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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太犯規 第十七章

作者︰春野櫻

台灣,台北。

「怡儂,我要去拜訪張先生,若是老總問起,就說我下班前還會回來。」

「嗯,知道了。」

交代完畢,毛真妍抓起包包,邁開忙碌的步伐走出辦公室。

已經一個多月了,從佛羅倫斯回來後,她比從前更瘋狂的投入工作。

不為別的,只因她必須將時間填滿,讓自己每天都累到腦袋昏沉得什麼都無法想,否則,只要她的腦子里有一點點空隙,只要她有多余的一點點時間,杰瑞的身影就會出現、開始折磨著她。

回來後,她媽曾經不只一次問起她跟杰瑞的事。她媽對她在佛羅倫斯跟杰瑞共處的那些時日感到相當好奇,她想,那是因為從佛羅倫斯回來後的她,跟以往不一樣了。

別人或許感覺不到,但跟她最親密的她,卻清楚的感覺到她比以前更加愁郁。

不過,關于杰瑞的事,以及她跟杰瑞發生的那些事,她一個字都沒向媽媽坦白。

沒什麼好說的,因為對她來說,這次是真的都過去了。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一樓,門打開,她跨步而出。

見到她要出去,剛從外面回來的方靜山喚住了她,「真妍!」

「老總,」她上前跟他打了招呼,並告知他自己接下來的行程,「我正要去拜訪張先生。」

「喔,那老頭可難纏了。」方靜山說著,關心的打量她,「真妍,你臉色不太好。」

「是嗎?」她模了模自己的臉,開玩笑道︰「搞不好是粉底的顏色挑錯了。」

方靜山蹙眉笑嘆,「你一向很拼,但我總覺得你從佛羅倫斯回來後,像是在虐待自己……」

毛真妍微頓,沒有說話。

她是在虐待自己嗎?不,她只是想讓自己好過一些。

「關于「Heart of Firenze」的事,我並沒有怪你,你也不必想負起什麼責任……」方靜山唉的一嘆,「那件事其實是我們的情報有誤,我听說雷多.貝里尼早就跟東方之心簽了約,而且你知道嗎?雷多.貝里尼死前還聯絡律師,將他所有資產,包括「Heart of Firenze」這個品牌,都給了摩羅爾珠寶的少東——杰瑞.摩羅爾。」

這件事她是第一次听說,但卻不感意外。

貝里尼先生沒有孩子,于是視投緣的杰瑞如兒子一般,兩人雖然沒血緣關系,但卻情感深厚。

他將財產留給杰瑞,也是情有可原。

「你在佛羅倫斯雖然跟他們有所接觸,但應該不知道他們有這樣的好交情吧?」方靜山一嘆,有點無奈,「即使你當時搶到代理權,現在這個品牌也是摩羅爾珠寶跟東方之心的。」

她靜靜的听著,沒有表示意見。

「所以啦,」他拍拍她的肩膀,「沒有拿到代理權,那不是因為你能力不足,你千萬別因此感到內疚或慚愧……你回來後,幾乎沒放過假,對吧?」

沒錯,她回台灣後,就連周休都到公司辦公,或是四處巡視櫃位,忙得沒日沒夜。

「真妍,放自己幾天假,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方靜山像個愛護妹妹的老大哥一般開導她,「你瘦了,也憔悴了,好好幫自己補一下,有健康的身體才能繼續為我打拼,不是嗎?」

上司的愛護和疼惜她感動也心領了。

點點頭,她淡淡一笑,「真的不行的時候,我會放自己假的。」

「嗯,那樣是最好了……啊,對了。」突然,他想起什麼,話鋒一轉,「昨天我見到馬克,他還問起你呢。」

「喔。」她不知該做何表示,只好如此回應。

方靜山睇著她,忍不住想推她一把,「真妍,馬克對你真的是很痴心呢,你對他難道一點意思也沒有嗎?」

「老總,他是個好人,不過我……」

「真妍,我想問你一件事,不過我事先聲明,我並沒有半點歧視,只是想弄清楚。」

「我不是蕾絲邊——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說著,她輕松自若的一笑。

方靜山有點尷尬,干笑了兩聲,「是嗎,因為你一直沒有男朋友,我還以為……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喜歡的是男人,為什麼一直不談戀愛?」

