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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石女郎 第三章

作者︰棠芯

「今天的收獲真是不錯。」文若虹眨著她那雙大大的眼楮,眼里滿是驕傲,此刻她正和兩個朋友一起坐在餐廳里吃晚餐,圍繞在她身邊的名牌紙袋解釋了她這麼高興的原因。

「兩個PRADA的包包,一個GUCCI的包包,還有一雙LV的鞋子,再加上這件CELINE的裙子……你今天又買了好多,我和安惠甘拜下風。」柳立雯的聲音里透著些酸味。

「立雯,你去巴黎已經買不少了。」文若虹一想到在宴會上接到她打來的炫耀電話,無謂地撇了撇嘴,女生怎麼就愛比這些呀,她叉起生蠔肉放進嘴里。

剎那間,她就吐了出來!

「這個生蠔一點也不新鮮,味道好難聞。」文若虹捏住鼻子,一雙黛眉緊緊地皺起。

「若虹,要不要把他們經理叫過來?實在是太過分了,不新鮮的東西怎麼可以端出來給客戶吃……你,趕緊把你們經理叫過來。」另一位好友安惠憤慨地指著服務生說道。

「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了。」文若虹推開盤子,嬌美的臉上有著無奈和厭惡的表情。

「哎,今天真是夠倒霉的,這家店以後我們再也不來了……」柳立雯也嬌滴滴的叫了起來。

她們三個立刻拿起東西走人,不理睬那個趕過來道歉的經理,還嚷嚷著一定要讓媒體報導這家餐廳食物不新鮮的新聞。

這一幕,都落在餐廳另一頭和朋友吃飯的徐子俊眼里。這是不是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最近他怎麼走到哪里都會踫到文若虹?

上周他去赴星馬的重要會議,沒有時間進行原先想改造她的計畫,現在看來,這個計畫不得不趕緊實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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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俊要求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每天早上半個小時的晨跑,文若虹著實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事情。

「只要有了健康的身體,才能夠擁有健康的人生。」一大早,他就真的準時出現在她家,美其名是接她一起去鍛煉身體,實際上是為了監視她有沒有遵守和他的承諾。

「我一直都很健康。」一跑出家門口,她就沖著他大聲喊叫。

「其實我們兩家現在也住得不算遠,我每天跑步十五分鐘就到你家了。空氣很好,對不對?」他抬起眼看著天空,一副沒听到她說話的表情。

「你就是想折磨我。」早上七點半就要出門跑步,這不是折磨她是什麼?

「我是體諒你,才把時間從六點半改到七點半,你怎麼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徐子俊望著她笑,露出一口白牙,他一直相信運動可以改善人的身心健康,所以,他改造她的第一步當然就是從運動開始。

他有一口潔白好牙,看來他真的很懂得保養自己的身體,不過那口白牙如今在她眼里看來,就好像野獸的牙齒一樣駭人。

「不要說話,專心跑步。」她直視著前方,決定把他當透明人看待。

徐子俊的唇畔掛上笑容。「說實話,你平常不怎麼運動吧?小時候你不是很喜歡跟著我跑東跑西,還喜歡爬樹。」

文若虹的眼里也閃過懷念的光芒,小時候他們可親密了,哪有像現在這樣?她不開心地抿著嘴,不願說話。

「呼吸早晨的新鮮空氣,這樣對身體也有好處,而且會讓你一整天神清氣爽,吃飯也會變得好胃口,晚上也更容易睡……」

「你很嗦耶!」她跑著跑著就已經開始氣喘吁吁了,哪里還能忍受得了他這種疲勞轟炸式的說話?

「我是在分散你的注意力,不然你會覺得很辛苦。」他跑到她面前,回過頭用炯炯的眼神看著她。「你的步伐越來越慢了喲!」

她動了動唇,還是不說話,現在就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和他斗嘴才真是浪費體力呢!

