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替身 第三章
「這是做什麼?」
開口的司徒洵與司徒昀長得有七分像,只是他並沒有司徒昀的閑適自得,而是常皺著眉,似乎沒有舒展的打算。
向來清幽的偏僻房舍,忽然出現闖入者,也莫怪他會皺眉了。更何況,還是鮮少一同出現的司徒昀與葉盡山,還有一個陌生女子。
「這位客人,可能要暫住在你這里。」司徒昀一派自然,似乎不覺得這個要求有點不合常理。
「不收。」司徒洵一口拒絕,目光流露出疑惑,不明白他這堂哥怎麼會突然提出這種可笑的要求,這兒少有人來,他居然還帶著人說要來暫住?
「沒得商量,人就是要待在這里。」葉盡山懶洋洋的口氣卻再認真不過。
「我也沒必要與你商量,不送。」司徒洵哪是那麼好說服的。而且,他也不認為葉盡山有那個權利命令他。
「洵。」司徒昀喚住他。「封影小姐,也是位靈能力者。」
「那又如何?」背對眾人的身形看來有絲落寞,但聲調卻是清冷不甚在乎。是不是靈能力者,有什麼重要?
「洵,你不是老相信靜還在這屋子里?」葉盡山瞪著司徒洵的背影,只覺火氣冒上。「可是五年了,你可有再見過她?」
背影的主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她在。」
「好,就算她真的還在,但是你還是一樣見不著她,感覺不到她,更別提和她感應對談,是不是?」葉盡山毫不留情的直指他內心深處的遺憾。
司徒洵沒轉過身,但也沒回話,因為他無法反駁。
即使他是多麼的戀著靜,多麼希望她能偶爾出現在自己面前,即使是以幽靈的形體出現。他真的不怕,他只是怨她不出現,或怨自己看不到她。
曾經在多少個夜里,他熄燈,獨坐在兩人共同搭建的搖床上,就是希望能再見她一面。也在多少個夜里,他憤怒的破空怒吼,氣自己、也氣她,更氣無情的蒼天為何要拆散他們?
他的愛,並不能引導她來到他面前。
他也不免嘆息,為何他沒有所謂的第六感或靈能力?也許靜在黑暗處殷切的喚著他,他卻怎麼也看不到、听不見。他難免要恨。
看著他的僵硬,葉盡山的口氣倒是輕松︰
「封影不同,她是靈能力者,靜到底在不在這里,或者她想表達什麼,只有封影才有辦法感受得到。讓她待下來,對你只有好無壞。」
「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司徒洵轉過身,冷冷的看向三人。「要我死心?」
「洵。」司徒昀看著事情有了轉機,也開口解釋︰「我們並不是要你死心,而是正好有這麼一個機會,做一個新的嘗試不好嗎?」
葉盡山瞥了司徒昀一眼,向來對他的柔性訴求感覺不耐。
「反正你這麼虛晃了五年,什麼也沒做,不如讓她來試試,也許會有什麼新發現也不一定。」葉盡山無懼的與司徒洵對視。「還有,不管你信不信,是侯靜要她來的。」
對司徒洵而言,一切的理由都不成理由,只除了侯靜。
司徒洵那冰臉在剎那間露出了一絲裂痕,因為那個名字而遲疑著。
「你可以不相信,也可以認為她是我們找來要設計你的,但我說,今天我們會來,就沒打算讓你拒絕。」葉盡山續道。
「洵,就當是被騙吧!至少也有一絲希望不是嗎?」司徒昀看出司徒洵的內心掙扎。「不管怎麼說,給大家一次機會吧!」
「就讓她住在你這里,很快就能確定一切了。」葉盡山最恨拖泥帶水,直接下結論︰「就這麼決定了。」
「三天內,她如果沒能給我一個滿意的成果,你們就來帶走她。」司徒洵何嘗不想試,但在五年間,一連串的失敗只是令他更心灰意冷,漸漸的連他都快要不敢相信靜真的存在了。
「就三天。」葉盡山答應得爽快。
司徒昀原猶豫著,但見盡山已開口,他也就不再有異議,看向身旁的封影,「那就麻煩你了。」
從頭到尾都沒開口的封影只是點點頭,看著已經轉身進屋的司徒洵,想著未來的三天將會發生什麼事。
滿意的成果?什麼樣的成果,才會讓他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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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層樓的建築,之前是侯靜的住所,在她死後,司徒洵舍棄了自己原本位于島中央區的住所,獨居在此。屋內所有的窗簾終年拉上,沒有一絲光線透入,灰暗得有如鬼屋,但並沒有鬼屋那般的髒亂或滿布灰塵。
據說每天會有婦人過來打掃,順便補充冰箱里的食品及做好熟食以備司徒洵取用,時間是下午一點到二點,因為這是司徒洵每天固定去侯靜墓上的時間。
住進來的第一天下午,前來打掃煮飯的婦人告訴封影的,她亦帶來了司徒昀吩咐的行李及關心。
