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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大當婚 第七章

作者︰湛露

筆甫蒙時常會夢到第一次見到周靜陽的情景——

那張小小的臉上,沒有精致的五官,只有一雙如小鹿般澄澈的眼,烏黑明亮,有柔弱,更有堅強。

他一直覺得她就是個可愛的孩子,所以他才會不自覺想親近,甚至是逗弄她,喜歡看她獨自微笑,也喜歡看她無可奈何氣鼓鼓地瞪著他,甚至是她的淚水,他都願收在掌心,埋在心里。

他以為那只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原來那份疼愛已不知不覺變了味道,化成糖漿,黏膩在心底了。

所以,他會為她爭,為她怒,為她高興,為她得意。

所以,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的小咩,絕不會讓任何人從他身邊把她帶走,無論那人是西岳的王子,還是他必須遵從的父皇。

急匆匆回到王府時,周靜陽獨自坐在屋中抹著眼淚收拾衣服,見他驟然出現,立刻驚惶地站起身,臉上淚痕未干,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他嘆了口氣,走上前,伸臂攬過她,「傻孩子,皇甫家為你做過什麼,值得你這樣犧牲自己?為什麼不先和我商量?我不是說過,一切有我嗎?」

「你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你,但是這一回……我不能害你。」

她輕輕抽泣了幾下,下意識地抱緊他的腰,舍不得松開。

「你和秋泓姐就快成親了,我一直在幫秋泓姐繡一雙手帕,她不喜歡鴛鴦鳳凰那些東西,所以我說給她繡一雙井蒂蓮,再給你繡一雙君子竹。秋泓姐親手畫了樣子讓我來繡,可是我好不容易繡好了一幅,卻被你強拿去送給皇後娘娘了,現在,君子竹還沒繡好,我就要走了。你的新婚賀禮,我沒辦法給你了。」

她本想控制住心中的傷感,但是越說,卻哭得越厲害,到最後幾乎泣不成聲。

筆甫蒙抱著她,將下巴枕在她窄窄的肩上,輕聲問︰「你就那麼想要嫁到西岳去?嗯?想去做王妃是不是?」

「我不想去……可是,皇上看中我了,我不可能拒絕。」周靜陽吸了吸鼻子,「我想過了,你是他兒子,兒子不能不听父親的話……」

他扶住她的肩膀,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淡然輕笑,伸手溫柔地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甚至是鼻涕。

「你想的沒錯,只是我不是乖乖听老子話的兒子。我把你拉進皇宮,不是為了讓你獻身救國的,再說,皇甫家的人,為何要靠個外姓女子幫忙,要嫁,我又不是沒有親妹子可以嫁?西岳人又不傻,他們不會把你當作王昭君或文成公主來供奉,因為你既沒有王昭君的美貌,也沒有文成公主的才華,在西岳那個陌生的國家里,你會被人排擠,因而變得寂寞,然後越來越陰郁,慢慢地,因孤單而死……」

他的語氣沉重,說得周靜陽的心也跟著直跌谷底,這可怕的結局她不是沒想到,而是壓根兒不敢想,現在他這麼直接地說出來,讓她的心發涼。

「現在,後悔了嗎?」他感覺到她的輕顫。

「一直……就沒甘心過。」她咬著牙,「可我不悔,只要你和秋泓姐在這邊過得開開心心的,我在那里,無論怎樣……也會為你們開心。」

筆甫蒙凝視著她的盈盈淚眼,靜默了好一會兒,忽然挑起她的下巴,印上她的唇,將她的顫抖和違心的話,全都禁錮。

她茫然而被動地接受,全然不懂這意味著什麼,只知道唇上的溫度和他的氣息讓她意亂情迷,兩條腿都跟著發軟,幾乎快要站不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唇才滑到她的耳際,輕聲低語,「小咩,有件事你要牢牢記住。」

「哦……」她一時回不了神,下意識地乖乖應道。

「你是我的。」

筆甫博一直很喜歡皇甫蒙,喜歡他自然散發的張揚霸氣,因為他最像年輕時的自己,但是他最顧慮的也是他,因為他身上有一種他暫時無法預知的力量,他很怕有朝一日當他無法掌控這種力量的時候,父子之間很有可能會反目。

安排靜陽遠嫁這件事,他事先沒有和蒙兒商量,他雖然不知道他們倆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但是看蒙兒對她的種種上心之舉,他不免有些擔心,但不管怎麼說,靜陽畢竟是個外人,蒙兒總不至于讓自己的妹妹們嫁到國外去吧?

