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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猎骄阳 第九章 约定

作者:米洛

升降机一稳当的停下,晏子殊就感觉到一股灼痛皮肤的热浪猛扑而来,沙漠被烈日炙烤得发烫,所有的一切都白晃晃的刺眼!

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汗水拼命挤出身体,营地的阴影处,几个穿着白色阿拉伯长衫,拷着MPS冲锋枪的警卫朝晏子殊瞥了一眼,面无表情,晏子殊横穿过蒸笼般酷热的沙地,走进墨绿色的帐篷,吁出一口气。

偌大的帐篷里空无一人,忍耐着把上衣月兑掉的冲动,晏子殊在立柜式空调前站了一会儿,丝丝凉气在脊背上散开,紧贴着皮肤的衬衫也透出清凉,他拉整了衬衫,找了一把不锈钢折迭椅子坐下。

椅子旁边是一个杂志架,《环球地理》、《奥秘》、《沙场利器——坦克博览》近百本杂志把这铝合金架子塞得满满的,那是卡埃尔迪夫怕他闷,叫梅西利尔准备的。

晏子殊随手抽了一本军事杂志,正翻看着《兵器大观》,一台激光传直一机突然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传真机被设置为自动接收讯号,一张A4大小的纸张被送进打印口,随着光束带的移动快速地传递出来。

晏子殊坐着没动,远远看着一张又一张图片被传送出来,心想应该是通过无线网络传送上地面的陵墓照片,他不感兴趣,重新架起腿,痴迷地看着DesertEag手枪满版面的彩照。

“嘀……”

突然,刺耳的机械尖呜划破午后的寂静,传真讯号狞然断了,一页打印了一半的文件缓缓地送了出来。

晏子殊皱眉,传真机卡纸是他最没辙的事,虽然复印、传真、档案收集和整理都是办公室文职人员的事,但为了效率他仍然亲自去做,可一遇到卡纸、换墨盒,他就会手忙脚乱,被组员偷笑。

等了片刻没人进来,晏子殊想帮点忙,就放下书,站起来,去察看一下传真机。

一迭文件静静地躺在出纸盘上,那半页纸的文件不是陵墓扫描昭一片,而是密麻麻的文字,晏子殊一眼便看到这几字:“后代……婚姻……公主……”

晏子殊迷惑不解,完全没有看明白,他不禁拿起这一迭文件,仔细地读起来。

“传真任务已取消。”

卡埃尔迪夫面色铁青,撑紧的拳头几乎要把可携式计算机键盘砸烂,一个误把打印图片按成传真全部文件的工作人员,吓得魂不附体,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只是一时大意,可没想到公爵的反应这么剧烈!第一时间就拔掉外置超高速网卡,强制取消了传真任务!

卡埃尔迪夫深呼吸着,觉得命运在取笑他,他一时失神,竟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他不该让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操作计算机;第二,他不该在出错之后,立即就取消了传真。

晏子殊也许不会在意传真机上正传输的文件,但是当他突然切断了传真讯号之后,晏子殊就会注意到了。

心脏怦怦地跳着,有好一会儿,卡埃尔迪夫都感到晕眩,他非常清楚那些文件写了什么,他的计划、他的签名、他背叛了晏子殊的证据……

拿着这一沓文件,晏子殊起初并没有看明白,当他看第二遍的时候,脸色渐渐地变白了。

他觉得这和卡埃尔迪夫应该没有关系,可在最后一页看到了卡埃尔迪夫的亲笔签名,还有清晰的家徽印章,多么诡异,他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卡埃尔迪夫打算和某个女性结婚的“婚前协议书”!

一定是个玩笑!

晏子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心却在一点点冷下去,笑不出来了。

玩笑?可能吗?