「要不要休息?」徐子俊看著她逐漸發白的唇,發現她的體力比他想象中的還差。

「好……」她也顧不得面子,立刻就點頭。他還算有良心啦,想到讓她休息。

他扶著她的胳膊,將她拉到公園的椅子上坐下。

文若虹小口小口地不斷喘著氣,本來以為慢跑半個小時,應該不怎麼辛苦,沒想到她才跑十分鐘,就覺得自己痛苦得快要死去。

「體力這麼差,要怎麼擁有健康的身體呢?」他看著她,不斷搖頭。

「我只是不太習慣……」她臉微微一紅,自己的體力真的是差了點。「以後就會好,而且我很健康!」

徐子俊不信地挑了挑眉。「是這樣嗎?」他仔細審視她的臉色。「經常為了保持身材苗條而節食,卻又不想依靠運動來維持,你會不會有貧血?」

「我沒有那麼嬌貴啦!」她有些心虛,因為真的被他說中了,不過她不喜歡他的口氣,好像又把她貶得很低。

這個時候,他們眼前正好有一群人跑過,個個看起來精神抖擻,健步如飛。

文若虹看著他們,眼露欣羨之色。

徐子俊臉上閃現欣慰的笑容,拍了拍手。「休息了三分鐘,這三分鐘得從總時數里扣除掉。好了,我們再開始吧。」

「你……」她杏眼圓睜,覺得他不安好心。

他卻絲毫不在意她的怒氣,逕自站起來,向前方奔去。

「只有三分鐘怎麼夠……」嘴里雖然嘀咕著,她還是站了起來,努力跟上他的腳步。

徐子俊必頭看她一眼,刻意放慢了腳步,看來這個嬌滴滴的小若妹妹也算是個信守承諾的女生,也許要拯救她那被金錢蠱惑的靈魂並不是太難的一件事。

他絕對會讓她明白,比起珠寶鑽石名牌皮草,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更重要的東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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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去晨跑——當電話響起,文若虹用力地用枕頭壓住腦袋。

不,她不要接听他的電話,更不想知道他已經在家門口等她了。

她今天就是不想去,昨天晚上就開始生理痛,怎麼可能跑得出去,而且這一個禮拜以來,每天早上都是可怕的折磨,她的腿越來越酸痛,手也提不起來,明明是跑步,她怎麼覺得全身都在痛。

「若虹,子俊來了,他在客廳里等你。」不知道多久以後,房門外就傳來了大哥的敲門聲。

「哥,我不舒服,你讓他回去啦!」她對著門外大喊,心跳也變得越來越快。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醫生?我打電話去找陳醫師……」她的一句話讓門外的文錫凡緊張起來。

「我已經吃了藥。」哥哥就是這麼喜歡大驚小敝,如果叫醫生來一定又會驚動父母。「我躺一下就好,你讓他回去啦!」

「你怎麼還不把門打開?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文錫凡固執起來脾氣也是很拗的。

文若虹無奈地閉起雙眼,強迫自己耐心地回答。「哥,你讓徐子俊先回去,等他走了我就出來。」

「怎麼?你和子俊吵架了嗎?原來是吵架呀……我去把他叫上來。」文錫凡轉身跑下樓。

文若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麼會有個像徐子俊一樣自以為是的哥哥呢?這會兒全身上下更痛了,肚子也更加不舒服起來。她應該要喝杯熱牛女乃,再吃一粒止痛藥。

「若虹,你哪里不舒服?把門打開,我幫你看看。」徐子俊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

「我哥呢?」文若虹抱緊了被子。

「他說要趕去公司,這里就交給我了。」徐子俊懊整以暇的聲音,好似一點也不相信她真的不舒服。

「我是真的很不舒服啦。」一想到被他懷疑,她就又氣又難過。她到底做錯了什麼,這個人每次都要這樣對她。

「我知道你是真的不舒服……肯定會不舒服的,你先出來,我幫你按摩一下小腿,那樣就會舒服許多。」徐子俊的語氣還是那樣隨意。

「我不相信你的話。」她大喊。「如果你相信我真的不舒服,為什麼不直接走掉?我和你又不是很熟,我不舒服關你什麼事?」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怎麼能說不是很熟呢?」他再一次敲著房門。「若虹,你先把門打開。」他的聲音終于多了一份低沉嚴肅。「你一直不運動,突然間每逃詡運動,身體當然會超過負荷,但那是可以克服的。如果你因為這樣就停止運動,之前一個星期的努力就要付諸流水。」

「隨便啦……反正我今天不能去跑步。」說來說去他還是堅持要讓她跑步,就是想要折磨她吧!「你……你真的好奇怪,尤其這次見面以後你整個人都好怪,我健不健康,愛不愛運動,那都是我的事,徐子俊,你為什麼就是要和我作對呢?」她的聲音任性里帶著委屈。

房門外有了短暫的沉默,有一剎那間她以為他走了,心里竟也感到一陣空虛,他真的走了嗎?

