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情 第五章-02
“谁生气了?”欧阳子鑫在他的怀里咕哝,我只是愤怒。
“是我不对,”谢凌毅轻声叹息:“你……回船上来罢。”
欧阳子鑫刚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谢凌毅居然会道歉,还邀他上船?可当他抬起头来时,发现谢凌毅的眼神是非常认真的。
欧阳子鑫很诧异,楞了半晌,忽然又扭开了头:“不要!”
“哎?”谢凌毅的表情有一丝无措。
“我才不要再被你呼来喝去,横眉冷对!你高兴就罢了,不高兴就踢人下船,想我……”想我堂堂宰相公子,何时被人这样蔑视过?!
可恶啊,这个变脸比变天还快的家伙!
“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谢凌毅再次拥住他,那隽永的嗓音就似古筝铛铛。
欧阳子鑫此刻的心情,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使他原本就不太平静的心湖,更加澎湃起来。
谢凌毅温柔的抚模着欧阳子鑫的秀发,“先回去吧。”
“……嗯。”欧阳子鑫轻轻地点了点头,那郁闷烦躁的情绪,似乎随那温柔的手指,渐渐消散了。
等他们两人回到酒楼的平台,雪无垠已经叫老掌柜重新换了一席酒菜,有枸杞炖水鱼,糯米甜酒竹丝鸡,天山雪莲焖瘦肉,冰糖杏仁糊等既美味,又易消化的菜肴。
欧阳子鑫一见,可谓垂涎欲滴,两眼放光。
“子鑫,你空肚子吃那些油腻的菜是很伤胃的,所以我擅自换了一桌,你不介意吧?”雪无垠微笑道。
“当然不会,说起来也是因为我一时赌气,才连累大家……真过意不去。”欧阳子鑫总算说出了心底话。
“呵呵,”雪无垠莞尔一笑,道:“我已经向掌柜定了四间上房,今日你就好好休息,想必你在贼人那里吃了不少苦头。”
“多谢雪舟师。”雪无垠的体贴让欧阳子鑫很感动,谢凌毅则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雪无垠。
天沣想要喝酒,欧阳子鑫不让,因为他才十五岁,两人拿着酒壶,争来夺去,热闹非凡。
就在此时,雪无垠悄声对坐在他身旁的谢凌毅道:“今日没事,等会儿一起出去走走罢。”
“嗯。”谢凌毅答应了:“无垠……”
“什么事?”
“子鑫的手腕还伤着,我想你帮他治疗一下。”
“……好。”雪无垠注视着谢凌毅,慢悠悠地饮下一口酒。
◇◆◇
谢凌毅和雪无垠一逛就从中午逛到了黄昏,他们回万悦酒楼时,途经那座从酒楼平台上可以望见的古石桥。
石桥正好对着斜落的夕阳,桥底下那条被晚风轻轻吹拂的河面上,荡漾起无数金红色的细鳞片,非常耀眼。
杞柳深绿色的枝条随风摇曳,野鸭在垂柳间戏逐,远处,炊烟袅袅,飘来饭香。
谢凌毅停下脚步,侧目看着湖上的浮扁倒影。
雪无垠也跟着停下脚步,在这僻静无人的桥栏前,两人却微妙地隔开着三步的距离。
“毅,这里和夏国很不同吧?”雪无垠没有看河景,而是注视着谢凌毅的侧脸。
“嗯。”谢凌毅颔首道。
在夏国,除了中秋元旦,每日的气氛都是很压抑的,家家户户闭门自守,不苟言笑,因为实行了宵禁,落日时分,大大小小的铺头就会关起店板,街道、小巷冷冷清清,就像一座空城。
而这里,白天人头攒动,晚上更是开有各种夜市,热闹非凡。
“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畅快地游览一下城镇的街市了。”雪无垠微笑着说道。
上一次游历是在夏国的首城——大都,那时是谢凌毅漂亮地夺回了被靖国占领的城池后,心情大好,便答应和雪无垠一起上街喝酒。
这一次,雪无垠心里清楚,谢凌毅是为了欧阳子鑫而来!
雪无垠深深地凝视着身旁的谢凌毅,他傲雪凌霜的气质,无以伦比的美貌,是世间任何风景都比不上的。
喜欢这个男人,心口因为激烈的爱意而刺痛!
