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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有醫手 第十一章 臨危不亂

作者︰千尋

穆語笙終于找到左棠,有志者事竟成,老天沒讓她的等待成為空白。

至于左棠,不曉得他是傻氣還是太聖賢,他居然自慚形穢到想把妻子讓給師兄?!事後,彎彎用力敲了他一棒,罵道︰「你怎麼只記得楊過斷了手臂仍然勤練武功,卻忘記他斷了手臂,照樣追著小龍女不放?」這就是男人,听故事永遠听不到重點。

不過找到左棠是好,但這麼一來,程曦驊就該回北疆了,厚,她舍不得啦,他們才相處不過短短幾天,她意猶未盡呢!

程曦驊雖然也是百般不舍,但只好好言安撫道︰「等達西布坐上王位,我就回京。」

彎彎賭氣的嘟著嘴,他話說得容易,那得是多久啊?依依不舍的感覺硬是堵在胸口,讓她粉不蘇胡啦!

即將離別的相思讓兩人皆默不作聲,低著頭,朝著不知名的目的地慢慢走。

「嗯……」

彎彎剛要說話,程曦驊也正好轉頭看向她想開口,兩人相視一笑,再次鄭重強調,程曦驊是個不適合微笑的男人。

「你先說。」

「好。」

她剛點完頭,正要開口,就見小寒從遠方跑來,急促道︰「公主,不好了……」她跑得很急,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幸好程曦驊實時把人給接住。

「怎麼回事,慢慢說。」

「桃花村有許多百姓上吐下瀉,都說是吃了公主的藥才這樣的。」

「我的藥?」

「就是咱們煮給村里百姓喝的藥湯,提高免疫力的那帖。」

「那藥……不是已經十幾天沒發放嗎?」十幾天前喝的藥,現在才來上吐下瀉,兩件事扯不到一塊兒吧。

「是我不好,當時有些藥材沒煮完,百姓想要,我沒想太多,就、就給了……」小寒懊惱得都快哭了。

彎彎見她一臉自責,安撫道︰「你別急,快帶我去瞧瞧。」

一行人才剛到桃花村,就見一群村民圍在村口咆哮,群情激憤,咒罵聲此起彼落。

彎彎一下馬車,立刻有人揚聲大喊,「公主駕到!」

明明是尊嚴的四個字,卻讓人用奚落口氣說出,怎麼听怎麼奇怪。

不知道從哪兒丟出一顆石頭,目標是彎彎的額頭,她來不及反應,程曦驊飛快一閃,轉到她跟前,將她護在懷里,石頭扎扎實實地打在他背上,咚的一聲,她這才驚覺,原來石頭砸到肉可以發出這麼大的聲響。

她不懂,他是習武之人卻明明白白,丟石頭的絕對不是普通百姓,有點拳腳功夫,約莫是護衛一流,他是看準了目標,鐵了心要讓她破相的。

飛快轉身,他看見出手的男人閃到一名肥胖男子身後,本以為沒有人發現自己,他還左顧右盼,沾沾自喜,直到視線與程曦驊對上,才知道事情嚴重了。

「有話好好講!」彎彎高舉雙臂大喊。

一對老夫婦沖了上來,拽著彎彎的衣袖又哭又號,看著兩個羸弱的老人家,眼淚鼻涕掛了滿臉,哀慟至極,她不舍極了。

老婦人對著彎彎哭喊道︰「公主為什麼要害我兒子啊!我們兩老就剩下這個兒子了,如果他死了,王家就斷了根啊……」她放開彎彎,又轉身捶打著丈夫。「都是你不好!都是你貪便宜,說那藥可以強身健體,現在好了,我的兒啊……」

她的哭聲引得幾名婦人跟著大哭,那鍋藥湯他們也讓孩子們喝了,現在又吐又拉,一個個昏倒在床上,萬一……可怎麼辦才好?好不容易瘟疫過去,怎麼又來了這一場禍事?