「明明知道是對的事,為什麼不去做?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方式,為什麼要拒絕?」門外再度傳來他的聲音,語氣堅決許多。「你這幾天是不是比較吃得下東西,晚上也很容易入睡?」

「是沒錯啦……」她的口氣軟下來。「可是真的好辛苦……我……總之我今天去不了。」她說著說著,覺得自己眼眶又紅了。

「先把門打開,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我也不能逼你,你並不需要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他又敲了一下房門。

文若虹遲疑了一會兒後,終于走下床,打開房門。

徐子俊看著身穿睡衣,看起來更加單薄又臉上毫無血色的文若虹,眉頭皺得更緊了。

「除了覺得渾身酸痛外,還有哪里不舒服?」

「你怎麼知道?」

「你看起來很不好。」他走進她的房間,隨手關上房門。

她搖了搖頭。「每個月都會有一天的不舒服嘛,過了今天就會好。」

「這個藥膏給你,有哪里感到酸痛的話,就抹上去,有助于血液循環和緩解疲勞,我應該早一點拿給你。」他將一罐藥膏放在她手里,眼里盡是關切。「像個小阿子一樣,如果會覺得酸痛的話,應該想辦法解決呀!」

「這個有用?」她眼楮一亮,隨即又黯了下去。「那你今天還是要把我拉出去跑步嗎?」

「你身體不舒服,我怎麼會強拉你出去。」他緊盯著她的臉色查看。「生理痛用中藥調理的話應該可以治療,你有去看過中醫嗎?」

文若虹臉紅了,她還是第一次和男人一起討論這個問題。「我有吃止痛藥,而且睡一下到明天就會好了。」

「止痛藥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你這個丫頭,真是一點也不注重健康。」徐子俊再次對著她搖頭。又不會照顧自己,又愛逞強,這樣的她真是讓人放心不下。

「丫頭?你又沒比我大多少。」她嘟起嘴辯白。「我也不是小朋友,你總是一副嫌棄我的樣子。」她說著說著就別過臉去,眼圈兒又紅了。

「怎麼了?」看她穿著那麼單薄的白色睡衣,臉色又這麼差,徐子俊心底莫名地感到一股少有的憐惜之情。

「沒什麼,你已經看到我是真的不舒服,可以走了吧?」她還是轉過頭去不看他。

「你先起床梳洗,我在樓下等你,我認識一位很出色的中醫師,等一下我帶你去看病。」他雷厲風行的舉止,對付她的任性就只能這樣。

文若虹還是轉過頭去。「我不要去,我只想好好躺著,而且我說過了,我的事和你沒關系。」

「怎麼會沒有關系,你不是我的‘小若’嗎?」他走到她身邊,態度很堅決。「你現在太瘦了,我記得你小時候長得圓圓的很可愛,臉蛋也一直紅咚咚的。」

「可是那樣很胖耶,都穿不下漂亮的衣服。」她咬著唇,口氣較為軟化。

「只要有氣質,你不覺得穿什麼都會很漂亮嗎?」他蹲體,盯著她閃躲的眼眸。

文若虹還是低著頭。「你覺得我漂亮有氣質嗎?」

徐子俊抿著唇,看著她有些賭氣和喪氣的小臉,他決定今天先表揚她一回,而且這些日子每逃詡起來晨跑,也真的有點為難她了。

她果然是個說到做到的好女孩,他可不認為其它任性的千金小姐能夠忍受每天被迫晨跑的要求。

所以她還是他認識的文若虹,也許外在的事物改變了她,但是他相信她的內在從不曾改變過。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不過……」

「不過就不要說了,人家今天不舒服耶。」文若虹抬起頭來,眼兒微紅。

「乖,听話,為了以後不要每個月都不舒服,今天就去看醫生,好不好?」他的口氣也軟了下來。

她吸吸鼻子,盯著他的眼。「你這樣是關心我嗎?我還以為你只會輕視我。」

「怎麼會?」他坐到她身邊,眼里的光芒也溫柔起來。「也許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不過今天不適合,你趕緊換衣服梳洗,下樓吃完早餐,我陪你去看中醫。」他拍了下她的手,發現她的小手好冰冷。「很痛嗎?」

她脆弱地點了點頭。「真的很痛。」他的體貼讓她感到窩心,原來他還是會關心她的。

「那還不快點想辦法治好它。」看著她毫無生氣的眼眸,他開始懷念她生氣勃勃地和他斗嘴的樣子。

「你不用去公司嗎?」她知道他的工作一定也很忙碌,他願意為了她放下工作嗎?

