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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花幾月開 第一章

作者︰彤琤

鳳梧山,春暖花開的三月天。

雖說那仙境一般銀白雪色交映、萬梅綻放的盛景不再,但隨著大地回春,青梅開始結果,這小鳥啾啾、青蛙嘓嘓、蝴蝶翩翩飛舞、一片春意盎然的模樣,也是別有一番迷人風采。

只是,在這綠意盎然的美景之中……

「哎喲,這是哪里來的小泵娘,長得還挺標致的,是唄?」下流,那捻著兩撇山羊胡的模樣,配著說話的聲調,怎麼看就是一副色胚老爺的下流模樣。

「你、你是誰?」驚慌失措,雖然聲音有點兒低啞。

「唷扒,小泵娘竟然不識得本大爺。」色胚老爺對著身邊兩個手下獰笑,在兩個手下很配合的露出婬笑時,接著說道︰「不過不礙事,妳跟著大爺回家,很快就清楚、什麼都清楚了,嘿

百。」

「別,你別過來。」

「說什麼傻話呢,來,讓大爺仔細地瞧瞧這小模樣兒。」

「別!你別再過來!再過來我要叫人了。」

這話一出,不只色胚大老爺,連佇立一左一右的兩個護衛也嘿嘿嘿直笑,似乎很享受「小泵娘」的無助樣貌。

「這荒山野地里,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噢!」被石子擊中,前一刻還在撂狠話的大老爺痛呼出聲。

「是誰?」身為大老爺的左右護衛,自然是要有所反應。

循聲望去,三丈外的梅樹下,恍若默林花仙般,一明眸皓齒、膚賽白雪的美麗少女正搖頭嘆氣。

一派魚肉鄉民模樣的色胚大老爺一見來人,神色一變……

「小師姊。」負責扮演護衛的馮二、馮三甚是乖覺的先喊了一聲。

要論起這鳳梧山最有權有勢的人,只要稍具點常識,也知道那人不是別人,就是眼前這名喚「梅花」的美麗少女。

並不是因為她身懷絕學或是三頭六臂有啥異能,而是因為,以梅花掌法名滿江湖的「梅老」,也就是梅門的創派掌門人梅良鑫,正正好是她老子。

在梅門弟子心中,無疑的,德高望重的掌門人絕對是最至高無上的存在,而不剛不好,掌門人晚年得女,那個把梅良鑫克得死死的獨生愛女,很不湊巧的就是眼前人。

能怎麼看?

那等同于至高再至高的存在,讓梅門所有弟子不得不把這如花似玉的少女當觀音媽一樣地護著、寵著。

馮家三兄弟原本只是偷得空閑,約了小師弟找樂子玩,哪曉得這尊鳳梧山的女菩薩就這樣出現了,看看那烏雲密布的眉頭……

糟!

祖宗女乃女乃心情似乎不是挺美麗……

「懷素,你怎麼回事?」梅花皺著眉頭,看向飾演「小泵娘」角色的小師弟,說道︰「馮大他們三兄弟素來不正經,怎麼連你也跟著摻和進去了?」

年僅十二、師門中年紀最小、性格卻最為早熟老成的秋懷素掀了掀唇,好似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選擇沉默。

玉人兒一般的梅花蕙質蘭心,只見那雙水靈靈的大眼滴溜溜一轉,從那一臉欲言又止的神色,轉向一臉心虛的馮家三兄弟,很快心領神會,是以改瞪向馮大,嬌斥︰「馮大,你們無聊鬧著

玩就算了,何必拖懷素下水?」

背素小師弟確實是被迫加入玩這個強搶民女、只能稱之為無聊透頂的游戲,被正正說中了也沒出聲,倒是馮大可急了,連忙辯解道︰「小師姊,我們也是千百個不得已,萬般的苦衷,才會

找上小師弟的啊!」

「千百個不得已,萬般的苦衷?」梅花哼哼了兩聲,冷笑問︰「再來怎麼著?該不會想說,其實是懷素拿刀架著你們,求你們讓他扮小泵娘?」

背素沒吭聲,但那清冷文秀的臉蛋直看著馮大,堅定的眼神很明白的傳達一個訊息︰雖然身為師門中最年幼的,但要是壞他氣節,就不要怪他不講師門倫理了。

「不干小師弟的事。」馮大好歹也有點做人師兄的自覺,不至于陷小師弟于不義,只見他一臉哀怨的說道︰「只是小師姊,妳嘛看看馮二、看看馮三。」

梅花對這些師兄弟們是熟到爛透,不用看也知這兩人是圓是扁、有什麼怪毛病,就不知道馮大這時叫她看的用意為何。

「看看、妳看看他們!不是高頭大馬就是虎背熊腰,再讓他們扮小泵娘,這象話嗎?演起來怎麼過癮嘛!」馮大嘆氣,對于兩個弟弟的過度發育,痛心疾首,他痛心疾首啊!