隨即又一名婦人沖上來,怒指著彎彎罵道︰「我的女兒快死了,都是那藥惹的禍,你是公主,為什麼要害我們平頭百姓?」

所以這不只是一個、兩個的個案?彎彎心驚,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嚴重。

「咱們都成了公主的藥人!京城里沒人敢吃公主的藥,只好來找咱們這群愚夫愚婦,一句活神仙就把大伙兒唬得團團轉,什麼毒都吞下肚,這會兒吞出問題來,誰要負責?」

找到正主兒了!罷才那句公主駕到就是他喊的,再加上那個蠢護衛,所以這整件事,若不是他搗鼓出來的,就是他煽風點火惹出來的,很好……程曦驊微微點頭,他向來以德報德、以怨報怨,招惹到他的女人,不會有好下場。

那是個四十歲以下的男人,他的名字是田大富。

他腦滿腸肥,臉上的肉擠得兩顆眼楮變成一條線,可從這條線往外看,發現公主眉眼彎彎,漂亮得讓人驚嘆,他有一絲絲的小後悔,後悔來摻和這事兒,不過視線再往後一瞄,和幕後主使之人交換了個眼神,他的心定了,公主的身分太尊貴,就算她往身上抹了屎,也不是他能夠高攀的,算了,心別太大,嘴邊有得吃的,先啃個過癮再說。

程曦驊敏銳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目光微凜,原來是她在後面唆使,想起兩年前那一幕……換句話說,那時候也是她在演戲?

冷笑凝在嘴角,說過一百次了,他不適合笑,不管是暖笑還是冷笑,他這一笑,讓隱在人群後面的齊雲華頓時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她本想調頭離開,但是想了想,她又沒啥好怕的,事實就是事實,難不成公主害死百姓,皇上還能護短?

一名怯懦的婦人走上前,跪在彎彎腳邊啜泣。「公主,我家婆婆吃了你的藥,吐得嚴重,現在進氣少、出氣多,就快死了呀!」

婦人想起田大富說過,鬧騰得越凶,官府才會注意到這事兒,就算皇上不罰公主,也會撥銀子下來撫恤,如果一個惡婆婆能換回十幾兩銀子,就可以買下兩畝良田,想到這里,她哭得更加認真淒厲。

「快死了?意思是還沒死?」程曦驊寒聲一問,明明音量不大,可卻是像是尚方寶劍似的,一下子鎮住了所有的哭鬧聲,頓時四周安靜下來。

磁場超強!要不是狀況不容許,彎彎真想給他一個愛的鼓勵。

「難道要死了才算數?」田大富邊走向前邊道,還刻意靠近彎彎,就算吃不到,甜甜眼楮也行。

他那副猥褻模樣,令程曦驊火冒三丈,他也上前一步。

見狀,田大富立刻退後五大步,方才兩人之間隔著人群,他還不覺得怎樣,如今一靠近,他感覺到對方身上不斷散發出來的寒意,他頓時有種有人正拿刀砍他肥脖子的錯覺,害他不自覺縮起雙肩,肥圓的身子顯得更可笑了。

「對,如果你們繼續鬧,我馬上把病人的頭一顆顆扭下來,讓他們立刻死透!」程曦驊口氣冷冽,表情更是冷絕,那酷寒氣勢震得桃花村突然變成冬天。

彎彎不禁看傻了眼,他都是用這種方法平息民怨的嗎?她本想出聲反對,但看著噤若寒蟬的村民們,她不得不承認,還真有用。

這會兒大家不說話了,她恰恰可以把事給理清楚。

但這時齊雲華從人群後方走了出來,臉上噙著看好戲的笑意,揚聲道︰「好個程將軍,好個玫容公主,竟然這般欺壓百姓,難道這天下沒道理、沒王法了嗎?」

既然被發現了,她再躲也沒意思,她就不信程曦驊會為難弱女子,何況她的處境能再壞嗎?朝田大富望去,淪落到如今,堂堂郡主只能委身這種男人,她有什麼不能豁出去的?

「雲華郡主,你要替我們作主啊!」幾十名百姓突然朝她跪下,頭磕得一個比一個響。

「當初我就告訴你們,公主不過是沽名釣譽,她哪有什麼醫術,叫你們別吃她給的藥,你們誰也不肯听,這會兒吃出問題了,怪誰?」她嗤笑兩聲,沒有半點同情心。

乍見齊雲華時,彎彎微愣,她怎麼會在這里?

