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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 第五章

作者:黄苓

趁着庞樊云进宫去,孙昭带着方俊偷跑去照香酒楼。虽说是偷跑去,其实她有知会过庆婶,她真正要瞒的只有庞樊云而已。

曲老板不是说欢迎她有空再去吗?所以她有空,就去了。

一踏进依然高朋满座、人声鼎沸的照香酒楼,店小二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而眼尖的店小二也立刻认出她来了。

“原来是小姐!”热络又恭敬地招呼起这三、四天前才莅临的娇客,店小二忙告诉她:“将军爷不在这儿,小姐如果是要找将军爷——”

“我不是要找他。”孙昭打断他,对于自己被认出来觉得有些稀奇。她摇摇头道:“曲老板在吗?”直接点名。

店小二愣了下,但脸上笑容不变。“在、在!小姐要找老板,那么麻烦您先随小的来。”说着便领着两人进酒楼,再往后头走去。

他将两人暂时安顿在后屋的一问小厅里,然后赶紧去通知老板。

“呼!幸好爷没在这儿……”一直提心吊胆的方俊,这时总算可以稍松口气。

孙昭悠哉地坐在椅子上望向门外。“我问过沈护卫他们,樊云大哥他今天不在宫里待上半日是不会离开的。你怕什么!”她当然是特意挑他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啦。至于她要来这儿做什么?满足好奇心兼挖宝,理由够充足了吧?

近一刻钟后,依然艳光四射的曲碧照这才施施走进来。

“孙昭小姐,原来真的是您大驾光临,我还以为是小二在开我玩笑呢!”仿佛两人早已相识许久,她亲亲爱爱地过去牵住孙昭的手。

低头看了曲碧照不扭捏的手一眼,孙昭才慢慢把目光投向她,她不拐弯抹角地直言:“妳对每个人都这么……亲切?”

曲碧照呵呵笑了,一点也没被她毫不婉转的话影响好心情。“我喜欢妳的坦白!”摇头,更白地道:“不,因为妳是庞将军的妹妹,是他最重视的人,所以我当然得好好巴结妳。”

孙昭没抽回手,直觉她不只这个意思。“妳不像在巴结我。”

“欸,孙昭小姐,我投降了!”这下,连她的美眸都染上了笑意。

稍后,方俊被曲碧照巧妙地支开去前面吃东西,而她又另外命人端了两碟点心和茶进来,然后她再安怡地坐在孙昭对面。

她安适地和孙昭面对面坐着。“来,这是曹槐心情不错时才会做的桂花糕和紫梅羊乳羹,妳今天很幸运,刚好有机会吃到。”把两碟点心都推到她前面,曲碧照还替她倒丁香气满溢的茶。“枣子桂圆茶,对妳的身体应该有帮助,多喝点!”丝毫不觉关照到她的身子有何不妥。

但孙昭确实被她不经意似的贴心之举弄得一怔。“曲老板……”

曲碧照放下壶。“怎么?怕我在里面下毒吗?”似笑非笑。

“当然不是!”她拿起杯子,小心地吹凉,轻啜一口。“是我以为樊云大哥把监视我吃药、吃补的奸细安插到这里来了。”

被她的话逗得噗哧一笑,曲碧照艳眸熠熠发亮。“原来庞将军对他所关心的人,是采用这种手段……我懂了,妳真的很幸福!”羡慕啊!她也想被男人这样关心哪!

孙昭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关心?手段?”好诡异的语气。

“庞将军是男人中的男人、汉子中的汉子,只可惜他的眼睛不太好。”她一只手闲闲地撑着精致的下巴,忽地这么说道。

“眼睛不好?我怎么不知道!”孙昭被她唬得一楞一楞。

曲碧照蓦地妩媚一笑,对她挑眸道:“孙昭小姐,妳觉得我够美吗?”

“美!”实话实说。事实上,她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姑娘。

“可是那个人不但不把我这美人看在眼里,我想他甚至还没把我当女人看过,妳说这气不气人?妳说他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大美人生气了。

“呃……”她该得罪眼前的大美人,还是不在眼前的大哥?