梅花聞言卻是一陣的火大。「你什麼毛病!什麼不玩,就偏偏愛玩強搶民女的扮演游戲,一玩好幾年,馮二跟馮三都長這麼大個兒了,還不膩!都幾歲的人了,就不能成熟點,一定要這麼

幼稚嗎?」

馮大很難解釋這種扮演游戲的樂趣,沒人能明白這種看似無聊的游戲帶給他們三兄弟何等的樂趣。

這游戲是藉由使壞,在無法無天的恣意妄為中獲得各層面的滿足感,好比權勢、好比力量,好比一些不可能實現的妄想。

畢竟在現實生活中,于理于法于情,他們誰也不可能真的去進行這種強搶民女的事,是不?

所以就是好玩嘛!

也許旁人覺得無聊,但在隱居深山的練功修行時刻,不需用腦的角色扮演游戲可以放松身心靈,馮大可不覺得哪里不好。

只是這種話,他以前講了沒人能明白,這時梅花都動肝火了,更不是什麼厘清的好時機,還是噤聲,賣乖先。

「師姊,什麼事惹您不開心了?」懷素倒是靈巧,也許話不多,但一開口,講的都是重點中的重點。

確實,梅花是不開心的。

適才她不意間听見爹親與娘親間的談話,兩人正為了她的親事有著小小爭執……能相信嗎?親事!這什麼鬼?

在這之前,梅花從來沒想過「出嫁」這件事,無法接受的感覺,就如同爹親最初極力反對的態度那般。

最初。

是的,讓她感到失望的,是爹親的堅決反對只在討論的最初。

在娘親提及她已經十八,同齡的女孩兒家早已出嫁,有好些都當娘了,再不趕緊幫她覓得良婿,只怕就要守成了老姑娘,錯失最佳擇偶良機……

爹親的堅決在听完這席話語之後,竟然就這麼軟化了?

甚至,他還開始跟娘討論該物色怎麼樣的對象,才是適合她的良配。

多教人痛心,爹娘竟然要嫁掉她?

難過的感覺是那麼樣的鮮明,但相對的,她也得跟著思索起所謂的「終身大事」這件事,然後發現更教人感到痛心的事……是要嫁誰?

自幼在鳳梧山上跟梅門弟子一起成長,她其實就是生活在一個男性的世界里,這些個師兄弟的什麼怪脾氣、爛性子,她看得還不夠多嗎?

幼稚!

看得夠多,她對男人的結論就是這兩個字。

不說別人,就說眼前的馮家三兄弟好了,鎮日貪懶不肯好好練功是一回事,逮著了空就淨玩些無聊當有趣的游戲,最熱衷的就是角色扮演游戲,其中大老爺強搶民女的戲碼是他們的最愛。

幼不幼稚?這幼不幼稚?

當然,師兄弟中也不全都是馮大他們這調調,好比爹娘最看重的大師兄管三國個性就好多了,頭腦清楚、做事有條理,性子沈穩又值得信賴,但……大師兄的問題不在個性,就出在他的那

張臉啊!

大師兄的那張女圭女圭臉,看起來就像毛沒長齊的少年郎,可以想見,那樣稚氣的臉再過個二、三十年也會是一個樣兒。

憑大師兄那張欺瞞世人的臉,也許再過個幾年,她跟大師兄站在一塊兒,十有八九會讓人誤以為是姊弟,幾年的光景都是如此,真要成了親,她可沒信心,過了三十年後,世人會怎麼看待

他們這一對。

所以不行,大師兄這個選擇,是大大的不可行,絕對不可列入考慮的選項,那麼……還能選誰?

她這麼煩惱,心里頭正躁著,就看見馮大又在玩無聊游戲,能不火大嗎?而這時小師弟秋懷素展現出他善于察言觀色的貼心,則是讓她更加的悲傷。

鳳梧山上模樣俊俏、性子又沈穩的人才不是沒有,懷素,懷素他就是了,但十二!他才剛滿十二歲啊!