她記得兩年前听到消息,齊家替齊雲華說親,但因為她已經過了嫁人的年紀,脾氣又不好,再加上她爹在當嫡皇子時,曾經把現任皇帝給欺負得夠狠夠慘,雖然皇帝以德報怨,罪不及子女,而她爹也去世了,就算她還有個郡主的名號,可是稍有腦子的官員,哪會去招惹這樣的人家,最後她娘沒法兒,當真把她許給商戶。

對商戶而言,郡主這個頭餃多少還是有點幫助,可不知道是不是齊雲華真的命不好,八字真的克夫,商戶少爺在成親不到三個月,竟一病不起,長輩後悔莫及,到處求神拜佛,最終決定只有休妻才能救回兒子的命。

可齊雲華是郡主啊,誰有那個膽子休棄,何況她又沒有做錯事。

彎彎知道的最後消息是齊雲華生病了,被送到鄉下休養,沒想到她居然來到了成陽縣,她們會不會太有緣啊?

彎彎覺得她很可憐,父死兄亡,去年母又喪,不願與她多計較,更何況狗急會跳牆,她怎麼也不要去做壓死別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可今日之事牽扯到人命,不能像過去那樣避重就輕,而且她也懷疑這件事齊雲華很有可能也動了手腳,要不怎麼好端端的藥材會吃出毛病。

想到這兒,她下意識與程曦驊對看一眼,他們在彼此眼里都看到同樣的質疑,她點了點頭,舉步朝齊雲華走去。

「雲華郡主怎麼能篤定是我的藥有問題,不是因為他們吃了其它的東西?莫非有人在藥里加了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小雪抓住主子的話尾,連忙接道︰「郡主真是未卜先知吶,怎麼就知道藥有問題?前幾次施藥,滿村的人都喝啦,也沒听說出什麼事,何況喝過藥的,可不是只有桃花村的百姓,整個成陽縣的百姓都喝了,也沒听說誰上吐下瀉,莫非真如公主所言,那藥……被人加了料?」說完,小雪圓滾滾的眼珠子緊盯著齊雲華不放,擺明她有問題。

村民听了兩人的話,都不禁面露猶豫懷疑。沒錯啊,同樣的藥他們也吃過,當時沒事,怎麼這一次就出事了?莫非……

自從公主到成陽縣治疫之後,郡主就人前人後到處說公主的壞話,還嘲笑他們戴口罩,諷刺他們用酒水擦拭家具,好像听公主的就是個傻子,難道她與公主有怨,想拿他們的命壓公主?

千萬不要啊,仙人打架小表遭殃,平民百姓也是人生父母養的。

一只涂滿蔻丹的縴指指向彎彎,齊雲華怒道︰「齊玫容,你甭想把髒水往我身上潑,說我下藥,你有什麼證據?!」

「郡主這話說得嚴重了,我從頭到尾都沒說是郡主下的藥,何況我現下不正是要來找證據的嗎?可是郡主聚集百姓擋在村口,不讓我進去看看病人狀況,莫不是擔心我查出什麼吧?」彎彎似笑非笑的反問。

呼吸一滯,齊雲華胸中氣血翻涌,她竟如此信口雌黃,她是吞了熊心豹子膽嗎,敢同她對峙?過去她沒這份膽量,是程曦驊給她當靠山?這兩人終究走到一塊兒了?

退一步,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你盡避查啊,我不信你有本事往我頭上栽贓。」

彎彎細細審視她的表情,她的表情沒有半點心虛,似乎真不是她動的手腳,不過還是得先讓她看看病人再下定論。

眾人終于讓出一條路,讓彎彎領著太醫直接往里正家里走,那里被征召做為醫館,在病患都痊愈之後,里頭只剩下一個御醫和三名醫女留駐。

原本計劃這兩天就要把醫館給撤掉,沒想到今兒個又鬧騰起來,一個早上就送進十七、八個上吐下瀉的病人。

因為癥狀與之前的疫病不同,太醫將他們全擺在同一個屋子里。

程曦驊與彎彎一進門,曾太醫連忙迎了上來,向她報告情況,「癥狀都是上吐下瀉、全身發寒卻頻頻冒冷汗,有人還出現高燒痙攣現象。」

听起來像是集體食物中毒,可是她的湯藥……沒道理啊。

「公主,有件事很奇怪。」

「曾太醫請說。」

「我開了止瀉的藥方,可病人不但沒有止瀉,反而月復瀉得更厲害。」

這更沒道理了,食物中毒不難治,止瀉更是簡單事兒,曾太醫是幾十年的老太醫了,不可能開錯藥,怎麼會藥越吃癥狀越嚴重?

彎彎眉頭打上死結,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細細替每個病患把脈,確定曾太醫並沒有錯診,是食物中毒沒錯,但到底是什麼食物,莫非真是她的湯藥惹禍?

