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為你開 第八章
每次與小築說話,鐘怡仁都有種進入異次元的怪異感,她會隨著扮演的角色改變行為舉止與說話語氣,弄得她快精神錯亂。
上車後,她問︰「你打算就這樣沖過去揍李俊章,然後把狗搶回來?」
「對。」他點頭,開車駛往李俊章的住處。
「李俊章不是好惹的人,有一點偏激又很固執。」萬一他們兩人一言不合打起來怎麼辦?不是萬一,是肯定,李俊章可是有暴力傾向啊。
見她憂心忡忡,他問道︰「你跟他接觸過?」
她頷首。「見過幾次,他好的時候很好,可是容易失控。淑青會跟他分手就是因為吵架的時候,他推了淑青一下,結果害她跌倒撞到頭,淑青就跟他分了,但是他不肯分,來鬧過幾次,後來管理員也不敢讓他進去。有一次我遛狗回來,他看到我就很激動,希望我叫淑青出來,大家坐下來好好談。我沒答應,結果他突然大聲罵我,表情好恐怖,如果不是阿寶沖上去要咬他,他大概會打我。」
「你應該放狗咬他。」他立刻道。
「他很難纏,我如果放狗咬他,最後一定鬧得不可開交,還得貼醫藥費,我才不干。」她搖頭。
「你倒是事事謹慎。」
「是你太過任性了吧?」她回嘴。「你真的要打他?」
「我一向客戶至上,使命必達。」他頷首。
她笑了起來,還是分不清他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李俊章的住處不算遠,開車半小時就到了。兩人按了門鈴卻沒人開門,方羲和改打手機,仍是沒人接。
「會不會回去上班了?」鐘怡仁說道。李俊章蹺班去偷狗,還囂張地打電話給張淑青示威,她弄不懂他腦袋在想什麼,也不想懂。有些人的思考邏輯是常人無法理解的,尤其受了感情傷害的人。
方羲和將耳朵貼在門邊。「有狗叫聲,我們進去。」
「怎麼進去——」她的話戛然而止,驚訝地看著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類似瑞士刀的東西。「你干麼?」
「開鎖。」他從中間拉出幾根長形的萬能鑰匙,插入鎖孔攪動了幾下。
她激動道︰「你才說李梭章私闖民宅,你不也是?」
「你不要緊張兮兮的。」喀地一聲,他已經把鐵門打開。第二道木門並沒上鎖,他輕松地推門而入。
阿寶也跟著要進去,鐘怡仁拉住它,氣急敗壞地對方羲和說︰「你真的要闖空門?」
他倚在門邊笑看著她。「你有點冒險精神行不行,不要這麼呆板,進來。」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屋子,順手帶上鐵門與木門。
今天難得看到她捉蛇時害怕又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很想看看她還有什麼其他反應,是生氣、好奇、高興還是又驚又懼?
鐘怡仁既慌且怕,因情緒太過激動而臉色泛紅。「這跟呆板有什麼關系……我不敢相信,你這是犯法!」
「別哆唆了。」他拉著她經過客廳。
「你還敢說我哆唆?」她氣得想揍他一拳。
狗叫聲引領他們來到其中一扇緊閉的門前。「把狗關在浴室——」方羲和才開門,啷嘟就跑了出來,在屋里亂竄,大概是被嚇壞了。
「阿寶,快去攔住它。」鐘怡仁放開狗鏈。嘟嘟與阿寶常玩在一塊兒,應該能幫助它冷靜下來。
四處亂竄了一會兒,嘟嘟終于冷靜下來,她已沒心情再罵方羲和,只想趕快抱著嘟嘟走人。
誰知就在她抱起嘟嘟時,大門忽然傳來開鎖聲,她嚇得一時間愣在當場,無法反應——
阿寶朝門口吠了一聲。
「別叫。」方羲和拉著阿寶的狗鏈。
「怎麼辦?」鐘怡仁慌張地在原地打轉。「我們快躲起來!」
被抓到闖空門,有理也會變無理。
見她花容失色,方羲和原想跟她說不用怕,直接出去就行了,可難得看她這麼慌張,忍不住又想逗她一下,趁她來不及反應前,他一把抓過嘟嘟放回浴室,而後拉著她閃進廚房邊的陽台。
說是陽台,其實有點像垃圾場,一堆瓶瓶罐罐的回收容器有的放在箱子里,有的隨處擺在地上,阿寶還不小心踏到了一個。
方羲和把她藏在洗衣機旁,熱水器頂著她的肩,旁邊還有一桶待洗衣物跟枯死的盆栽。
洗衣機內甚至擺了一碗發霉未吃完的泡面——天啊,她的神經快斷裂了!為什麼把泡面放在這里?又不是廚余桶!
