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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妃淚 第一章

作者︰可樂

火,肆無忌憚的蔓延、竄燒著。

四周陷入一片火海,炎炎紅光中,宮人爭相逃命,入目皆是混亂。

當他慌忙奔到大殿時,眼前的情景讓他大受打擊,僵怔在原地。

因為賊人手中的利刃由父皇的胸口穿過……

「不,不要……」年僅八歲的霽雅煜難以置信的發出厲聲低喝,想要上前救他的父皇。

倏地,一雙大手由他的身後將他緊緊攬住,並摀住他的口。

「噓……太子殿下,噤聲,若讓那班賊人發現,我們都會沒命……沒了命,誰來為皇上報仇?」

刻意壓低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他咬著牙,抑下內心的沖動,感覺淚水不斷的由眼眶溢出。

朦朧淚眼中,他看著鮮血由父皇的胸口噴出,染濕象征九五之尊的皇袍……直至父皇倒地。

寒意入骨,他側眸望向母後,只見顆顆被火光映得紅亮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無聲的滾落,化開因為悲痛,緊抿唇瓣而咬出的血珠……

一夕之間,風雲變色,天下大亂。

父皇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輝煌盛世,毀于一旦……

在被大臣谷仲燕拚死護送出宮後,他與母後被安藏在一處由綠竹環繞的隱密山谷中度日。

為了振興父皇遺願和平亂世的大業,他的人生自此被扣上沉重的枷鎖。

在母後及大臣谷仲燕聘請的師傅督促下,他嚴以律己,刻苦的讀書習武。

日復一日,沒有一刻敢松懈懶散,但他覺得自己就快要喘不過氣了。

這一日,在練武練了大半日後,霽雅煜偷空到竹林里晃溜了幾個時辰,一回到由竹子搭建成的屋宇,便看見母後鐵青著臉,杵在長滿蒼苔的石階小徑前等著他。

「煜兒,你上哪兒去了?」

「兒臣……」他想撒謊,但母後心痛的表情讓他說不出話。

憶起先皇夫,再加上兒子的放縱玩樂行徑,喬皇後幾乎哽咽難言。「你忘了你父皇是怎麼死的嗎?」

「兒臣……沒忘……」

「沒忘就不該放縱自己玩樂!」喬皇後悲厲的開口,揚起手中的竹條,重重的打在霽雅煜身上。

縱使孩子今年才十歲,本該有快樂的童年,但他不是一般無憂稚子,身負著國仇家恨,相對的,就不該擁有這一切。

竹條重重的落下,帶來一陣麻燙的痛意,霽雅煜直覺的抬起手臂想擋,喬皇後氣得下手更重。

只因為偷了幾個時辰放松,卻招來一陣毒打,他委屈至極的嚷嚷,「母後,我不要再過這種苦日子!我不要練武!我要父皇復活!我要父皇復活!」

在父皇亡歿前,他雖被嚴格的教養著,但至少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而如今,為了復國,他們只能褪下華服,隱蟄山林。

他不再是養尊處優的皇子,沒有宮女服侍,沒有前呼後擁的奴才太監隨伺在身邊。

橫在他面前的是粗茶淡飯、粗布麻衣的苦日子,每日得加倍用功讀書習武,壓得他不得一絲喘息的生活讓他感到痛苦不已。

他受夠了!

喬皇後氣得渾身劇顫,心痛如絞。「你……你要知道,你父皇已經歿了,你背負著振興你父皇遺願和平亂世的大業,你是莫家唯一的希望,怎麼能如此放縱?」她更加用力的抽動手中的竹條。「你如此不知長進,讓母後對你太失望了。」

好不容易,先皇夫穩定了天下亂局,開啟盛世,但在他被弒的消息一傳出,立即陷入群雄爭奪天下的血色烽火里。

戰爭、殺戮打亂了百姓富足安樂的生活,先皇夫的心血付之一炬……

為了避禍,母子倆改姓霽,躲在這深山野林里,她靜靜的等,等待兒子長大成材,時機成熟的復國那一日。

她知道兒子很苦,但她更苦,一夕劇變,她驟失丈夫,幸得忠臣庇護,帶著兒子逃出生天,但稚兒無知,她卻明白自己要肩負的責任有多重,于是咬牙撐起,時刻不敢松懈對兒子的督促教導。