她讓小雪、小寒幫著醫女、御醫一一記錄病患曾經吃過哪些東西,自己走到外面桌邊探查那些尚未煮過的藥材。

她把每一種藥材都挑起來細細看一看、聞一聞再嘗一嘗,深怕當中真的混雜了其它藥物,或者因為保存不良發霉而產生黃曲毒素,但是……

「有問題嗎?」程曦驊來到她身邊問道。

彎彎困惑的搖搖頭。「沒有,這些藥材都保存良好,也許去檢查一下藥渣……」

她話說到一半,小雪從里頭跑出來,興奮的道︰「公主!十七個人里面有三個人沒有喝湯藥,所以不是咱們的湯藥出問題。」

彎彎面上一喜,果然她沒弄錯。「他們有沒有吃過什麼共同的東西?」

「沒有。」小雪把登記的冊子交給彎彎。

彎彎從頭到尾一筆一筆謹慎看過,沒有相同的東西,所以……集體中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癥狀又這麼像,她無助地望向程曦驊。

「你怎麼想的?」

「他們應該是吃下同一種毒物,但我找不出是什麼。」她把冊子遞給他。

程曦驊一一細看,確實沒有相同的東西,除非有人為了抹黑她,刻意在不同的地方下毒,但這也說不通,如果不是湯藥出問題,這事怪不到彎彎頭上,那麼是這個村與人結怨?

千思萬想,想不出半點頭緒之際,方才拽著彎彎的老婆婆被老公公攙扶進來。

才一轉眼功夫,她整個人像被鬼附身似的,渾身無力、雙眼發黑、臉色慘白,嘴角殘留著嘔吐時沒擦干淨的穢物,身上還有股屎臭味。

「公主救命,我家老太婆也吐了、拉了。」

「她也喝了公主的湯藥?」小雪氣不過,故意問。

老公公再笨,這會兒也曉得自己錯怪人了,他哽咽道︰「昨兒個我們把兒子送進醫館後,眼見太醫的藥越吃兒子病得越重,老太婆一顆心像在火上燒似的,急得什麼都吃不下。」

什麼東西都不吃也能中毒?彎彎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生化戰要幾百年後才被發明出來,難道有另外一個穿越者到這里來搞生化科技?

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愁苦模樣兒,程曦驊不樂意了,大夫是什麼行業啊,勞心勞力還要被人誣蔑,不干了!等達西布登位、兩國締結和平條約,他立刻返京讓母親向皇後提親,以後這種苦差事兒少接為妙。

他心疼彎彎,只好轉身去恐嚇老人家,一張臭臉結上千年寒冰,冷冷的問道︰「想清楚,確定連一口東西都沒吃嗎?」

彎彎偷偷瞋了他一眼,真是沒道德,不懂得敬老尊賢,這樣的品性不可取,但她又不得不說,這樣的方法卻是好用到頂天兒了。

因為老人家被他嚇到,心一急,靈光乍現,急急回答,「有有有,喝了兩碗水。」

「水!」程曦驊目光一亮,迅速轉頭看向彎彎。

「水!」彎彎也笑著頻頻點頭。

對!就是水,熬藥要水,煮飯什麼的都要用到水,所以水是一切問題的答案。

「快,帶我們去看看水缸。」彎彎拉住一名醫女,朝後院奔去。

在看清楚水缸里的水之後,答案出爐,那水……真髒!

「今年旱得厲害,不下雨,水自然成了這副德性,前幾天井里還汲得到水,這兩天,人人都要到河邊挑水了,不拿這個熬藥拿什麼熬,去買泉水嗎?那種水沒幾個人喝得起,就是京里來的貴人嘴巴挑剔,也用不得泉水,咱們只能拿細絹布把髒東西給一層層濾掉,可絹布多貴啊,哪能人人喝的水都濾上幾遍,別說絹布貴,光是那個功夫,誰有閑時間……」

臨時征召來熬藥的百姓急急忙忙解釋,就怕這頂毒害百姓的大帽子給叩在自己頭上。

這一解釋,所有的事都通了。

之前沒事,是因為有井水可以喝,齊雲華沒染病,是因為她銀子多,買得起泉水,御醫、醫女沒事,是因為他們喝的水都層層濾過,只有老百姓明知道水污濁,還是得往河邊挑水去,一碗碗吞進肚子里。

找到問題就得對癥下藥!

