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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姑婆 第2章

作者︰彤琤

相傳,人將死之前,眼前將會重復看到自己一生中所經歷過的事。

許多許多事,快速卻清晰地浮現,強迫著尹水滸回顧自己的一生。

所以他回味了當初在詩會上是怎樣對第一才女落了心、失了魂,也重溫了一回與其他幾個兄弟間的童年趣事……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

在桐城,富可敵國的金家,世代行醫的霍家,經營鏢局、黑白兩道通吃的管家,還有以美酒佳釀聞名、年年受命得準備貢酒的尹家,這四大家族因上一代義結金蘭、私交甚篤,彼此就像一家人似的。

這樣的情誼直到尹水滸這一代仍舊持續著。

所以不光光是因為桐城四少這美名使然。

由于年紀相當,加上家族世交的親近關系,尹水滸與金平、霍西游、管三國等四人打小一塊兒長大,親近的程度猶如親兄弟那般。

也之所以……

不管是只顧著玩的年紀。

彬是大了一些、四人一同跟夫子求學的年紀。

甚至是再及長,因為師門不同,四人各自外出習藝,只憑書信往返報平安的那段年少歲月。

每一個階段,都是回憶滿滿啊。

特別是最無憂無慮的兒時階段!

當時他們的身高才半個大人高,不需要背書、不需要學習經營家族事業,幾個小蘿卜頭每天湊在一塊兒,唯一要忙的事就只有玩,總是五個人一起……五個人?

杯面里,一、二、三、四、五,確實是五個人,除了他自己,另外三個小小子皆是他極為熟識的,唯獨個頭最小的那一個……

那小屁孩瘦瘦小小的,約莫矮上他們一個頭,一身蜜色肌膚是艷夏里鎮日往外跑的戰利品,又瘦又小的臉上瓖著一雙大大的眼珠子,想著壞主意時,黑白分明的眼兒總是滴溜滴溜地轉,教那小臉兒更顯得古靈精怪。

這人是——

「叫表叔!」初次見面時,那小小娃兒挺神氣地說著。

原先正對著魚塘打水漂的四個兒都愣了下,在听到他這番宣告的時候。

沒人知道這臭小表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要不是小屁孩一再嘲笑他們的水漂打得不夠遠,反覆說起他爹有多厲害又如何,他們壓根兒沒注意到多了個旁觀的小表。

哪曉得問起他是哪家的孩子時,他卻這般神氣地撂下一句,要人叫他「表叔」?

「表你娘親!」霍西游脾氣一向就差,從孩提時代就是如此,反應過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問候人家的娘親。

「娘說我是表叔,叫表叔!」五歲的女圭女圭,頭腦不確定有沒有清楚,但口齒倒是極清晰。

誰理他?

四個孩子相視一眼,很有默契地轉身要走,那孩兒卻是不死心地提步要追,只是運氣不好……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搞的,可能是腳短,自個兒絆了自己?抑或是岸邊濕滑沒踩穩給滑了一跤?

四個人只听見撲通一聲,再回頭,那小屁孩已經在池塘里撲騰著手腳,嘩啦嘩啦地攪著池水喊救命了。

事情發生得突然,他們四個孩子也嚇傻了,未了,是他下水去救人的……當然不是出于自願。

突來的混亂中,也不曉得是誰喊了一聲「水滸的水性好」,接著就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壓根兒沒心理準備就這麼落到水中。

憊以為他要跟著送命了,落水時直沖而來的一口水險些叫他沒了氣,再加上那小屁孩手腳一纏上之後,四肢就像藤蔓般緊纏著他,叫他無法動彈,更遑論是救人。

最後是附近大人听見大呼小叫,急忙趕來才解救了這一場災難。

可他,卻因為同樣的一身濕與狼狽,莫名成了奮不顧身跳水救人的小英雄……

「好孩子,幸好你救了你小表叔,要不,咱們怎麼賠個孩子給你表叔公?」他娘嗚嗚咽咽中是這麼說的。「這可是他盼了三十個年頭,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孩子,何止是心頭肉,那簡直就是你表叔公的命,真要沒了,那可怎麼是好?」

那當下,他整個人暈頭轉向,听得迷迷糊糊。

因為不只他娘在說,院落里的那一頭,正有另一群面生的人馬在上演抱頭痛哭的戲碼,搞得場面鬧哄哄的,壓根兒就不知道該听誰說才好。

待頭腦清楚些了,他事後才知道,那小屁孩一家是尹家的遠親,他那個不知表到幾千里外的表叔公據說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是個鐵口直斷的神算子,按這輩分一算……夠氣人的了,他還真得對這小屁孩叫上一聲表叔才成。

「你救了我。」事後,那小屁孩見了他的第一句話是這樣說的。

事實上能說這話的時候,小屁孩已高燒了五日,又休養了三月。

即便是出于個人意願,在強烈堅持不要大人們找他進房談話,人卻還是一派病懨懨的模樣。

對照最初印象,怎麼樣也很難將這病弱的小子,聯想到初次見面時那趾高氣昂、一派精力旺盛,就會給人四處找麻煩的小毛頭身上。

「爹說,我欠你一次。」小小的孩子一臉認真。

「算了吧。」他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大事,需要他還人情。

「爹說,命運就像紡織機上的線,每一條線都有它的脈絡,與周遭人交會之後,交織錯落出的成品,就是一個人的一生。」

什麼鬼?