「我可以請半天假。」

听到他這麼說,她心里突然一暖。「那你先出去。」他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文若虹決定這一次就听他的。而且他眼里的擔憂、溫柔的語氣以及願意陪她而不去工作的決定,都讓她覺得莫名高興。

如果他真的討厭她,應該就不會這麼關心她了吧?

在放開她的手之前,徐子俊憊用力地揉搓著她的小手,讓他掌心的溫度傳達到她手心後,這才放心離開。

文若虹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他的手好溫暖……她將雙手放到臉頰上,發現自己臉熱如火。

他真的是她命中的克星呀,每次他的出現不是讓她很生氣、就是讓她像現在這樣心跳快得莫名其妙。

他到底有沒有喜歡她……奇怪了,他喜歡不喜歡又和她沒有關系,她干嘛要去想這個問題呢?

反正今天他的表現讓她很開心,自己應該也沒有那樣討厭他了……

至子他對她的那些偏見,她遲早會讓他改變看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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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虹,子俊來了。」

「哦,知道了,我馬上下來。」

文若虹休息了整整三天,因為是生理期,再加上中醫師說她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調理,所以徐子俊便讓她休息幾天。

可是三天沒見他,莫名其妙地竟讓她覺得有點空虛,好像習慣了每天晨跑的時候和他拌嘴,听他嘮叨。

早上不跑步,每逃詡躺在床上睡覺,也讓她感到很無聊。

因此听說徐子俊來了,她就飛快地跑下樓去。

「你怎麼突然來了?要不要留下來吃飯?」最近他每逃詡打電話來問候她,對她很和氣,她也要表現出良好的教養,不能整逃讜他惡言相向。

「活蹦亂跳的,明天可以一起去跑步了。」他從沙發上站起來,穿著白色西裝的他看起來風度翩翩。

「知道了。」她搽了他給的活血藥膏,酸痛的情況也好了不少,而且醫師也說適當的運動對她調理身體很有好處。

「今天怎麼這麼乖?」看到她溫婉的笑容,他竟有些不太習慣。

「我一向都很乖。」她吐了吐舌頭,跑到他身邊。「只要你不要對我說些奇怪的話,不要整天指責我就好。」

「你覺得穿著名牌真的是那麼重要的事?」他讓她坐下,趁著今天文家長輩都不在家、文錫凡也匆匆出門去,徐子俊覺得這是個很好的談話機會。

「什麼?」她的喜悅還沒有持續,他就突然間說了讓她不開心的話。

「你好好想一想我對你說過什麼話,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他拿起咖啡小啜一口。趁她今天心情好,他一定要和她好好談。

文若虹歪著頭,其實她不曾心平氣和地想過他那些話的意思,因為每次听到都教她氣血上涌,整個人氣到不行。

看著他平靜溫和的神色,她固然感到不情願,卻也開始思考起那些刺耳言語的真正含義。

「……」她揚起臉,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你想說什麼?」徐子俊柔和的表情,似在鼓勵她主動開口。

「你覺得我很奢侈拜金,所以你不喜歡這樣的我。」她皺著眉,不解地問道︰「可是我不明白……我身邊的人都是這樣的,我們有這個消費能力,又沒有傷害到誰,你為什麼要那麼生氣?更何況你自己還不是一身名牌。」

徐子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西裝,他的眼神有些迷離。「人人都那麼做的事,也未必是對的。我身上穿的的確是名牌,但我並不講究這些。這是我母親替我準備的,她覺得這樣穿很好,我就穿,可我不會刻意去講究。那麼你呢?你是先看這樣東西的好壞,還是先去看它是什麼牌子才會決定是否購買?」

文若虹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會先看牌子,再決定買不買……可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理所當然的事,你很喜歡鑽石和皮草吧?」他的深邃目光仿佛可以透視她的靈魂。

