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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獸 第十章

作者︰樂顏

時間悄悄流逝。

顧以默回到台灣已經二十天了,距離他回美國的日期還剩下十天。

冷如雪有點小小的憂郁。

十天後也正巧是除夕,顧以默應該會回段家過年吧?而段家不接受她,所以她不得不和他分離。

她坐在落地窗前,明亮的陽光照射進來,卻揮不去她心底的隱憂。

顧以默從來不和她談他們的未來。

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未來可言吧。

「夫人,有位女士在門外求見,說一定要見你。」葉紫走進來,打斷了她的發呆。

「是誰?」

「她不肯說名字,只說一定要見夫人,大約五十歲,燙鬈發,和夫人長得有點相似。」

冷如雪皺眉。難道是她

反正事到如今總要有個了斷。「讓她進來。」

「好的。」

來人果然是秦玫,她身上罩了件駝毛長大衣,臉色有點憔悴。

「請坐。」冷如雪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姿勢。「王媽,準備熱茶。」

「不用麻煩了,我說幾句話就走。」秦玫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自從冷如雪自己說出自己的身世,她們母女間的關系也差不多降至冰點,比街上的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秦女士,有話請說。」雖然現在秦玫還是她父親的未亡人,但冷如雪並不想稱呼她冷夫人。

「雪兒……」秦玫欲言又止,想看著女兒,卻又膽怯,視線只好在她周圍游移,「你知道波克集團要吞並了駱氏的事嗎?」

「不清楚。」冷如雪確實不清楚顧以默在忙些什麼,只記得當初顧以默是說以她為代價,幫助駱氏度過危機。

「雪兒,顧以默情斷義絕,切斷了駱氏所有求生的門路,只等著駱氏乖乖入甕,凱旋……你爸爸他……」

「住口!」冷如雪厲聲喝止了她,「我的父親只有一個,那就是冷元庭!」

「可是不管你怎麼說,凱旋總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身上流著他一半的血。當初你肯為了冷元庭而選擇威脅我們,嫁給子安,那麼為什麼不願意救救駱氏?那是凱旋的心血,好歹要給他留一點面子呀,如果被顧以默吞下肚,駱氏就徹底煙消雲散了。」秦玫也激動起來,她實在不明白女兒為什麼就是不和親生父母親近,反而處處幫著外人。

「為什麼?」冷如雪冷笑,「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斬斷自己的幸福也要幫爸爸?你知道小時候是爸爸每天接送我上下學嗎?你知道我半夜里發燒,引起肺炎,是他送我到醫院,不眠不休地守候著我嗎?你知道我國中時候進入叛逆期,和那些壞孩子抽煙、喝酒,上酒吧胡鬧,是爸爸一家一家酒吧的找,跑斷了腿才把我找回家的嗎?你知道為了給這個家一個錦衣玉食的條件,他長年奔波勞苦,累得胃出血嗎?駱凱旋為我做了什麼?你又為我做了什麼?」

秦玫又窘又黯然,「雪兒,是我那些年疏忽了你,我不是個稱職的好母親,可是……凱旋病得很重,你忍心讓他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基業瓦解崩潰嗎?」

「我為什麼不忍心?我求之不得呢。」

「你……你怎麼可以如此冷血!」

「是啊,誰教你當初為我取這個名字,冷如雪!」

「你真的不肯幫?」

「那是顧以默的事,我管不著,自然幫不了。」

「呵,呵呵……」秦玫忽然笑起來,帶點神經質的道︰「我知道你厭恨我,因為我背叛了你父親是不是?可是你以為冷元庭又是什麼好東西?你以為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大情聖嗎?你以為他談生意就只是單純的談生意?你以為他上酒家就是單純的喝酒?他身上有多少不同的女人香,你又知道嗎?男人……呵呵……有哪一個是好的?」

「我還沒那麼白目。」冷如雪不為所動,「爸爸不是和尚,當然會有需要,可是你長年與他分房,他還能怎樣?在你與別人偷歡,又不想放棄冷夫人寶座的時候,難道還要他為你守身如玉嗎?可笑。」

「我與駱凱旋認識在先,相戀在先,我無法忘記舊情,有什麼錯?」秦玫的神情漸漸有些迷亂,「你也不是如此?嫁了子安,還勾搭上齊峻,可是顧以默一回來,還不是重投他的懷抱?女子重前夫,不都是如此?」

「你給我閉嘴!不要把我和以默與你們相提並論!」冷如雪氣炸了,「我和子安已經離婚了!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哥哥,我怎麼可能和他有夫妻之實?我和齊峻更是沒任何朋友之外的關系!現在我和以默都是單身,我們是正大光明的交往!當年駱凱旋為了子安媽媽家的財產娶了她,你也為了一張長期飯票嫁給爸爸,既然兩人已經分手,為什麼就不斷得干干淨淨?為什麼彼此有了婚姻、有了子女以後還要藕斷絲連,牽扯不清?為什麼還要把我生下來?」

「因為我們有愛,我們愛得顧不了這麼多……」

「放屁!」冷如雪只覺一陣頭暈,「你們貪心不足,不足,婚姻讓你們乏味,所以要出軌尋求刺激,不是嗎?如果真的有愛,為什麼不各自離婚再重組家庭,非要這樣偷偷模模許多年?最可恥的居然還聯手想吞並冷氏,你們簡直沒有一點點天良!」

