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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嬋娟 第十章

作者︰煓梓

自從他們兩個人成親以後,金陵的流言一下子減少了不少,甚至到達無聊的地步。人們在酒肆里啃瓜子,大口大口的灌酒,突然間發現,現在的金陵真是一點樂趣也沒有。

無聊,真是無聊。

酒肆里的瓜子丟滿地,誰也沒興致理。

以前桑綺羅那四個娘兒們還沒成親的時候,他們還有人可批評。現在她們一個個全都嫁人了,頓時失去攻擊的目標,閑聊再也不復當初的樂趣。

想當初他們罵得多愉快啊,可現在呢?唉!

人們猛啃瓜子。

倒不是她們的行徑有收斂多少,而是她們現在都有老公罩著。她們嫁的老公,不是最厲害的訟師,就是商賈大戶,尤其最後出嫁的藺嬋娟,更嫁給整個金陵最有錢的人,叫他們想說缺德話前,都得先掂掂自個兒的斤兩。省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麼說來,他們就不敢講了嗎?

錯!他們照講不誤,而且說得更厲害。這會兒他們找不到話題,干脆合起來打賭,仲裕之和藺嬋娟這場遍姻的壽命能有多長。

一年?兩年?

有人把說話的人揮開,鐵口直斷是三個月。

三個月?這太離譜了吧……

不離譜、不離譜。依照仲裕之過去的紀錄,三個月還算便宜他了呢!應該是一個月。

一個月?!

就同你打賭一個月,敢不敢賭?

賭了。

懊多人把銀兩拿出來。

酒肆里人人爭相下注,就怕他們的婚姻維持超過一個月,害他們賠本。

就在酒肆里爭先恐後丟銀子的同時,商業街這頭也沒閑著,一樣熱鬧得很。幾個月前才出現過的喪綽,又一次出現在同一條大街上,而且這回聲勢浩大,不僅僅只有他一人,而是一大票。

且看那一堆響綽、蟲綽、臭綽等等,聲勢多麼嚇人啊!他們各自拿出不同的道具,使出看家本領,哭死哭活的要錢。凡不給者,就潑尿、甩毒蛇的到處嚇人,囂張的行徑,連盜賊都要畏上三分。

為首的喪綽,笑得好不得意。前一次他在此地栽了個跟斗,這次要連本帶利要回來。

哭喪哭到杠房去?

那有什麼關系!

掌櫃的精于此道不給,但對「髒」她就沒辦法了吧!這回,他非要他這些好兄弟們幫他討回公道,吐吐這口怨氣不可,否則就枉生為人!

暗自立下了重誓,喪綽帶妥了他的一票乞丐兄弟,浩浩蕩蕩地往藺嬋娟的店前進。

當喪綽一瞧見永平號的招幌,便大聲叫道——

「就是這問杠房!」喪綽可恨著呢。「就是這里面的臭娘兒們擺我一道。今兒個兄弟們,可要為小弟報仇啊!」

喪綽登高一呼,底下不管響綽蟲綽還是臭綽,莫不一擁而上,將永平號緊緊包圍。

另一方面,才剛掙回一絲名譽的藺嬋娟,一時還找不到人幫忙。因而一個人待在店里,獨自應付滿滿的工作。

她忙著整理剛進貨的條,正數得起勁,怎知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好心的大爺啊!咱們幾天沒洗澡了,賞幾個銅板,讓咱們找家客棧洗個澡,舒坦一下吧!」

「好心的掌櫃啊!咱們餓得沒吃飯,您就可憐可憐咱們,給咱們幾個錢填飽肚子。要不咱們這條蛇也會給餓出病,跑出籠子咬傷您。」

「是啊!掌櫃的,給幾個錢吧!」

原本熱鬧,但有秩序的商業大街,登時熱呼呼鬧成一團。藺嬋娟聞聲冉高秀眉,放下手邊的條,出去看是怎麼回事。

「哎喲,咱們厲害的女掌櫃來了,你們還不快跪下,跟她問聲好,要幾兩銀子。」

原來,在她店門口哭鬧的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月前向她要不到錢的喪綽。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動也不動的看著喪綽。

