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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奴 第十五章.【天翻地覆】

作者︰綠光

褚非被弋照霆請到皇衛司一敘。

此刻司所里只有當差的副尉在,一看見兩人立刻退到司所外頭。

兩人圍看圓桌而坐,沉默不語。

好半晌,弋照霆才懶懶抬眼,「褚非,听說你近來和三皇子走得極近。」

「偶爾見面,隨意聊聊。」他淡笑著。

弋照霆注視他半晌。「褚非,為何我覺得咱們兄弟倆漸行漸遠?」

「有嗎?」

「你心里藏著什麼?」

「那你要不要先說說你心里藏著什麼?」他笑得戲謔,「無法直率表現自我的人,沒資格說我!

「褚非,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弋照霆皺擰濃眉。

他搖了搖頭,照霆沒有錯,錯在他沒有用心去看,以為肉眼看見的便是真實。

「褚非,開口。」他的沉默讓他發火。

「我累了,先走了。」他起身。

「你私進東日殿,難道不怕我到皇上面前參你?」

「我無所謂。」他擺擺手,真的很無所謂。

瞧他真要往可所外走,弋照霆低吼道:「褚非,交出皇衛司虎符門

他閉了閉眼回頭,「你憑什麼?何時榮親王有這麼大的權力,竟能革我的職,要我交出虎符?」

「就憑你勾結幾位皇子造反,本王就能辦你。」

「你有何證據?」

弋照霆從懷里取出一枚虎符,丟在他腳邊,惱火咆道:「這是本王從六皇子住所找到的,你還有什麼話好狡辯?」

褚非垂眼看著,抬起低笑說:「我忘了告訴你,我把後麒營的虎符弄丟了,幸好你替我找回來。」

皇城虎符共有四個,這是為了在皇城有難時,可以分別調動軍馬……六皇子府被抄,他並不意外。

畢竟六皇子行事那般高調,想不成為眾失之的,都難。

「褚非……你變了。」弋照霆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道:「你說過,你以你父親為榮,要代替你父親保衛弋風皇朝,可你卻把這麼重要的虎符交給六皇子……你瘋了嗎?你在懲患皇子叛變。」

「就說弄丟了嘛。」褚非苦笑著。

弋照霆惱火地將他一把推開,「本王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眯眼轍著他,「你要參我就參吧,我無所謂。」話落,他轉身就走。

緩緩抬眼,弋照霆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濃眉緊攏。「褚非,你為什麼要逼本王?」

褚非壓根不在乎他準備怎麼做,反正就算革他的職也無所謂,他也不屑在朝為官了。

然而才剛回到將軍府,就瞧見龔風華的隨從左不其在府前等候。

「你怎會在這里?」

「褚都督,三爺進宮要探望女王,結果卻听聞皇上要夜審女王。」左不其急聲道:「三爺要我通知你,計劃生變。」

褚非一怔,「夜審?為什麼?」

「罪名是,女王煽動褚都督慫恿皇子叛變。」

他胸口一窒,不敢相信弋照霆參的是龔風華不是自己!

「混蛋」為什麼事情是他做的就該沖著他來,為什麼卻是拿稚問罪?!

「褚都督,這下該如何是好?三爺說,五軍都督派人擒拿了其他皇子,眼前要如何救出女王?」

褚非抽緊下巴,突道:「項予,拿後麒營的虎符調動兵馬,就說,五軍都督造反,拿軍捉拿,反抗格殺勿論。」

人還坐在馬車前座的項予不由得向他確認,「主子,你真要這麼做?」

「他都不給我後路了,我還管他那麼多?」他眸色冷驚,再看向左不其。「還不去帶領龔閥的軍馬進宮?五軍都督不在,這可是個好時機。

「是。」左不其隨即躍上馬,疾馳而去。

「主子,那你呢?」項予接過虎符低聲問著。

褚非笑得極冷,「我要去炸了皇宮」

「嘎?」不會吧……

東日殿外,龔風華被押著她的禁衛軍推倒在地。

「放肆」襄伶立刻鑽到她身前護著,抬眼瞪著圍續的眾人。

她雙手貼在微涼的石板地上,眼不能視,只能靠听覺,確定身旁站了多少人,又是站在哪個方向。

但細心聆听之際,她忽地笑得苦澀。

她的眼楮看不見,還能往哪跑?況且,她也不可能棄襄伶于不顧。

「龔家千金在笑什麼?」

這聲音……龔風華微皺起眉,認出這是弋風皇帝的聲音。

這時分,要禁衛軍將她帶出……是打算夜審,趁著夜色將她私決?