「我也沒說自己喜歡男人呀。」

「欸?」他一臉困惑,「我被你搞糊涂了……」

她笑嘆一聲,「我不是蕾絲邊,也沒有喜歡的男人,那就是我一直單身的原因。」

「你是眼界太高,還是條件很不尋常?」

「老總,你實在太八卦了。」她蹙起眉頭,語氣無奈,「我的私事跟公事無關吧?」

方靜山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臉,「我只是關心你,你該知道我把你當妹妹一樣。」

「我知道,不過,」她一派灑月兌地聳肩,「我對那種事真的沒什麼期待和想望。」

「真是的,你想干什麼大事嗎?」他打趣道,「許多歷史上的偉大女人都終生未婚,你該不是想效法她們吧?」

「哈哈哈,別傻了,我就只是你的小妹妹。」

她笑著,但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愁緒。

毛真妍終于決定放自己一天假,免得上司跟母親一天到晚念她。

一早起床,她發現母親正在廚房里忙著,這真是稀奇,她媽總是睡到中午才開始活動。

「媽,這麼早?」

听到聲音,毛家慧轉過頭來,「干麼不多睡一會兒?你好久沒休假了。」

「睡不著,你在干麼?」她走近,發現母親正在煮雞湯。

「我買了一只放山雞,想給你補一下嘛。」毛家慧瞥了她一眼,「你臉色糟透了。」

她模模自己的臉。怎麼每個人都這麼說,真有那麼慘嗎?

不過她近來食欲不振,身體也不知道哪出了毛病。

才這麼想著,突然胃部一陣翻攪。

「呃!」一股惡心感涌上,教她難受極了。

她摀著嘴,飛快的跑到浴室,對著馬桶干嘔,但她吐不出來,也沒東西可吐。

這時,毛家慧已跟了過來。

「毛毛,你怎麼了?」

「不、不知道……」她難受得連說話都困難,「吐不出來,真的……喔,夭壽。」

台語不流利的她,難受得連「夭壽」都冒出來了。

毛家慧神情有點嚴肅,沉默不語的看著她,若有所思。

毛真妍站在洗臉台前,深呼吸了幾遍,待干嘔感緩和些,她漱漱口,洗把臉,轉身要走出浴室。

「怎麼了?」看母親兩只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看,她愣了一下。

「毛毛,」毛家慧口氣嚴肅,「告訴我,你在佛羅倫斯時都發生了什麼事?」

她一怔,然後皺了皺眉頭,討饒道︰「媽,我說過,我不想再提那些事了。」

「好,那我只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回答我,」毛家慧銳利又睿智的目光直射向她,「你跟杰瑞上床了嗎?」

毛真妍一頓,立刻露出心虛又尷尬的表情。

確實,她跟杰瑞發生了關系,不過她不是偷嘗禁果、不敢讓父母知情的未成年少女,不告訴她媽,是不想她對此事有過多的聯想。

說是她回來之後,她媽不曾問過她這件事,怎麼現在突然……

「看來你跟他上床了。」毛家慧追問︰「那是愛,還是一夜?」

「媽,干麼,我又不是未成年少女。」

「所以是『愛』嘍,」知女莫若母,毛家慧其實不必問也知道答案,「也對,你不是那種會因為寂寞跟男人上床的人。」

「媽,」皺起眉頭,她一臉「饒了我吧」的表情,「我們可以不要討論這件事嗎?我跟杰瑞已經是過去式了。」

「有些事可是『進行式』。」毛家慧目光一凝,「你們有避孕?」

毛真妍驚疑的抬起頭,「媽?」

慢著,她媽該不是以為她剛才吐是因為……哈哈哈,怎麼可能有那麼巧的事,再說那幾天是她的安全期,應該……

天啊,不會吧?

她的「好朋友」確實已經很久沒來報到,她以為是自己太忙、壓力太大所導致,難道是因為她「中獎」了?

「喔不!」她有點崩潰地喊,「千萬別是真的!」她有點頭昏的坐在浴白邊緣。

毛家慧十分鎮定,畢竟她是過來人。

「你等著,我去幫你買驗孕棒。」說著,她轉身便走開。

毛真妍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浴室里,想起了那一晚——她自以為安全無虞的那一晚。

她從沒預期會發生那種事,當然也不會帶著避孕藥,更別說以前做保護措施的人都是他。

那晚的一切自然而然且迅如野火燎原一般的發生,她沒想太多,而她相信杰瑞也沒考慮到可能的後果——即使他已婚。

老天爺,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她在心里祈禱著,希望自己所擔心的事不要發生。

她不想當單親媽媽,更不想讓小孩是在連爸爸是誰,長什麼樣子都不曉得的情況下長大。

不多久,毛家慧氣喘吁吁的回來了。

「拿去,應該不用我教你吧?」她將驗孕棒遞給女兒。

毛真妍神情木然的接過,呆望著驗孕棒好一會兒。

毛家慧本想拍她的肩,但又想起不可以隨便拍孕婦的肩——雖然她還不確定女兒是否真的懷孕。

她收回手,「毛毛,面對現實吧。」說完,她退出浴室並帶上門。

毛真妍又呆坐了一會兒,終于起身,決定「一探究竟」。

當看見驗孕棒上出現兩條粉紅色的線時,她整個人像泄氣的皮球一般的癱坐在地。

「喔,天啊……」瞬間,眼淚涌了出來。

她害怕的事情發生了,真的發生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她害怕的、極力想避免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是宿命嗎?她也要當一個單親媽媽,生一個沒有爸爸的小孩?