图片、文字、族谱、家族联姻和财产划分,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够看明白这份文件的涵义。

一万两千年前,因为海底火山爆发,造成强烈的地震和海啸,拥有众多超文明的亚特兰蒂斯大陆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都市、寺庙、道路、运河以及两千万人民全都沉入了海底。

但是仍有一部分人民,坐船逃出了可怕的地狱。

卡埃尔迪夫的先祖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亚特兰蒂斯的王族,此外在难民中,还有一位公主。

普瑞莎不是某个现代女性的名字,而是希腊语“公主”的音译,它代表着王室血统。

卡埃尔迪夫一直在寻找这个在历史中突然消失的家族,而且也找到了,就是这座陵墓。

几千年来它都被很好地保护着,金色云母岩石棺内是“公主”直系后代的遗体。

石棺上则用远古文字详细记载着家族族谱,有了基因记录和后代族谱,卡埃尔迪夫就能在茫茫六十四亿人口中,找到他未来的妻子。

虽然拥有亚特兰蒂斯基因的人非常罕见,可按照庞大的人口基数来说,卡埃尔迪夫几乎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寻找到合适结婚的女性。

文件滑落到地上,晏子殊的眼神一片茫然,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就刚才还温情脉脉的男人,计划着和别人结婚?

“为什么?”

心深深地绞痛着,难以承受的剧痛从胸口传遍全身,连愤怒都忘记了,晏子殊脚步不稳,一把抓住桌沿,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他一直以为,卡埃尔迪夫我行我素,是不在乎世俗舆论,永远爱他的……

这就是他付出真心的下场?

被欺骗?那些告白都是假的吗?

晏子殊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竭力稳住瘫软的身体,眼泪却涌了出来,痛彻心扉。

“到底是为什么……”

泪水似乎止不住,不断地掉下来,晏子殊闭上了眼睛,嘴唇颤了几下。结婚还是分手,总要做一个选择的,而卡埃尔迪夫已经给了他答案。

晏子殊睁开眼睛,一把抓起桌上的越野车钥匙,去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这里……

“子殊!”

神色不宁的卡埃尔迪夫拦在了门口,目光落到车钥匙上,紧紧皱起了眉,“你要去哪里?”

晏子殊直勾勾地瞪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要把他推开。

“子殊!”

卡埃尔迪夫寸步不让,牢固地守着唯一的出口,“你听我说……”

“说什么?”晏子殊盯着他,冷冷地反问,“你有苦衷?你是被逼的?有人拿枪逼着你结婚吗?”

“对不起。”卡埃尔迪夫低声道歉。

“给我一个解释。”晏子殊暗哑地说,强忍着愤慨和刀绞般的痛苦。

“我不能说,这是家族的事。”卡埃尔迪夫回避着晏子殊的目光。

“那么,我只问你一件事,从一开始……就打算和女人结婚吗?即使说爱我一辈子?”心在滴血,咬破嘴唇才没让眼泪重新落下来,晏子殊的声音颤抖着。

“是。”卡埃尔迪夫黯然神伤,“对不起。”

“你还带我来这里,带我看你辉煌的家族历史,你的“公主”……兰斯,你觉得……我就不会受伤吗?”

“不是!”卡埃尔迪夫的心揪起着,断然否定,“我不想伤害你的!这不是我的本意!”

“可你还是会和女人结婚,卡埃尔迪夫,你果然很残忍……”

“子殊!”

“别叫我!”晏子殊狠狠甩开他的手,想要离开,但是卡埃尔迪夫又抓住了他的手腕,用的是几乎把他的骨头都捏断的力气,晏子殊挣月兑不开,怒斥:“放手!”

“对不起,可是你不能出去。”

卡埃尔迪夫强行拿下了钥匙,现在沙漠的温度高达摄氏五十二,还有强烈的太阳辐射,近百公里的范围内都没有人烟,晏子殊冲动地跑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叫你放手!”

晏子殊愤恨地咬牙切齿,眼睛都烧红了,他使劲挣扎着,就算手臂剧痛都不停下,卡埃尔迪夫不得不放开他,“子殊……”

“闭嘴!”晏子殊猛地推开了卡埃尔迪夫!

卡埃尔迪夫虽然早有防备,可是竟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出去,风驰电掣地一拳揍倒驾车巡逻的警卫,跳上吉普车、踩下油门!