「昀少爺說,若有事還是需要什麼,就打電話回司眾院給他,還有如果不想待了,也沒關系。」王嫂負責這個差事也五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不怕洵少爺怒氣的住進來。
「我會的,謝謝你。」封影接過自己的行李,有禮的朝王嫂一福。
「我得快走了,萬一洵少爺回來可就不得了了。」王嫂欲言又止的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相當柔順的小姐,想警告她小心,卻又怕嚇跑她,最後還是只能選擇離開,免得那個不愛人打擾的少爺回來撞見自己又要發脾氣了。
看著匆促離去的婦人,封影可以猜想到自己的「委托人」似乎不怎麼喜歡看見有人出現在他的土地上。
提起行李,她上了二樓房間,忍不住的拉開厚重的窗簾,讓光線得以落入。
憶起那滿室的陰暗,她只覺得無力。
推開長窗,她看向那片圍繞建築物的樹林,不禁想起那個夢。那女孩……是侯靜嗎?現在,我已經來了,然後呢?你想我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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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大門,司徒洵意外于光亮的客廳,以及傳來的輕響聲。而後,一名穿著和服的女子出現在他面前。
「回來啦,先吃飯吧。」封影端出最後一道菜,解上的圍裙。司徒洵大皺其眉。「你以為你是誰?」
看她那副樣子,怎麼?把這里當成她家了嗎?真是搞不清楚狀況的蠢人。
「我是封影。」封影沒讓他的惡劣口氣嚇著,她只是秉持她一貫的溫馴,不去介意他的惡形惡狀。
「我管你叫什麼。」司徒洵的話中不帶一絲溫度,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嫌惡外加氣憤。「你在搞什麼?誰準你把窗簾全拉開的?還有那桌飯萊又是怎麼回事?」
「從今天起,房子由我打掃,三餐由我負責。」封影相當鎮定。「還有,將窗簾拉開是為了讓陽光透進來,打開窗戶則是為了通風,通往二樓的樓梯之所以擦過是因為上頭有灰……」
「閉嘴!」司徒洵怒吼。這女人是怎麼一回事?「記住你自己該做的事就好了,誰要你管那麼多,這是我的房子,你無權更動。」
封影看著他的狂怒神色,不知為何卻一點也不畏懼。
「你也別忘了,你給了我三天時間來找出令你滿意的成果,所以,我有權要求一切必須的環境,來達成我的使命,不是嗎?」墨黑色的眼靜靜的望著他。
那似看透人心的眼神令司徒洵驀地心慌。
「只有三天。」別開頭,司徒洵轉身就走。
「只有三天啊。」封影低頭看向餐桌上的菜,開始動手收拾。
三天,她能做到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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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了壺茶,封影坐在屋前的小桌椅上,看著侯靜的生前居所,以及她墓地所在的樹林等待著。
她等著侯靜的再度出現,等著她的解釋,也等著她告訴自己下一步。
風吹樹林,沙沙作響。封影捧著陶杯,看著樹林,而後,風中似乎又傳來陣陣的歌聲。
又是歌聲嗎?這次又是代表著什麼?
封影放下杯子,以心聆听,卻不明白。
拌聲很美,旋律也很好听,但這並不能給她什麼啟示。
她到底該怎麼做?她只有三天的時間能夠取得司徒洵的信任,讓她留下來,如果三天內沒能做到的話,想來他就再也不會讓自己靠近這里一步。
不是成功就是失敗,而且來得很快,就在三天後。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呢?」
她並不了解司徒洵,也尚未有機會與之相談,當然也就不了解他口中的「滿意的成果」究竟是何種程度。
她看得出來,他並不相信是侯靜要她來的,但是為了那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他勉強的去相信,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取得他的信任似乎頗難,只因他心中早已否認了自己。
五年來,一定發生了很多類似的事吧!也難怪他不相信了。
耳畔的歌聲仍未停歇,封影努力的听著那不真切的歌詞,尋找一切可能的線索,只可惜徒勞無功。
不是這個樣子嗎?那歌聲究竟代表著何意?
低頭啜了口茶,封影不禁有點悵然,想起了這可是自己頭一次在沒有女圭女圭國的任何資料提供與後援的「委托」,而且還是自己主動開口要求的,也算是別開生面的另類嘗試了。就不知道,女圭女圭國的招牌會不會就此毀在她手上?