——但也是绝望!
谢凌毅不喜欢男人,确切地说,是他没有“情”,只有征战天下的。
雪无垠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就像世人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天上的月亮一样,可是……
谢凌毅变了,他变得有心,有情,他的表情上,明显地有了七情六欲,雪无垠不想自欺欺人。
而且,改变的又岂止他一个,雪无垠不禁苦笑。
从容的微笑变得越来越虚假,似乎再也无法克制那满腔的欲火,就像那一天在船舷边上的吻。
“我因你而改变,可改变你的人却不是我。”身为叱咤江湖的影守首领,雪无垠第一次知道自己并非无所不能。
谢凌毅的改变,是因为欧阳子鑫……
“我脸上有什么?”谢凌毅早就注意到雪无垠灼热的注视。
“不。”雪无垠低声道,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我们回去吧。”谢凌毅看着雪无垠道。
“好。”雪无垠应道,他缓步走在谢凌毅身边,此刻,太阳西沉,河上是一片血红色……
◇◆◇
“首领!您回来啦!”天沣百无聊赖地走出西间厢房,正好遇见雪无垠,顿时笑逐颜开。
“嗯,子鑫呢?”
“我一下午都没见着他,可能在房里睡觉,首领,船长到哪里去了?”天沣知道他们是一起出门的。
“他去问掌柜一些事情,沣儿,你去厨房弄些热水来,等会儿我要沐浴。”雪无垠吩咐道。
“是,首领!”天沣大声应着,并很快张罗去了。
雪无垠转身走向东间厢房,那是欧阳子鑫的房间,不愧是一日一两银的上等客房,就连门扉上也雕刻着精细的鸟兽花纹。
“子鑫,我进来了。”雪无垠本想敲门提醒,但他的手才碰到门,它就开了,原来门只是虚掩着。
清一色红木陈设的房里寂静无声,唯有长案上一盏黄铜炉在散发出袅袅清淡的檀香。
“子鑫?”雪无垠径直走向里间卧室,撩开那紫色的纱帘,一眼就望见欧阳子鑫背朝天地卧躺着,酣睡不醒。
雪无垠不再出声,他知道现在哪怕是万雷轰鸣也吵不醒他。
“累得连衣服都来不及月兑么?”雪无垠坐了下来,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欧阳子鑫,他头枕在还未摊平的红绸被面上,白皙的脸上也浮着淡淡的红晕。
他的眼睫毛很浓密,秀挺的鼻梁上浮着细小的汗珠,当然了,现在正值六月夏季,睡在密不透风的屋内,自然会冒汗。
雪无垠看着这样毫无防备的欧阳子鑫,眼底渐起寒光。
伸出手,雪无垠竖起的食指和中指,悄然又准确地点上欧阳子鑫那在衣领外,位于脸颊和颈项之间的动脉穴!
妒火熊熊,只要稍稍在指头注入强劲的真气,便可要了欧阳子鑫的命,不仅容易,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唔。”大概是觉得热了,欧阳子鑫淡红色的嘴唇翕动了一下,雪无垠陡然一惊。
可是欧阳子鑫并没有就此醒来,他仍是熟睡着。
雪无垠很快地抽回手,心有余悸,俗语小不忍则乱大谋,换个角度想,欧阳子鑫可是他能够得到谢凌毅的法宝。
轻叹口气,雪无垠揉了一下眉心,又凝视着欧阳子鑫轻缓呼吸的唇瓣,忽然想起以前曾不小心地碰过到它,柔软得不可思议。
“呵……”一个念头理所当然地浮现在脑海中:“如果我抱了你,毅会是什么表情?”
雪无垠轻抚着欧阳子鑫的脸颊,移到唇瓣,又沿着脖颈潜入蓝色的衣襟内……
卑说天沣提着木桶从厨房打了五趟热水,总算把雪无垠南厢房内的大浴桶给倒满了,店小二见他跑上跑下的怪辛苦,想帮忙,可这位少年就是不肯。
“这可是首领的洗澡水,我才不要那些粗人碰呢!”天沣很满意地看着热气腾腾的浴桶,和一旁架子上准备好的干净布巾,皂角等东西。
“糟糕!”天沣忽然抱住脑袋叫道:“首领人在哪里呢?!”
