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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與青蛙 第九章

作者︰莫華

八十坪的屋子,一個人住是稍嫌大了一點。

正確來說也不是一個人住,只是這里的另一個主人很少回來。

一年三次吧。

陳昭潔那個崇尚自由生活的哥哥,在外面玩野了心,遲遲不願意進公司把他的尊臀黏回CEO椅子上。

幾年前,母親的過世導致父親過于傷心,也讓他老人家的身體狀況漸趨衰敗,因而不得不退下職場。

父親尋了塊水秀山青的地方,進行他老人家的養老大業後,陳家除了她那個生好自由得像只抓不住的老鷹哥哥以外,就只剩下她這個女兒能接管公司的事務了。

縱使刻意空下屬于哥哥的CEO位子,但她這個總經理所攬下的職務,也相當于執行董事了,畢竟哥哥不在,她就是最高層的決策主管。

雖然一開始接手公司時,既繁忙又吃重,但經過這麼幾年的磨練下來,她的能力處理起公事已是相當迎刃有余,公司大大小小的業務一點也難不倒她。

當然,這大都得歸功于父親當年在人事系統這方面的優良管理,那些克盡己職的高階主管,幫了她很大的忙。

陳昭潔一進門就踢掉自己的厚底高跟鞋,吁了一口長氣。

這里是最能讓她感到安心自在的堡壘,沒有人會看到她最不堪的一面。

她踩著不平整的怪異步伐,一擺一擺地走到客廳那組舒適的大沙發旁,把手上沉重的愛馬仕包包扔在桌上,然後整個人埋進沙發里。

她曲起膝蓋,開始用手揉捏、輕敲自己的小腿處。

雖然鞋子是特別訂做的,但還是會因為兩腳支撐力不平衡的關系,而導致疲勞酸痛。事實上,比起小腿處一路沿伸到大腿根部的酸疼,現在腰部的尖刺痛更是讓她苦不堪言。

這些都是天生長短腳所造成的後遺癥。

本來,這些酸痛不會這麼嚴重,那是因為今天她去探訪工地,走了很多路,又加上爬上爬下好幾層樓,所以才會痛得這麼厲害。

這已經超過她體力所能負荷的範圍了。

「噢……痛死我了!」她哀號一聲,放棄按摩自己的小腿。那根本紆解不了身體的緊繃,只是浪費力氣,又徒增手的負擔而已。

她抱著沙發上的抱枕,整個人無力地趴倒在大沙發上,把臉埋進柔軟的抱枕里繼續哀號,抱枕恣意地吸走眼角因痛意而冒出的淚水,直到她差點悶死自己。

在窒息的前一秒鐘,她露出臉來,大大地吸了好幾口氣,在無意中瞟到桌上的包包後,她的目光就膠著住了。

陳昭潔瞅著桌上的包包發起愣來。

想起兩個月前,她一氣之下才毀了一個一樣的包包。其實這種包包她有好幾個,被她踹爛一個她是不怎麼在乎的;比起壞了這麼一個價值不菲的包包,其實更讓她在意的是那個人的態度。

她注意到了,每次楊明織看到她的包包都會露出那種抿唇的表情。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好吧,姑且先不去探究他對她的包包有什麼意見,但她或多或少也已經猜到,為什麼楊明織會對她這麼冷淡的原因了。

簡直把她當成路人甲在對待了!可惡……不,依她看,他對路人都比對她還來得親切。

就像今天,兩人一起去探察工地,明明有一整天的相處時間,楊明織卻根本不願意跟她多說一句公事以外的廢話。

正確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

中午吃飯時,他在她耳邊對她說了一句︰「這一餐就由我這個下人來付。」

當時,他的態度可是溫和得不得了,如果忽略他話中的內容,真的會讓人誤會那樣的曖昧語氣是在跟情人說話……

「該死!」想到這里,陳昭潔忿忿地用力槌了一下抱枕,再咒罵一聲。

想起當年那次事件,礙于她自己自尊心的驕傲心態作祟,明織在知道她秘密的隔天,她就再也不跟他說話了。

也不是真的不理他,她只是……只是覺得很丟臉。

就……就只是忽然覺得難以面對他。結果……

可惡!