急速旋转的轮胎扬起漫天的黄沙,哨塔上的狙击手见状,立即举起射程达一千八百米的巴雷特狙击步枪,瞄准晏子殊的头部,卡埃尔迪夫一把扯过对讲机怒吼:“放下!谁都不准开枪!”

“阁下?”

“主人?”

一声咆哮之下,所有人都懵了,卡埃尔迪夫根本不理会他们,他只知道不可以让晏子殊跑进沙漠,他会月兑水的,还会迷路,在这样酷热的环境下横冲直撞,简直是自杀!

“把大门关上!”卡埃尔迪夫对着对讲机大吼,疾步走向最近的一辆越野车,“别让他出去!”

“阁……阁下……”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显得很心虚,“他车速很快……来不及……”

卡埃尔迪夫丢掉对讲机,钻进越野车,梅西利尔想要阻止,可看到卡埃尔迪夫锐利至极的眼神时愣住了。卡埃尔迪夫在那一瞬间启动了车子,以令人咋舌的全速冲了出去。

即使在沙地上,仍然把车驾驶得好像在冰面上一样疾速,哨塔上的警卫呆若木鸡,等他回过神来时,卡埃尔迪夫已经开出一公里远,没有踪影了。

“听说远方有一月红沙漠,凡越过的人都可以得到真爱;听说沙漠里有一株青翠的仙人掌,可以治愈因爱心碎的人的伤……”

晏子殊猛然加足马力,在无边的大漠里呼啸奔驰,异常刺眼的夏季阳光炙烤着沙漠,黏糊糊的热风让人仿佛置身炼狱,被烘着、烤着、烫着,汗水拼命挤出身体,可晏子殊全然不在乎,流进嘴里的咸涩液体,是眼泪。

心好痛,已经碎成一片片了,去哪里都不在乎,死也无所谓,只要能让这种痛苦停下来!

颠动的吉普车像月兑缰的野马般撞上沙山的底部,轮胎猛烈地转动着,车轴发出绷断般的声音,晏子殊没有松开油门,一路冲上了峰脊,又失重般地跌下斜坡!

车子前方扬起巨大的沙砾,像是有人将石子狠狠砸进了湖里,吉普车毕竟比不上陆虎卫士,防撞性能就差了一大截,发动机罩严重扭曲变形,车前杆飞了出去,骇人的冲击力使晏子殊控制不住车辆,后轮胎悬空,车子飞起,轰隆翻滚下沙丘。

这一瞬间似乎又有一年之久,晏子殊的鼻子、眼睛、嘴里都是沙子,他被惯性甩了出来,摔到炙热又干燥的沙地上面,左侧肩膀和背部撕裂般的剧痛!不过他没有骨折,只是衬衫袖子擦破了,手臂刮伤,流了点血。

晏子殊倒卧在滚烫的沙地上,喘息着,烈日似乎能将人晒干,喉咙挤不出一滴水,但是不到半分钟,他就听到了越野车尖锐的刹车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人疾步跑过来了,晏子殊挣扎着爬起来,但是才站稳,就被人从后方结结实实地抱住!

“子殊,你受伤了?”卡埃尔迪夫心惊胆颤地说,上上下下察看着晏子殊的手臂和膝盖,晏子殊用力地推开他,跟枪了两步,差点跌倒!

卡埃尔迪夫又眼捷手快地将他抱住,低声急促地恳求道:“回去好吗?不要伤害自己。”

“别碰我!”晏子殊嘶哑地大吼,挣开卡埃尔迪夫后,疯狂地一拳揍上去。

卡埃尔迪夫没有躲,凶猛的力道正击中他的下颚,唇内顿时尝到了血腥,卡埃尔迪夫打了个趔趄,勉强站稳了,看着暴怒的晏子殊。

那眼神焦灼、痛楚而无奈,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让晏子殊更加难过,至今为止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抱着“就是死也在一起”的决心,连对方是黑手党教父都不在乎,结果就是这样?

——被伤害得体无完肤!

“分手吧。”晏子殊抱着自己流着血的胳膊,低声说。

“不行!”卡埃尔迪夫斩钉截铁的拒绝!