第二天一早,才剛下了朝,就見皇甫蒙拉著周靜陽在御書房門口等候,看著他一臉笑意,皇甫博沒來由感到一陣不安。

「不去忙自己的事,又到這來煩朕干什麼?」他故意喝斥。

筆甫蒙笑眯眯地說︰「帶小咩來謝恩。小咩什麼事都不懂,我這個做哥哥的當然得教導教導她。」

「謝恩?你是說……」

「一要謝父皇正式賜了封號,二要謝父皇給她找了好姻緣。」

筆甫蒙低著頭問周靜陽,「是不是?小咩,你不要都不說話,父皇其實很疼你的。」

她只好點點頭,「靜陽來給陛下謝恩。」

筆甫博看看兩人,心中微微長出一口氣,「一早就過來,靜陽用過早膳了嗎?要不要陪朕一起吃?」

「不用了,一會兒還要去看母後,知道父皇很忙,兒臣就不打攪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皇甫蒙,「婚事準備得如何?不要再拖了,更不要太精簡,該花的錢不能省。」

「知道,事關皇家的面子嘛,兒臣不會馬虎的。」笑嘻嘻地拉著周靜陽出了皇宮,見她蹙著眉,他低頭笑道︰「怎麼?不喜歡在人前演戲?」

「你和秋泓姐的婚事……是什麼時候?」她從昨夜到今天一直還像在夢里暈眩著。

昨夜他突然的一吻,以及那一句「你是我的」,讓她全身燒了整整一夜,根本無法入眠,一徑地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憨憨傻笑。

早上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終于睡著了,又被他搖醒,要她趕快穿好衣服跟他一起入宮謝恩,她立刻又胡涂了,謝什麼恩?

他笑得很神秘,「要謝父皇的可多著呢,記得到時候听我的口氣說話。」

于是她就變成緊緊跟隨他的小影子,乖乖地听他擺布。

在馬車上他告訴她兩件事——

「小咩,你要記住,第一,我不會讓你嫁到西岳去,所以無論我在父皇面前說什麼,都不過是演戲給他看;第二,你不用為自己的未來和家人擔心,因為一切有我,明白嗎?這個天不會塌的。」

「嗯。」她任他攬在懷里,將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小心翼翼地縱容自己,可以用最任性的姿勢依賴著他。

她不知道皇甫蒙要怎樣安排她的未來,她只知道,如果可以不遠嫁,還可以一直跟在他身邊,被他這樣繼續寵著,她願意用生命來交換。

但是,當今天皇上用父皇慈愛的口吻詢問皇甫蒙與秋泓姐婚事的時候,她一整夜的美夢擔然驚醒。是啊,他即將要娶別人,那個可親可敬、溫柔美麗的秋泓姐,即將是他的妻……

「秋泓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們倆只是朋友,沒有男女之情。」皇甫蒙低頭看她正在咬唇,便又多說了一句,「她和我們的事情並不沖突。」

「我可以侍奉好你們。」周靜陽單純地想著,「如果你們去了七台,我可以過去幫你們做飯洗衣……哦,不,你是王爺,會有很多人幫你做這些事情的。」她氣餒了一下,又鼓勵自己,「不過我會做得很用心的。」

