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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婚人 第八章

作者︰樂顏

第七章

「放肆!」听到蕭韶帶回來的口信,常樂公主卻勃然大怒,順手砸出去的茶杯掉落在厚實華麗的西域長絨地毯上,茶杯沒有破裂,茶水卻灑了出來,很快將地毯染濕了一大片。

身邊伺候的丫鬟急忙去處理茶杯,常樂公主卻氣得在地毯上走來走去,之後覺得這樣太損自己優雅尊貴的形象,重新坐回香檀椅上,手卻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扶手,再次怒道︰「放肆!不過一介侯府庶子,他以為他是個什麼東西?還敢對我的女兒挑三揀四?」

蕭韶因為宿醉而頭疼,此時懶懶地靠在椅子上,完全無視自家母親大人的憤怒失態,只是垂著眼皮說︰「行了吧,不管怎麼說,這件婚事是我們理虧,我倒不覺得雲初的要求過分。而且,如果你真為妹妹著想,那就把她下嫁給那個侍衛,現在他的身分低點有什麼關系,以後慢慢提拔就行了,只要他有上進心,妹妹以後說不定也能當個將軍夫人。」

「做夢!」這次常樂公主的聲音更大,她怒視著蕭韶,忿忿道︰「你懂什麼?那個混蛋除了一張臉能看之外,根本沒什麼大本事,三代以內都是殺豬屠狗之輩,不過是靠著拉關系送禮混進了護衛營,又不知道怎麼鬼使神差被分到了我們家值守,好好當差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勾引韻兒,如此行為不端,哪里會是你妹妹的良配?他簡直該千刀萬剮!」

公主怒罵之人名為邵榮,他確實出身平民之家,祖父是京城里的一名屠戶,父親倒是靠著點錢財做了一名管理京城小胡同的最低級小吏,算是入了公門。邵榮年幼時就力氣驚人,偶然被一名軍營官兵發現,便欣喜收為徒弟,後來又推薦他入了軍營。

皇宮內院的禁衛軍下設十二營,除此之外,各個王府與公主府也有各自的護衛,但是他們不能私養兵馬,這些護衛也歸皇帝禁軍統一調度。因為在皇家當值,所以這些護衛通常必須要五官端正、品格優良,長得非常英俊的邵榮就是在幾次調度下,被分派到常樂公主府值守。

說到底,還是因為大家公認常樂公主看人先看臉,只要分給她的護衛人員夠英俊瀟灑,她就一定會有打賞,主管人員調度的軍官收過常樂公主不少好處,也就樂意做順水人情。

邵榮因為長年習武,身材高大健美,五官又生得特別英俊,值守時猶如下凡的天將戰神,正值青春妙齡的蕭韻因為多年定不下親事,注意力就漸漸被儀表堂堂的邵榮吸引,蕭父與蕭韶都是華麗的美男子,他的妹妹蕭韻自然也是出眾的大美女,就這樣邵榮與蕭韻眉來眼去,不知何時成就了好事,蕭韻更是不幸中獎,因此珠胎暗結。

事發後,邵榮已經被常樂公主火速發配到嶺南,最近南疆的少數民族有些不安穩,頻頻想鬧事,正巧那邊要求朝廷增兵,常樂公主就找了個借口把邵榮遠遠打發了。

如果不是不想與唯一的女兒結仇,常樂公主其實很想直接找個借口把邵榮打死,所以要讓常樂公主答應把女兒嫁給邵榮,更是萬萬不可能。

常樂公主除了看人要看臉,她還特別要面子,女兒如果下嫁邵榮,別人勢必覺得奇怪,畢竟門不當戶不對,差距太過懸殊,而一旦女兒與邵榮的私情泄漏,她以後要拿什麼臉去見人?

