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為帝妻（上）︰離情正苦 第八章
隔日一早，宇文泰出了營帳，听見士兵們一改原本灰頭土臉模樣，個個臉上都發了光，每個人都在爭說他們喝了幾碗熱豆粥。
赫連檀辛的名字，又在宇文泰心頭滑過一次。
「一早喝了熱湯，打仗的力氣都有了！」帳下都督蔡佑上前笑著說道。
「今日便要大勝！步兵人數減少一半，維持原有陣仗；另外一半配合伏兵，改在橋下埋伏；騎兵則伺機包圍，以擒拿敵軍將領為要務。」宇文泰大聲說道。
「是！」蔡佑隨之大聲說道︰「一舉攻陷他們，大伙兒之後便天天喝這熱湯。」
士兵們歡聲雷動，竟連地面都為之震動不已。
赫連檀心從後頭傷兵營里走出時，一臉便瞧見了宇文泰——
他一身鐵灰明光盔甲坐于馬上，姿容堂堂、高大威猛之貌一如萬獸之王步出林間，氣勢卓越得讓人不敢逼視。
驀地，宇文泰的眼對上了她。
她但覺胸口一窒，下意識地摀住胸口。
如此英雄氣概，讓她總不自覺地偷偷看他。而他若多瞧她兩眼，她便要心跳如擂，想來是他眼神實在太過威儀哪。
宇文泰瞪著那小子緋紅雙頰，他拳頭一緊，卻是面無表情地移開眼。
「擺陣，往前。」宇文泰手中長劍一揚，眾兵將大喝一聲後，隨之往前。
宇文泰一馬當先，明光盔甲快若閃電地迎向藏于山勢之後的敵軍。
「宇文泰，你也太小看我們！就憑這點微薄兵力也想趕我部族！」鐵勒部落將領哈哈大笑地說道。
「我一人足以挑了你們部落！」宇文泰聲未落地，快馬所經之處的左右敵軍全都在慘叫聲中倒下。
對方將領一驚，大叫後方戰力補援之際，宇文泰已然逼近眼前，而他身後騎兵也在同時一擁而上，朝著敵軍月復部戰陣猛攻，完全破解對方的步兵戰陣。
鐵勒部落的步兵戰勢一破，腳程便亂，既擋不住攻勢，又無法進攻，只余得落花流水的命運。人命開始如草芥，或殺或擄……
「我軍已勝！」
宇文泰撂倒正欲逃走的敵方主將，長劍抵于對方頸間，大聲一喝，聲震沙場。
敵軍一見主帥竟在瞬間被俘，紛紛棄械而逃，戰爭勝負瞬間已明。
宇文泰命令大軍收陣整隊，命人劫了敵軍糧草，不許驚動兩旁百姓後，便讓副將要伙夫煮上一頓熱食，給弟兄及願意投降的兵士飽食一頓。
「報告將軍，我軍紮營處有一組敵方伏兵埋伏要燒營，屬下已經處理完畢。」蔡佑上前報告道。
赫連檀辛還在軍隊後方，不會遇上吧！
宇文泰眉頭一凜，雖然明知軍隊里仍有駐營之兵，身子卻在下一刻勒馬轉身疾沖回軍營。
傷兵營里，駱大夫正在收拾東西，只說赫連檀辛到後方樹林里采集止血藥草。
宇文泰心中閃過不好預感，即刻策馬飛奔朝著樹林前進。
「赫連，你在哪里！」宇文泰大喝出聲。
「嗚……」宇文泰听聞森林里傳來一聲悶哼，他心頭一震，馬鞭一抽便馳入林間。
一名兵士正趴在赫連檀辛身上，褲子已經褪到腿邊。
而赫連檀辛嘴里被塞了破布，臉上盡是傷痕。
「找死！」宇文泰大喝一聲，自馬上一躍而下。
那名士兵還沒回神，長劍已經刺穿他的咽喉。
赫連檀心看著倒在一旁的士兵，整個人卻還是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
宇文泰一把拉起臉色蒼白到無一絲血色的赫連檀辛。
「沒事了。」他握著那顫抖的肩膀，感覺到自己掌心竟在發汗。
「沒事了。」赫連檀心目光茫然地看著他，只學他說話。
「有我在。」
「有你在。」
赫連檀心點頭，雙手緊抓著他的衣服前襟，牙齒仍不停地打顫。
「不許再抖了，男子漢大丈夫要有種一點！」宇文泰低吼一聲，攬住懷里冷得像冰柱一般的人兒，巴不得將之全揉進身體里。