真要弄個老妻少夫的配對嗎?

那光景,梅花想都不敢想,而,也就是這麼想過一遍,眼前的這些人選不是個性幼稚,就是長相幼稚,再不然就是年齡太幼稚,梅花覺得很悲慘,不久前的煩躁感,現在全讓無盡的悲傷

傍取代……

即使是馮氏三兄弟這般腦袋不靈光的人也都感覺到了那份沉重。

四個師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馮氏三兄弟的目光齊齊看向了小師弟秋懷素,不管是在人數還是輩分上,都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背素抿了抿唇,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皺了下,最後開了口——

「那個……師父說,這兩天大師兄會回來,往年他回來總是會帶些好吃、好玩的,這趟不知會帶些什麼。」

「就是,就是。」眼前一亮,馮氏三兄弟也趕緊搭腔︰「大師兄要回來了,他人最好了,他們桐城又熱鬧,每回來探望師父總是帶好多東西,這回肯定也少不了小師姊的禮物。」

梅花聞言,卻只是看看懷素,再看看那總是不正經的三兄弟,然後……幽幽地、哀怨地重重一嘆……

唉!

******************

樂觀向上一直就是梅花最大的優點,她的沮喪維持不了多久,特別是睡過一覺之後,她往往就能從困境中找到因應之道……

反正想來看去淨是些幼稚鬼,不是外型幼稚就是個性幼稚,再不然就是年齡幼稚,既然都幼稚,無法用理性的方式區分出哪個幼稚鬼好點,那就交給命運安排吧!

所以就是拋繡球了。

這法子乍听很絕望,但思前想後之後,與其讓爹娘找媒人把她嫁給完全不相識的人,那她還不如跟熟識的人成親,至少大家互相了解,不用被迫跟著陌生人及陌生的一大家子過日子。

凡事都是比較出來的。

這麼轉念一想,反正一樣幼稚,只是層面不同,無法比較其中優劣的話,最簡單的方式就是交給上天來決定。

這在梅花看來,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選擇。

心里有了計劃,人就感到踏實,是以一早起床後的晨功時間她練得特別起勁,就連早膳也不小心多吃了兩顆大白饅頭,最後離席前,忍不住狽顧了四周尚在用餐的師兄弟一眼……

所有人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心懷警戒看向她的時候,姑娘她賊笑地走人,躲回閨房開始親手制作她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梅花繡球。

實話說,梅花練武的資質極佳,雖然在體力跟耐力上受到先天限制,比不上同門師兄弟,但她身形柔軟輕盈,能徹底發揮家傳絕學獨特的靈巧度,是很有天分的習武者。

偏偏女紅不行。

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舞刀弄槍的靈巧雙手一旦要對付那根小小的縫衣針啊,坑坑疤疤、纏繞打結,梅花她連個最基本的直線也縫不直。

在父母期望之下,她也曾經想好好習會這項女子必備的技藝,但往往是針黹一路過去,就是一條蜈蚣般歪七扭八的線條外加一連串大呼小叫……因為手給無數次的戳刺又戳刺。

以她這樣的手藝,就算是有這當下的興沖沖加持,忙和了半天之後,待她踏出房門時,手上捧的,是別出心裁的綠色花苞繡球,這綠色團狀物理論上是含苞青梅,但實際上看起來卻像長滿

絆瘩的一只胖蛤蟆。

這雖然離她夢想中的含苞青梅有一段距離,但梅花看了看成品,覺得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反正能成就大業就好了,不必計較「一點點」失真的「小小」問題。

跋著在午膳時宣布她這個需要大伙兒配合的重大計劃,梅花流星趕月般地在宅院中飛躍著。

然而,就在她來到那個命運的回廊轉角之際……

「哎呀!」梅花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後跌去。

怎麼也沒料到回廊的那頭竟然有人走來,她冷不防就這樣直直撞了上去,結果因為力道太猛,害得她整個人撞完後還往後反彈,而手中的杰作也就這樣月兌手而出,飛、飛、飛了。

噢!不!!