「簡單,要錢。」喪綽不懷好意的邪笑道。「咱們這些做乞丐的,最好打發。只要你各給咱們幾兩銀子,咱們立刻就走,不打擾你做生意。」

被句話說,他在威脅她,還有他帶來的那些騙子。

「我從不給騙子錢。」她冷眼拒絕。

「你敢說咱們是騙子?!」冷不防被揭穿真相,喪綽惱羞成怒。

「我說騙子還抬舉了你們,你們根本是一群流氓。」無視于丐綽們慍怒的臉色,藺嬋娟仍自顧自的說下去。

她不留情面的說法,馬上引來丐綽們的同仇敵愾,尤其以接連遭受她兩次侮辱的喪綽為最。

他連忙站出來呼吁。

「各位,這個娘兒們竟然敢指著咱們的鼻子罵咱們是流氓,你們說該怎麼著?」

「打她、打她!」底下立刻有人響應。

「不好,各位。」喪綽搖頭。「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婦道人家,咱們若打她,人家會真的把咱們當成流氓,到時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那你說該怎麼辦?」底下的丐綽們已經快失去耐心。

「我看……」喪綽露出一個惡意的表情。「我看咱們就使出看家本領,好好伺候這位女掌櫃吧!」

這些丐綽所謂的看家本領,不消說,當然就是他們行騙江湖所使用的道具。

瞬間只見放蛇的放蛇,潑糞的潑糞,把藺嬋娟的店門口弄得又髒又亂,眼看著就要危及她本人。

「看老子怎麼修理你!」

說好不打人的喪綽,其實最想打人,尤其痛恨始終沒有給他好臉色的藺嬋娟,掄起拳頭就想趁亂把她打到趴在地上。

「你敢!」

喪綽握緊的拳頭,才剛使力呢!便遭到一只有力的手臂半路攔截,硬是把他扭到身後,扭得他唉唉叫。

「誰?!」

喪綽叫囂。

「誰敢阻止老子……」喪綽凶狠的嘴臉,在手腕遭受更用l力的箝制後,倏地扭曲變形,接著一陣慘叫。

「我的手臂!」喪綽捧著幾乎被折斷的手,在地上翻滾哀號,但他再痛,也抵不過仲裕之內心的痛。

「你們這些混帳,居然敢對我的老婆下手,看我怎麼收拾你們。」仲裕之心痛如絞地看著藺嬋娟發白的臉色,和污髒的環境,地上甚至還有毒蛇攀爬。

他立刻走過去彎身提起那條蛇,管他有沒有毒,硬是將它甩到旁邊的地上,跟著提起蟲綽的領子。

「你敢放蛇嚇我的老婆?」他的口氣陰慘慘的,听得蟲綽渾身發毛。

「饒命啊,大爺。」蟲綽猛吞口水。「我也只是听從老大的話——」

砰地一聲。

蟲綽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打飛出去,和他的蛇絞在一起。

那蛇立刻張開一口尖牙,朝著它的主人狠狠咬下——

「好痛啊!」蟲綽痛得直摟住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哀叫。其他的丐綽們見苗頭不對,扶起他們受傷的同伴便趕緊開溜。

