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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饒了我 第十章

作者︰佟蜜

接下來的一周,單南荻只能透過母親打探消息。他最擔心的,是柏千菡的身體狀況。

「她常常說頭痛、失眠,去醫院做了檢查,身體機能正常,至于記憶的部分……唉,醫師講了好多專有名詞,我也听不懂,總之醫師估計她會完全復原,謝天謝地,我還怕她永遠都失憶呢。」

那她有解釋為何搬出他們的家,和兩位母親同住嗎?

「她說你們吵架,細節不肯講,我以為她是怕我夾在中間為難,偷偷跟她媽打听,結果她對自己的媽也只字不提。唉,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累死我們兩個老媽子嗎……」

那麼,她願意見他嗎?

「一提到你,她馬上閉嘴不說話,要是再多問幾句,她就躲回房間去,現在我們都不敢問她了。幸好親家母明事理,說小夫妻難免吵架,沒怪你,可你知道我有多尷尬嗎?」單媽越說越氣。「你到底怎麼搞的?連自己老婆也不會疼,開車開到出車禍,好不容易養好傷,又把她氣成這樣,你這猴死囝仔!到底干了什麼好事,讓小千這麼生氣?!」

老媽的罵聲響徹整層樓,柏千菡肯定也听見了,但門扉始終緊閉,她仿佛要永遠對他關上心門。

兩位媽媽盼他去哄老婆,但他不敢貿然進門,柏千菡顯然還在生他的氣,他只能愁坐家中,想念隔著兩扇門的倩影。

沒了她每日勤勞的整理,他們的家就像他的心情,越來越混亂,唯一快樂的只有「悄悄話」,它在各種凌亂雜物間闖出一條條路徑,每天自得其樂地在其中探險玩耍,毫不在意傷心的女主人去了哪里,也不明白他這男主人的懊悔煩惱。

她離開他的強烈失落感,像是他的生命整個熄滅。

他究竟有多蠢,才會想要離婚?連她離開他幾天,他都受不了。

她的記憶恢復了多少?她是漸漸消了氣,或是認真在考慮跟他離婚?

凌晨四點想到這,單南荻再也無法入眠,有一股去按對面門鈴的沖動。他不願再被動等待,又害怕听見她親口說要永遠分開,他要怎麼回答?

向她懺悔認錯,甚至下跪懇求,說他不願與她離婚,說她始終是他最深愛的女子,他真摯的剖白能挽回她嗎?

失眠多日的柏千菡,不論白天黑夜都渾渾噩噩,面對兩位母親時,她佯裝平靜,獨自躲回房中時,淚水便毀滅了她的平靜。

她想起來了。那天,他提離婚時,她沒掉一滴淚,壓根兒沒想過會有另一個女人出現,她震驚得忘了哭,痛心至極,反而神經質地笑了。

「你想離婚?好,那就離吧……」

畢竟彼此已無視對方好幾年,這樣有名無實的婚姻,沒有維系的必要——自然也沒有忠貞的必要,所以才有了別人嗎?

她離家已七日,人就在離他幾步之遙,他不聞不問,這是他對于離婚的堅定表態嗎?

既然這麼想甩掉她,車禍後何不放她自生自滅?這幾個月的溫柔,令遺忘一切的她再次為他心動,令她又一次愛他到無法自拔,他究竟有何用意?

她將臉埋在半濕的枕頭里,腫痛的眼眸已無淚,她的記憶陸續找回,但仍有些事想不起。她憶起他們的婚姻早已失和,卻記不得失和的原因,可是,是他先對她棄之不顧,她忘不了最後那幾年,他冷落她的種種——

他早就和她分房睡,對她的疏遠冷淡,讓她即使路過他的事務所也從不曾想要踏入;他借故加班應酬,夜不歸營,即便在家,也是整晚不和她交談只字詞組——是不是外頭早就有人給他安慰,所以他抽走了應給她這妻子的一切,只留給她一個單太太的虛名?

那個奪走她丈夫的女人是誰?

