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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女相與拗參事 第十一章

作者︰蘇打

這夜,當雲莙獨坐于御史院內室時,她的耳畔突然傳來小九的聲音。

「六姑娘,消息到了。」

「說。」望著遠處夜空,雲莙淡淡說道。

「霓城案的秘密證人將于兩日後登場,並如您所料地指控左參事涉案。」

「知道了,代我跟小商說聲謝。」

「是。」

小九走後,雲莙依然靜靜坐著,因為她正在掙扎,掙扎如今自己心底的這個做法,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時間真的不多了,在霓城案的幕後主使者欲將一切過錯都推至左璽洸身上前。

一想及左璽洸將面臨的不實指控,雲莙再不思量地將斗篷穿戴上,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走路前往他的住處,在抵達那道門時,緩緩停下腳步,舉起有些顫抖的小手敲門。

「哪位?」

「雲莙。」當屋內傳出那熟悉的嗓音時,雲莙的心猛地一撞,但她還是輕輕說道。

當雲莙報出姓名後,屋內卻半晌沒有人聲,許久許久之後,左璽洸的聲音才又再度響起︰「有事?」

「有事。」听著屋內那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嗓音,雲莙的心微微有些抽痛,但她還是徑自推開門,淡淡說道︰「打擾了。」

雲莙入屋後,屋內的左璽洸頭也沒抬,依然坐在椅子上看書,而望著這樣的他,雲莙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與他對談。

所以最後,她索性轉過身去,牙一咬,「你來當我的駙馬吧!」

是的,這就是她今日到來的目的——要他成為她的駙馬,在花飛舞與孟青兩人聯手羅織罪名陷害他的前夕。

是的,花飛舞與孟青,霓城案的幕後主使者,這兩名原本看似毫不相干之人。

老實說,一開始,雲莙完全沒有懷疑到他們身上,她只是對孟青是「旁門」這個身份感到疑惑。

盡避孟青對書中文句倒背如流,然而,與他閑聊時,他對特定故事給出的說明與解釋,完全無法讓她信服,有時她看似隨口說出,卻是處于書中某故事的典故,他也根本無法領會。

若孟青不是「旁門」,他當初為何要用那樣模稜兩可的答案來讓她誤解?

雖然心中存著這樣的狐疑,但那時早已心力交瘁的雲莙無心也無力追究,直到被送到秘密山莊之後。

那一個多月的與世隔絕,讓完全無事可做,只能看《寰宇志》打發時間的她,突然又想起了這件事,所以索性請掌管情報的七妹雲萳幫忙調查一下。

盡避由于書商守口如瓶得嚇人,雲萳並沒有查出「旁門」的真實身份,卻查出了這些年來,孟青根本沒有大江南北地跑,他雖去過幾個城市,但最後其實落腳在霓城。

孟青說了謊,可他為何要說謊?而霓城……

當霓城花飛舞調派左璽洸到政事東廳,孟青到來的時間點,以及過往在御史院看到的調查資料來回在雲莙腦中交錯時,她的心底,緩緩浮現出了一個想法——

當她請雲萳換個調查方向,並且回傳的消息愈來愈驚人時,她確定了那個想法,在御史院足足看了三天資料後,徹底印證了這個想法。

原來當初,孟青之所以那樣極力追求包小敏,其實是想藉由包家與皇家的親密關系,求得一些利益與好處,而包小敏的接受,自是希望借著一段正常的男女關系,來掩飾她真正的心之所系。

盡避後來與包小敏日日相處的孟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對自小便有野心且利字當頭的他來說,這簡直是利上加利,所以她樂得配合包小敏在她面前扮演恩愛夫妻的角色。

可她在目擊包小敏呼喊著「莙妹妹」那一夜,萬念俱灰,獨自從軍去的包小敏,于得知真相後趕至,並不斷想說服她回虹城的孟青起了口角,之後,根據孟青的說法——「神情恍惚,以致跌落戰馬落坑致死。」……

包小敏死亡的真相,除了孟青,無人知曉,而失去這層裙帶關系後,明白自己就算留在虹城也再無利可圖的他,索性扮演了一個深情鰥夫的角色遠走他鄉,在一次機緣巧合中,認識了傷人性極強,並且野心極大的花飛舞,一拍即合的兩人,自此開始狼狽為奸。

雖他們兩人向來都只隱身于幕後,從未曾出面過,但在得知霓城的勾當出了問題後,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所有關系人全部除去,之後,才是去了解問題有多大,接著在了解過程中赫然發現,在六姑娘府當參事的左璽洸,當時竟在霓城應試!

為明了左璽洸是否知曉此事,所以,花飛舞將左璽洸調至了政事東廳,為明了她是否知曉此事,所以,孟青也回到了虹城,但在不知該用什麼方式接近她時,只好先沙盤推演,投其所好的扮演「旁門」一角,在如願成了她的參事後,明著關心套消息,暗著私下翻閱她的文牒……

在所有有可能波及到他們的相關人、事、物都不復存在後,花飛舞與孟青依然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御史院「不到黃河不死心」的盛名著實駭人,所以他們最終決定,盡早找一個替死鬼來結束這個案件,讓自己徹底高枕無憂。

至于為何是左璽洸,自是因為他們發現他其實是個棘手之人,再加上他曾是她的人,而向來以「丞相」為終極目標的花飛舞,當然不會輕易放過讓她這個皇家吉祥物因「識人不清」而丟臉,甚至下台的機會!