于是一眨眼的工夫,所有鬧事的丐綽們都溜得不見人影,徒留滿目瘡痍。

「你不要緊吧?」解決完了這些江湖騙子,仲裕之隨即跑上前去將藺嬋娟緊緊摟住。

她先是呆愣了一會兒,搖搖頭。

「沒事。」只是心有余悸。

敗好,他很高興听到她沒事,因為接下來換他有事。

他推開她,在她眼楮還來不及閃爍問號的當頭,兩手各按住她的雙肩,劈頭就是一陣好罵。

「你該死地以為自己是九命怪貓還是打不倒的鐵人,居然一個人面對那麼多乞丐?」才罵了兩句他就喘吁,比她這個當事人還沒用。

「我能應付。」她承認她是有些害怕,但沒像他說的這麼嚴重。

「你能應付個頭!」他氣到快吐血。「你知不知道剛才的情況有多危急,我的心跳都快停下來。」

「少來,你沒這麼脆弱。」藺嬋娟覺得他的說法很可笑,他卻一臉嚴肅的搖頭。

「我就是這麼脆弱。」此刻他的表情赤果得有如初生嬰兒。「對于我自己,可能不會。但任何有關于你的事,都會讓我輕易產生脆弱的感覺。」

接著,他又緊緊的抱著她,呢喃道︰「答應我,以後別再獨自一個人面對這麼危險的事了,我的心髒承受不起。」

當他看見喪綽的拳頭朝她落下的剎那,他以為他會死。會死于來不及救她的恐懼之中,因而顫抖不已。

「但是我以為我若死了,你就可以換老婆。」她回抱全身發抖的仲裕之,和他開玩笑。

「鬼才想要換老婆!」他現在沒開玩笑的心情。「我的老婆只有你一個人,現在不想換,將來也不會換。」

這是懇求,也是承諾,他正用最真誠的心保證未來。

「我以後不會再獨自面對危險。」既然他都把未來交給她了,她只好小小讓步。

「嗯。」他點頭。」最好是一見苗頭不對,就派人通知我或直接去找甄相思,這樣比較不會危險。」他沒法要求她必須放棄自己的事業,但實在擔心她的安危。

「那豈不成了懦夫?」她皺眉。

「嬋娟!!」他會被她氣死。

「好吧!」她抬起頭,對著他微笑。「以後我要是遇見有人找碴,一定馬上開溜,這下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畢竟她是已成親的人,不能凡事只想自己,也得為對方著想。

「這還差不多。」他嘀嘀咕咕的叨念。雖然相信她有誠意改善,就怕真正發生事情的時候,她心中那股無謂的正義感,又冒出頭作祟。

蹙著眉,打量四周的一團亂,仲裕之心里想的是該派人來好好清理,免得他老婆又親自動手。

唉,好丈夫難為……

★★★

辦蘭一直覺得很不甘心,同時她亦不明白,為何會有人像藺嬋娟一樣好運。

在她親手策劃了小屋事件以後,她原本預測,藺嬋娟的聲譽會一下子跌到谷底,成為人人唾罵的對象。

原本也做到了。

昔日人人尊敬的杠房老板,一下子淪為人們交相指責的蕩婦,真個是大快人心。

只可惜好景不常。

正當她高興終于可以奪回仲裕之的時候,卻傳來他們倆成親的消息。

她又氣又恨,打死不願相信是真的,一直到仲府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經過她的面前,她才痛苦的接受這個事實。

仲裕之居然娶了藺嬋娟,這怎麼可能?

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失落感,她痛苦得快要死掉。責怪自己為什麼要想出那麼歹毒的主意,人沒搞垮,反倒弄巧成拙。

她失意的上酒館喝酒,想藉由酒精麻醉自己。卻意外瞧見人們在打賭。

賭什麼呢?

就賭仲裕之和藺嬋娟這婚姻,能不能挨過一個月好了。

這個賭約頓時有如當頭棒喝,一棒打醒爛醉如泥的紅蘭。

她真笨,她怎麼沒有想到這點?

仲裕之他根本不可能愛任何人。最愛嘗鮮。極可能他現在只是興致當頭,正新鮮。待她去提醒他這一點,就好啦!他一定會馬上清醍,重回她的懷抱。

辦蘭當下就決定去找仲裕之,但一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只得捺下性子,過兩天再說。

兩天後,她打扮得明艷動人,偷偷模模的接近仲府,等仲裕之出門。自從他成親了以後,听說就變得開始熱衷生意,總是早早出門巡視他的各項產業,害她不得不也跟著起了個大早,這會兒還覺得困呢!