因為如此,當她狠狠的揮動竹條,落在兒子身上時,一顆心便跟著狠狠一顫,臉上的淚便多滾落一滴。

「若不是你父皇身邊還有像谷大人這樣的重義賢臣誓死護著咱們母子出宮,咱們現在恐怕與你父皇一樣,已成一堆枯骨啊!」

霽雅煜完全可以感受母後內心的悲痛,以及對他的冀望,但隨著竹條落下帶來的痛,他下意識的蜷縮身子,低聲哀求,「母後,兒臣知錯了,求您別打了……」

在他求饒的同時,天空落下了雨,不經意的打落在他臉上、唇邊,讓他嘗到雨水略帶苦澀的咸味。

他短暫失神,納悶不已,雨為何是咸的?

睜開眼,抬起頭,映入眼底的是母後早已淚流滿面的模樣,方才所嘗到的是母後的淚,不是雨。

瞬間,悸顫的心湖泛起圈圈漣漪,他才明白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是怎麼一回事,更明白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受著苦,背負著重責大任。

想通這一切,落在身上的痛彷佛消失無蹤,他跪在地上,默默承受,不再哀求,直到竹條斷裂,母後停手為止。

「今日母後就罰你去竹堂跪著,反省一夜,不準用晚膳。」

被逼著吞下嗚咽,他眼眶含淚的頷首,「兒臣……遵命。」

※※※

夜色幽沉如墨,白茫茫的霧氣漸漸的散漫開來,將綠竹谷團團兜籠在一片迷茫當中。

四周靜得落針可聞,除了屋外那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隨風晃曳發出的聲響,再無其他聲音。

霽雅煜獨自跪在供有父皇牌位的桌案前,感覺雙腿因為久跪而麻痹,思緒紛亂的腦中卻反復轉著許多事。

父皇在他面前被弒的痛,母後強忍喪夫劇痛苟活,為的是希望他總有一日能完成父皇的遺願。

因為母後的淚,他似乎在瞬間懂了許多的意識到自己的幼稚……也正因為如此,他真心懺悔,甘願受罰。

跪在硬實冰冷的石板地上,幾無知覺的麻痹雙膝漸漸受不了入夜後的寒涼地氣,令他極難忍受,但是依舊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維持著這姿勢。

突然,他捕捉到遠處傳來按捺不住的急切腳步聲,片刻後,咿呀一聲,竹堂的門扇被推開。

他轉頭,眼底映入一張可愛至極、美麗至極的臉容。

那張白皙水女敕的鵝蛋臉生得極為精巧,彎眉如柳,黑白分明的杏眸像是將天上所有繁星納入眼底,總是閃閃奕奕,流動著光彩,紅女敕的唇色如鮮艷花瓣,嘴邊的小梨渦在她扯動櫻唇時隱隱躍動著,很是迷人。

而這樣一個在外貌上讓上天如此眷顧的小姑娘就是谷仲燕的心頭肉,唯一的掌上明珠谷春曉。

大略推算了下時辰,他不禁訝異她會在此時出現。

蹙起濃眉,他不解的問︰「這時辰妳來這里做什麼?」

「煜哥哥沒能用晚膳,所以曉兒幫哥哥留了包子。」

自從宮里出了大事後,爹親遣走了家里的僕役,只帶了個照顧她生活起居的聾女乃娘來到此處避禍,與他們隨行的還有太子哥哥和皇後娘娘。

爹親說,待大業成就後,太子哥哥和皇後娘娘便會回到宮里,在這段期間,要她好好照顧、陪伴身為天皇貴冑的太子哥哥。

雖然她對爹親的話似懂非懂,但第一眼見到太子哥哥便很喜歡、很喜歡他,她很樂意陪著太子哥哥,對他很好、很好。

今兒個知道太子哥哥被罰在竹堂跪著,不許用膳,她特地拿出了晚膳時偷偷藏起來的包子,討好的遞到他的面前。

彷佛還殘留著熱氣的包子湊近,香味跟著竄入鼻腔,他才發現自己其實餓得受不了。

饑腸轆轆的感覺讓他恨不得馬上張口吃下包子,但……他此時是受罰的狀況,怎麼能吃東西?