「好。」赫連檀心咬住唇，努力不讓自己發抖，雙唇卻是咬得更加殷紅，水眸里的淚珠也終于忍不住落下。
「對不起……」她抹去那淚水，卻是愈抹愈多。
宇文泰低吼一聲，驀地將這個哭到梨花帶雨的人兒一把擁進懷里。
赫連檀心縮在他的懷里，呼吸著他身上混合著塵土、血漬與兵刃的陽剛氣息，忍不住又往他懷里縮進幾分。
有他在，她就沒事。
「你以後就給我待在府里，不許再跟我上戰場。你若有事的話……你若有事的話……」宇文泰扣住那冰剔下顎，瞪著那雙被水氣染蒙的眼。
「嗯？」她揚著氤氳的眸瞅著他。
宇文泰低吼一聲，驀地低頭覆上赫連檀辛額間的那道粉印。
那冰一般的軟肌融化在他唇間，讓他沒法子移開雙唇，只能狂亂地順著那冷涼的肌，吻過那仍漾著淚的眼、那輕顫的長睫、那縴細秀氣的鼻，還有那兩片——
櫻唇。
赫連檀心還來不及從他吻住她額間的震撼中清醒，便被他覆住了唇。
那唇又熱又重，他的舌尖又燙又霸地索著她。她的呼吸間淨是他醇厚的味道，她一時只覺得身子酥軟，只能拼命揪著他胸前衣襟，只盼得他的懷抱能讓她忘卻方才的一切恐怖。
是宇文泰啊！
身下小人兒不顧一切的依偎讓宇文泰更加狂亂，他為著懷里那冷涼的丁香唇舌而瘋狂。他扣住她的後頸，吻得更深。他的唇順著那潔白修頸往下滑，听見身下羞怯動情的嬌吟，他一時忘情咬了一口。
「痛……」粉拳捶著他的肩。
宇文泰猛抬頭，瞪著身下杏眸半垂、頰生桃花，羞怯嬌態讓他移不開眼的人兒。
他早該擁有這個冰心人兒的，怎麼會至今才握住了這一縷香？
怎麼會？
因為——赫連檀辛是男人！
宇文泰僵住身子，驀地坐起身推人在一臂之外。
赫連檀心揚眸不解地望著他，卻被他眼中那要焚燒天地的怒氣一驚。
這個喜怒不見的男人，如今雙頰繃得死緊，下顎用力得像是要將之咬碎一般。
她瞅著他，希望能看出一些端倪。他在氣什麼？氣她差點遭敵軍非禮，還是懊惱方才發生的事？
因為他們都是男兒身！
赫連檀心倒抽一口氣，臉色唰地慘白一片。
「我的錯……」她虛弱地後退一步，拼命地搖頭。
「錯在我。」
宇文泰從齒縫里迸出話來，他拉起人，卻很快地松手轉身。
「走吧！我軍大勝，很快要回程。」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赫連檀心雙腿一時還沒法使力，但見他已經走到一箭之地外，她一咬雙唇，強打起步子跟在他身後，不想自己落單在這座林子里。
她跟著他，明知他已刻意緩了腳步，卻還是跑得氣喘吁吁。仰頭看著他的背影時，卻發現他的左臂在移動時略顯不自然。
「你……受傷了。」她立刻飛奔到他身邊，氣喘不已地說道。
「不礙事。」宇文泰目視前方，依舊不看她一眼。
「怎麼不礙事？我們初見時，你就是因為輕忽小傷，才會在床上躺了那麼多日……」赫連檀心扶住他的手臂，想察看他的傷勢。
「離我遠一點！」宇文泰驀然揮開赫連檀心的手，墨眸直逼到她面前，粗暴地說道︰「除非你想像剛才那樣被我壓在身下、任我侵犯。」
赫連檀心倒抽一口氣，踉蹌地後退數步，不意卻絆到樹根，整個人往後栽下。
「小心。」宇文泰一個箭步向前，攬住赫連檀辛。
戰甲之下，赫連檀辛的腰縴弱不盈一握。
宇文泰低吼一聲，再度飛快地轉身走開。
赫連檀心望著他堅若磐石、恍若泰山崩于前也不會改變去向的魁梧背影，她用著呼吸般的輕聲說道︰「你不會強迫我的。」
宇文泰腳步未停，仍然繼續往前走。
待她隨之踏出陰暗樹林後，夕陽余暉射進她的眼里，她眯起眼，覺得眼楮一熱，然後听見他說——
「我會。所以，你必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