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狍枭 第四章

作者:决明

她的幸福,来得飞快。

不过短短几日,她尝到此生最多的快乐,满溢出来的喜悦,几乎要将她淹没。

一只峻拔超群的神兽貔貅,闯入她平淡无奇的生命中,由一句“嘿,跟我交配,好不好?”的轻浮问句开始,也由惧他怕他,到不能没有他,倘若这是她所能理解的“爱”,那么,她一定是爱上他了。

没有意外,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是这世上,头一个待她好的人,他会耐心听她说话,听她用着笨拙而迟缓的句法,表达她词不达意的心情,他不会流露出不耐烦,不曾催促或是打断她,他还为她取了名,一个如此珍贵的名字……

然而,他给她的,又岂止这些?

他让她碰触小报,触模小动物,感受阳光的热意,晨风的凉爽,泉水的沁凉,花的香息;他给她温暖的光,知晓何谓拥抱,认识何谓眷恋,以及……希冀。

希冀天长地久,希冀比翼双飞,希冀永不分离。

她的幸福,去的飞快。

那只同样笑容可掬的神兽貔貅,以一句“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哦”,和轻拍她脸庞的软软手劲,宣告一切的结束。

她是呆住的,完全无法理解他说了什么,小脸尽是茫然。然后,她告诉自己,她做了怪梦,对,是梦,才会梦见狍枭说着要离开她的话,不,他不会的,她答应过,不离开她,她与他昨夜还紧密相拥,她身上仍残存他的气息和温度,临睡之前,他在她耳畔轻喃她名字的声音一如前几回轻柔吁叹。

幸好是梦。

她露出微笑,庆幸着。

“这么开心呀?亏我还担心你会大哭大闹呢,原来是我多虑了。这样也好,聚散两爽快,是不?”狍枭以为她听见他那么说时,会反应激动,会拉住他不放,会哭着求他留下来,结果她没有,这情况有些出乎他意料,她干脆得令他有一丝丝的不是滋味。

分离对她来说,无关痛痒一般,所以她才能笑得如此可爱?

狍枭起身,她搁在他膝上的小掌因而滑开,掌背擦过地上一颗细石,虽不痛但扎了那么一下下,若是梦,未免太过真实。

他大手一翻,变出数颗珍珠及满满金石,拉过她的手,将它们放上,一只手掌不够放,另一只这些时日来,她都抡握成软拳的左手亦一并要它摊开——他问过她为何总是收紧左手五指,她只是笑,神秘的微笑,却不告诉他,如今,他强迫地扳开它,里头空无一物,原来她也懂得吊人胃口这类的恶作剧——来盛捧沉甸甸的珍稀珠宝。

“我对陪我玩乐过的女妖都很大方,这些东西,当作是你应得的报酬,够不够?还是再多一些?”他边说,继续弄出更多宝矿,她双手捧不住,宝矿掉满她的裙上、地上。

“狍、狍枭……”

她听不懂他的语句,外头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声如鼓,害她的听觉迟钝,他说要回去是什么意思?回去了,不可以再来吗?聚散两爽快?

拜托说慢一点,简单一点……她现在到底是睡着,抑是醒着?

他与她吵架了吗?

在一起不快乐吗?

她惹他生气了吗?

昨、昨天明明……明明还笑着一块依偎入睡,明明他还告诉她,他是一只不会变成兽模兽样的貔貅,明明他还纠结着要吻她,明明、明明……

见她几乎快被宝矿给掩埋起来,狍枭才甘愿收手。

“好了,宝宝,那我走喽,也许……”也许,会有再见的时候,最末这句,他没有说出来,这种时候,说了什么都好像将变成承诺,偏偏他又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再回来,算了,还是甭说。