「我……不能吃。」

明白母後的苦心,他不允許自己再辜負母後的期望,惹她傷心。

年僅六歲的谷春曉壓根兒不知道霽雅煜不吃包子的真正原因,天真的用自己認定的想法開了口,「我怕包子冷了,所以拿來前還特地熱了一次,煜哥哥,趕快趁熱吃。」

為了替他送包子,她撒了個小謊,跟聾女乃娘說自己半夜肚子餓,央求她幫她熱包子,所以無論如何也要讓霽雅煜吃下熱呼呼的包子。

看著她打直手臂,幾乎將包子湊到嘴邊,霽雅煜這才發現,因為她的動作露出的半截女敕臂微紅,而包子仍殘留著余溫。

不難猜想,傻姑娘為了讓剛熱好的包子不要變涼,才會傻傻的放進袖子里保溫。

沒來由的,那傻氣的舉動讓他的心窩發燙。

他輕輕抓住她縴細的手腕,柔聲低問︰「手燙著了嗎?痛不痛?」

感覺他涼涼的大手貼在熱燙的手腕上,她發出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呵呵,煜哥哥的手好涼、好舒服。」

她天真無邪的笑顏彷佛春風,有如清流,率真的掃去他低落的心情,讓他沉郁的胸口瞬間開闊。

「回房後,記得上藥。」

「煜哥哥,只要你一直握著我的手就好了,不用上藥。」她的嗓音軟女敕,認真的笑說。

霽雅煜靜靜的瞅著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谷春曉也不覺得自己方才那番話有什麼不對,一心只懸在他身上,催促道︰「煜哥哥,快吃啊!包子涼了就不好吃了。」

面對她滿滿的熱情,霽雅煜听話的張口,咬下包子,當充滿彈性的扎實面皮和著鮮美肉汁的絞肉在口中漫開的瞬間,不禁滿足的嘆了口氣。

他真的餓壞了,僅是一顆包子,竟讓他覺得像是人間美味。

「好吃嗎?」谷春曉充滿期待的問。

「很好吃,謝謝妳。」

她歡喜的笑瞇了眼,嘴邊的小梨渦微微躍動著。「不客氣,煜哥哥,吃完包子,口干不干?曉兒可以幫你倒杯茶喔!」

抵不住誘惑吃了包子,他已經覺得很對不起母後了,不允許自己再放縱。「不用了,謝謝妳,晚了,妳快回去睡吧!」

知道霽雅煜不需要她,她的臉上閃過小小的失落,隨即想到了什麼,迅速解上的外褂,披在他肩上。

「外頭起了霧,夜里很涼,煜哥哥,你披著,不要受寒了。」

屬于她的外褂有她身上淡淡雅雅的香氣和暖意,讓他心暖,身子也暖。

不過,受罰之人實在不應該這麼好過吧?

他為難的取下外褂,遞還給她。「曉兒,妳把外褂拿回去吧!若讓我母後發現……不太好。」

見他把她的外褂拿了下來,谷春曉萬分堅持的替他重新披了回去。「我不要!」

「曉兒……」他感到為難,不知道應該怎麼向她說才好。

雖然不是很懂他為何露出那樣的神情,但是她努力思索了很久,才抿了抿兩片如花瓣的女敕唇,囁嚅的說︰「唔……要不,曉兒天亮時再來取回,這樣夫人便不會知道了。」

「曉兒……」

霽雅煜實在做不來陽奉陰違的事,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剛剛吃了個包子,不早就做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嘆口氣,氣自己的意志不夠堅定,輕易便臣服在小姑娘央求的眼神下。

不讓他再有開口拒絕的機會,她微微一笑,然後朝他揮了揮手,拎起裙襬,迅速的往外跑。

他轉頭,看著她一溜煙消失無蹤,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她應該是他在父皇被弒後,所經歷的苦難中,唯一的美好吧!

※※※

初夏,正午的日頭灑下毒辣辣的陽光,即便有風,篩落一地竹影的林間石徑依然被曬得發燙。

彷佛無視地上的燙意,練完武後,流了一身汗的霽雅煜赤著腳,循著石徑向下,走向溪流。

溪流來自高山上的積雪,每至夏季,雪融後便會形成一道湍急水源奔泄而下,水溫因此冰沁。

正因為如此,他總是習慣在練完武後到溪邊沖去一身燥氣,再回屋里讀書。

初練功時,無論是打根基的站樁、拔筋、練臂力……沒有一樣不讓他天天練到手顫腿抖,渾身皆痛。

隨著時間的流逝,周而復始的反復磨練下,他已經苦熬過最難以忍受的折磨。

在他的武功漸漸增進後,谷仲燕送了把重達百斤的青銅龍劍給他,教他馭劍行氣,讓劍到他手中可以發揮驚人的力量。

拿到劍後,他開始在湍急的溪流中靜坐,利用水流的力量與體內剛猛的內力相互牽制,讓氣運全身,達到靈筋活骨、氣血通暢,深厚扎實內力的作用,也求練定性,不讓自己成為氣血躁動的蠻夫。