筆甫蒙不禁笑了,「我又不缺丫鬟。」他眨了眨眼,「你這麼好心,不如在我們洞房花燭的時候,就守在門口,幫我看著可疑之人。」

听他這麼一說,周靜陽的心狠狠揪了一下,輕聲嘆息︰「好——」

他大笑出聲,抓起她的手咬了一口,「小咩,你原來這麼大度啊。」

周靜陽疼得輕呼一聲,急忙去揉手背上的牙印。

「手疼了?手比較疼還是心比較疼?」

「心比較疼。」她往手背上吹著氣,忽然發現自己上了他的當,無意中說出了心里話,一下子臉就紅了。「你就會欺負我。」

「我只會欺負喜歡的人,不喜歡的人,我連看都懶得看。」環著她的肩,皇甫蒙沉靜了片刻後說道︰「你回去之後要收拾一下行裝了。」

「要我走?」

「跟我一起走,去七台。」

「可這邊……」

「這邊自有人善後,你怕什麼?怕你爹娘?我會把他們一起帶上的。」

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定定地看著他。

筆甫蒙不解地問︰「為什麼這樣看我?想問什麼就問。」

「你……真像一座山。」她幽幽說著,不知是贊嘆還是感慨。

他的眸色如墨,笑意淺淺,將她又攬得更緊了些,「所以,你可以依靠我,只要山不倒,你永遠都安全。」

「山若倒了,我就跟著山一起去跳海。」

她忽然冒出這句傻話,惹得他不禁又開懷大笑。

「黑鴉門什麼的可以不用管了,現在我懶得理那件事。」

筆甫東一時模不著頭腦。「二哥,怎麼又不查了?好容易有點頭緒,我就快找到幕後主使了,你知道黑鴉門的門主在京中有個飯莊的生意嗎?听說那飯莊緊挨著禮部尚書樸盛智的宅子,二哥,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管他意味著什麼,只要他現在不再來煩我,我可以放他們一馬。」皇甫蒙模著下巴,「明天我就去七台。」

「明天?」皇甫東吃驚地睜大眼,以為自己听錯。「不是說下個月才走嗎?幾萬人馬還沒準備好。」

「其實已經差不多了,這些天我在兵部就一直在忙這件事,只不過沒有提前告訴你。我希望行動秘密一些,不要讓太多人得到風聲。」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有人扯我後腿。」皇甫蒙神秘的笑容讓皇甫東很是不解。

「二哥是怕太子那邊找麻煩?可是二哥去七台駐軍,是父皇準許的。」

「太子有什麼可值得人操心的?他連殺人都要假別人之手。」他又道,「我這次走,大約要去一年,你自己在京中就收斂些吧,犯了事,我可不會千里迢迢回來救你。」

筆甫東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陰郁,「二哥不在京里,太子那邊可要給我不少臉色看了,干脆我也和你一起去。」

「那可不行,你得留在京中給我打探消息呢。」皇甫蒙笑道︰「你也別把事情想得那麼難,說不定哪天父皇惦念我了,會提前召我回來。」

他擔心地說︰「父皇不會趁你不在的時候,直接禪位給太子吧?」

筆甫蒙搖搖頭,「他不會,他對皇權向來把持得很緊,對太子,他從來都不放心。」

「你走得這麼匆忙,那你和秋泓姐的婚事怎麼辦?」

他沉吟了一下,「我會帶她一起走,免得她家里的人說閑話。」

「那我更不明白了,你又不是逃婚,為什麼走得這麼著急?」

筆甫蒙笑了笑。「其實……就是在逃婚。」

筆甫博今日才剛起身準備梳洗上早朝,太子就急切地求見。

他宣召他進來時,困意還未完全消,揉著太陽穴問︰「出什麼大事了嗎?」

「蒙王出京了,這件事父皇知道嗎?」皇甫善急切的追問。

「出京?」皇甫博一愣。

「剛才有人來向兒臣通報,說子夜時分,蒙王強令守城將士打開城門,帶著人馬出城去了,因為出城人數眾多,守城將軍不知緣故,又不敢得罪二弟,只好一邊放行,一邊給兒臣送信過來。剛才兒臣去了一趟兵部,兵部的人居然說二弟是去七台,父皇,不是說二弟要先成親,再去七台嗎?」

筆甫博一听,立刻清醒,濃眉緊緊皺起,眼神深沉,「這件事朕不知道,叫兵部的人來見朕!」

兵部尚書本就為了上朝而在宮門外等候,听到傳召立刻入宮拜見。

「你們蒙王為何突然出京?帶了多少人走?」皇甫博劈頭就問。

兵部尚書竇培寧是皇甫蒙的死黨,早已和他串通好了說詞,此時鎮定自若地回答,「之前七台那邊幾次傳來消息說鄰國蠢蠢欲動,偶爾還會有試探性的騷擾,不知該如何應對,蒙王說,反正是要去七台駐軍,晚去不如早去,也好震懾對方。」

「那也無須大半夜出京啊,連朕都不知道。」

「蒙王說此事必須隱密,因為對方那些試探性的騷擾,無非就是為了探知蒙王的底線,如果讓他們知道蒙王出京去七台了,必會有所收斂,所以蒙王必須封鎖消息。大軍已經在今天午時從城外的幾個駐軍之地開拔,蒙王只帶走近身的一千扈從,沒有帶更多的人。」