梅花捂著疼到讓人冒眼淚的鼻子,以為倒霉到會有第二波的痛,但沒有。

有人接住了她,在事情發生的那一瞬間。

那人,動作迅如雷電,凌空一躍在她跌坐地上前接住她,還在半途中把那團飛出去的綠蛤蟆傍接了回來。

梅花直覺看向出手相救的人,無預警地對上一名英挺俊朗的男子,也望入了一雙沉著深邃的眼,就是在那瞬間,彷佛有雷電擊中了她的心,讓她忘卻了言語、忘卻了疼痛、忘卻了置身何

處、今夕是何夕。

她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那人……

「小報,說過幾遍了,走廊上不許奔跑。」捂著被撞得直發疼的胸口,踉蹌兩步才止住沖勢的管三國沒好氣地開了口。

明知會被反駁,他還是一定得開口。

畢竟是梅門的大師兄,是師父最倚重的弟子,師父最心愛的女兒不但輩分上是他師妹,習藝的這段時間,其實也真像親妹妹那般,于情于理,管三國這個大師兄都得說說她。

可管三國太清楚這小師妹了,以她的性子跟過往實證,像這樣無頭蒼蠅般沒頭沒腦地撞到人,她鐵定會回嘴個幾句,最少也會惡人先告狀地指責對方走路不看路才對。

可無聲,沒人理會他。

這多反常!

不尋常的靜默讓管三國定神看去,就看見他的摯交好友金平一手攬著那毛躁的丫頭,一手抓著一團綠茸茸不知什麼東西,而他的小報師妹則是以半躺的姿勢倒在好友身上,捂著鼻子,睜著

一雙大大的眼,淚眼汪汪地看著出手相救的人……

這什麼情況?

避三國很難解釋他現下看見的畫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兩個人膠著的視線中,好像有什麼在燃燒似的,讓周圍縈繞一種奇怪又難以言喻的氣氛。

「嗯,咳!」管三國輕咳了下。

「抱歉。」金平好似也是這時才回過神來,扶著梅花站好,邊道歉︰「適才情況危急,在下唐突了,若有冒犯姑娘之處,還請見諒。」

「別,公子千萬別這麼說。」梅花紅著臉,小小聲的說道︰「幸好有您出手,要不,小女子這就要糟殃了。」

避三國簡直就是傻眼。

泵娘?

他結識金平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想他管家、金家、霍家跟尹家在桐城落地生根,四個家族從上一代起便交好,說他與金平是打娘胎起就認識一點也不為過。

就是熟到爛透,所以他比誰都清楚金平對一般女孩兒家是有多麼的不假辭色,是那種能避嫌就避,絕不會多加兩分親切的人。

包何況之前在鳳梧山習藝時,每逢返家省親的時間,他跟幾個各分東西的兄弟們難得聚在一塊兒分享種種趣事,他個人提起的妙見聞當中,也少不了小師妹的糗事。

而,早在約金平一同前來鳳梧山探師時,為了讓金平多了解鳳梧山,他東拉西扯講了許多梅門與山上的生活趣事,更是免不了分享這逗趣的小師妹曾鬧過的笑話。

那時金平听著小師妹一樁樁大剌剌、惹人發笑的趣事,可是毫不客氣地大笑,怎麼這會兒見著人,別說是用上那種談生意的儒雅正經口吻,更是眉目帶笑,親切得讓他看了忍不住打冷顫。

這小報更是有鬼!

小女子?!

這種字眼竟然會從小報的口中說出來,還是那樣溫馴含羞的語調,她說得出口,他還真不敢听,是撞傷了腦子嗎?

避三國一頭霧水,卻在眼前兩人忍不住又相互凝視的時候,靈光一閃……

不、不會吧?!

「喏,姑娘的東西。」金平微笑著交出適才順手接住的綠布團。

梅花一臉害羞地接過了手,用一種教管三國頭皮發麻的嬌軟嗓音道謝。

避三國覺得太恐怖,只能試著轉移注意力,但看見那團綠布後,忍不住口出嫌惡︰「那什麼東西?還真不是普通的丑耶!」

梅花很用力地忍住一個惡狠狠的白眼,她忍……

然後就看見她的視線忍不住往金平的方向瞄去,那一度忍得很掙扎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然流露的臊意。

避三國看到這一幕就知道,完了,大勢已去了。

金平跟小報?

從沒聯想過的組合跟配對,無人能預料到的事,竟然活生生地在他眼前發生了。

這讓他該怎麼做?

兩邊都是他極為熟識,可以說熟到爛透的人,但也就是因為太熟悉、太了解兩方的背景,這才讓他進退兩難。

怎辦?

是該全力阻攔?

憊是大力支持?

看著他們兩個再度膠著的視線,管三國無言。

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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