他蹲在她面前,心里很贱格地等待她挽留他、哀求他,等呀等,只等到她一动没动的木头反应。

看来,是他高估自己在这只小疫鬼心目中的地位,哼哼哼……

瞧她,看珠宝看到两眼发直,连他贴近在面前都能不瞟一眼。

狍枭胸臆一把无名火,烧的很旺,牙关咬得喀喀作响。

懊啦好啦,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他又干嘛从几天前夜里,每每望见她像幼猫蜷缩在他怀中时,就被一抹歉疚给狠狠痛扁?她压根就无关痛痒,他那小小一眯眯的稀氨良心,算是白费了。

狍枭冷嗤,笑自己蠢,笑自己竟不如她麻利干脆。

他甩袖,走得头也不回。

她惊愕的目光,没有落向他离去的背影,她恍惚地看着自己左手掌,珍珠、碧玉,金银彩矿叮叮咚咚从指缝间滚落,空荡荡的掌心,什么都没有。

那颗由他发梢间飘坠下来,耀目绚烂的小小星光,不见了。

她藏在里头的碎光不见了……

她以为她捉住了它,珍藏了它,保有了它……

“狍……”她抬头,洞里除了她之外,谁也没有,她心慌恐惧,喊他名字的声音在洞里回荡。一路追到洞外,雨水交织成茫茫巨网,将她困于洞口,坠地隋开的雨水,溅湿她的衣裙,带来彻骨冰冷,雾蒙蒙的烟岚,瞧不清东西南北,更瞧不清他最后离开的方向。

她在倾盆雨势中,嘶哑地喊他。

只有雨声回应她。

她独自一人,奔入雨中,一抹娇小身影,不敌雨的嚣狂,凌乱泼沥的雨水,淋得她通体湿透,黑发糊覆所有视线,她赤果的脚,被石块磨破,踩进泥水里,不觉疼;她的喉,除了“狍枭”之外,其余字词都吐不出来,它变得沙哑,变得刺痛,可任凭她怎般惶恐害怕,他都没有回到她面前,没有露出调皮使坏的莞尔模样,没有说他只是逗逗她罢了……

她滑到跌跤,掌心及膝盖被碎细小石割出几道血口,麻麻热热,引她低首……

冻僵的掌,没有血流如注,只有几道破皮透血的直线小伤,在原本该握有一颗小巧可爱的金色星粉之处。

它为什么不见了?

是她粗心把它遗失在哪里吗?

她不知道,原来,光,是握不紧,抓不牢,私藏不起的东西。

无论是手心里,抑或是她身旁的……

睡。

痛快埋头大睡。

睡到连吃饭翻面都可以省略下来。

狍枭累惨了,过度纵欲后的疲惫身体,与一块使用过度的破布没啥两样。

“他维持同一个姿势已经三天有了吧?”铃貅早上醒来吃珠宝时,就见小弟这副大刺刺赤身,只靠薄薄一条被子盖住的瘫死模样。吃饱,她也爬回自个儿床上睡满大半天,醒来,他仍是如出一辙的睡姿,待她啃完宵夜,睡前匆匆一瞥,乖乖隆地咚,没变,连发丝垂散的角度和根数都没增没减。

“足见他离家的这些日子,玩得多肆无忌惮,等他睡醒,娘说要好好教训他哩。”瑞貅一脸惺忪,她也很想睡,讨人厌的情恣时节终于结束,不用再与身体里火热难熬的本能对抗,又能恢复好吃好睡的好日子,偏偏就是有人破坏好不容易重获的清幽舒适。“这小子,也不先把身体刷干净再回来,整个窝里都飘散着疫鬼的臭味。”

貔貅鼻子敏锐,旁人问不出来的味儿,只消一些些,对貔貅就变成极浓极重。

忍不住,一脚踩向狍枭胸口,脚踝左边右边使劲转了转。

“宝宝,别胡闹,再让我多睡一会……”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身处天上人间的狍枭,终于翻了个面,不过眼睛连睁开也不曾,以为是小疫鬼顽皮在闹他。

“宝啥宝?宝宝不就是你吗?!”