不知哪兒來的臭味讓她快窒息,她受不了地說︰「好惡心,好臭,我要出去——」
「你不是怕被抓進警察局?」他忍笑地提醒她,明白她的潔癖發作了,處在髒亂的環境讓她暴躁。
她捏著鼻子,一副快昏倒的表情。「到底什麼味道?」她真的快忍受不了了。
「大概是死老鼠吧。」他壞心地說了一句。
她要吐了,殺氣騰騰地瞪著他。「都是你……」
「噓,他過來了。」
鐘怡仁不想在有死老鼠的地方多待一秒鐘,可也不想被告私闖民宅,正在天人交戰間,她的頭忽然被壓在一片堅實的胸膛上。
「不要再抱怨。」他低語。「這樣就不臭了吧?」
她幾乎是愣了兩秒才領悟發生了什麼事。他竟敢吃她豆腐?怒火一下炸開,鐘怡仁狠狠地向他揮拳。
「嘟嘟。」李俊章打開浴室的門,約克夏憤怒地大叫著要沖出去。
她的拳頭正好打中方羲和的下顎,但她沒有得到任何復仇的快感,因為關節和肌肉的疼痛讓她叫出聲來,他的手立刻覆上她的嘴,掩蓋她憤怒又疼痛的叫聲。
他見她眼楮噴火,頭頂都要冒煙,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不定一會兒一股蒸氣就從她耳朵噴發而出。
她的右手疼得沒法動,但還有左手,指甲往他臉上抓,他偏頭閃過。「你氣什麼,安靜點。」若不是嘟嘟一直狂吠,他們倆鬧出的聲響早被發現了。
她拉下他的手,咬牙道︰「我氣什麼?你性騷擾——」
「你一直抱怨個不停,我只是想讓你安靜下來。」他解釋。
相較于守規矩又保持距離,他比較喜歡她現在生氣蓬勃的樣子;比起冷戰,他更喜歡兩人有話直說,生氣地大吼也沒關系,再說她也有權利生氣,他的確是故意把她壓在懷里。
讓她冷靜下來只是台面上的理由,底下包裹的是他的私心,他毫不羞恥地承認,他想踫她,所以就做了,她是有理由發火。
她冷笑。「要讓我安靜下來可以捂我的嘴,有必要把我壓在你胸口上嗎?」
他無奈地嘆口氣,正想編個高明點的理由混過去,卻听到嘟嘟淒厲的叫聲。
「再叫我踢死你!」李俊章怒聲道。
鐘怡仁整個緊繃起來,她的怒氣一下被轉移。嘟嘟顯然受到傷害,她立刻想帶著阿寶沖出去,給李俊章一個教訓。
沒想方羲和先她一步走出陽台,穿過廚房,走進客廳,正好瞧見李俊章踢了嘟嘟一腳。
「再叫啊——」
李俊章從眼角的余光中瞥見一抹身影,驚嚇地轉過頭。誰?誰在他家?