“不会又和谢王爷出门了吧?”这样想着,他飞快地跑出南厢房。
“呜!懊痛!”才出门口,就听得从欧阳子鑫的厢房内传出一声低哑的惨叫,天沣不由大惊,莫非是早上的坏人又找上门来了?!
“子鑫!”情急之下,天沣夺门而入,只见里屋的床榻上有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于是一把扯开纱帘。
“啊!”这会儿轮到他惊叫。
“沣儿?”雪无垠显然没想到天沣会这么冒失地闯入,不由坐起身子。
“天沣?”欧阳子鑫也叫道,他脸色绯红,额头上挂着汗珠。
“首领,您这是在做什么?”要是平时,天沣岂敢过问首领的事情,但是看着欧阳子鑫衣衫凌乱的模样,他不得不追问。
“做什么?施针啊,沣儿,你来得正好,去把脸盆架子上的布巾拿过来,我只扎了一针,子鑫就疼得冒汗了。”
“什么?”天沣仍是一脸不解。
欧阳子鑫觉得羞愧,面河邡赤地说:“雪舟师给我治疗手伤呢,可是……好疼。”
“淤血积于骨,疼是当然的。”雪无垠微笑道,看着欧阳子鑫的手腕:“这伤,几日便好。”
“是,真谢谢您。”欧阳子鑫感激地点头,然后看着自己的手腕,天沣拿来了布巾,正想递给欧阳子鑫,却看到雪无垠轻轻地握住了欧阳子鑫的手。
“是我让你上船的,结果却弄得大伤小伤不断,真对不起。”雪无垠眉头愧疚地微蹙,目光诚恳,看得欧阳子鑫心跳漏拍。
“不,是我笨、笨手笨脚才……”欧阳子鑫不知怎地结巴起来。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雪无垠靠近欧阳子鑫,额头轻抵住他的,说道:“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这下,欧阳子鑫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雪舟师细致入微的体贴,让他感动到晕然。
可是,这又和谢凌毅带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对雪无垠,欧阳子鑫是打从心底的尊敬和感激,对谢凌毅,则是一种更浓烈的,心脏被咬住般的……窒息的感觉。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欧阳子鑫困惑着,他的发怔,在雪无垠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他知道自己可以成功地打入欧阳子鑫的心田。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调查一下欧阳子鑫的背景,对于欧阳子鑫熟知兵器这一点,他一直耿耿于怀。
“子鑫,那我先回去了。”雪无垠等欧阳子鑫躺下后,替他盖好被子:“不打扰你休息。”
“嗯,多谢雪舟师。”欧阳子鑫点头道。
而天沣,他一直没有机会拿布巾给欧阳子鑫,愣愣地站在旁边,看见雪无垠暗示离开的眼色,不敢怠慢地也走出了客房。
“不管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许告诉毅。”雪无垠半吩咐半警告地说道。
“是。”天沣一口答应,脸色却微白,因为他总觉得雪无垠刚才那番话,有些不妥。
无论如何,雪无垠毕竟是血无影,人人闻之色变的“恶鬼”,因为了解他,天沣才更加不安。
“怎么了?走吧,”雪无垠缓下语气道:“你不是为我准备了沐浴的热水?”
“是!首领。”天沣赶紧跟上了雪无垠。
雪无垠走后没多久,欧阳子鑫的房门就又被叩响了。
“请进。”欧阳子鑫正因为闷热而睡不着,便坐了起来,没想进来的人是谢凌毅。
“无垠来过了?”谢凌毅看着欧阳子鑫的右手腕,不再那样青肿,终于松了口气。
“……嗯。”也许是才听到雪无垠的贴心话,欧阳子鑫面对着谢凌毅,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睡得可好?”谢凌毅见欧阳子鑫窝在床内一动不动,便问。
“不赖,”欧阳子鑫拍了拍青绿色的床席道:“这床好软,我一躺下去,就睡着了。”
“那现在要不要出去走走?”谢凌毅又道,此刻正是亥时,欧阳子鑫睡了整个下午。
“好啊。”欧阳子鑫一口答应下来,他正觉得屋里闷得慌,想出去透口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