彎彎命人尋來幾只大木桶,在下面鑽了無數個小洞,然後將大石頭、小石頭、沙、搓洗過的木炭以及棉布一層一層往木桶里平擺。

待河水從上面倒進去,經過里面的層層過濾之後,圍在旁邊的村民親眼見證濁水變淨水的過程,簡直不敢相信。

難怪都說公主是仙女下凡,可不是嗎?如果不是仙女,怎麼能夠把髒水變成淨水?

看著百姓驚疑又佩服的表情,程曦驊與有榮焉,這是他的女人!他與眾不同的女人!

用清水熬藥,兩帖藥下去,所有人都止吐也止了瀉。

風波過去,齊雲華鬧個沒臉,連為她出頭的田大富也被村人唾棄,彎彎不做落井下石的事,離開桃花村時,並沒去挑釁這位無緣的堂姊。

但她可以輕易饒過齊雲華,程曦驊可沒這麼好說話,他派身邊的侍衛走了一趟京城,送信給齊槐容,也領來齊雲華的夫家人。

當夜,門被闖開時,齊雲華和田大富正在床上糾纏,兩具赤luo的身體盡情在對方身上發淺壓力,這下子,就算休的是公主也理直氣壯了。

方家休棄齊雲華,還將此事宣傳得沸沸揚揚,擺明錯不在方家,皇上臉上無光,撤了她的郡主封號,齊雲華在成陽縣待不下去,只好帶著下人和嫁妝離開,不料半路被一群攔路盜匪給劫走所有家當,之後情況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田大富,他向來好賭,一場豪賭,賭掉了他所有的財產,曾經吃香喝辣的他,現在只能在餿水桶里尋找下一餐。

彎彎仁慈,但程曦驊睚訾必報,得罪他,還可以分等級予以適當懲罰,但得罪他的女人,哼!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凌之蔚回到成陽了。

彎彎一得知消息,就急著找二皇兄,打算把人家的家傳之寶完完整整地送回去。但情況沒有想象中順利,因為她剛坐下,東西還沒掏出來,一個雕滿玫瑰花的玉盒已經放在桌上。

他滿面笑容的道︰「季陽的狀況比我們想象的要好很多,原來咱們發送口罩和用清酒清潔家私的法子,早就已經傳過去了,而朝廷也在半個月前將公主的藥方快馬加鞭送過去,雖然沒有像成陽這樣的醫館和組織,成效沒有那麼快,不過疫情也算控制住了,至少染病的人比之前少了近六成,史姑娘讓我轉告公主,讓公主放心。」

彎彎點點頭,這是個好消息,除了成陽,季陽是目前疫情最嚴重的地方,連那邊都能控制住,其它地方更不足為慮。

出京短短一個月,能夠有此成效,她很滿意,心想回去後,得好好獎賞她的醫女們,至于太醫們嘛,就交給父皇論功行賞嘍。

「凌大人,謝謝你。」她誠心的道謝。

「謝什麼,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事。」

正事談完,該好好處理私事了,彎彎道︰「凌大人,出發前……」

才幾個字,凌之蔚就猜出她想說什麼,他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這一刻,他覺悟到自己已經輸了,但他不願意服輸,想戰到最後一刻,他今日的成就,除了好眼色之外,毅力也是主因,于是他道︰「別急著把玉佩還給我,這對我不公平。」

他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她搭不了腔,只能尷尬的望著他,沉默不語。

「我不是怪公主,只是覺得不公平。皇上讓我出這趟差,是希望我們能夠認識彼此,了解對方的性情,再決定日後是否要賜婚,我明白這是皇上疼愛公主的方式。

「來到成陽縣,我明白公主一心為百姓的疫病而苦,因此不分日夜盡全力協助公主。我明明心疼公主不吃不喝,連覺都睡不安穩,依然強忍著不說,我希望公主能盡情做想做的事,更希望自己能夠盡最大的力量,幫公主完成願望,因此暫且把皇上的美意擺在後面,這是我疼愛公主的方式,卻因此錯失讓公主認識在下的機會。

「這幾天我人在季陽,心里卻懊惱不已,懊惱自己為什麼不自私一點?如果我把自己的心願看得比公主的心願重要,是不是我已經得到公主的青睞?我看得出來程將軍對公主的心思,他是個英雄,如果他喜歡我的妹子,我不但會樂觀其成,還會在一旁敲邊鼓,希望能夠玉成好事,何他喜歡的是公主,是在下也心儀的女子……