「我欠你一次,一定得還。」

啊?

「爹說,不是這一世,也會是下輩子。」

這小子是不是燒壞腦子了?他听了半天只能想到這個可能性。

「所以你有難時,我會救你的。」

頒隆一聲巨響,劈天破地的雷聲炸得人耳朵生疼,喚得尹水滸的意識,教他在劇痛中載浮載沉……

「沒事,我會救你。」

斃惚中,好似有人對他這麼說,在他又濕又冷又痛的時候。

尹水滸努力地想凝聚意識,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視線模糊,隱約中,依稀看見一個人……濕淋淋且狼狽的青年……樣子挺陌生的,可那寶石般的漆黑大眼,以及眼中的認真……感覺很是眼熟……

他見過的,這樣的眼神。

在他小時候,有個總是提醒他該叫表叔的臭小表,叫什麼來著?

什麼杉……是了,尚杉,叫尚杉,那個不知遠到哪里去的表親,有一年夏天來到他家,住了兩年,之後就杳無音訊。

他記得,小表剛來的那天就搞了個溺水的大事件,病懨懨臥床多日後,曾一派認真地跟他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最後的結尾就是用這等相似的眼神,說他會救他。

那個小表呀……

意識在有跟無之間飄飄蕩蕩,尹水滸好似醒著,但多半時間卻好似在夢里,那夢中的片段,淨是兒時時光——

「小杉,下來!」每日一吼再次出現,在那小表又一次趁人不注意爬上樹的時候。

「沒禮貌!叫表叔!」

「你給我下來!」

「先叫表叔!」

「下來!」

又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對峙場面,尹水滸不想的,可偏偏這小表每一日都逼得他得冒火好幾次。

他很氣,完全搞不懂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照顧這小表好似成了他的責任?

當然,這並不是他度量小、做不來哥哥這個角色,而是這小表動不動就要人叫表叔,雖然輩分上確實如此,可他要真開了口,不就明擺著矮上了那麼一截?

他哪甘願!

畢竟以年歲論,他明明年紀較大,該當哥哥的角色,哪曉得就因為這見鬼的輩分問題,他這個哥哥當不了哥哥,竟然成了佷子?

全都因為那該死的、見鬼的輩分問題!

他絕對無法忍受矮這小表一截,當那什麼見鬼的表佷子、喊上那一句表叔,絕不!

若可以選擇,他一定避這小表避得遠遠的,省得麻煩,偏偏大人們說他們年齡相當,要他帶著表叔一塊兒……听听,這是什麼話,帶著表叔一塊兒玩?

這十分不合理的事,大人們卻視為理所當然,而他莫名就成了女乃娘似的,得照應這小表的大小事。

他無法理解事情怎麼會這樣發展,更不明白……這小子是哪來的氣力?

雖然從外表看起來,這小屁孩確實就是個靜不下來的死小阿,但經過一陣時日的相處,這小表像跟屁蟲似的跟他們四人攪和在一塊兒,三個月之後,尹水滸很清楚這一切只是假象。

真正的他,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豆腐包啊!

雖然看起來一臉古靈精怪,也確實是活力十足、常常四處闖禍惹麻煩,但實際上卻是風吹了就傷風、泡了水就發燒、太陽多曬一會兒就中暑發暈,甚至稍微跑太快了,也會差一點就喘不過氣。

就算沒事,也會出事。

自從某一次小屁孩爬上樹,卻沒來由地暈眩而倒栽蔥落地,之後為了避免這死小阿受傷害他被罵,每當發現他又在爬樹,尹水滸只能舍身當肉墊,也是因為這一撲,他徹底認清了這小表中看不中用、又偏偏愛找麻煩的個性。

是真的搞不懂,既然身子骨不好,不就該認分點?怎麼總是學不會教訓,一能動的時候就上天下地亂跑,活該找罪受?

「我怕哪一天真的病得不能動的時候,就什麼都不能做了。」

在他某次當肉墊不慎閃了腰,被迫在床上休養兩日的時候,小屁孩站在床前低聲地說著,小小臉上滿是歉疚。

「胡說什麼?」尹水滸斥責著,覺得這話悲觀得荒謬。

一個娃兒,是有什麼資格悲觀?

