去,你覺得還會有人敢上門求親嗎?」他明明是心疼葉霜,可口氣卻非常不好。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溫和微笑,心中再憤怒也不會泄露半分,可是她,這個蠢到讓他想抽人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很聰明的笨女人,就是有本事把他惹得露出真面目。

面對他的暴怒,葉霜不覺得委屈,還拚命鼓掌道︰「對厚,事情傳出去,巫婆夫人肯定會氣到跳腳,就這麼辦!墨蓮,別請太醫,去請市井大夫,越嘴碎的大夫越好,反正這傷沒什麼,不管它都會自己好,而且啊,咱們請個大夫還弄得這麼隱密,父王總該承情了吧,感激咱們替他女兒留面子。」

她滿臉得意,卻換來衛昀康一個栗爆,她還來不及喊痛,墨蓮已經含著笑出去請大夫了。

衛昀康拉葉霜進屋,擰來一條帕子,貼上她的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柔,深怕不仔細把她給弄痛,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兩片紅腫,心頭後悔,方才沒給衛芙下暗手。

葉霜沖著他笑得溫柔可人、天真親切,好像臉上不是被打傷的,是與生來的小胎記。

她抱住他的手臂,柔聲說︰「爺別擔心,半點都不痛的,衛芙那點子力氣,比雞還小,傷不了我。」

「誰擔心了?」分明擔心,他偏要裝,瞪著她的眼楮又圓又大。

真真是奇怪,他在外頭裝紈褲、裝風流,裝得那樣像,裝得滿京城的人都信了,獨獨在她跟前假裝,都會被她一眼看穿,是她眼力太好,還是他在她跟前演戲,不夠盡力?

她搖著他的手,撒嬌道︰「那爺不生氣了,好嗎?」

「誰說我不生氣?」衛昀康別開頭,怎麼能不氣?

前頭說不要仰仗他,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最好,後頭立即捅出大窟窿,眼下人手都不夠用了,她還來鬧這出,萬一把左氏逼急,她不管不顧的要尋人報復,怎麼辦?

「別生氣了嘛,生氣快老,爺已經太老了,得好好養生,妾身想與爺天長地久、一生一世呢。」她諂媚地往他懷里窩去。

相處時間很短,葉霜不知道兩人之間能發展出幾分真感情,但她知道自己喜歡靠著他,因為一靠上,心安的感覺會莫名產生,也清楚他喜歡自己對他依賴、親近,只是她不確定,這是大男人主義作祟,抑或是……他對她也生出幾分情意。

生為現代人,她很清楚,感情這種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等多方配合,就算萬事備,也會因為時間久遠而淡了感覺。

男人喜歡新鮮,女人注重感覺,所以分分合合,理所當然。

是的,她相信愛情,卻不認為愛情是維系婚姻的重要關鍵。

她和衛昀康,如果注定要一輩子綁在一起,那麼她會努力在他身上尋找愛情。就算她運氣不佳,尋不到想要的感情,只要他待她好,她便願意為他盡心盡力,不過……她滿足地嘆了口氣,再往他胸膛蹭了蹭,想那麼多做啥,只要她喜歡、他喜歡,同樣的感覺在兩人之間蔓延,就夠啦!

「你說爺老了?」衛昀康的聲音從她頭頂冷冷往下飄。

葉霜笑開,自從知道殺世子妃的不是藍胡子先生之後,她發現自己的狗膽以等比級速膨脹。「可不是嗎,爺比我大四歲,可男人在外頭奔波勞累,不似女人在府里享樂安穩,所以通常壽命會比女人短一點。爺,你得好好保重自己,才能與我天長地久。別生氣、別煩躁,有事別悶在心里不說,開朗的人才長壽,妾身要你長命百歲。」

不全然是甜言蜜語,但他的心被她弄甜了。

她要他長命百歲,不是爭榮、不是怕失去依靠,純粹是想與他天長地久。

踫過的女人那麼多,她不是最美、最溫柔,更不是床笫功夫最好的,但她的嘴絕對是精制過、蜜煉過的。

是啊,哪個女人能把話說得那麼甜蜜,她一定有獨門秘方。

「你幾時見爺不開朗了?」

他不是經常把笑掛在臉上?父王說他沒出息、沒心沒肺,成天不知道在傻樂些什麼,怎麼她就看出他不快樂了?