“这是我的决定。”晏子殊的眼神空洞而冷漠,“你想把我关起来吗?兰斯,只要你这样做,我们之间就永远完了!”

黛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决绝的意志,卡埃尔迪夫怔怔地站着,由于精神上的冲击太过巨大,他一时没有听到那异乎寻常的、致命的响声。第一颗子弹疾速擦过他的太阳穴,射中了沙地,激起了一片沙尘!

几乎没有考虑,在那一梭子弹横扫过来的时候,卡埃尔迪夫往前一扑,把晏子殊护在了自己身下!

晏子殊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能感觉到卡埃尔迪夫的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中枪了?

凭着本能晏子殊立即推开卡埃尔迪夫,伸手去拔枪,但是马上反应过来他的枪留在了酒店里。子弹接二连三地飞来,打中身边的沙砾,飞起来的碎片差点击中晏子殊的眼睛!

“去车里!”卡埃尔迪夫短促地说。

两人一个对视,几乎是同时屈下头部,避开了气势汹汹的攻击,巨大的沙尘使杀手的视线受阻,子弹就像冰雹般盲目地倾泻,这反而给了晏子殊和卡埃尔迪夫机会,他们在枪林弹雨中急速奔向不远处的陆虎卫士,奋力一扑!

子弹追逐着他们的脚步横扫过车窗,在七十毫米厚的防弹窗上留下了六、七个弹孔,最外层的玻璃碎了,但是里侧的聚碳酸醋纤维层很好地挡住了子弹。

晏子殊蹲在越野车左侧,单手拉开车门,卡埃尔迪夫就在他身侧,伸手从副座的座椅下拖出一个木条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德国制造的UMP45冲锋枪,两把USP45自动手枪,还有全新盒装的子弹!

晏子殊接过冲锋枪,干脆利落地装上弹匣,打开枪保险,向上探头一看,一连串子弹骤然扫荡过来,在车身劈出一条凶猛的直线,右侧的车灯应声而碎,百路驰轮胎也被打穿!

开车逃走已经不可能,晏子殊开枪还击!

“砰砰砰……!”

一梭子弹在沙山峰脊上溅起尘埃,离杀手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精准的射击似乎在一刹那间震慑了对方。

但是几秒钟后,暴风骤雨般的子弹就砸了下来!

卡埃尔迪夫压低身子护住晏子殊,耳语了一句,“找机会突击,我做饵。”

“你的伤?”晏子殊想看一下卡埃尔迪夫的背部。

“不碍事。”卡埃尔迪夫按住他的手,轻轻一笑。

卡埃尔迪夫的手依然很有力,所以晏子殊不再担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杀手的动静。

速战速决!——他的脑袋里浮起这几个字,阳光太强烈了,逼得人睁不开眼睛,汗如雨下,晏子殊记起野战生存课的教官说过:在沙漠里,每一分钟都是致命的。

他下意识握紧了枪托,从光学瞄准具里盯住了杀手露出来的枪管和金色的头发。

杀手有两个。

在听到枪声的时候,晏子殊就知道他们用的是AK-47突击步枪,口径七点六二毫米,射速每分钟六百发,弹匣容量三十,连发时火力很猛,但它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缺点:瞄准精度低,实际上在三百米外就打不准了。

晏子殊想,到现在还喜欢用AK-47步枪杀人的——是俄国黑手党?

卡埃尔迪夫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他微微皱着眉头,右手紧握着已经上膛的自动手枪,他一直不愿意连累晏子殊,但是事与愿违,晏子殊还是被卷进暗杀中,卡埃尔迪夫很内疚。

“你待在这里。”卡埃尔迪夫轻声说。

握着手枪冲出唯一的掩体,卡埃尔迪夫动作很快,没有给杀手开枪的机会,频频扣动扳机。

子弹几乎是贴着杀手的头发哎哩飞过,杀手一抬头就会死,他被逼得死死的,脸孔被迫压在炙烫的沙丘上,双手牢牢撑着步枪,而他的同伴,急不可待地从沙丘后方抬起了身子。

“砰!”