蕭韶也很明白母親的脾性,便放過邵榮的話題不提,只說︰「既然如此,你也就別奢求雲初怎麼樣了,他能答應這樁婚事,並且願意配合我們迅速成親,已經夠了。」

雲初答應迅速成親,蕭韻的肚子就不會露餡,成婚以後再生孩子,哪怕早產一、兩個月,對外也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懷疑與閑言閑語,畢竟第一胎早產的情況並不算少見。

常樂公主知道兒子說的是實話,她啞口無言了一會兒,終于意興闌珊地揮手,說︰「算了,你去安排吧。」

孫嬤嬤早晨得知阮明秀又沒有與雲初同房,原因是因為來了月事時,臉色難看極了。

她一向喜慶的圓臉上沒了半點笑意,陰沉沉地盯著阮明秀半天,問︰「來侯府之前,你不是月事剛走了沒幾天嗎?怎麼又來了?!」

宮內出來的嬤嬤雖然善于調黃女子的身體,卻也不能準確把握何時來月事,她們能做到的頂多是讓月事提前報到。

阮明秀此時正是月事第二天,身體最難受的時候,她趴在軟榻上,肚子隱痛,心情很不好,看著孫嬤嬤的晚娘臉就更加煩躁,冷冷掃了她一眼,聲音平板地回答︰「奴婢哪里懂得這些?當時嬤嬤讓奴婢喝藥,奴婢也都依言喝下了,誰知道這才沒隔個幾天,就又來了。」

其實阮明秀猜測,也許是因為她的靈魂與「阮明秀」的身體還未完全融合好的緣故,況且,女人的經期本來很容易受各種因素影響。

孫嬤嬤沉著臉不說話,暗中卻恨得直咬牙。如果阮明秀無法順利完成公主吩咐的任務,孫嬤嬤回去也沒有好下場,因此她越看阮明秀越不順眼。

「阮姑娘,藥好了。」正當房間里劍拔弩張時,綠意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剛才在外面已經涼好,正好不冷不熱,快點喝吧。」

早上起來之後,雲初就叫了家中的老大夫來替阮明秀診了脈,診斷並無大礙,屬于未婚女性常見的痛經,癥狀不算嚴重,有些不舒適亦屬正常,便給她開了三服藥,只做調理之用。

阮明秀看著深褐色的藥汁,聞著那奇怪的氣味,還未喝就已經隱隱有些反胃,她苦著臉,望著綠意,懇求道︰「好姐姐,我能不能不喝啊?我真的不太痛,而且大夫不也說了嗎?癥狀輕微,不吃藥也沒事!」

綠意好笑地搖頭,說︰「不行,大少爺吩咐了,不管你怎麼說,一定要看著你喝下去才行。」

其實阮明秀不知道,大夫私下和雲初說起,阮明秀之前喝過一些傷身的猛藥,打亂了她的體質,所以很需要用藥性溫和的補藥調理一段時間。

孫嬤嬤見阮明秀如此做作,便越發生氣,忍不住喝斥︰「雲公子好心為你問診熬藥,乖乖喝了就是,哪這麼多廢話!」

阮明秀郁悶地低下頭,她知道良藥苦口,可是她也真的很討厭那種味道嘛,喝下去後往往會難受很久,嘴里都是苦味,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綠意忙笑道︰「你就快點喝吧,嬤嬤也是為了你好。大少爺知道你怕苦,可是專門為你準備了好幾種糖呢,你看。」

阮明秀還沒見識過古代的糖果,好奇地探頭去瞧,果然看到綠意手上的盤子里,有個花瓣形的透明琉璃盞,里面放著各種樣子的糖塊。

綠意見她動心了,便笑咪咪地指給她,解釋道︰「你看,飴糖、粽子糖、冰片糖、桂花糖、梨膏糖、寸金糖、琥珀糖,各種口味都有。大少爺說了,只要你乖乖喝藥,這些糖隨便你吃,不然一顆都不給。」

孫嬤嬤在一邊看著嘴饞,也忍不住吞了幾口口水。糖是很稀有的點心,就算她是公主府里的僕人,能吃到糖的時候也不多,而且頂多是吃點最尋常不過的麥芽糖。

可光為了哄阮明秀喝藥,雲初居然就搜羅了這麼多名貴好糖,簡直把這個該死的丫頭當寶貝一樣在寵愛。常樂公主雖然身分尊貴,孫嬤嬤卻從來沒見駙馬爺這樣體貼人微地呵護過公主。

孫嬤嬤心下直覺不妙,難不成阮明秀這個狐媚子真的天賦異稟,明明還沒有與雲初雲雨過,卻已經勾得男人為她神魂顛倒、寵愛異常?這樣下去如何是好?以後小姐嫁進來,豈不是要白白受氣?