方羲和一個跨步上來,動作干淨利落,一個右直拳把他擊倒在地。鐘怡仁只瞧見他揮了一拳,然後就看到李俊章像果凍一樣癱倒在地,動也不動。
她嚇了一大跳。「你打死他了?」
他回頭笑道︰「沒有,哪這麼厲害。」
她松了口氣。「他有沒有看到你?」
「沒有。」其實他走近時,李俊章有轉過頭看了一眼,但他的拳頭緊接著就把他擊倒了。
他把歇斯底里的約克夏抱起來,下一秒,原本狂吠的狗霎時安靜下來,鐘怡仁訝異地望著他,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她低頭看著阿寶,發現它從進陽台之後一直很乖,即使听見嘟嘟的吠叫聲也沒有跟著應和,這實在有些不尋常……
「走吧。」方羲和打開門。
她把疑問放在一旁,牽著阿寶走出去,臨走前還望了李俊章一眼,確定他胸口起伏、還有呼吸後才閃人。
多了一只約克夏,沒辦法全擠在前座,鐘怡仁只好將阿寶與嘟嘟放在後座,讓它們靠著窗戶吹風。基于安全原則,車窗只開了幾公分的小縫。
上路後,她緊繃的心情才稍稍紆解,又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闖空門,而且還把主人打倒在地,雖然並不是她親自動手,但在法律上她就是共犯。
她瞪向方羲和。「你……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會做如這種事來!」
「你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她拼命深呼吸,怕自己歇靳底里地給他一拳,危及行車安全,她已經夠倒霉了,可不想連死都跟他在一起。
「以後這種活別想再叫我來。」她把丑話說在前頭。
他微笑。「你不覺得很刺激嗎?」
「不覺得。」她生氣地回道。「你還笑!」真想掐死他。
見她氣得臉蛋紅通通的,他咧嘴道︰「第一次看你這麼激動。」
她賞他一個白眼。「遇上這種事誰不會激動?」她拿出面紙抹去額上的汗。
「你以為把狗搶回來事情就解決了?李俊章醒過來發現狗不見,他會怎麼樣?」
「大概會錯亂吧,說不定以為是靈異事件。」他回答。
「雖然他沒正面看到你,不對,我覺得起碼會瞄到一眼……就算無法指認,也一定記得有人打了他一拳,萬一他報警,警察調出附近的監視器,我們就完了。」
她越想心越慌。爸如果知道,指定會昏倒。
她頹喪地把頭埋在膝蓋間,他在紅燈前停下車,拍了下她的後腦勺。「振作一點,相信我,不會有事,他不會去報警。」
「我不信你。」她的感覺還是很糟。
「記得我們談過的超能力吧,我也有超能力。」
她僵了下,唰地直起身子,警戒地望著他。「你——」
他嘆氣。「本來不想告訴你,可看到你這樣——」
「你在騙我吧!」她打斷他的話,雖然她自己有點能力,也懷疑過薛崇亞,但她從來沒懷疑過方羲和,畢竟超能力又不是超市賣的蘿卜,誰都能買一根回家。
一個公司出現兩個擁有特異能力的人就很奇怪了,怎麼這麼湊巧,連老板也是……
一個念頭急閃而過。湊巧——真的是湊巧嗎?
還有他今天反常的舉動,一下模她的頭發,一下抱她,再想到前幾天窺探一般的目光……難道說,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他的策劃?但她有什麼能讓他圖謀的,又沒錢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能力。
她的表情瞬間變幻莫測,方羲和明顯感覺她心中又築起防衛的牆。
「你真的有超能力?」她追問,眼神嚴厲。他突然提起超能力莫非是有心的?
他如何能說實話,只是似是而非道︰「拳擊就是我的超能力。」
她又露出迷惑的表情。「你在開玩笑嗎??拳擊是超能力?」
「一拳把人打昏還不算超能力嗎?」他故意問。
「你不要混淆視听,我說的是真的超能力。」她強調。
「除了把人打昏,我沒什麼超能力,沒有‘Heros’主角的能力,更比不上蝠蝠俠、蜘蛛人。」他話題一轉。「能不能告訴我你干麼突然翻臉?」
她一怔。「我沒有。」
「還沒有?」他繼續把問題丟回她身上。「你看看自己的表情,好像全世界都對不起你。」
「你太夸張,是你扯什麼超能力——」
「你對超能力三個字過敏?」他瞥她一眼。「要說誰有超能力,小薛還比較像吧,怎麼沒看你擺臉色給他看?」
「我……」
「你倒是只會對我發火。」他繼續酸。「我哪里對不起你?你有很嚴重的雙重標準。」
她一時語塞,被他攪得腦袋打結,最後只擠出一句。「綠燈了。」
他的抱怨頓時讓她不好意思,對他,她似乎總是不客氣……但這不能怪她,別人都好好的,就他愛惹她生氣,舉止懌異不說還知法犯法闖空門,現在又讓她疑心他是為了她的異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