晏子殊一枪就击中了他的左胸,杀手由于剧痛而发出粗哑的尖叫,被子弹的冲击力猛地掀翻,仰天摔下二十多米高的沙丘!

旁边的同伴由于吃惊而稍微抬起了头,就在那零点一秒钟,卡埃尔迪夫扣下扳机,砰地一声,子弹正中他的额心,连叫喊声都没有,杀手连人带枪像石头一样滚下了峰脊!

卡埃尔迪夫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在他的生命中,这样的伏击暗杀,多到数不清楚,会有想保护的人是第一次,会受重伤……也是第一次。

胸膛大幅地起伏着,视线范围逐渐收窄,连阳光都变得黯淡起来,他中了四枪,伤口钻心般灼痛,鲜血浸透了他的衬衫和深色的西装,卡埃尔迪夫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枪。

晏子殊瞪大眼睛,如定格般站立着,好像面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那么多血,卡埃尔迪夫又骗他……

在卡埃尔迪夫晕倒的一瞬间,晏子殊忘记了一切,一个箭步扶住卡埃尔迪夫,模到了两手的血,他惶然不知所措,卡埃尔迪夫伤得太重,他竟然无从下手,慌张地压住其中一个伤口,但是更多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来,根本止不住!

“兰斯!”晏子殊脸色苍白,卡埃尔迪夫已经昏迷,而周围是一片死寂的沙漠,燥热的风吹动着沙丘,晏子殊的手在发抖,觉得自己彻底迷失方向了……

急促杂沓的脚步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空旷的手术室里,杜拜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和助手们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蓝色手术衣、口罩和橡胶手套。

鲍爵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瞄了一眼监测仪上那岌岌可危的血压,医生神情凝重,一言不发地紧急输血、抢救着。

手术室的其中一面墙是厚玻璃,晏子殊憔悴而焦虑地站在那里,他的衬衫袖子破了,手臂上的伤口需要缝针,衣服上都是血,可是他不准任何人碰触,连梅西利尔都无法说动他,只能站在他身后,忧心仲仲地看着两人。

止血纱布浸透了一块又一块,人工呼吸器下的脸孔是那么苍白,晏子殊突然觉得手脚冰凉,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血……他已经看得够多了,一个人怎么能失去这么多血呢?

甭独、恐惧和强烈的不安感挟住了晏子殊,不论卡埃尔迪夫是否背叛了他,他都不愿意最终结局竟然是天人相隔!

如果卡埃尔迪夫能获救,他将平静地分手。

爱也好,恨也罢,他累了……

在卡埃尔迪夫倒下去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崩溃了,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那么痛苦,那么艰难?

为什么站在这里的人是他,要被迫承受这种窒息般的惊恐?

意识清醒的人才是最痛苦无助的,看着医生和护士们如同魅影一般,在通明的无影灯下无声地忙碌着,晏子殊的眼神越来越茫然、空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术台,心脏怦怦地跳着……

“晏先生……晏先生。”

梅西利尔轻轻摇蔽了一下晏子殊的肩膀,从手术开始到现在,一共十四个小时,晏子殊一步都没有离开,也没有喝水和休息,完全是靠顽强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看上去那么疲惫,嘴唇干裂,脸色煞白,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梅西利尔担心极了。

紧闭的手术室门豁然敞开了,一名医生走了出来,蓝色手术帽下是一双布满红丝的褐色眼睛。

他拿下了口罩,用英语说:“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全部取出来了,虽然失血严重,但是四发子弹都没有击中要害,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公爵阁下没事了,进一步治疗后会送到VIP观察室,会有医生二十四小时监护。”

“太好了……”梅西利尔终于松了口气,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UH-1休伊直升机找到晏子殊和卡埃尔迪夫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幕太可怕了!

卡埃尔迪夫昏迷着,了无生气,晏子殊紧紧地抱着他,满脸的绝望,如果他再迟来一步,公爵出了什么事,他怀疑晏子殊会开枪自杀。两个人都平安真是太好了……

“晏先生,主人已经月兑离危险了,您就休息一下吧,”医生离开后,梅西利尔伸手扶住晏子殊的肩膀,“您的伤需要治疗。”

晏子殊转过头,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身体突然大大摇蔽了一下,昏倒了!