思緒起伏間,他的腳步落定,眼底卻映入谷春曉捧著一迭衣物,站在溪邊候著他的身影。

谷春曉瞧見他,興奮得又跳又叫,「煜哥哥!煜哥哥!」

在經歷了竹堂罰跪那一夜後,霽雅煜彷佛在一夜之間變得更加成熟懂事,對于師傅教授的全部功課,他不再喊苦,也不再喊累,並加倍認真學習,該有的小孩心性與稚氣銳退,讓喬皇後因為兒子變得更加成熟懂事而欣慰,也感慰先皇夫在天有靈。

而相較于霽雅煜的沉穩內斂,谷春曉依舊還是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像只小麻雀,整天就是繞著她最愛的煜哥哥打轉。

知道他在練完武後會來到此處,她總是算準了時辰,替他準備好拭干身體的布巾,以及一套干淨衣物,讓他沖完涼後可以馬上換上。

她率真熱情的反應與臉上的燦爛笑容,卻讓霽雅煜的兩道濃眉攢得更緊,粗聲粗氣的開口,「不是要妳別一個人來這里嗎?」

谷春曉心疼他為了練武上所受的痛楚,舍不得他再為生活上的細碎瑣事傷神,因而有關他的大小事務都一手攬起,照料起他的生活起居,一如那夜在竹堂為他送包子的舉動多到不勝枚舉。

而他心疼她放著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卻要像個婢女替他辛苦的張羅一切,因此軟硬兼施,勸過也罵過,卻怎麼也阻止不了她,最後也只能由著她去做。

唯獨在此處,是他堅持不退讓的點。

溪邊水流湍急,她又難掩對他的喜愛,每每見著他總是又跳又叫,瞧著她那模樣,他不免心驚膽跳,怕她一個不小心會跌落溪里。

又或者在等著他的時候失足落水,此處荒山野林偏僻荒涼,誰能來救她?

光想到那個可能,他便可以感覺一股寒意由腳底竄起,無法想象自己也許會失去她……

當思緒被這些自己嚇自己的想法佔滿時,他的臉色益發陰郁。

渾然未將霽雅煜板著一張冷臉的慍然模樣放在眼底,她天真的回道︰「有煜哥哥在,曉兒怎麼會是一個人?」

她笑,嘴邊的小梨渦旋動,與陽光下,被岸邊石塊相踫撞而迸出、宛如珍珠的無數顆水珠一般耀眼,眩目得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瞧他緊抿著唇,冷冷的望著自己,谷春曉騰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大手,撒嬌的說︰「煜哥哥,別生氣,曉兒會小心的,你別生氣呀!」

一被她那雙軟涼的小手拉住,看著她仰起頭,用那雙黑溜溜的眼楮瞅著他,他就是禁不住心軟,語氣也跟著放軟,「在我還沒來這段期間,妳萬一跌落溪里,怎麼辦?」

「曉兒有煜哥哥保護,不怕。」她理所當然的回道,語氣不像他那麼沉重認真。

霽雅煜面對她對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只能無奈的長嘆一口氣,「算了。」

警報一解除,谷春曉歡喜得手舞足蹈,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我就知道煜哥哥最疼我了。」

拿她沒辦法的覷了她一眼,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便看見她踩著地上的碎石子,腳底一滑,整個人往溪里栽。

「曉兒!」

霽雅煜在電光石火間抓住她的手,跟著她一起被卷入湍急的水流中。

一切發生得太快,谷春曉連嗆了好幾口水,卻一點也不怕,因為有一雙結實的手臂一直緊拽著她。

有著讓她如此全心信任的力量,她伸出手,緊緊抱著那強健的軀體,強忍著彷佛要被水淹沒的恐懼。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但耳朵隱隱約約听到霽雅煜的聲音──