來了、來了。

她趕忙拉拉裙子,整理好發鬢,以便待會兒以最華麗的姿態出場。而她也的確很會制造聲勢,仲裕之才剛跨出家門,她便整個人撲上去,對著他嗲聲撒嬌。

「仲公子,人家好想你。」紅蘭的八爪手像往常一樣厲害,一攀上人,就死賴著不放。

「紅蘭。怎麼是你?」仲裕之被黏得一頭霧水。「快把你的手放開,我現在是成了親的人,不能亂來。」

仲裕之拼命想扒開纏緊他的手,無奈就是扒不掉。

「成了親又怎樣?」紅蘭死也不放。「上咱們那兒的人,哪一個不是已經成親的?還不是照上不誤。」

這話倒沒錯,但相對來說,像他這麼早發情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紅蘭,我再重復一次,我已經成親了,不可能再和你有什麼瓜葛。」他好言勸說。「你快放開我,我還要去錢號一趟,我跟人約好了有事。」

仲裕之對待女人向來溫柔,即使不願意,還是捺著性子同紅蘭說明,但見紅蘭拼命搖頭。

「我不放,說什麼我也不放。」她豁出去了。「成親有什麼了不起,你可以再娶一個,反正又不犯法。」

卑是沒錯,現今哪一戶有錢人家不是三妻四妾,他才娶一個老婆,的確不算什麼。

「但我無意再娶。」他拼命扒開她的手。

「少來。」她黏得更緊。「你該不會是想我相信,你是真的愛著藺嬋娟吧?」這是不可能的事。

仲裕之奮戰的手立刻停了下來,沉下臉看著紅蘭不悅地問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好像話中有話。

「你不知道?」紅蘭有些驚訝。「現在外頭好多人都在傳說你和藺嬋娟的婚姻不會長久,甚至打賭不會超過一個月。」

「胡扯,這些話是誰說的?」他非殺了那些人不可。

「現在外頭都在傳。」哪抓得完。

仲裕之氣得七竅生煙。他早知道金陵的人很無聊,只是沒想到竟無聊到連人家的婚事都要管。

「我不同你說了。」他決定放棄和她糾纏。「我還有事,失陪……」

「仲公子!!」

仲裕之的話才說了一半,紅蘭卻忽地抓他抓得更緊,怎麼也不肯放。

「紅蘭?」

「幫我贖身吧!」她緊貼住仲裕之的胸膛要求道。「我知道你一直有這個想法,只是一直沒有行動,今兒你雖然已經娶親,但我不在乎!」

她的呼吸突然變得很急促,霍然仰頭看他。

「納我為妾。」她捉住他兩邊的袖子。

「納我為妾!」紅蘭的眼底有一絲瘋狂。

「我不在乎當小的,正室讓藺嬋娟去當。反正我只要你幫我贖身,什麼名分都不要緊。等我進了仲家以後,我們就可以——」

「紅蘭,你醒醒!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是不可能幫你贖身的!」

突來的一聲恫喝,打斷了紅蘭的自言自語,也打醒了她這一輩子最大的美夢。

「仲公子……」她一臉迷惘的看著仲裕之,像是還陷入夢境。

「我不會幫你贖身。」他平靜地告之事實。「雖然我不知道你這念頭是打哪兒找出來的,但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不會幫你贖身,你可以去了這個念頭。」

「可是、可是你找人治好我的病,還幫我付清了醫藥費。」紅蘭不懂,他若是對她全無情義,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那是因為我同情你。」仲裕之嘆氣。「我可憐你生病了還沒人照顧,才會找人幫你醫病,並不表示我就想幫你贖身。」或是有更進一步的企圖。

「你的意思是……你從不愛我,對我沒有感覺?」紅蘭大受打擊,怎麼也想不到事實竟是如此。

「對,我從沒愛過你,只把你當成一個朋友。」他無奈的搖頭。

朋友!