「喜歡鑽石和皮草是每個女人的天性。」她眼里的疑問越來越深,好像不能夠理解他的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和她談論這些事。「子俊扮哥,我們在社會上算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所以才應該更注重自己的外表。我覺得喜歡鑽石也好,皮草也好,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我買得起,我就買,我沒有妨礙到什麼人。」

徐子俊繼續直視著她的眼楮。「你知道我大學畢業以後,有好一段時間都不曾到‘王朝’上班,而是一直在世界各地奔走嗎?」

「你曾說你在國際人權組織里工作……不過我們家每年也捐給慈善機構很多錢。」

他搖了搖頭。「國際人權組織可不是慈善機構,也不是紅十字會,它是一個專門倡導人權平等的組織,致力子拯救人權,譴責那些迫害人權的行為,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加入這個組織嗎?」

文若虹想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我覺得人生來都是平等的,強國不應該去欺凌弱國,富人也不應該去壓迫窮人,人類不能為了自己自私的目的而去傷害其它人,為了自己的私心而去掠奪欺凌那些比自己弱勢的人。」他一臉正色地望著她。「這是我的信仰,也是我一直堅持的東西。」

「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她似乎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我沒有去欺負過什麼人,我也不曾壓迫過什麼人。」

他微笑起來。「現在就要讓你全部明白真的有些困難,人權的對立面是特權,所以為了保護人權,就要消滅特權,而且不光是人有他的權利,動物也好,植物也好……都應該擁有應得的權利,我這樣說是不是太深奧了?」

「我也學過什麼是人權。」她撇了撇嘴。「可是你和我談人權……這和我有關系嗎?」

「小若。」徐子俊大大地皺起眉頭,表情又好氣又好笑。「你不覺得你自己很有那種特權觀念嗎?你覺得有錢就可以揮霍,那是你的權利;你覺得你買鑽石和皮草是你的權利,因為你有錢你買得起。」

「對啊,我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啊!」她完全被他這番話給弄糊涂了。

「你知道皮草和鑽石是從哪里來的嗎?你知道有多少動物因為皮草而喪命,有多少人為了采集鑽石而被人壓迫,甚至犧牲生命?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有錢人,所以就高人一等?」他的眼里有一股深刻的光芒壓迫著她的神經。

「我……」

「你覺得穿上名牌、佩戴鑽石讓你與眾不同,你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可以讓人人都稱贊你的美麗,但那到底是你自己的光芒還是鑽石的光芒呢?你希望別人喜歡你是因為你身上的這些東西,還是因為你內在的個性呢?」徐子俊的神色越來越嚴峻。

文若虹的眼神也起了變化,似有一股讓人看不清楚的迷惘,還有固執。「你說的話固然有道理,可是世上的人不都是看重名牌和金錢勝過內在嗎?子俊扮哥,如果我穿得很邋遢,如果我沒有錢,你還會覺得我可愛漂亮嗎?接受良好教育也是需要錢的,沒有錢根本寸步難行……」

徐子俊眯起雙眸,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我沒有否認金錢的重要性,我只是說除了金錢,人生還有其它重要的東西,不能只以金錢來衡量……不能在有錢和沒有錢之間形成人為的壁壘,人的權利是生來平等的。」

「是這樣嗎?也許理論上應該是這樣。」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神色突然激動起來,好像他的話觸動了她心里不能觸及的地方。「可是實際情況卻從來不是這樣的,這根本就是個以金錢來衡量人的世界,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不然的話,也根本不需要你們那個什麼人權組織了。」

「你說的沒有錯。」他也站了起來,此時此刻,他眼里的光芒很冰冷。「正因為如此,才需要有人站出來做正確的事,難道說別人在墮落,所以我也應該跟著墮落?」

「我沒有那麼高尚的思想,我只是個平凡人。子俊扮哥,你有這樣的信念和堅持真的很偉大,但我只是個小女生,別人那樣,我就只能那樣。」她力持鎮靜,也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為什麼別人那樣,你也必須那樣?總要有些人擁有清醒的頭腦,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如果你覺得跟著那些人的想法生存就是對的話,那我也只能隨便你。」徐子俊理了下自己的領帶,一抹失望自他的眼底閃過。

也許他錯看了她,他一直以為是這個世界造就了她的拜金主義,那並不是她心底深處的真實想法,但是也許他錯了。

「子俊扮哥,我覺得當你在說別人之前,你是不是也應該改變一下你自己呢?有信仰是好事,但不切實際根本不是好事。未來你會成為一個大集團的老板,如果你一直這樣理想化,我看‘王朝集團’的未來也值得擔憂。」文若虹的眼神堅定,她的堅持自有她的道理,她並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錯誤。