「有我在,妳不會有事的……」

他說的話深深印在她的腦海,成為她的信念,堅信只要有他在,她便不會有事……

※※※

日子匆匆又過了數年,霽雅煜與喬皇後在谷中養精蓄銳、休養生息了十多年後,終于盼得了復國時機。

在谷仲燕的幫助下,今年滿二十四歲的霽雅煜以翔闕遺皇儲之姿,開始招兵買馬,廣羅前朝老臣、名將,朝復國之路邁進。

懷著中興大志的前朝老臣知曉皇儲血脈未斷,又見皇太子霽雅煜威儀隆重、偉岸不凡,文韜武略,才智敏捷,皆不下于先皇始原帝,再也難抑滿腔沉寂已久的復國之願,將所有的想望全寄托在他身上。

這一日,在探子將所探得的軍情拿到手後,立即進綠竹谷向霽雅煜匯報,展開長達兩個時辰的議事。

「先皇薨逝後天下四分,分別以北燕、南謹、東洛、西雍四國各擁一方勢力,這些年來,因個人野心挑起的戰火一發不可收拾,老臣有信心可以先拿下南謹、東洛兩國,替殿下一展威信。」陸丹青是前朝大將軍,更是喬皇後的表哥,雖已年過半百,一雙虎眸依舊炯亮,不減當年威武雄悍,一得知有機會再展雄風,整個人亢奮不已的建言。

漸漸掌握四國狀況,霽雅煜手握的兵權絕對有能力與之相抗衡,南謹、東洛是四國里兵力最弱的,要拿下這兩國可說是易如反掌。

但若因此打草驚蛇,讓其他兩國聯盟對抗翔闕,雖未必敗,但會是一場硬仗,在翔闕完全強大之前,他並不打算逞一時威風。

在掌握天下局勢後,他已擬出策略,派出細作混入四國,挑起四國爭端,目前已收得成效,據探子回報,四國中兵力最強的西雍已出兵對戰東洛,戰事是一觸即發。

東洛一滅,他估計西雍下一個要對付的即是南謹和北燕,利用西雍當翔闕的前鋒,只要繼續養精蓄銳、儲備戰力,再來對付因多次征討而兵力疲軟的西雍,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一切的謀略算計,盡在霽雅煜的計劃之中。

他微勾嘴角,安撫道︰「將軍莫急,如今狀況就讓他們去爭去斗,此時咱們按兵不動,尚不必急著攪和進去,待坐收漁翁之利,才是上策。」

霽雅煜的年紀雖小了表舅父與眾臣好幾輪,但眉宇間流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內斂,處事有先皇的果決和謀略,令眾臣個個心悅誠服。

「這倒是,鷸蚌相爭,咱們毋需動用一兵一卒,待天下局勢底定後,只要集中兵力,予于重擊即可。」谷仲燕認同的應和。

「這便是我的打算。」

為求復國,他與母後苟且偷生多年,縱使已大略明白四國實力懸殊差距,他也步步為營,不敢貿然出兵,待時機成熟,再一舉擊潰,既可將戰爭傷亡減到最低,又可保留兵力于復國後的重建,可說是完全坐收漁翁之利。

在眾人的談話暫時告一段落後,屋外驀地傳來谷春曉叩門傳訊的聲嗓──

「煜爺,夫人有請。」

為了避人耳目,自從霽雅煜和喬皇後來到綠竹谷後,谷仲燕就要谷春曉以少爺、夫人的名義稱呼他們兩人,年紀小時,她還敢放肆的喊他「煜哥哥」,但在近年來他招募可信舊部屬開始,她改稱他為「煜爺」,卻一直無法跟其他老臣、部屬一樣以「太子殿下」叫他。

她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隨著復國大計的完成而愈來愈遠,她私心的保留著小小稱呼上的親密,不願改口。

這幾年來,綠竹谷常有翔闕的權臣和舊部屬出現助霽雅煜共商復國大計,無僕役可差使,送茶、傳訊之事自然落在她身上。

喬皇後年事漸高,但復國心切,每每議事後便會傳喚兒子到她所在的竹堂,了解議事內容。

「進來吧!」

議事時辰長,谷春曉通常會送上幾回茶,霽雅煜猜想除了傳訊,也差不多是時候送上茶水。

果不其然,門扇被推開,端著茶盤的縴柔身影入內,默默的為眾臣換茶。

「今日暫且到此,幾位就留下來用膳吧!」

眾臣頷首示意,霽雅煜起身離開,卻听聞與谷仲燕相識多年的友人開口──

「燕老,這丫頭出落得愈發標致,應該也滿雙十了,許人家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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