「是的,我猜測自己會輸,但我不甘心什麼事都還沒做就輸了,所以臨去季陽前留下家傳寶,想替自己爭取一個機會,沒想到最後還是……但就算如此,我希望公主能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讓我們認識彼此,如果知道我是怎樣的男人之後,公主還是決定選擇程將軍,我就收回玉佩,但是在這之前,我真的只求一個機會!」

說完,他重重喘了一口氣,額頭也滲出薄汗,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可面對彎彎說出這番話時,心跳得極快,他知道自己輸的機會大于贏,但如果他沒有鼓起勇氣爭取,這輩子他都會在懊悔中沉淪。

他的話很動听,可彎彎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喜歡自己,照理說,這樣的清流世家不會願意娶一個拋頭露面的姑娘,即使她的身分是公主,畢竟媳婦是娶進門來生孩子、照顧後院的,不是娶來幫人醫病、博得好名聲的,何況是公主,哪個人膽敢在娶公主進門之後,還迎妾納通房的?

因此對許多世家權貴而言,他們大概都希望能夠把公主送去和番,替朝廷爭取和平吧,只不過父皇不願意委屈她,可別人家的父母也不願委屈兒子呀!

無聲苦嘆,彎彎不解的問道︰「凌大人為什麼喜歡我?」

「公主一定不知道,在治療病患時你專注的神情有多吸引人。以前听過許多公主的傳奇故事,也听過有人批評對于公主的稱贊都是言過其實,但他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們沒有親眼看過公主醫治病人的神情,那樣的仁慈、和藹的面容,確實只有菩薩、仙女才會有。

「天地間,自私的人佔多數,有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見得人人都同意,自私是人的天性,可是公主不擔心自己染病,把病人的痛苦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樣的心胸,大齊上下找不到幾個。公主的身分何其尊貴,怎能為低賤的百姓做這種事,但你做了,不但做了,還做到極致,請告訴我,面對這樣的公主,我如何能夠不心動?

「其實春水堂還沒關門的時候,我已經見過公主了,那時我陪著祖父去看病,你竟讓我們和平民百姓一起排隊,當時我又氣又惱,祖父卻說︰「這是要何等智慧勇氣的醫者,才敢做的事。」當時我不知道你是公主,只想著這個小丫頭竟敢與高官貴族拍板,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真有智慧勇氣。

「是公主把祖父多年頑疾給治好了,爹娘在家里給你設個長生牌位,直到後來我才曉得,原來那個肩膀小小、背卻挺得比誰都直的小丫頭是公主。你說,我怎麼能夠不喜歡?從那個時候起,我便告訴自己,必須更努力、更上進,方能配得上公主,我盡心盡力、一步步走到今天,值得公主給我一個機會。」

天哪,凌之蔚真會說話,她實在招架不住了,連她听完都覺得自己像個仙女,而他這個辛苦的好男人確實值得一個機會,這種話,就算把程曦驊打死,他都說不出來吧!

和凌之蔚在一起,她的驕傲自尊被捧上天,他哄得她一個通體舒暢啊,哪像程曦驊,專門出生來踐踏她的自尊心。

望著他,彎彎老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許久後,她長嘆一口氣,她是不是眼楮月兌窗,還是該做視力矯正,要不怎麼會放著好男人不去愛,跑去愛壞男人?

「給我一個機會吧,等返京時,如果公主還是認為在下配不上,再把玉佩還給在下,好嗎?」他再度懇求。

這麼令人動容,卻不給人半點壓迫的對話,她能麼能夠拒絕到底?無語,她垂下頭,找不出更好的話來對應。

凌之蔚見狀,當她默許了,他指指玉盒,說道︰「里面有一枝雕著玫瑰的簪子,看到它我便想起公主,再沒有人比公主更適合它了,希望公主喜歡。」

彎彎一嘆再嘆,忍不住暗罵自己一定是犯賤界的教主。

她的嘆息讓凌之蔚誤以為自己還有機會,他笑了,暖男的笑容總是特別溫暖窩心,讓她無法對他說出殘忍的話。

過了一會兒,他道︰「我先下去,公主有什麼事,隨時讓人喚我。」

他出門的時候恰恰與程曦驊踫上,笑意還停在臉上未曾褪去,怒氣卻深刻在程曦驊臉龐。

彎彎看著他們,本來就一個斯文儒雅、一個嚴肅冷然,如今站在一塊兒,兩人的差別更大了,如果有王子選拔賽,評審是一百個正妹,大概有九十九個會選擇凌之蔚,剩下的那個不是有失心瘋就是有被虐癥,她大概是後者。