瑶貅一啐,狍枭被她第二脚力道惊扰,瞠眸醒来,首先映入眼帘,不是狭窄曲洞的灰岩暗壁,而是闪耀七彩炫光的水玉晶丛,它像一朵巨大莲花,盛绽于高耸洞顶,不用烛火或夜明珠来照亮偌大房洞,光靠水玉晶丛加上一屋子公貔母貅身上散发的光辉投射,房洞里永如白昼,明亮无比。

他和那块莲状晶丛很熟,因为曾遭娘亲一路追打,逃到上头去躲藏过。

这里是貔貅窝,而非那个得逼他弯腰通行的小小曲洞。

呀,是了,他离开那儿,回来自家地盘。

狍枭抹脸,试图清醒些,八成是没睡饱就被吵醒,害他额侧有些疼痛传来。

“干嘛吵我?!”他呲牙咧嘴,没有好脸色,不懂胸臆内有把火是怎么来了。

瑶貅居高临下睨他,狠踩他胸口的女敕足没有离开过,仍是稳稳摆在上头,状似人间高傲女帝王。

“一脸屎臭,打从你一回来我们全家就知道,你被人甩掉了吧?才会像只战败的夹尾狗,狼狈逃回家来。”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郁闷惨样,不似以往春风得意,洋洋洒洒炫耀自己的风流韵事。

“我被人甩掉?!”狍枭面目狰狞,弹坐而起,仿佛瑶貅说出最最恶毒的羞辱字眼,践踏到他恶兽高傲尊严,激发他的不满。“谁有胆甩掉我狍枭?!只有大爷我狼心狗肺地说‘哼哼哼玩腻了,我闪人先’这种话,还没有谁敢反过来跟我呛声!”

“那你惯有的得意表情呢?跑到哪里去了?”她认识的小弟可是喜形于色,要他适时掩藏一下,等同要他的命。倘若如他所说,他又抛弃了某人,至少,他一定笑出来,哪像现在,五官全是垮的!

他马上气虚。“我……只是很困!没睡饱的貔貅,哪一只有好脸色啦?!”他替自己辩驳。

“小弟,要睡等吃完再睡。”瑛貅阻止狍枭重新埋回床上。“爹娘快回来了,娘有话问你。”

“再问还不是那几句老调。”用“问”这个字眼是大误吧,明明就是“骂”或者是“数落”——才说完,后脑挨了他娘亲的貔貅爪一记。

“竟敢关掉你娘亲的千里传音?!惫在外头鬼混这么多天!”他娘亲第二掌眼看就要挥过来。

“我已经是大男人,吃饭喝水得向爹娘一一禀报吗?!”狍枭本能地架出防卫动作——护住脑袋,在床上翻滚两圈,逃离娘亲的爪子范围,才汪汪直吠。

“反正我又不可能遇上麻烦或危险,你担心个啥鬼?!我想回来就会回来,不想回来,你再怎么催我也不回来!”每次他出去没多久,他娘的声音就开始在他脑子里追着跑,要他交代此刻在哪里、遇见什么人、没事早点回家……烦不烦呀!真当他狍枭是弱小生物,走着怕摔了,跑着怕跌了?!

他一出生,就是恶兽一只,虽然身体是婴娃,神志和记忆全都是成熟大人,少把他看扁扁!

“你娘是关心你,全部四个孩子中,就数你最令人放心不下。”他爹亲开口。自个儿妻子嘴拙,分明对狍枭很是关爱,怕他哪日当真被天庭追杀,才会时时追查这小子行踪,若他遇上天兵天将寻麻烦,她好赶快拉着丈夫,一块儿去救孩子。偏偏母子俩每回都以拌嘴收场,好好的关心沦为争吵。“你这几天不回来,她时时挂念你、担忧你,见到你平安到家,她才松口气而你用那种口气跟你娘亲说话?”