這兩個字有如炮彈一樣,把她打得連連後退,理智全失。

她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竟然只盼來朋友兩個字,這叫她情何以堪?

「我不相信……」真相一定不是這樣的。「我不相信!」他一定是愛她的。

「我在你心中,一定有著特殊地位。不然你不會找人幫我治病,還幫我付醫藥費!」

「信不信由你。」他一句話就戳破了她的春秋大夢。「在我心中,只有嬋娟才有資格稱得上特殊,她是我這一輩子最愛的人。」

「你是在告訴我,你愛藺嬋娟?」紅蘭的表情漸漸變得瘋狂起來。

「對,我愛她,非常非常愛她。」他大方的承認。

聞言,紅蘭先是睜大眼楮,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而後恨恨地啐道。

「你竟然真的愛著那個賤人。」枉費她對他一往情深。「早知如此,當初我應該直接把她害死,而不是設那個勞什子陷阱。」一點用也沒有。

辦蘭最後一句話,引來仲裕之強力的關切。

「你說什麼?」他捉住她的手腕,握得十分大力。「當初那個陷阱是你設的?」可惡!

「對,不敢相信吧?」紅蘭面目猙獰的笑著回答。「當初你們之所以會關在一起,完全是我出的主意。是我跟那個燒房子的人說,只要破壞你們的名譽,你們就再也幫不了洋鬼子。誰知道你們竟然成親,還把洋鬼子安全送走!」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她這一著棋,走錯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布的局,這個女人的心腸當真是……