「難道他還怕朕透露消息給敵國嗎?」皇甫博氣得吹胡子瞪眼。

「蒙王說,陛邊耳目眾多,前一陣他又屢遭行刺,不得不小心提防,相信陛下事後必會體諒他的苦心,這一回就只指將您也一並瞞了。」——霜兒

「急到連婚事都不辦了?」

「蒙王說,他會帶著劉姑娘一起走,婚事就在七台辦了,少幾個觀禮的人,大家也可以省辦包。」

「胡鬧!」皇甫博對著空蕩的大殿喝斥,「哪有沒成親的夫妻就這樣跑掉的?又不是要私奔!」他在大殿中快步地踱步了好一陣,忽然停下盯著竇培寧問︰「只是這樣?」

「蒙王走前是這樣和微臣交代的。」

筆甫博閉著眼沉思,皇甫善卻突然開口,「父皇,只怕事情不只這樣。」

「怎麼?」他睜開眼。

「二弟要走,他就算有千萬種理由要帶走兵馬,帶走劉秋泓,都勉強說得通,但他為何要連周靜陽那個丫頭一起帶走?」

「什麼?」皇甫博勃然變色,「當真?」

「兒臣路過蒙王府時,曾質詢過王府管家,是對方親口告訴兒臣的。」

臉色頓時變得陰霾,他揚聲喝道︰「叫苗漢常來見朕!」

苗漢常是皇上手下一支秘密人馬的統領,專門負責監視跟蹤朝內的重要人物。

筆甫博不等他行完禮,直接就問︰「朕不是讓你監視周家的動向?周靜陽的父母呢?現在在哪兒?帶他們來見朕!」

苗漢常低著頭不敢起身,「微臣有負陛下重托,昨夜子時前,有人將周家夫婦接走了。」

筆甫博震怒,「為何不及時來向朕稟報?」

他小聲回答,「子時之後,宮中已經下旨外官不得入內,微臣只好等到天明,但已派人跟蹤,剛才收到飛鴿回報,周家夫婦是被人接到蒙王的軍隊中了,現在一起跟著前往七台。」

重重地跺腳,皇甫博咬牙痛罵,「好小子,居然和朕耍心機、玩手段!用金牌召他回來,若不回來,朕就以國法治他!」

「蒙哥,你這次行事有點太過了。」劉秋泓在馬車中神情凝重地望著皇甫蒙。

「你真的要為了靜陽和陛下翻臉嗎?他若知道你帶走了靜陽,派人追討,你準備怎麼辦?」

「不給。」他答得干脆。

她嘆道︰「你這是在恃寵而驕,可是,陛下的「寵」是有限度、有條件的,為了國家利益,陛下勢必得犧牲一些人。」

「他犧牲別人我不管,小咩是我的人,我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皇甫蒙很愜意地半躺在寬敞的車廂中,「這馬車怎麼樣?我特意訂制的,再多睡一個人都是夠,晚上就讓小咩過來陪你吧,到七台還有兩天的路程呢。」

劉秋泓盯著他,「看來,你已經決定一手包下她的後半生了。」

他回望輕笑,「是。」

她倒抽一口冷氣,垂下眼,「那麼你又何必帶我出來呢?以你的為人,你不會想讓靜陽做妾的。」

「我們的婚事是雙方父母首肯的,你又沒有失德,我總不能無緣無故休了你,那豈不是害了你?」皇甫蒙笑笑,「再說,你跟著我出來散散心有什麼不好?」

「你的意思是……要在七台娶我嗎?」劉秋泓盯了他半晌,忽然轉頭對外面喊了一聲,「停車。」

筆甫蒙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滿臉怒氣,待她下車之後也跟著下去,「秋泓,你生什麼氣?」