他娘亲不习惯心意被赤果果点明,脸儿酡红,挽着丈夫要他别说太多。

“我没有那么不济事,干嘛要挂念我?我能有什么事?就算是遇上天人,他们也不能不讲道理就朝我杀过来吧?我现在多窝囊,肉不能吃,血不能喝,看见肥美多汁的兔子从我面前跳过去,不能手一捞,捉来塞塞牙缝,我狍枭活了几百年,变成貔貅这段日子最窝囊、最乖巧、最没干啥坏事,他们拿哪一项罪名来收拾我?你们夫妻两个,不如把时间用在玩乐快活上,尽避去相亲相爱,闲杂小事不用想太多,自寻苦恼。”狍枭一番话听来难月兑叛逆,然而细细去咀嚼,长串废话只用短短几字就能概括其意——不用担心我。

母子全是一个样——嘴坏心不坏。

“我们不愿过度苛求你,也明白你以往的善恶观念不同于我们,不过你确实有所进步。”他爹亲平心而论。毕竟狍枭可是曾以凶兽浑沌、梼杌为目标,将两只大妖物当成崇拜偶像的恶兽——别人拜神,他拜凶兽,凶兽的每一项事迹,对他而言都是津津乐道又满心钦佩的传奇。相形之下,现在的安分对他而言,确实已经算是奇迹之中的大奇迹。“不过对天庭,你的进步能否获取他们的认可,还不得而知,至少他们未曾出现在你面前,兴许事情一步步朝向好的那方面走。”

“对了,宝宝,收拾疫鬼的事情你办的怎样?能不能在你的‘善之墙’记上一笔?”她确实希望双管齐下,一方面诱导狍枭继续乖巧下去,另一方面多做些“功绩”,请天庭刮目相看。

“宝宝”两字,贯穿耳膜,让本在慵懒耙发的狍枭,明显僵硬了动作,又听见他娘亲后头追问的事儿,他脸上呈现一抹浮躁。

“没办,我不认为收拾那只小疫鬼算得上啥善举,反倒像是欺负弱小。她虽然是疫鬼,却比只小野兔还不如,她也没什么坏事,知道自己碰过的水不能喝,她便小心翼翼舀取溪涧边溅积的水洼用,怕自己害人生病,她就躲人躲得远远的……”

一张怯生生的笑颜,瞬间浮现。

摆白分明的眼眸,凝瞅着他,里头镶满对他的专注及一心一意。

那么细小、那么孱瘦,却是世人眼中的祸害,对她,情何以堪,又何其不公。

“疫鬼的宿命如此,即便无伤人之心,他们的呼吸,他们的碰触,甚至他们所经之处,难免留下疫毒,危及无辜——”

“既然这般不容他们,上天干嘛创造他们出来?!所有坏东西别存在不就好了?!最好全天下只有善良慈悲的天人仙女,凶兽恶兽妖魔鬼怪打从一开始连给他们成形的机会都别有,这样不就天下太平?!拔必让他们生,又想尽办法要拈除他们?!”狍枭很不爽,光是想到小疫鬼被所谓“正义的一方”给追捕诛灭,他便恼怒到抡拳嘶狤,青筋贲张。

这么“认真”生气的狍枭,全家人头一回见到。

狍枭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家伙,话不投机便拍桌咆哮是常事,但往往只是纸狮子吠叫,会响不会怕,可这回不同,他真的在愤怒,替疫鬼埋怨天道无理,亏待了他们。

疫鬼委不委屈,关狍枭何事?他是貔貅,前一辈子是恶兽,八竿子与疫鬼打不着干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善举,打死也不可能在狍枭身上发生。

他的模样,根本就像蒙受冤屈的人是他。

“好难得听你替别人说话耶,我还以为你应该是只顾自扫门前雪的自私家伙,你方才……铿锵有力,义正言辞,而且光芒四射,为疫鬼打抱不平,看得娘好感动哦……”这是好大的进步!他可以从同情弱小开始,进而扭转将来恶劣的本性。