她不是不知道,當時老是和人保持距離又有點自卑的楊明織,就只有她這麼一個朋友。

但她還能怎麼辦?當時的她,也不過是個還沒完全擺月兌青春期的別扭高中生,哪里會懂得這樣的逃避行為,會嚴重傷害到他。

更讓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在那一個月後,溫家就安排楊明織離開了台灣,到長島陪他的大少爺去了。

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連給她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也差不多在那個時候,她才驚覺自己可能傷害了他。

但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她什麼也來不及說,只徒留一堆懊悔。

後來,也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大概是在自己大學畢業的時候吧,她在某篇財經報導上,得知每年溫女乃女乃的壽宴,楊明織都會陪著他的大少爺回來台灣參加。

當然記者對楊明織是沒什麼興趣,他們主要的目標是溫家大少,但在那篇報導上,楊明織的身影和臉孔跟著他的大少爺一起入鏡,被連續拍了好幾張刊登在雜志上。

由于楊明織的大少爺溫定東,是個行事低調、行蹤隱密到幾乎不曾在媒體上曝光的人物,所以那篇意外曝光的報導,被報導得很盛大,並爭相出現在各類雜志上。

自從得知他的消息後,她開始難以成眠。

溫家跟他們陳家在商場上多少有往來,如此一來,她也不必特地找奇怪的借口,就能大大方方地去參加溫女乃女乃的壽宴。

理所當然,她迫不及待地參加了。

當天還愚蠢地把自己打扮得像只求偶的花痴……這是她自己對自己的形容詞,雖然她也不知道求偶的花痴長怎樣,但現在想起來她就是覺得當時的自己很蠢。

猶記得那日,當楊明織看到她的第一眼,並沒有老朋友久別重逢似的驚喜,自然也就沒有跟她寒暄什麼好久不見之類的客套話,她記得他就只是瞪著她身上的低胸小禮服,臉上的表情僵硬了好幾秒。

等僵硬的表情過去後,他姿態優雅地朝她伸手,邀請她跳了第一支舞。

當她的身體,因舞動而無意間貼上他堅硬的胸口時,她深刻地發現到,她記憶里那個自傲卻又青澀的小伙子轉眼間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了。

當年那個長相清秀的大男孩,變成迷人優雅的紳士了。

線條柔和的五官,組成一張溫文爾雅的臉龐,他的眼神總是讓她聯想到無害的脆弱小動物,當他用那雙眸子瞅著她時,老是會打到她心中最柔軟的那部分。

猶記得那個晚上,她是在似夢境般恍惚中度過的……

他依然沉默寡言。

他一整晚都面無表情地跟在她身邊,然後終于在宴會結束時,他溫聲說了一句一整個晚上說得最長的話。

「您今晚的打扮很漂亮,吸引了很多男人的目光呢,小心著涼了,陳小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羞得她當場滿臉通紅。

分明是很有禮貌的稱贊,卻讓她有一種……好像拐了個彎在取笑她的感覺……其實不只是「好像」,他根本就是這個意思吧!

理所當然,那次之後,她再也不敢把自己打扮成花痴了。

後來的每一年,他們都會在溫家女乃女乃的宴會上見上一面,楊明織對她的態度依舊禮貌而淡漠,但卻又矛盾地每回都不忘邀她跳支舞。

就像……明明不是很想應付她,又礙于往昔同學間的情分,而不得不為之的感覺。

直到這次,楊明織為了公事回來跟她合作,他的態度更是疏離得讓她感到生氣,所以她才會故意處處找他麻煩。

比起他這種讓人猜不透心思的樣子,她還比較希望他能對她生氣地好好發飆一場。

話說回來,如果楊明織會發飆,那他也就不是楊明織了。

一直以來,沉不住氣的向來都是她自己。

但就算他是為了學生時期那件事感到生氣,以楊明織個性這麼寬容的人,早就該氣消了才對。

明織……他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想不透,想不透,想不透!

怎麼也想不透,教陳昭潔煩躁地把自己的頭發抓得一團亂。

我知道陳總討厭我,故意整我……

她哪有……等等!

陳昭潔抓住腦中一閃而過的字句,霍地抬頭。

之前他這麼說的時候,她正在氣頭上也沒想太多,此刻話語重現……陳昭潔猛然一個頓悟。

這麼說來,明織該不會是……以為她當時不理他,是因為她被他發現了她的秘密,所以討厭他了?

會不會是因為這樣造成了誤會,所以他才有意無意地刻意跟她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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