“晏先生!医生!医生!”梅西利尔着急地抱着他,才发现他的体温竟然烫手!

医生匆匆忙忙地跑来,抓起晏子殊的手测量脉搏,心跳一百二十,体温三十九,两名护士立即推来了活动担架床,在梅西利尔的帮助下,将晏子殊送进了急救室。

挑高的天花板,海蓝色的墙壁,空气里有百合花的香气,这间病房和酒店豪华套房无异,沙发、咖啡桌、沐浴设备都是名设计师的作品,而且非常宽敞。

晏子殊穿着浅蓝色的病芭服,背靠着白色的枕头,左手在输液,手臂上方还绑着刺目的白色绷带,受伤的地方缝了五针。梅西利尔捧着一纸袋东西,走到VIP病房门口往里张望,门上挂着“谢绝打扰”的牌子,晏子殊由于极度疲劳、月兑水而昏倒,不过两个小时后就醒过来了,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梅西利尔去拿一样东西。公爵阁下的麻醉药效还未完全消退,晏子殊的决定让梅西利尔很难过。

轻轻推开门,梅西利尔走进去,晏子殊抬头看着他,“兰斯……还好吗?”

“主人还没有醒来,不过脉搏和血压都正常,不用担心,”梅西利尔走到病床边,手指紧紧捏着纸袋边缘,“这个,您要的东西……”

梅西利尔缓缓放下牛皮纸袋,里面是晏子殊的护照、现金、更换的衣物,和一张一个小时后,就会飞往法国里昂的机票。

“谢谢。”晏子殊拿过纸袋,取出一件黑色短袖衬衫和牛仔裤,猎鹰手表。——他把手表留下了,然后拔掉输液针头,下床,去隔壁衣帽间换衣服。

请不要抛弃公爵……这样的话梅西利尔说不出口。他早就知道晏子殊会非常愤怒,

这是任何情人都不能容忍的背叛,以晏子殊高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

“喀嗟。”

晏子殊换好衣服后走出衣帽间,一抬左臂就感到尖锐的疼痛,晏子殊想绑起长发,试了几次后还是放弃了。

“我送您去机场吧。”看到晏子殊弯腰穿鞋,梅西利尔急忙说道。晏子殊留在酒店套房里的行李,已经送到机场办理托运了。

“不用,我搭出租车就行了。”晏子殊婉言谢绝,看了一下机票和护照后,把它们重新塞进牛皮纸袋里,转身看着梅西利尔,伸出手,“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无论如何相爱,两个男人都不会幸福的,罗曼蒂克的结局只属于王子和公主……

晏子殊静如止水的眼神里,是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的痛苦。深沉的悲伤堵在胸口,晏子殊顿了顿,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请好好照顾公爵,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晏先生……”梅西利尔握住他的手,良久。

“再见。”晏子殊松开手,拿着纸袋离开了。

从走出VIP病房,到医院铺着白色大理石的厅堂,再钻进门口等候乘客的计程车,晏子殊一次都没有回头,他知道,梅西利尔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回头。