嫉妒的怨忿燒得她無法入眠,輾轉反側,苦思丈夫出軌的蛛絲馬跡,此時,放在床頭的手機驟然響了,收到訊息。

她檢視,發現傳訊者是單南荻,心驀然一揪。他沉默了七天,終于有話要對她說了?她懷著怯怯的期待點開通訊軟件,他寄了一張照片過來,拍攝地點是他們的臥室,原本溫馨雅致的睡眠空間,已被他隨手亂扔的劣習改造成凌亂的儲藏室,慘不忍睹。

「我需要你。」照片下附了這低聲下氣的四個字。

她呆看這四個字,一把無名火起。他的意思是他欠個收拾打掃的黃臉婆嗎?

訊息發過去不到兩分鐘,就有了響應,是一行網址。原來她還醒著,單南荻很振奮,迫不及待點開來看——

是家事公司的網頁,網址之後附上無動于衷的四個字。

「你需要錢。」意思是他若缺人整理家務,就花錢去雇,少煩她。

但他想表達的是求和,希望她觸景生情,念及他們過往的甜蜜,再給他一次機會啊!她會錯意了!

他捧著手機,正煩惱該如何解釋,忽見枕畔原本屬于她的空位上,多了一團灰色毛球,「悄悄話」不知何時偷爬上床,鳩佔鵲巢地霸了她的床位,睡到小肚皮朝天。

他拍下貓的睡姿傳給她,這次不敢附字,只攝入空蕩的床鋪與鼾睡的「悄悄話」,讓鏡頭替他說話——他現在夜夜獨眠,她能體會他對她的思念嗎?她願收養無主的流浪貓,又怎忍心拋棄悔悟的他?

這次她讓他等了五分鐘才有回應,回訊沒有網址,卻也有一張照片,內容是獸醫的名片,附上落落長的文字︰「它已經打過預防針,但它對打針有不良反應,會產生腫塊,要幫它揉一揉。醫師建議它要結扎……」

他不是要問她養貓的方法啊!他欲哭無淚地坐在床沿,挫敗得想抱頭大叫。「悄悄話」醒了,一如平日親熱地挨過來,跟他撒嬌。

「喵……」極其討好的甜柔叫聲,還倒在他身邊,蹭著他打滾,袒露軟綿綿的肚皮。他沒記錯的話,貓的打滾動作有挑逗異性的意味。

「滾開,gay貓。」他心情夠糟了,一只xing騷擾的貓更是火上加油!

他情緒惡劣,浮躁地抓著手機打字。「你現在到底想怎樣?」按下送出——不對,這話有殺氣,他正要營造誠心懺悔的形象,怎可如此咄咄逼人?而她回得更快更殺。

她回傳一張離婚協議書的照片。

他只覺從頭到腳冷透,寒颼颼。她竟然早就準備好文件。

她不肯原諒他?這就是她想要的結局?連一個悔過彌補的機會也不給他?

而他只能接受嗎?

他咬牙盯著照片,再次輸入訊息。

「我們談一談,好嗎?」

五分鐘後,兩人在凌晨寂靜的走廊上,面對面。

單南荻默默凝視妻子,她秀顏憔悴、神色疲憊,原本瑩如水晶的眼眸變得浮腫……都是因為他。相對于七日前溫存繾綣,七日後,她遙遠疏冷的神情令他格外刻骨銘心。

他原本準備好一番懺悔,全都出不了口,他期待在她神情里看見一點原諒的可能,卻只看見他令她多麼傷痛,他眸光一黯,愧然地沉默了。

「不是要和我談?怎麼不說話?」柏千菡先沈不住氣。

他勉強另覓開場白。「你……想起多少事情?」

「大學時代,新婚蜜月,我們已分房數年,中間幾年想不起來……家里的大型衣帽間,是我找人設計的,那些衣服是我為了填補內心空虛,胡亂采購的結果……」不是他的疼愛,是她的自暴自棄。

「花的也不是你的錢,我對數字和金融很有天分,進股市廝殺比炒菜還快,而這樣口袋滿滿的我,其實比你更早就動了離婚的念頭。」她幽幽地嘲弄。「我們算是扯平了。我想起的夠不夠多?」