葉霜離開他的懷抱,跪到床上,捧起他的臉,仔細端詳三秒鐘,接著認真回答︰「有句話說,越愛笑的人越需要人疼,因為那種人的笑是為了遮掩、為了討好,而不是為了快樂。

爺,在妾身面前,如果不是真心快樂,就別笑了吧,知不知道,爺虛偽的笑容很礙人眼。」

「這種鬼話是誰說的?」衛昀康冷嗤一聲,面上表現得無所謂,心里卻是波濤洶涌,從來沒有人看穿他虛偽的快樂。

她很想告訴他是網路上說的,可是古代可沒有這種東西,所以她只好想了個理由,「是妾身說的,絕對不是鬼話。」

看著她眼底的認真,他又笑了,但這回並不是遮掩或討好,而是單單純純、貨真價實的快樂。

葉霜再次環住他的腰,發現他緊繃的肌肉放松了,胸口因為大笑產生的震動讓她心滿意足。

對于自己能夠影響這個男人的心情,她很高興,也很有成就感。

「爺,別再生氣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想把我穩穩地護在羽翼底下,但是……」

「但是什麼?」

「我不問、爺不說,這是距離;我問了、爺不說,這是隔閡;我問了、爺說了,這是信任;我不問、爺說了,這是依賴。我不想與爺有隔閡,所以希望爺別事事瞞著我,就算我的力氣很弱,就算我能給爺的幫助不多,但我想與爺建立起信任,甚至希望爺能偶爾依賴妾身一下下……」

「爺依賴你?」衛昀康推開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挑高眉。

葉霜在心底暗嘆,沙文豬吶,時代產物!

「爺是大男人,偶爾讓妾身當一次大女人,不好嗎?」

「天底下沒這種事!」他答得斬釘截鐵。

唉,沒文化真是太可憐,可憐他的目光狹窄,不知道有種社會叫做母系社會,不知道未來的世界,多得是大女人與小狼狗的配對。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就算爺不能依賴妾身,至少也試著信任妾身吧,我想要和爺並肩作戰,不舍得爺孤軍奮斗,更不舍得爺舉目皆親,卻遍尋不到貼心人。」

衛昀康的心又融化了,像被春陽照射的積雪,像融在熱鍋里的糖粉,明明心已經柔軟成一灘水,他偏偏軟不了嘴巴,「與你並肩作戰,你是希望我死得更快些嗎?」

所有人都以為他的性子溫柔和順,卻不曉得真正的他,剛直堅持、固執堅毅,他要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底,而且一定成功。

「爺在罵我?」葉霜不滿的撅起嘴,雙手叉腰。

「我哪有罵你?」他望著她臉頰紅通通的,額頭還有個小紅印,這樣的女人鼓起雙頰生氣,真是可愛極了。

「有!我听見了,爺在心里頭說︰「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只怕豬一般的隊友,不怕敵方武力太強大,只怕己方腦子屎尿裝滿缸,割地賠款裝烏龜,還要卑躬屈膝對敵人說大恩不言謝。」」

她的話逗得他彎腰大笑,這話……神奇且契合地描述了他的心境。

一笑不可遏抑,他認定,這世間再不會有女人能像她這般,讓他時時感到興奮快樂。

「說得好,知道自己是豬,就乖乖待在豬圈里,別胡亂出頭,要是被做成肉丸子就太冤枉了。」

「待在豬圈里做啥?吃飯睡覺拉耙耙?」

「順便生一窩小豬仔。」

還真當她是豬?她是謙遜、是良善,不是沒腦袋,這會兒她還真有幾分火氣,不過她極力憋住氣,久久不發一語,她垂下頭,想不透要怎樣才能讓他看見自己的用處,她那麼努力的說。

過了好半晌,她悶悶的道︰「爺可真行,都不挑的,連母豬也可以上。」

衛昀康覷她一眼,她這話說得太粗了,不宜!「你是人,卻長了一個豬腦袋。」

「我不夠聰明嗎?爺不記得我套出呂氏的實話,把巫婆的真面貌在王爺面前透出來。」

那是她的成名代表作,值得幾聲喝采的呀!

「你很得意?」

「當然,難道不應該?」

「好,你愛分析,我便來分析與你听听。父王有因為那件事懲罰左氏、怒斥左氏,或剝奪她的管家權嗎?」

「並沒有。」這恰恰是她想不透的地方,自家老婆心地險惡,難道不應該送她兩枚震撼彈嘗嘗滋味嗎?

「想得出來為什麼嗎?」

「因為王爺不信任我、不信任呂氏,相較起我們,他更相信自己的枕邊人。」

「錯!因為父王要與左家攜手合作,叱 朝堂,就算左氏真的殺害幾個人,就算她把呂氏這攤爛事挖出來,那又如何?反正我的名聲已經臭到底,也不差再多一個養外室的笑話。」

「可是……」

「不要提你的正義公理,在德王府里,沒有這種東西。」

如果有,的衛昀賢,收賄行凶、欺壓百姓的衛昀良,怎會良名在外?而他,不過逛逛窯子、走走賭坊,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紈褲?