「惡毒!」他狠狠地打她一巴掌,把她的頭打偏到另一邊去。「嬋娟什麼事都沒做,你居然如此對待她——」

「她破壞了我的夢想!!」她跪坐在地上大吼道。「我作了大半輩子的夢就讓她這麼給打散,我不該恨嗎?」

「你這個女人簡直是……不可理喻!」狠狠地甩開她的手將她甩到地上,仲裕之根本不想理這種人。

辦蘭披頭散發地跪在地上,目光怨毒的看著仲裕之。

「我不可理喻嗎?我不可理喻嗎?!」她先是冷笑,而後突然轉為大笑。

「好,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不可理喻,咱們走著瞧!」

狂笑之後,緊接著狂奔。

但見紅蘭瘋狂的身影掃過仲府的圍牆消失在街頭,遺留滿地陰森。

★★★

初春的早晨,寒意甚濃,輾轉散落在每一戶人家門口。

藺嬋娟打開店門,同往常一樣把門板一一擱置在一旁,就要開始一天的工作。

春天來了。

不經意聞到枝頭捎來的清香,藺嬋娟佇足停頓了下。

許是氣候產生變化,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

將冒出頭的女敕芽留給大自然創造奇跡,藺嬋娟轉踏入店,才走了幾步,後腦便受到一個重擊,將她打得頭昏腦脹。

誰、是誰……從她的背後偷襲她……

藺嬋娟睜著模糊的雙眼,努力想看清偷襲她的人。入侵者正帶著歹毒的笑容,對她微笑。

「是我,紅蘭,你還記得嗎?」她笑法詭異的問。

「紅、紅蘭……」竟然是她……

「不錯,是我,仲裕之的老相好。」她一邊微笑,一邊點頭。「來,把這個喝下去,免得待會兒太痛苦。」

辦蘭手里端著一碗不知名的藥水,捉住藺嬋娟的下巴,就要灌進她的嘴里。

「這是什麼?」她掙扎,卻由于頭暈的關系,爭不過紅蘭。

「毒藥。」紅蘭陰笑。「不過雖說是毒藥,但是你放心,它的毒性不強,只會讓你小小辮睡一下,然後安穩的上路。」

上路。她的意思是……

「你想殺我?」藺嬋娟拼命躲避擱在她嘴唇邊的碗,但仍抵不過紅蘭瘋狂的力氣。

「我早該這麼做。」她捉住藺嬋娟的下巴硬灌。「誰叫你要和我搶仲裕之,這是你的報應。」

「你……你瘋了!裕之要愛誰是他的自由,你就算把我殺死也得不到他。」藺嬋娟雖然又踢又打,仍無法避免地被紅蘭灌入半碗毒藥。

「但相對他也得不到你。」現在紅蘭才不在乎他的愛,她要的是公道。

「我……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藺嬋娟困難的支起身體,試圖反擊,卻渾身乏力。

「看樣子藥效已經開始發揮作用。」見狀紅蘭滿意的點頭,抬頭環看店里面。

「你幫人收了一輩子的尸,一定想不到自己竟也有躺進棺材的一天吧?」確定藺嬋娟再也擠不出任何力氣,紅蘭開始尋找適合她的棺材。

藺嬋娟無力地順著紅蘭的眼光看過去,悚然發現,她竟想把她活生生的裝進棺材。

「你真的有病……」藺嬋娟氣若游絲的批評。

辦蘭聞言大笑。

「你們夫妻倆說的話都差不多,一個說我不可理喻,一個說我有病,你們真是有趣極了。」

接著她的眼光轉狠,面目轉為猙獰。

「但不管我有沒有病。辜負我的人就必須付出代價。」她捉住藺嬋娟的下巴狠言道。「你的老公辜負我,因為他讓我以為他會為我贖身。同樣的,你也辜負我,因為你搶了我仲夫人的位置。」

而後紅蘭狠狠甩掉她的下巴,站起來。

「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她笑。「我將展開報復,讓仲裕之心痛,也讓你知道什麼才叫狠。你安心上路吧,我會燒很多紙錢給你。」

辦蘭不知道打哪兒生來的力氣,兩手捉住藺嬋娟的頭發,像拖青菜似地,硬是將藺嬋娟一路拖過店面,往最里面的那口黑色棺材拖去。

叭下了毒藥,又進受襲擊的藺嬋娟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隨頭頂傳來的瘋狂力氣,一步一步邁向死亡,祈禱她的丈夫能及時回來救她……

另一方面,仲裕之卻是非常浮躁。

他有一種預感,感覺藺嬋娟會出事,因而焦慮不堪。

「備馬,我要去夫人的店里一趟。」

自從那日紅蘭立下毒誓以後,他就每天心神不寧,尤其是今天,簡直已到達坐立不安的地步。

「除了備馬外,再派人通知甄捕頭,請她速到夫人的店一趟。」為了以防萬一,仲裕之索性連甄相思都一並通知,打算萬一沒事,頂多挨一頓罵,道歉了事就算。

在確定僕人出發前去請甄相思以後,仲裕之隨即跳上馬,火速趕往永平號,卻在馬蹄尚未完全著地之前,看見一幕令他心驚肉跳的景象。

他的妻子,此時正像拖地的拖把一樣,被人從上面拉住頭發,拖往店內的一具黑色棺材,而且差一點被裝進去。

「嬋娟!」顧不得還沒踩穩的馬匹,他拉緊韁繩跳下馬,大步踩進店里面。

「你這個瘋女人,快放開嬋娟!」他自後面捉住辦蘭,將她整個人往後丟。瞬間只听見砰一聲,不知撞上什麼,但他沒空管,只擔心他的老婆能不能活過來。

「嬋娟!該死,說話啊,嬋娟!」仲裕之扶起已然昏厥的嬋娟猛搖,害怕她真的就此香消玉殞。

這個時候,甄相思恰巧也趕到現場,同聲加入呼喚的行列。

「你怎麼了,嬋娟?嬋娟?!」甄相思急得滿頭大汗,拼命搖她的結拜姊妹。

「沒有用,她喝了毒藥,所以不會醒。」一旁的紅蘭笑道。

「你給她喝了哪一種毒藥?」甄相思一听。毒藥」兩個字,臉都綠了。

「很會睡的那一種。」紅蘭得意的奸笑。「賣藥的老板跟我保證,只要讓她喝了這種毒藥,便會一覺到天亮,一夜好夢。」

叭了會一覺到天亮,而且一夜好夢,這是什麼怪藥?