「我們是生活在人群之中,單靠著理想和信仰是無法生存的,有時候不得不妥協,而更多時候其它人看到的也只有你的外表……子俊扮哥,我希望你不要那麼理想化,現實並不簡單。」她挑起眉,嚴肅地看著他。

「現實?」她的話讓他微微一楞,他以為她是不食人間煙火、不知他人疾苦的大小姐,可是她卻突然間和他談起了現實。

「若虹,我見過的現實一定比你多,而且越是有那樣的現實,越是應該保持自己的信仰和堅持,你不能人雲亦雲。」

「你覺得我沒有經歷過現實?」她的眼里出現深刻的譏諷。「你就是看不起我的作為,認為我做的事都是錯的。」

他抿緊嘴唇,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和悲哀。「還有,你自己說過你所追求的是人人平等的權利,那麼你就不要擺出一副比我高尚的表情來和我說話。」此刻的她看起來不像是嬌滴滴的小女生,反而流露出一臉滄桑。「既然人人平等,任何人的想法都應該得到尊重,像你這種只有你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確的這一點,應該就是最大的不平等吧!」

徐子俊覺得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一記,這個看起來虛榮拜金的小女生並不是那樣地沒有思想,她的話也帶著巨大的能量和說服力。

「所以你那天才會對我說那樣的話……沒有錯,我就是這樣膚淺愛錢,但我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好,不需要改變。如果你接近我只想改變我的話,那麼……」仿佛只有一瞬間,當她看著他的臉時,突然明白他這些日子陪她晨跑的原因是什麼!

她覺得受到傷害,他接近她,其實只是想要改變她呀!他還以為他是她的救世主,可以將她從金錢的深淵里拯救出來。

「以後我們就不必再見面了,你不要再想來拯救我,我也不想改變你,我們的思想在本質上就不一樣,你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子俊扮哥,他會包容我、疼我、陪我說故事、帶我爬樹玩捉迷藏,而我也不再是你所認識的小若了吧,在你眼里我早就不值一提。」

他握起雙拳,她的話有些任性,卻也道出了實情,他們似乎真的誰也無法說服誰,誰也無法改變誰,那麼在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的共同點,也無法再繼續做朋友了嗎?

他看著她,這樣的想法竟讓他胸口有著陣陣刺痛。如果她和他有一樣的信仰,那麼他們之間一定會有許多的共同語言,因為她聰明而且敏銳。

「我們曾經很親密過,可是後來你走了,在我以後的成長歲月里就再也沒出現過。」淚水還是無法克制地流了下來,在他們剛才那麼嚴肅的對話里,她只感覺到悲涼與感傷。

「現在你出現了,卻一直在指責我,輕視我,你陪我晨跑、關心我,只是因為你想要改變我,是不是?對你來說,現在的我讓你那麼失望,所以才要你浪費那麼多時間和精力來改變我嗎?」她的胸口蕩漾著一絲絲疼痛,這個事實遠比知道他討厭她,更讓她無法接受。

「我不能否認……就因為你是小若,我才會想要改變你的想法。」他緊握自己的雙拳,她的眼淚讓他感到無措,還有一股奇特的痛楚在胸口徘徊不去。

「因為我是你的小若……不,早就不是了,以前的你不會把我看得那麼一無是處,以前的你,起碼會尊重我。」她深深地看著他。

蚌性思想上的差異,在他們之間劃下了那樣難以越過的鴻溝,所以他們既回不到過去,也走不到未來。

她的敏銳再一次刺到了他的心上,也刺中了要害,「自覺想法高人一等的徐子俊」,他好像真的是那樣,原來他自己早就偏離了自己的理想,卻一直毫不自覺,直到她一語點破,一時之間,他也無言以對。

不能再見面了嗎?為何心里的痛楚卻一直在擴張?明明她變成了他最痛恨的那一類人,可是他為何想待在她身邊,不願離開?

世界上像她這樣的人何其多,為何偏偏只有她會讓他感到無比氣憤,甚至想要去改變她呢?

「那個……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打擾到你們……」

壓抑沉窒的氣氛里,應該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客廳,卻意外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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