凌之蔚朝程曦驊一笑,那個笑容帶著些微的挑釁,程曦驊察覺到了,挑了挑眉,瞪了回去,接著不再理他,大步跨進屋里。

他看到彎彎打開一只精致的玉盒,盯著里頭的玉簪發愣。

那是一柄雕刻精美的簪子,可以確定所費不貲,他不相信去疫區還能買到這等好東西,何況季陽是個小地方,哪能找到這種上等好玉,他很肯定這東西絕對是從京城里帶來的。

所以凌之蔚這是正面向他宣戰?

想起凌之蔚的笑,程曦驊忍不住也笑了,不過他笑得令人驚心動魄、心驚膽顫,可不是嗎?他連北夷大軍都沒放在眼里,會怕那樣一位軟腳蝦?

二話不說,他從懷里掏出一柄匕首,往桌上一擺,氣勢十足。

彎彎搞不懂他這是在做什麼,她連殺雞的力氣都沒有,給匕首,是讓她在失貞之後自戕嗎?何況送女人匕首,跟母親節送母親電飯鍋一樣,很沒有誠意耶。

幾天後穆語笙給她解了謎,她說在北疆,每個男人在七歲時,家里就會送他一把匕首防身,若是遇到心儀的姑娘,就將匕首送給姑娘,姑娘一旦收下匕首,兩人就算是訂下了。

穆語笙還說,這把匕首並非凡物,是師父和程老將軍特地找鑄劍高人為曦驊打造的,削鐵如泥、鋒利無比,刀柄上瓖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玉佩是凌之蔚的家傳寶,紅寶石也是程家的家傳寶,這份禮物比起凌之蔚的,更加貴重。

不過眼下彎彎還不知道,她被他的氣勢嚇到,抬頭望著他。「做什麼?」

「交換!」說完,程曦驊二話不說,拿起她玉簪往盒里一丟,收進自己懷中,轉身就要往外走。

她急著追上去,喊道︰「喂,不行吶,那是別人給的東西。」

「舍不得?!」听見她說不行,他立刻火大,本來就很硬的臉,現在硬度超過鑽石,切割不出溫柔線條。

「不是舍不得,那是我要連同玉佩一起還給凌大人的,你拿走了,我怎麼歸還?」

這話彎彎說得委屈無限,她真是有病啊,為什麼不能誠心喜歡好男人,偏偏愛上土匪,她難道不想過著被人捧在掌心的好日子嗎?

聞言,程曦驊原本剛硬的臉部線條被切出無數道光面,頓時散發出燦爛光彩,臭臉男變成耀眼男。

「拿來!」他向她伸手。

啥?!听見她要把玉簪還人,他就要將匕首討回去了?小氣,不交換就不交換,她把匕首拿起來,直接丟進他懷里。

她不要他的匕首?!臭臉男重現江湖!

他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彎彎就算不想注意也難,她氣得跳腳,怒指著他道︰「你又生氣!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啊,你要玉簪就拿玉簪,你要匕首我就給匕首,事事都順著你的意了你還要生氣,天底下哪有像你這麼難纏的男人!」

細听她的話,他才曉得彎彎弄錯了什麼,臉色緩和,他解釋道︰「匕首是要給你的,我要的是凌之蔚的玉佩,我幫你拿去還給他。」

听完他的解釋,她忍不住失笑,又弄錯了,他們之間是不是缺乏正確的溝通管道,怎麼老是她弄擰他的意,他錯解她的心?

她婉聲道︰「你說過,你猜不透我的心意,喜歡我把心事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告訴你,我也一樣啊,你不把話講清楚,我也猜不透你的心思,以後別再惜字如金了,沉默是溝通最大的阻礙,有什麼想法都告訴我吧。」

兩人對望,程曦驊很久很久之後才微微點了下頭,黑黑的臉漲紅,說道︰「彎彎,我很喜歡你,你不要再喜歡別的男人了,好嗎?」

他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應該算吧),惹得彎彎害羞得一路從額頭紅到脖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好。

程曦驊開心的笑了,她皮膚白皙,他把她的羞怯瞧得一清二楚,她什麼都不必回答,他已經知道她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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