但事隔沒幾日,他偷听到廚房里幾個大嬸們的談話後,卻不得不改觀……

「欽啊,你听說了嗎,杉少爺在府里住下的原因?」

「你不知道嗎?听說杉少爺是活神仙似的上人老爺逆天硬求來的孩子,底氣不足,沒顧好的話,活不過六歲。」

「真的假的?只能活到六歲呀?」

「畢竟是用術法強求來的孩子啊,怎麼說總是違背天理的事,老天要收回去也是正常的吧!」

「我也是這樣听說,杉少爺天生病謗,加上陽氣不足,所以常常容易沖煞犯病,不是傷風染病,就是這兒磕著或是那兒給絆倒了。」

「是老天爺在想法子討人回去嗎?」

「也許吧!」

「我听到的也差不多,據說杉少爺之所以會在咱們府里住下,就是看中咱們府里陽氣旺,有個差不多同齡的少爺,再加上其他三府的少爺,四個少爺常在一塊兒廝混,那半仙老爺就是想利用四位少爺的陽氣來魚目混珠,保杉少爺的平安。」

「有用嗎?我看那杉少爺十天里少說有七天得倒在床上。」

「確實是有點邪門,好比昨兒個幾個少爺們去搗雞窩,以往鬧著那些雞鴨兔子們,怎麼玩都沒事,偏偏昨兒個帶著杉少爺,就他給雞啄了,後來跑給鵝追,還不小心給磕了,跌倒時頭撞了個大包,從昨兒個暈到現在還沒醒。」

接下來那些穿鑿附會、關于神神鬼鬼的話語,尹水滸沒再多听,但回到那小表的床榻前時,心里卻是多少有些底了。

也難怪大人們會將這問題多多的孩子丟給他們幾個大孩子照顧了,原來當中有這層利害關系。

這小表……該不會是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久了,所以能動能野的時候,就變本加厲地玩,要把可能活不成的分都給玩足吧?

不想承認受到了影響,但尹水滸確實是被影響了。

看著床上休憩中的瘦小人兒,輕合的雙眼不見平日古靈精怪的淘氣光彩,或是不可一世地要人叫他表叔的死德行,所有的生氣好似隨著那雙眼的閉合而消逝,甚至,連平日卯起來曬太陽而換來的蜜色肌膚也泛著帶白的黯沉之色……

憊活著嗎?

突地,尹水滸竟冒出了這樣的疑惑。

他上前一步,忍不住伸手探去……

那微弱的氣息,若不當心注意,幾乎就要忽視。

心底的某一部分不自覺地變得柔軟,如果尹水滸那時夠大,會知道那是同情心在作祟。

蚌地,那閉合的眼睜了開來,眼神卻是空洞的,絲毫不見平日的光彩……

「小杉?」尹水滸喚著,懷疑他沒真正清醒。

不像平日里氣唬唬糾正他的毛孩子樣,那雙大大的眼楮好似沒了焦距,瘦小的身子微微地打顫著……

「小杉?」

「冷……」細若蚊蚋,那比同齡男孩還要瘦小幾分的小人兒無意識地喊著冷。

時空流轉……

意識持續擺蕩的尹水滸已然不知自己究竟是在過去還是在現在。

他覺得冷,那是一種四肢百骸斃若要結凍的寒意,冷得他直打顫。

他好似睜開了眼,但什麼也看不見,眼前一片白霧茫茫……

他是要死了嗎?

尹水滸忍不住要懷疑,然後想起記憶中那據說逆天強求而來,所以活不了多久的小阿。

小表頭那時的感覺,也是這般嗎?

紛飛四散的思緒無法凝聚成有系統的思考能力,也壓根兒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生還是死,渾渾噩噩中,依稀仿佛听見遠方傳來鐵鏈拖地而過的錚蹤聲響,逐漸靠近……

「我說過會救你,不會有事的。」耳畔有聲音出現,對他這麼說著︰「安心休息便是,千萬別一時好奇跟人走了。」

這話叫尹水滸一頭霧水,不明白所指為何?

意識仍舊飄飄蕩蕩,在他什麼也不知、什麼都不確定的當頭,凍到骨子里的寒意卻一點一滴地開始消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似又听見那錚蹤的鐵鏈聲,只是這叫卻是由近而遠那般,而後再也無聲。

他迷迷糊糊的意識好似比較清楚一些,可以感覺出是懷中的柔軟為他帶來暖意,散發著讓人舒適的溫熱,持續為他驅走寒慮。

雜亂的思緒忍不住又飛回過往……

當年,他爬上床躲進被中抱著直喊冷的小表頭,可曾為那小月兌孩帶來同樣的暖意?