「也許正是因為王爺知道左氏的手段,在典當嫁妝、事情鬧出之際,王爺才會站在我這邊,把母妃的嫁妝替咱們要到手。」

「你以為拿到母妃的嫁妝就贏了嗎?」更何況,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皇姑婆的旨意,左氏還沒那個肥膽,敢把皇姑婆的話當屁。

「這還不算贏?」

「這些年,左氏霸佔母妃的嫁妝,從中得到多少利益,你咬下她一塊肉,她能不啃你的骨頭?你以為爺出去一整天是做什麼去了?」

「不就是生氣,鬧離家出走嗎?」

衛昀康一指戳上她的頭,要不是她的臉腫著,他真想再狠掐兩下。「爺有這麼無聊,要是真生氣,把你趕出去不就得了,何必自己離家出走!」

「那爺做什麼去了?」葉霜不解的反問,可是遲遲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扯著他的衣袖,輕輕搖晃。「爺快說唄,給妾身指點指點迷津吧,爺不都說我是蠢女人嗎,得好好教育教育,免得一路蠢下去呀。」她完全不了解朝堂動態,要虛心求教才是。

她這自眨招有效,他開口解釋,「爺去布置人手,就近保護你。」

「爺的意思是,我在家廟里不安全?」

「惹火左氏,你還敢妄想平安?左氏絕對會讓你出得去,回不來。記不記得第二任世子妃張氏,她與左氏對著干,結果……」

葉霜飛快接下他的話,「張氏只當三個月的世子妃,在返回娘家的半路上被盜匪給劫了,找到的時候已經是一副白骨。」

對厚,她怎麼老是忘記老巫婆是ISIS成員,殺人不眨眼,越殘忍越值錢,听著別人的故事像在看電影似的,事情降到自己頭上,她還以為電影播放中,自己是在座觀眾,難怪他老說她蠢。

她始終沒認真看待穿越這回事,總認為基于穿越定理,穿越者別的沒有,幸運肯定多到缽滿盆溢,怎麼都用不完,看來現在,她得更加謹慎小心了。

「說吧,我才離開幾個時辰,你又鬧上這出,目的是什麼?企圖讓那幾個通房侍妾到父王、左氏跟前鬧?」

「借力使力嘛。」

「她們沒那個膽。」

「有的有的,我手上有她們的口供,都是畫押了的。」

「那幾個女人再勢利不過,眼下你就要被送往家廟,你憑什麼認為,她們在商討之後,做出來的結論不是賣掉你,直接投靠左氏?」

「我說了,我有供紙。」

「她們難道不能同聲同氣,反誣賴你說那份供詞是受你所迫,瞎折騰出來的。」

葉霜頓時恍然大悟,是啊,她怎麼就沒想到呢?左氏的勢力比她大,何況她即將被送往家廟,她們鐵定認為自己回不來了吧?不對,她有後手。

「所以我和衛芙起沖突,讓她去鬧,只要有人把事情鬧出來,王爺就不能為了權勢,視而不見。」

「為什麼他不能視而不見?一邊是幾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一邊是左家龐大的勢力和王府顏面,你說他會怎麼做?」

他只有一個爹,但他爹卻有三個兒子,舍了他,還有兩個兒子為他盡孝,他的選擇自然不是葉霜想的那個。

「可左氏是封氏她們的敵人啊,是左氏害得她們絕育的。」

「絕育已經是事實,無法改變,她們求的不過是留在王府繼續吃香喝辣,你說,能夠滿足她們要求的人,究竟是左氏還是你。」

听明白了,是她的錯,她把人性想得太正面。

葉霜沮喪到無法形容,她還以為自己很聰明,還以為憑穿越女的高度智慧能夠掌控局面、撥亂反正,能將壞人手到擒來,沒想到,也就是這樣而已。

臉上的光彩在瞬間消滅,亮晶晶的眼珠子失去驕傲,垮垂雙肩,連他的懷抱她都不好意思窩進去了。

虧她說得這麼好听,要幫他的忙,現在看來她是幫倒忙吧!包別說她還夸口要他依賴自己,如果他真的照做,真會死得更早,她果然是豬一般的隊友。

「對不住,我到底是給爺扯後腿、惹麻煩了。」難怪他不要她插手,只想她乖乖待在豬圈里生崽子。

衛昀康瞅著她,不免覺得好笑,還好,是個會自省、懂得認錯的,不會和他爭辯不休。

葉霜又重重嘆了好幾口氣,再抬起眼眸時,認真的喚了一聲,「爺。」

「怎樣?」

「娶到我,是你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這話誰說的?胡扯!娶到她,他才曉得原來蜜蜂會在人們心頭釀蜜,才知道快樂可以不必透過算計,才明白替人收拾殘局多有趣。