「我們為什麼分房睡的原因,你也想起來了?」原來,她早就想離開他?他令她那麼……難以面對嗎?他悵然,胸膛填滿失望的落寞。

「沒有。反正都要離婚了,睡在哪里也不重要。」

所以,她並未想起最重要的關鍵,單南荻稍稍感到一絲寬心的慶幸。

「那個女人是誰?」思及那張猜測想象的面孔,柏千菡只覺渾身似火。

「她不重要,我和她已經結束了。」

「她問起我時,你也是這樣回答她嗎?」

他一時被逼問得口拙,是了,這才是真正的柏千菡,尊貴淡然、卻總是犀利地直攻要害的柏家小鮑主,他定定地直視她。「我和她確實結束了,而你,我永遠也不會放開你。」

這話令她心窩泛起漣漪,但她神色毫無變化。「你什麼時候和她結束的?」

「大約一周前,我和她談清楚了。」他對蔣棻很抱歉,但無論她如何吵鬧,他心意已決。

「一周前?」她幽喃。「所以車禍後這四個月,你時時刻刻、心心念念的,依然是和我離婚?」

當他悉心照顧傷後的她,講述他們相戀的情懷時,他真正想的都是如何擺月兌她?甚至那晚與她親熱時,他想的其實是另一個女人?心碎得徹底,她滿懷破碎的感情,完全沒了追究的力氣。

連愛他的力氣都不再有,因為他連一點讓她留戀的勇氣,都不給她。

「不,我……」他狼狽。「一開始的確想過,但後來沒有……」這樣薄弱的辯解,跟承認沒有兩樣。看見她眼底淚花後,他噤聲。現在的解釋都是多余,都是在凌遲她。

「她哪里比我好?」似乎每個女人都會問這一句,她也無法不充滿妒意地問︰「比我漂亮?比我有氣質?她哪一點吸引你?她有什麼我沒有的?」

「她……其實沒你漂亮,但那時我們的關系很緊張,我跟她相處輕松愉快、沒有壓力,所以——」

「所以我對你而言,只是個光鮮好看的負擔?你的感情早就不在我身上,是不是?你吻過那個女人嗎?你跟她上過床嗎?上過幾次?你跟她——」

「小千,你別鑽牛角尖,好嗎?」他上前,握住她雙肩,語氣哀求。「我做錯了,你絕對有權罵我、怪我、氣我,但你別追究那些細節,這樣對事情沒有幫助——」

「怎會沒有幫助?這些讓我更加確定,我們為何要離婚。」

他倒抽口氣,執拗道︰「我不離婚!我還愛你——」

「你怎樣愛我?是一面和別的女人出軌、一面想我那樣的愛,還是這四個月來哄我和你同房,卻仍盤算著離婚的愛?」她輕聲笑了,像車禍前數分鐘,令他永生難忘的,諷刺而絕望的微笑。「你的愛,讓我惡心想吐。」

他臉色蒼白,無話可說。

「你其實沒有失憶,對不對?」他對車禍經過了然于胸,再對照他先前言行,事實已昭然若揭。

他無言搖頭。

又是一個欺騙。她只覺麻木,絕望疲困,已無心力追究。

「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你已經和我提過離婚,那這四個月在拖延什麼?是不是看失憶的我變得這麼喜歡你,對你這麼熱情,像小狽般黏著你的模樣很有趣,你想多欣賞幾天?」

「當然不是……」是省悟得太遲的強烈情感將他留在她身邊,但她尖銳的態度讓他一個字也無法表達。「要是我不假裝忘記,就再也沒有待在你身邊的借口了。」

她眸光一顫,急促的呼吸變得更急促,卻也稍稍柔軟了。

「小千,你沒有完全想起過去,但這四個月來的每一天,你都是用自己的雙眼在看,都是親身在感受,我對你的感情……就沒有一點意義嗎?你真的無動于衷嗎?」

他神情懊悔,他懇求的眸光有割舍不了的深情,他哀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她為此輕顫,怎會無動于衷?

她還記得那一夜,與他凝視彼此的感覺,她忘不了他柔情似水的凝睇,他呵護她的溫柔,她相信他當時是愛她的,她亦然……

美眸涌入刺痛的淚,兩度酸楚泫然都不是因為憤恨,是因為斷不了對他的情悸。

「但我絕不原諒外遇,單南荻。」她輕喃他名字的語氣,意味徹底決裂。

「我不離婚。」言語或懇求皆已無用,只剩執著的戀給他勇氣,頑抗到底。

「我們會離婚的。」她柔唇揚起不帶感情的微弧。她不哭,不在他面前哭,公主在傷痛至極時不會哭,她只會將傷痛化為反擊的力量。

「七天之內,你就會在我面前跪下來,求我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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