「你真是個惡魔,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的父母!冷元庭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蠱,讓你這樣護著他,憎惡我們?」

「因為你們寡廉鮮恥!」

「你放肆!冷元庭就這樣教導你沒大沒小嗎?」

「那是因為有些人為老不尊,自取其辱!」

「雪兒,你真的不肯原諒我們?」

「秦女士,你活到這樣一把年紀,難道還不知道有些錯不可以犯,有些事絕對不可以原諒嗎?」

秦玫被擊垮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女兒完全把她當作仇人,這不禁讓她有些歇斯底里,「冷如雪,你置親生父母于不顧,卻不擇手段地護著那個沒有血緣的男人,你該不會和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吧?」

冷如雪身體一僵,雙眼如同著了火。

秦玫仍逕自說下去,「我早該就想到了,他那樣不同尋常地疼你,比疼如風還溫柔,吃飯只會替你夾菜,對我這個妻子卻不聞不問。你都十幾歲了,晚上還會去看你睡覺會不會踢被子,誰知道那些夜晚你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咱一聲,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在秦玫臉上。

「滾!」冷如雪指著大門,「你給我滾!」

「怎麼,心虛了?」秦玫捂著火辣辣的臉,咬牙切齒,「心虛了嗎?要是我把這些告訴顧以默,你說他會怎麼想?當年你為什麼拋棄他……」

突然間,一把水果刀插進了秦玫身邊的沙發椅背里。

秦玫一驚,猛然住嘴。

「你再敢說一個侮辱往生者的字,我就殺了你!」冷如雪逼至她面前,顫抖的手仍緊緊握著刀柄。

激狂的怒氣在她的胸腔里奔竄,殺人的沖動幾乎無法遏止。

怎麼會有如此齷齪骯髒的人?

而這個人居然會是她的母親!

她是怎樣侮辱了「母親」這兩個字!

「滾!永遠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從現在起我們恩斷義絕!」

秦玫戰戰兢兢地站起來,她知道冷如雪是真的想殺了她,那雙嗜血的眼楮比恐怖片里的殺人魔還駭人。

一直逃到了大廳門口,她才回過頭喊著,「我走,你也可以不管駱氏,可是你也不管冷氏了嗎?顧以默胃口大得很,這次他要一箭雙雕,把冷氏也吞下去!」

說完,她再也不敢停留,踉蹌地跑遠。

冷如雪握緊雙拳,在沙發上坐了整整一個小時,胸腔里的激蕩情緒才慢慢平復。

記得以前她曾在書上看過一句話——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

當時還覺得有點夸張,現在她真正見識到了,卻覺得活著真是生不如死。

平靜下來後,冷如雪才有余力反芻母親最後留下的那些話。

顧以默也要吞並冷氏?

為什麼?

他到底想要干什麼?

難道是為了……報復她?

因為母親的話而涌起的黑暗情緒,直接把她引入最壞的猜想。

冷如雪顫抖著抱住雙肩,明明屋里開著暖氣,她卻覺得越來越冷。

「葉紫,幫我打個電話給以默,說我想見他。」

「好的。」片刻之後,葉紫幫她從樓上拿了件外套,「夫人,我們走吧,先生在辦公室等著你。」

半小時後。

冷如雪再次走進顧以默的辦公室,她鎖上門,直視著那個沉穩如常的男人。「以默,可以和我好好談談嗎?」

他一笑,「當然。」

「你最近在忙些什麼?」

「波克集團準備在台灣建立一個投資公司,想吸納本土的資本,要在一個月里完成有點難度,所以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你吸納的是什麼資本?」冷如雪緊緊追問。

顧以默向後靠在高背椅上,手里玩弄著鋼筆,「你听到什麼風聲了?」

「你怎麼對付駱氏我不管,反正那是子安的責任,可是你為什麼要動冷氏?」冷如雪向來不是能壓住脾氣的人。

顧以默深深凝視著她,「那麼你以為呢?我為什麼要吞下冷氏?」

冷如雪被他反問住,賭氣地扭開頭,「我如果知道,怎麼還會來問你?」

他沉默不語。

「以默,你知道我有多麼在乎冷氏,看在我的面子上,讓它完整的存活下去,好嗎?」冷如雪放低姿態,哀哀婉求。

他深吸一口氣,「不。」

冷如雪愕然地望向他。

「就在你來之前,所有文件都已經簽署,冷氏和駱氏都已經不存在,成為波克集團的一部分,並且開始進行業務整合。」

冷如雪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他那冰冷的面容,嚴峻的眼神,不可違逆的氣勢,此時的他就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彈指間就讓對方灰飛煙滅。

她的心跌落谷底,喃喃追問著,「為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那是我爸爸的心血,那是我費盡心思保存的東西啊,為什麼?為什麼?」

顧以默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卻不作任何解釋。

這個小東西說過,解釋等于掩飾,掩飾等于事實,事實勝于雄辯。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他不想解釋什麼。

冷如雪神情恍惚地站起身來,轉身打開門離去。

等在辦公室外的葉紫急忙追了上去。

顧以默沉思了會兒,起身拿起外套,也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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