「皇上為何對我家小姐如此粗魯?」襄伶冷聲問著坐在亭內的弋風皇帝。「夜色極深,就算皇上要問話,也不該如此失禮。

「怎麼,難不成龔家千金是個啞巴,連膚的問話都不會回了?」弋風皇帝映著半伏在地的她喝問。

龔風華眉眼不動,朝貼身丫鬟比了幾個手勢。

襄伶意會,代替她道:「我家小姐是在笑皇上決定夜畝,會不會太粗糙。」

弋風皇帝聞言,唇角掀笑。「知道膚要夜審,那麼就代表你是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犯下何罪。」

龔風華比著手勢,然後托襄伶之口說出,「我家小姐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事到如今,還想狡辯?」弋風皇帝冷哼了聲,「榮親王,告訴她,她犯了何罪。」

沒料到弋照霆也在場,龔風華微微皺眉。

「父皇,龔家千金煽動褚非交出虎符,從心思幾位皇子叛變,情節重大,當可立斬。」他冷聲道。

壟風華聞言一愣,褚非將虎符令給幾位皇子……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被困在宮中,根本就不知道外頭到底發生什麼事。

更重要的是,褚非呢?

他還好嗎?他該不是和她一樣被論罪了吧?

想看,她比看手勢,襄伶立刻翻譯,「我家小姐說,就算要她死,也要罪證確鑿。」

「別急,要罪證,馬上就有。」弋風皇帝笑得得意。「朕派五軍都督去擒拿叛變的皇子,一旦從他們身上搜出虎符來,褚非就難逃死罪,而你,朕也絕對不會輕曉。」

要他怎能不開懷?他正想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治治他那幾個有勇無謀的皇子,順便除去龔閥千金……褚非這做法正中了他下懷,他會好好地謝謝他,賜他死個痛快。

龔風華眉頭緊蹙置著,這麼說來,褚非是將他皇衛司的虎符交給幾個皇子了?難道說,他是打算利用皇子叛變時,趁亂將她帶出宮?

這不像他會做的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忽地,她想起褚非說,他看到她眼里的世界……而弋照霆這時也在場,難不成褚非發現了他的真面目?

「等朕得到龔閥,便要向婁月舉兵,以仙寧公主之死討個公道,到時候這片大陸上,還有誰是膚的對手?」

她不語,這才明白原來仙寧公主之死是一石二鳥的妙計,非但可以嫁禍龔閥,還可以藉此向婁月發兵……這人,眼里除了自己的天下,可還裝有其他?

思忖間,突然听腳步聲逼近。

「啟享皇上,五軍都督被後麒營的皇城軍給擒拿了。」來者為禁衛軍副統領,一接獲消息便趕來通報。

「什麼?」弋風皇帝惱火地取下掛在腰間的令牌。「拿膚的令牌,要後麒營一道拿下叛變的皇子們。」

禁衛軍副統領立刻接下,趕忙傳令。

就在這時,弋陽宮西側爆開巨大聲響,「轟」的一聲,地面為之震搖。

弋照霆急聲喊道:「查看」

「是則隨侍立刻前往弋陽宮,但人才剛離開,寢殿方向就也傳來巨響,又是一陣天搖地動,隨即看見火花竄上天際。

「這是怎麼回事?」弋風皇帝驚愕地問看。

弋照霆不解地看著天空一片火紅,龔風華卻已猜出必是褚非所為。

他擅長制作火藥,而他會用火藥炸皇宮肯定是為了她,如果她是他,為了救出所愛的人,下一個要炸的,必是——

才忖著,宮里再次發出轟然巨響,而這次的聲音更近。

「那里是」弋照霆喃著,大聲喊道:「退,全退,護駕」

他差看宮人侍衛護著弋風皇帝往後退,指揮看禁衛軍前去救火,回頭目光落在龔風華身上。

「襄伶,走」她站起,抓著貼身丫鬟急聲道:「往西邊退,五軍都督所要是著火會連爆的。」

宮中所有的火藥全都收放在五軍都督所的倉庫,一旦爆炸,別說弋陽宮會面目全非,包括東邊一列的武將辦公所,全都會夷為平地。

就在她說話時,轟然巨響再起,破瓦碎礫四射,猶如暗器,一波波爆炸震得地面憾動難止,微涼的夜風卷起熱潮,往四周波及,靠近五軍督都所的人,重則當場炸死,輕則被爆風給震飛,就連身在東日殿的人,也都被震趴在地,龔風華亦然。