為了完成公主的使命,孫嬤嬤熱切期盼阮明秀能夠順利討得雲初的歡心,可是為了自家小姐未來的幸福著想,孫嬤嬤又不想見到雲初真的喜歡上阮明秀,這讓她好生左右為難。

「嬤嬤,請你也嘗嘗咱們侯府的糖。」綠意見到孫嬤嬤口水都要滴下來的模樣,心里暗自好笑,伸手拿了兩塊梨膏糖和寸金糖送到孫嬤嬤的手中。

「或許沒有公主府的糖好吃,但還是可以試一試,梨膏糖平喘止咳,寸金糖討個好口彩。」孫嬤嬤笑著接了過來,說︰「綠意姑娘到底是姑爺身邊的人,這麼嘴巧,你說的話可比這糖還甜了,哪像我們家這個,笨頭笨腦的,啥人情世故也不懂,讓你們見笑了。」

綠意看了一眼被念成「笨頭笨腦」的阮明秀,心中忍笑,她倒覺得阮姑娘這樣子很好,不虛偽做作,不討乖賣俏,也許大少爺就是看中了阮姑娘的率性天真吧?阮明秀如果知道綠意心里對她的評價,大概會氣得想吐血,她已經極力去扮演一位符合身分的丫鬟奴婢了,還以為自己委曲求全的模樣演得不錯,卻沒想到被人家真正的丫鬟看成是個沒心眼的天真傻姑娘。

也難怪,她前世始終無法成為巨星,雖然她敬業又認真,自認演技很好,卻不知道在同行眼里,她始終有自己的那份率真任性,扮演角色時始終無法突破。

阮明秀被粽子糖吸引,三角形的粽子糖,玲瓏剔透有光澤,里面均勻撒著玫瑰花、松子仁,看起來美麗又可口。

綠意將藥碗端到她面前,說︰「喝了藥才能吃糖。」

「我又不是小孩子。」阮明秀小聲嘟囔著,認命地接過藥碗,屏息一口氣將滿滿一碗藥喝了下去,然後迅速捏起一顆粽子糖塞進嘴巴里,感覺還是太苦,就又捏了一顆,兩腮都被撐起來,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綠意笑起來。

就連一直氣呼呼瞪著阮明秀的孫嬤嬤都忍不住笑出聲,抬手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念道︰「瞧你就這點出息。」

阮明秀眨眨眼,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不知道是雲初給的糖太好吃了,還是老大夫醫術出眾,反正這次喝下藥汁之後,她竟然沒有感覺太難受,也沒有反胃。

她輕輕咬著甘潤芬芳的粽子糖,只覺那股清甜從舌尖一直流到了心上。

和樂融融的小院里,中午時分卻來了不速之客。

當時阮明秀剛和孫嬤嬤一起用過午飯,綠意有事出去了,換了紅纓來陪她們。

紅纓雖然答應了綠意,要對阮明秀好,但終究無法像綠意那樣毫無芥蒂,雲初對阮明秀越是體貼照顧,紅纓心中就難免越是感到不舒服。

紅纓懶得張口閑聊,阮明秀身體懶洋洋的只想打瞌睡,孫嬤嬤雖然想和紅纓拉近關系,提前為自家小姐收買人心,但是看到紅纓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也識趣地閉了嘴。

院子里靜下來,中秋明媚的陽光穿過窗戶落在房間里,帶著清爽的暖意,遠處飄來淡淡的燻衣香料氣息,也許是奴僕們在曬主人們的衣裳,在這種氛圍里,阮明秀半臥在軟榻上似睡非睡,竟也有種恬淡舒適的安穩感覺。

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在古代的日子也許也不算太難過?雖然沒有了燈紅酒綠,沒有親戚朋友,沒有了電和一切電器用品,但是她起碼還有安穩平和的生活,吃穿住用暫時也是無憂,每天還能睡睡懶覺……

就是不知道像米蟲一般的日子她還能過多久,明天就該被趕回公主府了吧?然後,她又不知道要面對什麼樣的考驗了,唉……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阮明秀最後又陷入淺淺的憂愁里,睡也睡不著了。

她正想起身隨意找點事做,忽然院門口一陣喧嘩,幾個人拉拉扯扯著沖進了堂屋里。

一名年輕的紅衣女子手中牽著一個三歲多的幼童,率先走進屋內,然後女子用力按著幼童跪地,紅衣女子也一起跪倒,對著從屋里走出來的孫嬤嬤磕了一個頭,說︰「您是公主府來的管事嬤嬤吧?還請您老人家幫忙,傳個口信給公主殿下,不然奴婢與這個孩子就都要死于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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