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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 第十章

作者︰決明

「問題是,老八他又瞧不見仙果的——」

四龍子大嗓門欲嚷,嚷了一半,被二龍子頂肘一撞,撞掉了話尾。

原來,眾人所談論的「那一位」,正腰套氣沫,站在不遠處的貝橋,不願更加靠近,卻遙遙望向這兒。

望向霸下。

她的倔性子,不是會加入此類聚會,尤其她帶著殘缺,更不想被眾人加以注目。

「八弟,你過去吧,別讓她久等。」大龍子善解人意,明白霸下的眸光也已飄遠。

心思既已不在,人還留于此處,亦是枉然。

「嗯……」霸下報以歉然一笑,拋下自家兄弟,換來幾聲嗤哼,他選擇充耳不聞,緩緩走向無雙佇足之處。

她見他步來,立即旋身,往貝橋那端游去。

他不急于追上,維持著緩行,一步一步,沉穩、踏實。

兩人一前一後,她靠著氣沫,無法游快,他用的,終是趕上了她。

「你找我?」他與她並肩同行。

她靜默游著,良久,才點了點頭,停步,一回首,就往他懷里硬塞了一包東西。

真的是「硬塞」,丟過來的力道很扎實。

「這是……」凶器?

當然不是。

霸下打開布綢,看見包在里頭之物。

「衣裳?」襟邊還滾著海絨毛,看上去頗為溫暖。「你做的?」

「怎、怎麼可能?!我對女紅一竅不通!是金鱺銀鱺做的,我……只挑了料色。」

本已準備好的說詞,離了嘴,全數走調。

她早就打算好,要騙他,要將功勞一把攬下,贏得他的贊揚。

謊,卻說不出口。

「我想也是。」他笑,「你要真說是你做的,我才要生疑呢。」

她的不賢不淑,是有如此……惡名昭彰嗎?

無雙挨了悶棍似地,犯起嘀咕。

不過,他說的也是事實,沒啥好反駁。

「我覺得這顏色適合你。」

「我適合白色?」他自身並無獨特偏好。

「你瞧仔細些!明明是月牙色!」

「呀……確實是。」他撫過料上布紋,指月復下是細膩的雲樣。

「淡淡的色澤,雖不搶眼,卻很襯你,干干淨淨中,又帶一絲蜜金,沒有滿黃刺目,也不似純白單調……」

無雙的眸光落向他手中衣裳,口中所言亦是衣裳,但同時,仿佛說著的,是他。

「是這樣嗎?沒人如此說過……」霸下喃笑著,下一個動作,竟是月兌上衣物,那襲濃綠色如大片藻茵的長褂,再換上她所贈之衣。

「料,輕軟;海絨,致滑,真暖和。」他贊道。

「果然適合。」她瞧了滿意,螓首直點,伸手撫整他手臂衣痕、梳妥絨毛,欣賞著衣裳在他身上帶來的成效。

這……也是為了仙果,才強逼著自己,要做出討好他的行徑嗎?霸下不由得想起了小九之言。

若是,便太為難她了。

費心挑布料、想說詞、還得面露贊賞,即便不覺好看,也要昧著心,口吐良語。

「謝謝……」為此,霸下開口致謝。

謝她的用心,也謝她的苦心。

「你每回說謝謝,不覺好見外嗎?」

送花也謝;寫情詩也謝;贈衣裳又謝,謝個沒完沒了。

她做這些,可不是為了他的道謝。

「你喜歡嗎?」這對她才重要。

「喜歡。」他誠實回,發自內心,接著又說︰「但下回別再麻煩了,我不缺衣裳。」

「你不缺衣裳,但缺『合適』的衣裳。」她話說得既直且毒,眼神好氣又好笑地睨著他。

「無須特別為我,而勞心這麼做,我已答應你的追求,自是不會食言。」霸下以為她考慮的是這件事,因而他面帶輕笑,安撫一般輕聲說著,要她寬心。

無雙皺起眉。

他的話,扎了她的胸口,微微一刺,想回嘴,說她做得心甘情願,又覺得他沒說錯,她的目的已達到,實在不用……浪費功夫。

該要為他的保證欣喜若狂,卻莫名地更惱了。

胸,好悶。

心,悸痛著。

怪哉,明明只是那麼幾句話,怎會讓她感到……痛楚?

是因為,他讓她覺得自己好罪惡、好骯髒,用意不良,所以她的良知,正隱隱作痛?