而震開之際,她握著襄伶的手不禁松開。

她四處模索找不到人,當下急聲喊道:「襄伶。」

火藥一波波地爆開,耳邊陣陣轟隆巨響,教她听不到逼近的腳步聲,更搞不清楚周遭到底是怎樣的狀況。

就在這時,有人握住她的手,原以為是褚非,但那手勁令她想也沒想地撥開,欲起身時,腰間一陣椎楚,像是被尖細的銳物刺入,她反手往那人一抓。

「龔風華,子凜在哪?」

這噪音她眼皮一跳,「弋照霆?」

「說出子凜的下落,本王可以饒你不死。」他早就知道她和子凜的身分,當然也清楚她是女扮男裝。

她撇唇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弋照霆。」

「你會假扮龔閥女王,就代表子凜她還活看,對不對?你說我可以饒你不死。」他將她扯到東日殿邊上,避開陣陣的爆風。

「子凜死了。」她回道。

「胡扯,她不會死的,她說過她有異能,本王也親眼看過。」

「錯了,有異能的是婁戰耒……是他吸附了子凜的傷勢,讓子凜誤以為自己擁有異能。」這事她懷疑已久,拿來騙騙他也不錯。

「你騙我!子凜未進質子府,就在宮中陪伴我,她有無異能我會不知道?」弋照霆冷笑著,壓根不信她的說詞。「龔風華,告訴我她的下落,我要迎她為後。」

「你父皇還沒死,弋照霆。」她提醒他。

「快了,托褚非的福,剛剛那場爆炸傷了我父皇,我真該謝謝你們。」

「是嗎?」她低低笑著,「那就祝你當個寂寞的皇帝,因為子凜……你永遠也找不到。」

聞言,他神色一凜。「好,既然你不說,那就死吧……反正身為替身,你本該為子凜而死。」他將短劍沒入她體內。「這紙錐劍本來是要用在我父皇身上的,托褚非的福,我就拿你來試試效果。」

月復部椎楚難過,龔風華緊握著他的手,「弋照霆……」

他使看勁,欲抽出尖細如錐的短劍時,後頭一陣劍風逼近,迫得他只能放手,往旁一退。

回頭望去一「褚非,你竟然要殺我?」

「你何不問問自己做了什麼逼得我必須這麼做門褚非握劍的手微顫著,「當初稚告訴我,你可能是沉船事件的幕後主使,但我不信,仙寧公主被殺,我還是不信是你所主導,盡避一切證據都指向你,我還是盼望著你有苦衷,可你竟然連稚都不放過……從一開始的順口溜,甚至要我勸稚護送仙寧公主……這都是你的計劃,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想殺她,但只有她死,子凜才能自由門弋照霆哼笑著,對于自個兒的做法,沒有半點後悔。「順口溜只是個開端,婁月既然要求和親,自然正中我的下懷,之所以要你去接近龔風華,因為誰都看得出她對你有情有義,就算她不答應,屆時改由你護送,你說她會不會陪你去?」

當年龔風華要回龔閥時,他親眼瞧見她吻了褚非。

「真讓我不敢相信,你竟為要讓龔子凜自由而傷害稚」褚非惱火地低咆著。

「你根本是強詞奪理」

「褚非,今日我不殺她,她還是得死,因為希望她死的人可不只是我,沉船不是我干的,仙寧公主的死是皇上的主意……說到底是她該死。」

「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左右別人的生死?」他陷火地砍向他,長掃橫劈,一刀刀地逼近,像是要置他于死地,毫不留情,眼看長劍就要刺進他心窩——

「褚都督,先走。」

後方傳來左不其的聲音,瞬間他手一頓,弋照霆逃過致命的一擊,長劍掃過肩頭。

「弋照霆……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褚非怒聲警告,轉身就走,看著左不其扶著龔風華站起身。

「褚非,你今天這麼做,難道就不怕你爹在天之靈不得安寧?」弋照霆按著傷處喝問。

「我爹會說,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事,就是和稚交惡了一年門話落,他將龔風華抱進懷里。

「褚都督,快走,外頭快抵檔不住了,我先去找襄伶。」左不其將馬牽來,鄭重托付,「華爺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帶她離開,前往咱們會合之地。」