這時,毛家慧推門進來,見她淚流滿面的癱坐在地,立刻上前環抱著她的肩膀。

「女兒,你怎麼……」

她話未說完,毛真妍已將驗孕棒給了她。她接過一看,發現上頭有兩條清楚的粉紅線條。

「毛毛,」她沉默了幾秒後開口,「要不要去醫院?」

「媽,驗孕棒失誤的機率有多高?」

「如果你要听實話的話,我想,你真的中獎了。」毛家慧的口吻听起來有點擔心,但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緊張或憂慮。

毛真妍雙眼空洞的看著前方喃喃道︰「史上最爛的獎……」

「你在說什麼,孩子才不是什麼史上最爛的獎呢。」毛家慧不贊同她這句話,要是從前她也這麼想的話,毛毛便不會來到這世上了。

「媽,我不要孩子。」她眼底有著為難和少許的憤怒。

「毛毛,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渴望孩子,卻怎麼也得不到嗎?」

「媽,我的情況跟她們不同.」她的情緒漸漸的激動起來,語氣又急又怒,「我不要當單親媽媽,我不想生個沒父親愛的孩子!」

她知道這些話可能傷到媽媽,可想要收口時已經來不及。她懊惱的看著神情歉疚的母親,眼淚又涌出。

「媽,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毛毛,」毛家慧抱住了她,聲音微微哽咽,「對不起你的是媽媽,我不知道你這麼受傷……」

「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像個小女孩般哭倒在母親的懷里。

「毛毛,你一直很堅強,媽媽以為你……」這一刻,毛家慧才驚覺到那個男人遺棄她和女兒的事,竟在女兒心里留下那麼深的傷痕。

因為不想讓她擔心,不想害她難過,毛毛一直表現得懂事、乖巧又成熟。她以為在自己毫無保留的付出和愛護之下,女兒不至于在情感上感到匱乏,但原來她給得再多,都彌補不了那個男人該給予的部分。

毛毛在二十歲那年遇上心愛的男人便迫不及待的結婚,是因為她渴望一個完整的家庭吧?

明明還愛著對方,卻毅然決然的提出離婚,也是因為她害怕總有一天會失去或是被遺棄嗎?

天啊,原來她當初所做的決定、所犯的錯,至今還折磨著女兒。

「毛毛,媽媽對不起你,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害怕、這麼難過,我……」她哽咽得無法再說下去。

母女倆相擁而泣,彼此給著對方溫暖,她們沒有怪誰、怨誰,因為她們都知道,無論事情有多糟,眼前的這個人會給自己依靠、會無條件的付出並支持自己。

事情已經發生了,總是要面對、要解決的——就跟當年一樣。

擦掉眼淚,毛家慧深吸一口氣,然後堅強的笑看著女兒,「毛毛,你的情況比媽好多了,至少你知道杰瑞在哪里,而且他還愛著你。」

「媽……」她想,她該告訴媽媽真相了。

「毛毛,我覺得你要把這件事告訴杰瑞,我想他應該會很高興吧,」毛家慧樂觀的說著,瞥見女兒臉上一抹愁郁,她納悶的問︰「怎麼了?」

「媽,杰瑞已經再婚了。」

聞言,毛家慧陡地一震。

杰瑞已經再婚?所以說他在佛羅倫斯對毛毛伸出援手,只是顧念舊情?

那麼,他跟毛毛發生關系呢?只是玩玩?

毛毛呢?知道杰瑞已經再婚,她怎麼可能還會和他一起?

「毛毛,你不知道吧?」

「我後來才發現的。」聊著聊著,毛真妍慢慢的冷靜下來,「我們都是成年人,而且主動的人是我,我並不怪他。」

毛家慧沉吟須臾,開口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想留著。」她斷然道。

像是听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毛家慧倒抽一口氣,「毛毛,那是一條生命。」

「媽,我沒辦法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我沒辦法給他來自父親的愛。」

「他會有媽媽跟外婆,我們會愛他的。」毛家慧從不願放棄任何一條生命,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不是怕什麼因果報應,而是覺得每個生命都有他無限的可能,而如果沒人將他帶到這世上,他便失去所有的可能。

「媽,我不想養出另一個我。」

「毛毛,」嘆了口氣,毛家慧愛憐的輕撫著女兒的臉頰,「不管你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上天的恩典,是我的寶貝和驕傲。」

听著這些話,毛真妍的心揪著、抽痛著。

「我一直很感謝你爸爸,更慶幸當初自己勇敢的生下你,如果我那時怕了、逃了,那麼我就永遠都不會知道你有多麼的棒,」毛家慧伸手放在她的月復部,「他會是個很棒的孩子,只要你給他機會。」

聞言,毛真妍止住的淚水再次涌出,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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