两个月后——

一个人的生活很简单,似乎只有一个节奏,晏子殊七点起床,吃过火腿三明治和咖啡后,整理书桌上的案件卷宗,搭电梯下公寓楼,驾车去总部大楼上班。

上午九点准时开会,汇总案情,分析罪犯心理,制定详细的缉捕计划,给各组员分配刑侦任务。

十点后出外调查,勘查犯罪现场,不放过丝毫罪犯可能留下的痕迹,下午一点去见法医,两点半去法院,四点走访可能了解案情的各类人员,六点半回总部办公室,七点钟开车回家。

一个案件接着一个案件,周末也不休息,时间对晏子殊来说,仿佛只是不断循环的数字,他比以前更沉默了,独处时会走神,只有工作能让他开口。

最迟钝的组员都发现了晏子殊的变化,但是谁也不敢去问原因,晏子殊是个严厉的上司,在私人感情上很冷漠,他们对他是既敬重又害怕。

他们猜测组长是遇到了“感情问题”,但是晏子殊一直住在总部提供的单身公寓里;也有女职员发誓说,晏子殊肯定还是单身,因为在他的日程记事本里,没有和女性约会这一项。

而且晏子殊是个工作狂热的男人,有哪个女人愿意无止境地等他?一年只能见上几次面,像看电影、泡酒吧、搭乘邮轮环球旅游这种事情,基本上只能是幻想。

“啊!”东西差点从手臂间滑落到膝盖上——晏子殊把卷宗资料紧紧夹住,先放下手里大大小小的纸袋,才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房门钥匙卡,打开了门。

扑鼻而来的是馥郁的花香,像是走进了一座玫瑰园,晏子殊眉头一皱。

早上出门的时候走得太急,签收了某个人每天准点寄来的玫瑰花束后忘记丢掉,直接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即使关着灯,那一片炽焰般怒放的玫瑰花,仍然鲜丽得刺目。

晏子殊面无表情地盯着花束看了一瞬,然后把钥匙卡插进墙上的凹槽孔,灯亮了,他把沉重的卷宗纸盒放在书桌上,又走回门口,捡起他刚从超市采购来的,足够一个星期食用的速冻食品、蔬菜、鸡蛋,走进敞开式的厨房。

厨房虽然不大,可是整理得挺干净,一张圆形不锈钢餐桌上放着一迭地产杂志,其中一本摊开着,在房屋租赁这一栏,晏子殊在好几个出租信息上划了红圈。

(我个人认为这里缺了一段,但是目前找不到别的版本,个人猜测情节应该是公爵给子殊打了个电话)

卡埃尔迪夫没有说话,按响了门铃。

晏子殊瞪圆了眼睛,但是马上反应过来,卡埃尔迪夫在手机卡上做了手脚,定位追踪系统是无效的。

他都忘了他是什么人……

晏子殊叹气,很不情愿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彼此都没有说话,突然,他被卡埃尔迪夫紧紧地抱住了!巨大的力气几乎令他窒息!

“兰斯……放、放手!”回过神来的晏子殊,惊慌失措地挣扎着。

卡埃尔迪夫放开他,喃喃着:“我好想你……”

“你要是只想说这些,就出去!”晏子殊不客气地说,想把门关上,卡埃尔迪夫无奈地不说话,害怕晏子殊把他赶出去。

“……算了,进来吧。”明明他才是被欺骗的人,可是卡埃尔迪夫的眼神比他还要哀伤,晏子殊一肚子火!

必上门,晏子殊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给他,可又想起来他算不上是“客人”,便闷闷不乐地在沙发上坐下,卡埃尔迪夫坐在他对面的扶手椅子上,看着旁边的玫瑰花。晏子殊的脸颊蓦地红了,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花束丢进厨房,然后走回来,重新坐下,冷冷地说:“只是忘记扔了,呃……你要说什么?”

“我不会和你分手。”卡埃尔迪夫注视着他,目光十分执着,“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分手。子殊,如果你打算去东南亚,我也会去。”

“你会被暗杀的。”

东南亚的黑社会,有着比花岗岩还要坚硬的家族系统,只信任自己人,卡埃尔迪夫本来就是不受欢迎的对象,他还要去那里“抢生意”,疯了吗?

“无所谓,对我来说,只有你才是重要的。”卡埃尔迪夫的眼神是认真的,为了晏子殊,他可以抛下欧洲的一切,多危险都不在乎。

晏子殊咬了下嘴唇,眉头紧紧地皱着,“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和女人结婚?兰斯,两个人的世界很小,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让他来打扰我们,我让梅西利尔照顾他。”

卡埃尔迪夫口中的“他”,明显是男性,晏子殊懵了,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愕然地问道:“他?——你娶了男人?”

“我会娶的男人只有你。”卡埃尔迪夫微微一笑。

“其实,我一开始就该把实话告诉你,可我知道你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成为别人的负担,如果我坦白告诉你,我的家族只剩下我一个人,等我死后就会灭亡,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和女人结婚,放弃你?”