「無雙?」他察覺他的反常,投以關懷眼光。

「沒什麼……」她搖頭。

總不能說「我的良心作崇,正在發痛」吧?

原來,良知疼起來,竟是這麼痛……

驀地,那股刺痛擴散了出去,震顫了她的手臂,再到手腕、手指……

不對勁。

疼痛的部位已經不單單是胸口,仿佛渾身遭到蛩噬,既麻又刺。

這一回,霸下清楚看見,她臉色轉白,額上一片汗涔涔,不用廢言多問,也知道她正處于劇烈痛苦之中。

「無雙?!」他探出手扶住她。

她冷得像塊冰,身軀因忍受痛楚而隱隱顫抖。

骨髓深處,波波涌來的痛,如潮似浪,尖銳、厲冷,一陣甫退,一波又襲來。

她不知曉「良知發作」是何滋味,但她很肯定這痛,她嘗過,她熟悉——

是了……融筋蝕骨。

怎會在此時發作?

何須意外,它一直存在,自始至終,蟄伏著、潛藏著,等待時機,要將她蠶食殆盡!

日前,金鱺銀鱺忙于制衣時,她便暗感不適,但當時以為是郁悶,以為是自我嫌惡而致,並未多加在意,豈料……

上一回,它奪去了她的腿,這一回,它又要害她失去什麼?

雙手?視覺?听覺?嗅覺?

還是……再與霸下見面的機會?

若死去了,便無法再看見他。

「無雙——」

霸下不敢遲疑,當下抱起她,直奔藥居。

千萬……別是他想的狀況,最糟糕的狀況——

她,毒發了。

「如何?」以最迅之速抵達藥居,他問向魟醫,後者臉色好凝重。

魟醫取來一只螅管,管身填滿濃藥,脹得飽圓如球,螅口靠近無雙的腕脈,癢立刻吮住,咬破膚肉,緩緩地注入濃藥。

霸下靜目肅穆,看著螅身變化,藥液越少,她的神色亦漸漸松懈。

來藥居的途中,她痛到放聲慘叫,用他從未听聞的淒厲,嘶扯著喉,聲破、嗓啞,他不得不出手擊昏她。

失去意識,總好過清醒地承受痛苦。

「之前的藥效,似乎……逐漸抗衡不了『融筋蝕骨』的毒性,得再加重藥。」魟醫難得嚴肅。

「你無法解嗎?」

「……屬下盡力了,以為方子可行,確實剛開始有,看起來也有成效,但藥性卻日益減弱,屬下百思不得其解。」

「恐怕不是藥性減弱,而是……毒性增強了。」霸下沉沉地道出猜想。

「這『融筋蝕骨』著實棘手。」魟醫搖頭嘆氣。

霸下望向她,她長睫閉合,眼窩淡淡的黑,吐納尚算平穩,唇色仍白。

他按捺著想伸手過去,踫觸她臉頰的沖動,生怕自己拿捏不好力道,會踫碎了她。

「不知小姐何才能醒,還是交由我們來看顧吧。」金鱺與銀鱺在一旁佇守已久。

霸下沒動,維持同一姿勢,凝覷她,眼眸眨都不願眨。

金鱺銀鱺兩人又喚了一次,他才緩而輕地輕吁出一口氣,像低嘆︰「好好照顧她。魟醫,你與我來,有件事想請教你。」

「是。」魟醫尾隨霸下的腳步,出了房門。

金鱺和銀鱺交換了一記眼神,由銀鱺上前將房門帶上。

「小姐這回的苦肉計,演得真好。」金鱺把聲音壓低。

「連我都差點給騙了過去。幸好,在圖江城,這類戲碼,咱們見怪不怪,什麼吐血、昏迷、瘋癲,全能造假出來,區區毒性發作,小姐當然演來惟妙惟肖。」

「但……小姐怎麼還不醒來?」

「應是八龍子手勁太強,劈暈了過去。」沒真病,也給劈出病來。

「要是八龍子肯自動自發奉上仙果,小姐就省事多了,也不枉大費周章,演上這一出。」

「還挨了皮肉痛,吃八龍子一掌。」若不成功,豈不吃虧。

兩人憑著推敲,猜測出無雙的用意,雖未向無雙求證,大抵也八九不離十——小姐是想利用八龍子獲取利益,而八龍子身上,最具有價值的,便屬仙果了。

「他與魟醫有事相談,說不定,談的就是仙果。」

「但願如此。」銀鱺衷心希望小姐能早日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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