其實丟不丟人,當不當得成吉祥物,對雲莙來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女兒國內政不能任人如此擺布,更重要的是,她必須保護那從來不要名、不要利,從不在乎人們如何看他,只一心做自己想做的左璽洸,無論他需不需要。

「我听不懂你說的話。」

在雲莙對左璽洸丟出「駙馬」之議後,屋內陷入了一陣長之又長的靜默,許久後,她才終于听到他冷之又冷的回應。

「當我的駙馬。」盡避一顆心幾乎被那冷冽的嗓音凍結住,但雲莙還是咬牙重復了一次。

是的,來當她的駙馬,因為女兒國的駙馬若被控涉案,受到的嚴格審視與罪行,都將遠遠超過一般人,所以審問的時間會拉得較長,謹慎度也較高,若無足以一擊斃命的確切、直接涉案證據,時間會拖得更久。

雲莙不否認自己此舉是為了讓花飛舞有些投鼠忌器,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之所以想納他為駙馬,是因為她舍不得他,舍不得他受傷害,縱使這傷害已構成。

她知道,這多年來一直心系花飛舞的他,明白真相後,一定會很傷心、很難受、很絕望,而那樣的痛,對一直以來心思細膩、感受力極強更絕不會輕易說出口的他來說,一定更痛吧?

一想及他會傷心、會難受、會絕望,她的心便比他更傷心、更難受、更絕望。

她就是戀慕他,無論他心中有沒有她。

所以,讓她陪著他,好嗎?

她不會吵他,不會煩他,更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她只會靜靜陪著他,知道時間撫平他心底所有的痛,就算那需要一輩子的時間,就算他一輩子都不會正眼望著她,她都願意陪著他。

「我為何要當你的駙馬?」听到雲莙的話後,左璽洸只是冷冷抬起頭望向她。

「因為某些原因,我需要一個駙馬,而包夫人,一直很喜歡你。」

知曉左璽洸一定會問這個問題,更知曉他一定不會同意這個要求,但在事情爆發前無法告訴他真相的她,只能用這個半是事實半是借口的回答擋下他,然後想盡辦法說服他。

「我明白你早已情有所鐘,所以這只是個權宜之計,你不必遵守我女兒國駙馬所該遵從的一切規範,不必與我同寢,而我更絕不會過問你的生活,你隨時可與自己鐘情的女子……」

「抱歉,你的好意,我連心領都不想。」不等雲莙將話說完,左璽洸便不耐煩地一把打斷,話聲是那樣的冷寒,「與其成為這樣一名可笑的駙馬,我寧可下獄、充軍甚或流放。」听到左璽洸的話後,雲莙的肩膀驀地一僵。

原來他……知道了!

但他為何會知道?又為何在知道後還如此無動于衷?難不成他想替花飛舞頂罪?

難不成所謂的秘密證人與指控,本就出自他的默許?為什麼……

花飛舞之于他,真的如此重要嗎?重要到連他自己都可以不要嗎?

「為……」真的想問為什麼,但雲莙的口唇是那樣干,眼眸是那樣澀。

然而,就在雲莙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咬牙欲問清之時,左璽洸的居處,突然被一團火光圍住,之後,門外響起一個嚴肅的女聲。

「打擾了,大理寺理役雲守光,受我女兒國大理丞之命,著提左璽洸前往大理寺厘清案情。敢問左先生可在屋內?」

大理寺?怎會來得那樣快?那秘密證人不是兩日後才有所行動嗎?

「不必客氣,你們隨時可以進來逮捕我,就算六姑娘此刻在我屋中。」

凝視著驀地回身望著他,一臉震驚的雲莙,左璽洸緩緩由座椅起身,冷冷一笑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霓城一案,全是我一人主導。」

當耳中清清楚楚傳來這句話,望著唇旁掛著一抹冷笑,神情譏諷的左璽洸,雲莙的心,驀地寒了,頭皮,整個麻了……

諒她平常再無感,此時此刻的她,也能清楚感覺到來自左璽洸眼底那抹夾雜著快意的怒與怨。

他是故意的!筆意要讓她急、讓她痛,故意要讓她在他面前丟臉,讓她在眾人面前出丑,讓穆爾特家族因她的無能、無知及如今她所做的事而蒙羞。

更或許,早在他以包夫人遠房佷兒身份踏入包夫人宅的那一刻,就是為了今天!為什麼?

她究竟哪里得罪他了,竟讓他願意花那樣多的時間來布局,然後在最後用這樣自傷傷人的方式來報復她?

更何況,若她真的有錯,包夫人沒有啊!

他為何要在利用完包夫人當敲門磚後,依然三天兩頭地往包府跑,像個真正的兒子一樣逗包夫人開心?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包夫人一直很喜歡他,真的將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來看待啊!他可知,包夫人若知道這件事,會有多心傷?

「左璽洸,你這個沒心沒肺的人!」一想及向來疼她疼到骨子里,近來因身子不適而外出休養的包夫人听聞此事後會如何自責與傷悲,雲莙的心幾乎碎了。

「我沒心沒肺?」听到雲莙的話,望著她抖顫得不能再抖顫的唇角,左璽洸冷笑一聲,緩緩向她走去,一把扣住她慘白的小臉後,微微眯起眼,「我左璽洸,為了雲莙穆爾特一句兒時的玩笑話,足足布局了十四年,這叫沒心沒肺?」

什麼叫「一句兒時的玩笑話」?又什麼是布局十四年?

「我左璽洸,為了雲莙穆爾特一句兒時的玩笑話,棄功名,舍富貴,遠人群,守身靜,就算變成今日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依然甘之如飴,這叫沒心沒肺?」

左璽洸說話的聲音,輕之又輕,但每個字都像巨錘一樣重重捶在雲莙心頭,特別是他松開他扣住她小臉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向門外走去時的那一句——

「雲莙穆爾特,沒心沒肺的人,一直是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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