當年一別,至今也坑鄴十個年頭,這麼久以來,他沒主動問過那臭小子的景況,好似那兩年一同廝混的日子從來不曾存在過、他已經全忘了一般。

可實際他知道,忙著長大成人的因素確實是有,但也不是真忘得一干二淨,而是刻意地教自己不去面對。

人非草木,兩年時間的相處並不是全然無意義,雖然親眼目睹小屁孩度過了六歲的關厄,但之後呢?

那可是逆天強求而來的一條命,人怎麼與逃詵?

因為認清現實,所以自從表叔公帶走那個總是惹麻煩、讓人生氣的小屁孩後,他一直刻意不去面對那有可能很殘酷的答案。

他告訴自己,其實那人在遠方過得好好的,好得不須過問。

要不,他就當自己的生命里從沒有過這一段、從不識得這人。

他覺得這是最好的方式,可如今,他一個將死之人卻忍不住要想——

不知道那小表現在如何了?

說不定……那小表頭讓那半仙老爹罩著,從當年一別之後還真的好好的,沒準兒還成家立業、生了幾個小蘿卜頭,一口二聲爹地跟前跟後。

反倒是他,運氣不好遇上了走山,得先走一步……

人生,還真是充滿不可捉模的變數啊!

尹水滸感到些許的無奈,有著更多更多的抱歉……對自家爹娘,他很抱歉要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因為他依稀有印象,有聲音對他說衣服濕了要先烤干,說了聲抱歉後便剝去了他的濕衣,在他赤果著身軀時,有副同樣不著寸縷的柔軟女體靠近、為他取暖。

連這樣的幻覺都出現……所以,他真的是快死了是吧?

無奈,但也只能接受現實。

淡淡幽香縈繞,尹水滸猶如在大海里漂浮的一只小螞蟻,載浮載沉,不知自己的魂神最終將往何處去。

他只希望死後的世界,不要太糟糕呀……

避三國對著面目全非的災難現場,一顆早涼半截的心真是死透了。

由于消息異于常人的靈通,五天前他就得知了燕渡山因為地牛翻身而走山的消息,當時還慶幸鏢局正好沒有接到這條路線的委托生意,無人傷亡。

不料到了昨兒個夜里,情況卻急轉直下。

接獲尹家涕淚縱橫的通知,要他設法幫忙帶尹家人手前往尋人時,他晴天霹靂,整個人震愕得有好片刻說不出話。

因為他怎麼也沒料想到,自個兒的好兄弟竟然就在這出事的山區里頭?

他責無旁貸,帶了幾個鏢局里的好手,抱著一線希望連夜兼程趕了過來。

但遠遠地,人還相隔十里之外,看向原來的燕渡山方向,入目所及的景象讓人除了絕望,管三國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情緒。

十日前的地牛翻身威力之大,遠至桐城都感受到其威力,老舊的屋舍倒了幾戶,好幾起燭火傾倒或是油鍋翻覆所引起的火災讓桐城整整鬧了一日有余,那之後的重建工作都還在進行著。

就桐城大多數居民而言,這天災的影響還不算太大,可管三國因為鏢局生意的因素,總是能以最快速度掌握各地訊息,因此r知道這次地牛翻身造成的災害絕對不算輕微。

至少,光是燕渡山走山的訊息,就足以證明有很多地方受創。

比桐城更嚴重。經過理智分析,管三國對此行多少也有點心理準備,但直到這會兒親眼見到,他才知道,所謂的嚴重,是怎生個慘烈。

原來的燕渡山……哪還有這座山的存在?

本該佇立在那兒的山頭就像是給人用大斧劈過似的,削去了大半,整個山勢、地貌都變了,若是水滸在山上遇難,這……

「三國!」有人喚著,是他臨出門前,硬是趕上說要一塊來的霍西游。只見他面色沉重,而他身旁一臉郁色的不是別人,是大伙兒臨要出城時,十萬火急駕馬會合堅持同行的金平。桐城四少,只差一人便可到齊了……

突地又沒人開口了,但彼此之間太有默契,就算沒說出口,彼此也心知肚明,那沒問出口的問題是——看這景況,還要丟「救人」嗎?

現實很殘酷,但它就是明擺著,這會兒即使他們有心想貫徹「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的義氣,只怕挖上數年也不見得能見得到尸首。

這樣的道理,管三國何嘗不明白?

但被埋在那山里頭的,不是別人,是他們從小一塊長大的兄弟。

明知道人在山里頭遇難,要他們什麼也不做,他們做不到,但說真格的,真要想做點什麼的話……要從哪里開始?要進行到什麼程度?這些實際的問題卻又不得不面對。

極度煎熬中,遠方一道破空的尖嘯聲一掃所有陰霾。

並不明顯,但他們確實听到了,甚至遠方蔚藍的晴空中,還留有一道白煙做為證據,證實那炮鳴絕非他們的異想或幻覺。

三人互視一眼,眸中帶著相同的興奮之色——

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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