「我知道。」褚非躍上馬,輕撫著龔風華的臉頰。「稚,抓緊我。」

她面向他而坐,雙手環抱住他。

「來人,褚非叛國,將他拿下」弋照霆高聲喊道,不遠處正忙著救火的禁衛軍聞聲朝這邊看來。

褚非冷歸他一眼,踢著馬月復。「駕則他長劍在手,殺出一條血路,直朝慶西門而去。

他是皇衛司都督,自然知道宮中與皇城各處的兵馬配置部署,所以要往哪走、往哪個方向逃,他比誰都清楚,然而,他錯估了一點,他手下的皇城軍一旦被五軍都督制伏,听從皇令時,那麼回過頭反噬他的,恐怕數量驚人。

就在他離開慶西門,一路繞道往城西大門走時,卻遇見正和皇城軍廝殺的龔家軍。

「褚都督,往會合地去,不群在那里候看。」應思行坐鎮在軍後,一發現他便駕馬接近,順便看看龔風華的情況。

但卻發現她的臉色異常蒼白,仿佛身上受了傷。

「我知道,你自個兒小心。」

「等等。」見褚非要策馬離去,他趕忙阻止,張口問:「風華,你沒事吧?」

龔風華掀唇笑著,「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她故作輕松,不讓自己擾亂他們。

弋照霆那一劍像針錐般,刺得極深,但出血不多,她想……應該是不礙事的。

「那就好,咱們晚點會合。」

「思行,要小心……」她虛弱地叮吟。

「放心,必要時我還可以扮女裝逃走。」應思行朝她促狹一笑。

龔風華瞧不見他的笑,但听得出他的戲謔,不禁苦笑。

「我們先走了,保重,駕」褚非加快速度,打算一出城西大門,便直接繞道往南,前往龔閥位在鷹漠的分坊。

但剛出城西大門,已有兵馬檔住去路,而領兵者竟是——

「莫求言,該死……」他暗咒著。

莫求言身為右軍都督,他能夠領一支軍在這里候著,豈不是代表五軍都督已經成功地鎮壓了那些皇子?

「褚非,是求言領兵鎮守嗎?」龔風華氣若游絲地問。

「殺出去就是。」他哼了聲,舉起長劍,「褚非在此,想討教的上前門

「褚非,放下龔閥千金。」莫求言喊道:「快點回頭,別一錯再錯。」

「有本事就來逮我則褚非抿緊嘴,不繞道,反倒直直朝他沖去。

莫求言拔出佩劍應對,褚非卻像是瘋了般,力道蠻橫得可怕,迫得他差點摔下馬,與此同時,人己一路從身旁沖過,劍落的瞬間,只見後方的兵馬見血而倒。

抽緊下頭,莫求言怒喊道:「拿下他門

褚非頭也不回,加快速度想要甩開追兵,然而出了城後,卻發現處處有伏兵,前僕後繼教他痕于應付,不得已,他只能繞道,不往鷹漠,改沿著雁飛山的南麓山脈而去。

雁飛山對他而言就像自家一樣熟悉,哪里有隱密的山洞,他都知道。

就見他猶如人馬合一,在山間跳高躍下,不一會,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跑不遠的,沿著所有山道搜」莫求言下令。

而此刻,褚非已經抱著龔風華躲進山崖邊的一處隱密洞穴。

直到這時,她才啞聲問:「褚非?」

「稚,你別擔心,有龔家軍殿後,追兵追不上我們的。」

當初會慫恿皇子們叛變,就是希冀可以替他們多爭取一點月兌逃的時間,卻沒想到五軍都督早就有準備。

不過,無妨的,只要能躲過莫求言的搜查,到時候再繞道沿看雁飛山和鷹漠的邊界走就成了。

「這是哪里?」

「雁飛山的南麓。」他回答看,抱看她坐下,卻驚覺她渾身涼透,仔細查看,才發現她月復間竟滲看血。「稚……你受傷了?你怎麼沒告訴我?」

難道是弋照霆?當時他以為他並沒傷到稚,結果竟是他看錯了嗎?