「我氣你對自己、對你周圍的人不負責,做事太任性而為!」

她生平第一次對他發脾氣,「你總是這樣任意地對別人好或不好,你知不知道無意中,你會傷害很多人的?」

「傷害誰?你說太子嗎?」他不解地問。

她很是氣惱地咬著唇,此時周靜陽卻捧著一大束野花跑過來,笑著說︰「路邊的山花開得真好看,我正想下車采了花給你們送過來,又怕追不上馬車,結果你們的車就停了。」

劉秋泓冷冷地看著她懷中那一大束開得絢麗的山花,猶如她的笑一般。「山花就該開在山間,你把它們采下來,讓它們白白為你送了命,它們憑什麼就該以生命取悅你?」

周靜陽沒想到自己番好心會被如此冷語嘲諷,不由得呆住。

筆甫蒙皺緊眉頭,「秋泓,你亂發什麼脾氣?小咩也是好心。」

「隨你們吧,我不管了!」她幾步走到前面,上了另外君羊耳卯獨家一輛侍女們坐的馬車。

他拍拍周靜陽的肩,「別放在心上,她在和我吵架,所以遷怒于你。」

將臉埋在花里,她靜默片刻後說道︰「不,秋泓姐是在生我的氣。」

傍晚,軍隊停在驛站周圍,劉秋泓沒有出來和大家一起用膳,獨自一個人留在房內。

外面傳未了敲門聲,她不想響應,敲門聲持續了一陣之後,停了停,又執著地敲了起來,她不耐煩地走去拉開房門,剛想將外面的人轟走,卻見周靜陽捧著一個裝滿食物的托盤,靜靜地站在門口。

見她開門了,周靜陽微微笑著,「秋泓姐,你一天沒吃東西了。」

劉秋泓看她一眼,說了句「我不餓」,就要關門,但她執拗地一步邁進門坎,將整個托盤先送了進去,逼得她關不了門。

「行了,我收下了,你走吧。」被迫接過托盤,她又要趕人。

周靜陽望著她的眸子,輕聲說︰「秋泓姐,我娘說,人有心事的時候不能憋在肚子里,否則會憋出病來。我知道你有心事,你不告訴我,我不問,但是我也有心事,我能不能說給你听?」

望著她清澈見底的黑眸,那堅定的眸光仿佛是在說,今日她若不听她說心事,她是絕對不肯走的。

劉秋泓無奈地嘆了口氣,退後一步,「進來吧。」

周靜陽站在屋內,沒有坐下,一時間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好像剛才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氣又不見了。

等了好久,不見她開口,她便伸手拉過她的手,「靜陽,我今逃讜你凶了些,你……不會氣我吧?」

眼眶一熱,她忽然落淚,一把將她抱住,「秋泓姐,我對不起你。」

劉秋泓的心中頓時涼了半截,她知道她最不想听到的話,此刻終究要面對了。

她輕輕拍了拍周靜陽的背,「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群聊四四、小霜獨家。你說有心事要跟我說,你不說我也知道,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喜歡蒙王,是不是?」

周靜陽將她抱得更緊,「我知道我不配喜歡他,但就是……沒忍住。」

「哪有什麼配不配的?男女之愛本就變幻莫測,你喜歡他,他未必喜歡你,你不喜歡他,他反而喜歡你……你這麼小的年紀就能找到一個喜歡的人,我該為你高興。」

她抽著鼻頭,「我沒想做壞事的,只想跟在你們身邊,洗衣做飯我都會,就連皇上突然封我做公主,要我去和親,我都下定決心答應了,因為我怕我忍不住自己對他的那份喜歡,怕我看到他對你好時,心里會難過,可是……可是……」

「可是蒙王也向你表露了心意,所以你就再也離不開他了,對嗎?」劉秋泓輕輕將她推開一些,用袖口幫她擦了擦眼淚,「你們兩個人就像一對傻孩子,你為了感情可以犧牲自己,他為了感情不惜犧牲別人……」

周靜陽急急道︰「我真的不想害別人,尤其是你們。」

「我知道。」劉秋泓柔聲說︰「你若非是個這樣心地純淨的人,他也不會對你情有獨鐘。既然你們彼此喜歡,其實你也不用有什麼罪惡感,你也沒有對不起誰,我與他的婚約,本就是為了利益而定,皇上看中我,是因為我家世代為官,身家還算清白……」

「可你心中也是喜歡他的,對嗎?」

她月兌口而出的這句問話,讓劉秋泓頓時呆住。

「我知道你喜歡他,就家我喜歡他一樣……」

周靜陽的話還未說完,卻被她捂住了嘴,「別說了,這件事以後不要再問,不要再提,不管是在你我面前,還是他的面前,一個小字都不要說!」

睜大眼地望著她,周靜陽看到她的眼中已匯集了一片濃濃憂傷和……黯然。

劉秋泓垂下手,「總以為你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單純孩子,其實你甚至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事情。靜陽,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今生能被一個人這樣愛著,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事情,你……一定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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