娶到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衛昀康見不得她這副頹喪模樣,有點後悔把事情說破,他寧可她無知地驕傲著,也不想她認清事實而難受。

他不舍的把她再次拉回懷里,她不是枕頭,可一抱住她軟軟的身子,他就覺得身心愜意無比。

好吧,為著這份愜意,就算吃點虧、多麻煩幾分又如何?就當自己的副業是女媧吧,她制出來的窟窿,爺來補。

「其實……也不盡然。」他口氣放軟了。

「什麼意思?」

「你做的那些蠹事,對爺多少還是有點幫助。」

「真的嗎?」葉霜一听,眼楮多了幾分光亮。

「成親前,我本打算讓父王在幾個月後氣病,理由是朝堂不如意,但布置還沒妥當呢,你這個急驚風,戲就一出接著一出演,爺只好配合你,將計劃提早進行。也好,為家事氣病,比為朝堂事氣病對父王更有利。」

「爺把我弄迷糊了,能說得仔細些嗎?」

「記不記得爺與你提過,爺要的是全身而退?」

「記得。」

「當年祖父從龍有功,先皇封為德王,並扶持姑婆為後,祖父明白帝王心術,于是在成事之後主動交出兵權,淡出朝堂。天底下的皇上最喜歡這種知所進退的臣子,因此給了祖父大恩惠,讓衛家子孫世世代代可以襲爵,享俸祿采邑。

「但父親與祖父不同,父親的野心極大,早在先皇親政時期,他便看準五皇子,刻意與之攀交,之後五皇子立為太子,父王隨侍左右,一路扶持,可惜父親沒有姊妹,否則肯定會讓她們進宮侍君。

「新皇登基後,為助皇帝掃除某方勢力,父王竭盡心力、手段用盡,理所當然成為皇上的左右臂膀,深得帝心,因此父王的職位越升越高、勢力越來越廣。然而帝位一旦穩固,哪個皇帝希望臣子分走自己的權勢?這時的父王就該學習祖父所為,但父王戀棧棹位,進都來不及了,哪里肯退。

「于是父王娶了左氏女,與皇後娘家沆瀣一氣,他在朝中結黨成派,勢力扶搖直上,卻沒想過這種行為會成為皇帝的眼中釘。當年的兄弟已經當上皇帝,身分不同,哪還能與他稱兄道弟,甚至分享利益?」

「定是不能的。」

「沒錯,人人都以為皇上依賴左氏、寵愛皇後、喜歡太子,其實錯了,皇上心里真正喜歡的是淑妃,以及她所出的三皇子魏子凌。皇上籌謀多年,培植淑妃娘家儲氏,如今儲氏漸成氣候,皇後卻因病成疾,這意謂了什麼?」

「意謂皇帝準備動手,鏟除左氏?所以王爺會受到牽連?所以把他從朝堂上摘下來的唯一辦法是生病?所以爺要以家事為由,讓王爺氣病?」

衛昀康點頭。「正是如此。祖父臨終之前,要求我替衛家留下一條血脈,我可以不管衛昀賢、衛昀良,但我無法不管父王,怎麼說他都是祖父唯一的兒子,是我的親生父親。」

「爺打算怎麼做?」

「你猜出來了,不是嗎?」他不答反問。

「只猜出一個大概。」

「說說看,錯的部分,爺幫你補上。」

「爺要讓王爺因病退出朝堂,原本的設計不是這個,但妾身鬧出的家事,恰恰好可以讓爺利用,也許爺還打算藉由此事,徹底與左氏鬧翻。」

他點頭,她行事雖沖動,卻不能否定她反應靈敏。「繼續往下說。」

「爺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拿回母妃的嫁妝,爺在乎的是多年掙下來的銀兩,爺藉由這場婚事讓隱匿的財產曝光,而爺給的陪房,就是要讓他們經營鋪子用的。等爺與左氏鬧翻,搬出王府,到時候爺將受到葉氏的感召,對做生意突然感到興趣,幫著經營嫁妝鋪子。昔日的紈褲世子爺從此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在建立正面名聲的同時,也曝露出左氏的狠毒真面目。」