「褚非……我走不了了。」龔風華喃著,想睜眼,才想起眼楮被粘住,根本就張不開。「你快走……」

「你要我走去哪?」他低啞的說著,撫著她身體透過指尖傳來的冰冷,教他膽戰心驚。「我帶你去找大夫。」

「放下我……你才走得了。」她很清楚,他會選擇躲到雁飛山南麓,代表他已被逼得無路可走。

但,只要不帶著她,他一定可以逃出這里。

「放下你,我哪也去不了稚,我一直在尋找你,只有你才是我要的、是我的歸屬,如果你不在,你要我何去何從?」他好氣自己。

為什麼他沒有發現稚的不適?

他的身子儼然像是掉進冰川似的,凍進他骨子里,教他的心涼透了。

「你……」龔風華深吸口氣,「褚非,把粘在我眼上的薄皮撕掉。」

「稚?」

「快。」

褚非不解,但還是試著去撕掉她眼上的薄皮,只是粘得極緊,怎麼撕也撕不下來。「稚,別管這些,我先帶你去找大夫。」

龔風華聞言,顫著手,粗魯地扯著粘在眼上的薄皮,壓根不管會撕痛自己,甚至是傷到自己。

「稚」他阻止著,卻見她已經撕下兩塊薄皮,那力道大得撕裂了她的眼皮和眼角,幾道口子滲出血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要看你。」她盼著他,唇角微彎。「終于看到你了……」

他消瘦了不少,雙眼殷紅還嚼看淚,教她不舍極了。

「傻瓜,來日方長,何必急于一時?」

「不……褚非,我沒有時間了。」她笑得苦澀。

她幾次闖過生死邊界,豈會不知道自己的狀況?

「胡說!你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帶你走。」他立刻抱著她起身,但才踏出山洞,便听到有人高喊著,「往那邊搜!」

他隨即進到山洞內,焦急著,卻不能讓懷中人發現。

他原以為在這里躲個一天,待追兵離開就好,卻沒料到稚身上有傷……如今走與不走都為難。

「褚非……已經夠了。」

他緊摟著她,「不夠。」

「吻我好不好?」龔風華央求道。

她面色蒼白如紙,唇角的笑意淺淡卻已是用盡氣力。

「稚……」為什麼會這樣?他才剛又擁有他,為何轉眼他就要消逝?

俯近,他輕輕吻上她的唇,那唇冰寒無血色,逼出他一滴淚。

他征戰沙場數年,豈會看不出稚已經命懸一線?

來不及了,救不了了……

「褚非,能愛你,真好……」她張著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執意要將他的臉刻入靈魂里。

他搖著頭,淚水不斷滑落。

「褚非,如果有來生……換我還你一世情……」她承諾著,雙眼不閉。

他自眶赤紅,看著懷中人笑得滿足,徐緩地閉上眼,那便在喉間的一口氣化為嗚咽破碎地逸出口。

「稚,我知道你累了,你就睡一會……可是,別睡太久,等我叫你時,你要醒呢…」他喃著,喉頭不斷緊抽。「我帶你走……咱們碧落黃泉一起……」

走出洞穴外,便瞧見正在搜索的兵馬。

有人高聲喊道:「莫都督,找到人了」

莫求言風馳電擊般而來,看看褚非抱看龔閥千金……龔閥千金?

這不是……

「莫求言……讓我走……我要帶稚去找大夫……」褚非雙膝跪地求著。

莫求言直盯著他懷里看似已無生息的人……那臉確實是風華,怎會變成這樣?!他跳下馬,解上的披風蓋在龔風華身上。

「快,騎我的馬門莫求言吼道。

褚非怔怔地看著他,隨即抱著龔風華躍上馬背。

莫求言又要屬下把馬讓給自己,一坐在馬背上,大聲命令,「傳令下去,褚非和龔家干金已死。」

「莫都督?」一旁的屬下不解的看看他。

「傳。」

「是。」

莫求言立刻駕馬在前方替褚非開道,兩匹馬在綠染的山林間奔馳,一下南麓,就見前方有兵馬接近。

他只得放慢速度。「褚非,我殺過去,你趕緊帶風華離開。」

褚非感激地看他一眼,抬頭望向前方,卻見是左不群。

「不用了是龔家軍門他夾緊馬月復,朝對方而去。「快,稚受傷了,趕緊替他療傷。」

還有沒有機會?還有沒有時間……老天,再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吧……

秋風起,拂動那抹白。

他如的潔明月,清朗的出現在她面前,那沒心眼的笑緊緊地摟住她的眼。

然而,他跋扈囂狂、目中無人,像個紈褲子弟般。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的跋息囂狂,沒有惡意,他的目中無人,只是因為他不夠圓滑,且不屑結黨分派,他外表像個「給子弟,可卻沒有「