「你該不會是……給她喝了安眠藥了吧!」甄相思猜。

「不錯,正是這種毒藥。」紅蘭點頭。「我說要讓一個人能乖乖睡著的藥,藥店的掌櫃便拿了這種毒藥給我,說是絕對有效。」沒效退錢。

「你給她喝了多少這種藥?」甄相思懸著的一顆心逐漸放下來。

「半碗。」紅蘭答。「剩下的都給她浪費掉了。」又是踢又是打的,能不浪費嗎?

「那好。」浪費得好。「你就準備跟我回衙門去吧!我以殺人罪嫌的名義逮捕你,你準備蹲一輩子牢房吧!」

甄相思扣住辦蘭的雙手。就要把她拖回衙門。紅蘭雖然又叫又鬧,但甄相思可不是藺嬋娟,哪那麼容易讓她掙月兌得了。

霎時只見紅蘭披頭散發,像個發瘋的女人拼命嚷嚷。「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去坐牢!」

可惜,甄相思充耳不聞,神情自若得很,急壞了苦無頭緒的仲裕之。

「你怎麼說走就走,嬋娟呢?嬋娟該怎麼辦?」他很高興壞人得到正法,但也要想辦法救救他的妻子啊!

「簡單。讓她睡覺。」臨跨出門檻前,甄相思回頭道。「她只是喝了安眠藥,不是真的喝了什麼毒藥。只要讓她睡一會兒,她自然會醒來。」

這位惡毒的紅蘭小姐,恐怕還不知道自己擺了個大烏龍,回頭等她進了衙門,看她怎麼好好嘲笑兼修理她。

「不妨礙你們情話綿綿了,我先走啦!」眨眨眼,點點頭,甄相思拎著紅蘭返回衙門,通知手下擺好陣仗,以便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狠」!

就當這廂牢房內部游戲玩得正精彩,那廂藺嬋娟亦慢慢醒來。醒來之後,第一件做的事便是驚訝。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死,而且還能看見她的老公。

「我早就在這里,而且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

他把一切發生的事都告訴她,藺嬋娟听完後,恍然大悟。

「所以我還能活著,全仰賴紅蘭小姐擺烏龍嘍!」她還以為自己非死不可。

「一半一半。」仲裕之笑道。「我倒寧願說是我們心有靈犀一點通,越來越有默契。」

「這倒是。」藺嬋娟微笑。「當我遭受危險時,我第一件事就是向你求救,雖然我當時無法說話。」

仲裕之可以想見當時的狀況有多緊急,也多可怕,因而緊緊擁住她。

「你若真的有什麼不測,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當他以為她再也不會醒來,世界整個崩潰,幸好最後證實只是誤會一場。

「我若真的死了,除了紙人和棺材,我可沒有什麼財產可以留給你。」藺嬋娟打趣道。

「不,你錯了。」他慎重的搖頭。「你若真的死了。留給我的將是無盡的悔恨,我會一輩子回想今天的事。」

所以說,她對他並非全然沒有貢獻,至少在他的良心道德方面,還有一些提點作用。

「那麼,我們都不能死,要一輩子攜手到老。」藺嬋娟歸納出結論。

「對,不能死,要一輩子攜手到老。」仲裕之點頭,感覺春天已經來臨。

春天確實已經來臨,你看那枝頭上的燕子,這會兒不正昂頭歌唱,歌頌生命的美麗?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懊一個金陵四姝!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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