“这……”如果这是真的,晏子殊确实会主动放手,而且,永远也不见卡埃尔迪夫。他不希望卡埃尔迪夫为了他,而使历史这么特殊的家族灭亡。

“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在寻找可以结婚的女性后裔,你看到的那份《结婚协议书》,其实是我父亲草拟的,由我签名盖章,是我对家族的承诺,那时候我只有十二岁——在协议书底端印有详细的日期,只是你没有看到。”卡埃尔迪夫苦笑了一下。

晏子殊的脸孔微微泛红,他那时都气炸了,哪里还会注意日期!

“我发过誓,不能违背对家族的誓言,不然我爱的人将死去,子殊,虽然我不是迷信的人,但还是会感到不安……”卡埃尔迪夫垂下金色的眼帘,缓缓说道,“我可以为你死,可是你不能为我死。”

“为什么?”晏子殊奇怪地问。

“因为我死了,你会活下去,但是如果你死了,我就找不到生存的理由了。”

晏子殊呆住了,他根本没想过卡埃尔迪夫会如此爱他,对了……在沙漠里的时候,卡埃尔迪夫就是这样保护他的。至死不渝,晏子殊的心情很复杂……

卡埃尔迪夫却笑了,“我说过,这一生都会保护你。”

“我能照顾自已,不需要你保护。”晏子殊扭开头,拿手捂着发烫的脸颊。

卡埃尔迪夫温柔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不是找妻子,而是找“养子”,虽然这在血统上是不允许的,但就像我说的,我的家族只剩下我一个人,权力在我的手中,无论历史是怎么说的,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一个月前,我找到了一个八岁的男孩,他的基因有百分之七十和“公主”的后代相同,他是美国一个大型零售企业董事长的儿子,他的父母半年前死于飞机失事,他的舅舅接管了公司,所以我领养了他。”

“你是说,你现在有个八岁的儿子?”晏子殊转回头来,惊诧不已地问。

“是——我们的儿子。”

“别胡说!”晏子殊飞红了脸,又吞吞吐吐地问道:“你给我……戒指是什么意思?”(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戒指,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前文仍缺一段关于这个戒指的)

“求婚。”卡埃尔迪绽开一个非常迷人的微笑,“我不会再说谎了,相思是很痛苦的,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

卡埃尔迪夫停顿了片刻,又有点不安地说道:“但是我知道你会介意“嫁”和“娶”的问题,所以我寄两枚戒指给你,决定权在你,你要是想“娶”我,我是无所谓……”

“谁要娶你!”晏子殊的脸孔涨得通红,额上的青筋不住地跳着,腾地站了起来!

“那么,嫁给我好吗?”卡埃尔迪夫跟着站起来,竟然跪了下来!

“什、什么?”晏子殊惊得张大了嘴,呆愣愣地站着。

卡埃尔迪夫直视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说道:“我爱你……”

晏子殊看着他,完全混乱了,气都透不过来,“你、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是单身公寓吗?”卡埃尔迪夫神情无辜地问。

“笨蛋!”晏子殊面河邡赤地大吼,“是警察宿舍!”

“你答应了?”卡埃尔迪夫答非所问,笑得十分高兴。

“没有!”

“可是你心里答应了。”卡埃尔迪夫毫不动摇,微笑着,“我知道。”

“你这厚脸皮的家伙……”

“我发誓,用我的生命来爱你。”卡埃尔迪夫慎重地拉起晏子殊的右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

“痒死了!”晏子殊脸孔发烫,受不了似的抽回手,走进厨房。

卡埃尔迪夫以温柔的视线注视着他的背影,“来杯咖啡好吗?要溜进朱丽叶的家里可不容易,我大概要到天亮才能出去了。”

晏子殊大大翻了个白眼,什么天亮才能出去?他是打定主意赖在这里了吧?

不过,尽避乒乒乓乓地关阖着柜门,十分钟后,晏子殊还是把香气浓郁、热腾腾的咖啡端了出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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