垮子弟有的惡習。

他喜怒哀樂分明,怒時大罵,喜時大笑,像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從不遮掩性情,但他不是什麼都不懂,他是非分明,應試時看出她體虛,要求延試;他是快快君子,殿試敗北,他笑笑承受;他是朝悍武將,用有力的臂膀護著她、用寬廣的肩檔去風雪,他正直不阿,不容許她被栽贓,寧可獨自進牢也不拉她墊背。

昏暗的牢中,他依舊是那輪明月,讓她仰賞不疲。

陶笛聲那般激昂飛揚,絲絲入扣地蕩進她心底。

他壓抑的淚水隔著布料滲進她心底……那一瞬間,她察覺了,不能愛人的她,已經愛上了他。

她愛上這個似風狂猖,如水輕柔的男人。

看著他從俊俏少年長成剛陽的男人,看著他從公正無私的將軍變成她的奴,那般甘願,只為與她相守,如今更為她義無反顧的成了叛國賊……

褚非,她何德何能?

褚非,如果來生,你還會不會記得我……

「會,我會一眼就看見你,一眼就認出你,可是稚……別急著說來生,因為我們今生都還沒過完。」

她一頓,睜開如灌了鉛般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里,瞧見憔悴無比的他。

「褚非。」她啞聲喊道,聲如蚊嗚。

眼前的他,長發雜亂,滿臉胡籃,眼窩深陷得可怕,眸底布滿血絲,仿佛已經許久未閉過眼,又像是因為她的清醒而激動的殷紅著。

「稚,睡飽了沒有?可不可以別再睡了?」他央求著,盈在眸底的淚如點點星光。「再喚我的名字……再叫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為了讓這個人呼喚而存在的。

龔風華看了周遭一圈,發現這里是龔閥位于耀見的分坊。

「我睡很久了?」她問著。

「嗯一~決十天了。」他的嗓音暗啞難辨。「不要再睡了。」

她揪著他半啊,要抬手,卻發現自己半點力氣都沒有,還是他主動握住她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

「好刺。」她道。

「我十天沒修臉了。」他苦笑,淚水險些滑落。「倒是你,怎麼躺了十天,半點胡發也沒有。」

龔風華聞言,自我挪愉著,「我天賦異享。」

「是啊、是啊,你受盡老天的眷顧,總算是醒了,要記得別再睡了,我差人去找左不群過來。」

「好,就算要睡,也要你陪著一道睡。」

「好啊,等你傷好了,咱們一起睡,這回我一定將男風彩繪本看個透澈,絕對不會弄疼你。」他笑說著,淚水卻不斷地滑落。「我會很賣命地讓你舒服,絕不讓你再見血。」

凝睇著他,她應該要罵他眼殘,可他的淚水教她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以手背輕輕拭去他的淚。

「褚非,我很期待你的賣命。」她低低笑道。

「好,我會使出渾身解數……」說著,他突然頓住,真實感涌現讓再也沒法子胡亂瞎扯。「稚……我快瘋了,你再不醒,我就真的要瘋了……」

他日夜守在床邊,每半個時辰就探一次稚的鼻息,就怕他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地離開了……他怕得不敢瞥眼,不敢離稚的太遠,守著祈求著,等著盼望著……心神像是要分裂,腦袋混沌得快要記不得今夕是何夕。

她閉了閉眼,道:「褚非,抱我。」

他緩緩傾前,用最輕柔的力道將稚抱起,可懷中人消瘦得可怕,輕得仿佛風一吹就消逝了。

「褚非,我在這里,溫熱的還活著……你只要看看我、想著我就好。」她啞聲呢喃,想起龔家人前去石漠鎮探查敵情時,發現他行尸走肉般在鷹漠里不斷徘徊,像無主孤魂,不知道要去往何處。

旭引告訴她這事時,她想去找他,可不行……她肩負著龔閥這份重責大任,就連她的命都不屬于自己。

「好。」

「從此以後,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不再只為龔閥而活。」她絕不會讓他再如行尸走肉一般,她絕不允許。

「好,說好了。」

「說好了是很好,是說,兩位要不要稍微分開一下,讓不群把個脈?」

回頭就見房旭引搓著雙手,滿臉無奈。

他真的很無奈,誰要他排行老五,專做這些最不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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