“我才不管疫鬼的死活,只是不爽上天做的矛盾蠢事。”狍枭撇撇嘴,口气冷冰冰,眯着眸,视线不知落往何方。

“也不是每只疫鬼都委屈,世上仍是存在凶恶无情的疫鬼,散布疫毒,以取人性命为乐。”瑛貅就见过几回例子,他们混进城镇,在镇民饮水中动手脚,那真是可怕的光景,不到一日,全城镇,毫无生还。

“就像人类有好有坏,疫鬼亦相同,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他爹亲道。

“不要再谈疫鬼了好不好?我听腻了,再说,疫鬼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只有那些满脑废料的人类才会想和疫鬼有所牵扯,我可是一点都不想。”瑶貅讨厌疫鬼身上的味道。

“我也没牵扯了。”狍枭含糊咕哝。

“因为玩累了吗?”铃貅天真地问。有时她好羡慕小弟的恣意乱来,她就没胆去试。

“应该是期结束,想玩也没法子玩吧。”瑶貅幸灾乐祸。

“少啰嗦。”狍枭回以咬牙切齿。

他娘亲拍拍他的头,很坏地将他蓬松头发揉的乱七八糟,像团鸟窝,暗金色星芒四处飞窜。“等你遇上心爱的人,包你玩到不亦乐乎,一晚上来个八、九次没问题,期当它是个屁就好。”她笑得脸红红。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谈吗?

不过他确实曾经困惑过,他爹娘看起来没受期左右,总是浓情蜜意,不时两人躲到暗处去做些儿童不宜之事,为什么呢?

貔貅不都该缺情少爱,只在期里放纵成兽,期一过,便恢复和尚尼姑般清心寡欲的无趣生活?他爹娘天赋异禀,与人类相仿,爱啥时发情就啥时发情?

心爱的人?啥鬼呀,世界上没有这种家伙的存在吧。

他狍枭,只爱他自己,只愿他自己快乐,其余闲杂人等,他懒得多管。

至于,为什么还会不经意想起那张在樱花树下又哭又笑的容颜……

一定是他娘亲叫着“宝宝,去洗手准备吃饭”、“宝宝,你不要再给我躺下去”、“宝宝——”……

提醒着他。

有一只小疫鬼,名叫宝宝。

阴暗,幽静,茫然,冷。

她一动都不敢动,等待着。

他会回来的,他没说他不回来呀……

他还有好多东西放在这里,那些漂亮闪烁的宝矿,所以,他会回来的。

她不敢离开这里,怕一走出去,他正巧回来,会遇不见她,两人失之交臂。

她不敢走,她要等他。

几天了?

她没算,一天也好,三天也好,十天也一样,要等他。

反复咀嚼那日他留下的难以理解的字句,她分不清楚它们所代表的涵义,字面上懂的,可延伸之意太宽太广,也许他话没说完,也许他要回家见见家人,见见他曾告诉过她,拥有一头白银色泽长发的娘;曾当过人类,更差点被钦点为天人的爹,以及三只他死都不承认比他早出世就有资格当他姐姐的母貅……

只要他办完了事,就会回来,没关系,她不怕等,他可以慢慢去做,她不催他,她会乖乖的,在这里静静等待……

他们没有吵架,没有不愉快,当然,也就没有分开,是吧。

是呀……

她温驯地抱着膝,下颚轻轻抵在膝盖上,透不进光的洞里,静悄幽冷,唇畔挂有淡笑,她要用笑容,迎接他回来。

同一姿势维持太久太久,久到身体发出僵硬酸痛的警告,她选择无视;长时间没进食没饮水,饥肠辘辘的咕噜声,她说服自己并没有那么饿。

如果离开这里的一下下时间,他回来了,以为她走掉了,怎么办呢?

她没那么累。

她没那么饿。

等待对于她来说,不是痛苦的事,只要能等到他回来……

她回味着初见那日开始的一眼惊艳,她的逃避他的追逐,她的怯懦他的勇敢,逐一细思、慢慢咀嚼,让它们陪伴她,度过不知何时何日止歇的等候……

一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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