「很好,再說。」

「這個生意必須做得風光、做得盛大,必須日進斗金,讓京城所有百姓都知道,爺其實還是那個有本事的狀元郎,只是對朝堂大事不感興趣。而皇上也會看清楚,爺與王爺以及衛昀賢、衛昀良志向不同,心性更不同。

「當皇帝的,不怕臣子愛錢,只怕臣子貪權,為著皇太後的面子,並顧及皇太後的心情,皇上絕不能對衛家趕盡殺絕,必須讓衛家留下血脈,相較起在宦海中力爭上游的二房、三房,皇上會選擇保全誰,一目了然。」

「說得很好。」衛昀康稱贊道。

「所以爺準備動手了,在妾身進家廟的這三個月里?」

「沒錯,府里的下人,我在多年前就開始布置,等芷修院清空,就會有人給父王下藥,到時他們以為父王病情醫治不好,便會爭錢爭勢爭爵位,一群嗜血的狼將會在府里展開廝殺。但願這些在父王眼皮子底下演出的戲,能讓他看清楚左氏的賢良根本是一場笑話,而他那兩個孝順盡忠的好兒子,又是怎麼踹他一腳。」

「他們會不會為了爵位而傷害爺?」

「不是會不會,而是一定會,他們非這麼做不可。」

「那怎麼辦?」

「別擔心,我與他們對峙多年,他們有幾分實力,我一清二楚,我只煩惱他們在你待在家廟時動手,記住,無論如何都別出大門一步。」

這下子,光讓人在屋外守著不夠,得再安排人手混進去,掌握所有突發狀況。

「會的、會的,妾身怕痛、怕傷、怕被人砍,既膽小又惜命,肯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爺別煩惱。」

衛昀康不禁失笑,連要教他放心,都能把話說得這麼逗,和她在一起,他又怎會不開心呢?

「等你離府後,我會盡快將玥兒、嚴嬤嬤和幾房下人分批送出去,嫁妝單子里有一個離家廟不遠的莊子,駕車約莫兩刻鐘就可以到達,他們會在那瑞安頓下來,等交割完母妃的嫁妝後,我就去找你。接下來,咱們必須盡快把鋪子經營起來,雖然時間有點緊迫,但鋪子必須經營得有聲有色。」

「我明白。」

「到家廟後,你把心思多放在生意上頭,旁的事別理,別與旁的人置氣,萬萬別再沖動,就算想找人麻煩,也得耐下性子,等爺得了空,有時間替你收拾殘局再說。」

「省得了,到時爺再替我出氣。」

「好!愛里的事,你不必分心,明天出發後,注意安全為先。」

「我會。」

衛昀康不放心的再次提醒,「沒有任何事值得用自己的安危去交換,爺不需要這種幫忙,你給爺好好的活著,半根頭發都不能損傷。」

這太難了,正常人一天要掉一百根頭發呢!不過葉霜才不會傻得在這種時候耍嘴皮,這情,她承了,于是她甜笑道︰「我明白。」

「下回你再故意讓人打臉,爺不會替你找大夫,會往你**上多補幾下。」

「遵命,爺百歲百歲百百歲。」

這人在外頭挺會演戲的,裝溫柔裝體貼裝紳士,怎地到她面前,霸道本性全露了出來?!

不過她寧可他這樣,也別臉甜心不甜,反正她看得出他的真心就好。

「才百歲?」衛昀康故作不悅的反問。

「百歲夠多了,活到千歲、萬歲才可怕呢,鶴發雞皮的日子不好過,不如重新投胎,重新來過。」

說著說著,兩人又笑成一團。

為著數日的分別,這一晚他們早早用過晚膳,衛昀康便把葉霜抱上床,用盡全力要讓她記住自己的味道。

使勁兒的是他,把床搖得嘎嘎響的也是他,可他做那麼多的事兒,卻還是精力充沛,不斷在她耳邊重復叮嚀講過好幾遍的話。

她無奈的道︰「爺,你不累嗎?」

「不累,想邀爺再來一回嗎?」

葉霜嘆道︰「爺不累,但妾身累了……」說完,她頭一歪,把自己縮進他懷里,女敕女敕的白腿與他交纏,細細的胳臂勾住他的腰,他是她的大抱枕。

習慣獨睡的他,愛上有她這個軟玉溫香在懷的夜晚。

她睡了,可是他的熱情卻遲遲不退,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小妖精,勾起寵溺的笑。

這一晚,葉霜作了個夢,夢里有白馬、有王子、有粉紅泡泡。

現實的她不相信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這種傻事,但夢里的她笑得很開心,牽起他的手,指著天上月亮,對他說︰「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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