讓司徒洵恢復以往嗎?現在別說是捷徑了,她連個入門都還沒找到,就快要被判出局了。
真是……不甘心,不!她絕不就此放棄。今天才第一天,她還有時間。
就在她下定決心的同時,歌聲也倏地停止,封影不禁露出了笑意,「你也這麼覺得嗎?」就在風動的庭院中,她興起了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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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左側,司徒洵掀起窗簾一角,看著庭院中的封影,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借以斷定她的來由。
但看她僅是坐在桌旁,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著杯中物,司徒洵的心中有說不出來的失望。
是的,即使早告訴自己別太相信,但看到事實時仍是不免失望。
五年了,他試過一切方法,就是為了和靜再見上一面,只可惜這希望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消磨殆盡。
而昀與盡山的突然來訪令他不免再度燃起一絲希望,只因他明白他們並非無聊之人,這女人既然能夠說服他們二人同時為她背書,想來應該不致教人太失望,卻沒想到她什麼也沒做,就只是呆坐在庭院中虛度時光。
也許,三天太久了,他現在就該趕她出去。
放下窗簾,他的心里是矛盾的。既不希望有人與他在同一令屋檐下打擾他的作息,卻又希望她能發揮自身的能力表達靜的想法。
五年了,靜離開五年了。他每逃詡在提醒自己,回想著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就怕一個不小心,腦中的記憶就這麼模糊了
他是真的希望能再見見她,不能說話、無法擁抱都無所謂,他只希望能再看到她出現在他面前;即使是在夢中,他也會很高興。
這個要求算過分嗎?他並不覺得,可是五年來從沒發生過。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他唯一能見的,就只有她的照片。
是故意的吧!但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她不想見到自己嗎?難道她是在生氣,氣因為他才害得她早逝?
自她死後,這些問題一直在他腦中盤桓,卻沒有個答案。
「回答我啊。」看著一室的黑暗與沉靜,他忍不住開口詢問。「如果她真是你找來的,為什麼不透過她來回答我呢?」
必答他的,依舊是滿屋子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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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司徒洵的房門被敲響,正在翻看照片的他一怔,才想起這房子里頭多了個人。
「司徒先生,吃晚餐了。」久久沒听到回應,封影只有出聲。
司徒洵就著昏暗的燈光,翻看一張張照片,只當外頭沒人,他什麼也沒听見。
「司徒先生?司徒先生?」又喊了好幾聲,沒得到任何回答的封影只有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歡迎我,但是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別忘了侯靜小姐並不樂見你如此自虐。」
听她提起侯靜,司徒洵總算有了反應。
房門一開,出現在封影面前的司徒洵宛若神只般的高昂著下巴。
「你也敢在我面前提她?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其他的不需要你插手。」
「我的委托中也包含了你的健康問題,飲食不正常是很傷身體的。」封影無懼的抬頭凝望。「而且我相信,侯靜小姐也會這麼想的。」
她可沒忘了那日的夢境之中,侯靜一直在交代他,就是怕他像現在這樣的消極與自我傷害吧!只可惜司徒洵仍是沒將之听人心里。
「她如果是這麼想,那你證明給我看啊。」司徒洵盯著她。
封影幽幽的回望他,「你希望我怎麼證明?」
「叫她出來,叫她親口和我說。」司徒洵的眼中閃出光芒,為了這個可能性而心跳加速。
「那是不可能的。」封影想也不想的回答。「她已經過世五年,力量早已薄弱,還硬撐著留在這里,就是因為放不下心。」
「她真的在這里?」司徒洵捉住了話句,有著狂喜。「她還在?」
「你不也是如此深信著?」封影反問他。
「我需要實際的線索,我需要感受到她。」司徒洵的目光變得遙遠。「我需要再見她一面,我需要問她後不後悔,為什麼就是不行呢?」
「我相信她也如此希望,只不過做不到。」依她的推算,侯靜現在還能待在這里當游靈,就已經是很勉強的事了,更遑論現身在他面前。就連對自己,她也僅僅能以著微弱的方式傳達她的心聲罷了。
「那你呢?」司徒洵打量著她。「你不也是一個靈能力者?使用你的能力讓我們見面啊!你不是她找來的嗎?」
封影搖搖頭。「這並不是有我的力量就能夠達成的事,還要看她的情況,但是如果她可以的話,早在之前你們就能見面了。」
而且,她也不主張兩人再次見面,因為那只是會令他們更痛苦罷了。
「那你能做什麼?」司徒洵忍不住的發起脾氣。「那找你來有什麼用?我這里不缺煮三餐的佣人。」
封影看著他怒氣沖沖的模樣,閉了閉眼才道︰「她要我來,一定有她的用意在。目前我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事情會明朗化的。」
「總有一天?」司徒洵冷哼。「總有一天是哪一天?該不會又要我等五年吧!別忘了,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
封影點點頭。「我知道。只不過你能不能先下去吃飯?」
司徒洵看她一眼,在經過一番內心掙扎後,沒多說的越過她,下樓吃飯。
只要能再見靜一面,要他怎麼配合都行。
封影看著他的背影,呼出一口氣。
有進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