指节压得劈哩啪啦响,大美人的怒焰翻腾,但一下子又灰消烟灭。她扬扬樱唇,娇颜正经凝肃了起来。

“孙昭小姐,其实庞将军才是酒楼的老板。”语出惊人。

“什么?!”她大受震撼。

曲碧照接下去说:“在我心里,这间酒楼的真正老板是他不是我。他把照顾好友遗孀的事当己任,开这间酒楼的资金是他出的,他只是想完成我的心愿,可他从不让人知道这事……”

孙昭听得目瞪口呆。直到这时,她才多少明白了一些事。“原来妳和他是……”

“外面的人都说我是他的情妇,是吗?”媚然一笑。

她不明白。“妳为什么不澄清?”

“我为什么要澄清?”曲碧照并不掩藏她的居心,“这身分很好用,想找酒楼麻烦的人,至少会顾忌到庞大将军的威名,所以就连庞将军也不反对。”

慢慢喝着茶,又吃了一块桂花糕,孙昭正努力消化她刚听到的一些讯息。而曲碧照也耐心地看着她吃吃喝喝。

吃下第二块糕点后,孙昭终于慢吞吞开口道:“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明明她什么也不用说,明明她可以让她继续误会下去……

“因为我不想让妳误会庞将军。”没想到曲碧照竟是这答案。

她一脸迟钝。“咦?我没有误会他什么啊!我还以为妳会当我的大嫂……”

“大……大嫂……”突然失声笑了起来。“老天!妳怎么会这样想?妳妳……妳这话千万别跟庞将军说!”

“我有跟他说过啊!”到底有什么不对?

她抚额翻白眼。“不会吧?他听到妳这么说,难道没有跳起来掐昏妳?”

他怎么可能这么做!“当然没有!”忍不住必想他当时的反应……他当时好像没什么表情,不过倒是说了句令她烦恼至今的话。

“他说了什么?”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后,曲碧照好奇问道。

孙昭楞了楞,但还是道:“他说,没有其他女人会成为我的大嫂。”想忘也忘不了啊!

挑眉。曲碧照的脸上露出一抹令人捉模不定的笑意。“没有其他女人会成为妳的大嫂……他真的这么说?”

“完了!我大哥不成家、不娶妻,他不会和我干爹一样,最后跑去出家当和尚吧?”倏地,她感到头痛了起来。

“他不会!我跟妳保证,妳别担心。”曲碧照很快地出言安慰她。“他根本没说他不娶妻,对吧?他应该只是在等候时机而已。相信我,他一定会娶妻,而且他的妻子绝对是妳意想不到的人。”

孙昭盯着她。“妳怎么知道?妳知道樊云大哥有什么秘密?”那个“大嫂”人选出现了?为什么他一点异样也没有?

曲碧照眨眨眼,隐去眸心一闪而逝的狡猾光芒。她拍拍她的手,“其实那也只是我的猜测,至于真实的情况,当然就只有本人才能证实,不过就算我问他,他大概吭也不回吭我一声。妳要不要直接问问他去?妳是他的“妹妹”,也许他会把他的秘密告诉妳哦!”老朋友一场,这算帮他吧?

晶亮大眼转了转,她不笨。“妳猜测的那个人是谁?”先有个底也好。

“我不想误导妳。”摇头。

“妳……”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总之,妳想知道什么就去问他,他是妳的大哥,就算他不想回答,妳也没有损失。”她突然话题一转,纤指朝那碟子点了点,“这桂花糕和紫梅羊乳羹好吃吗?”

孙昭的视线不由得在那已被她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的碟子上瞄过,神情有此一不好意思。

曲碧照笑了笑,起身拉了她就往厅外走。

“妳要去哪里?”不自觉地跟着她定。

“妳来我这儿,也是想跟曹师傅偷学两招吧?”豪爽地说道。

然后,关于庞樊云的秘密随即被她抛到脑后。

她又一头栽进照香酒楼的厨房,彻底发挥挖宝的精神。

孙昭就这样连续好几逃诩往照香酒楼跑。因为和曲碧照那一番谈话后,孙昭对她很是信任,而她也从她那里得知更多关于庞樊云不为人知的事。当然,她从曹师傅手中也挖来了满满的收获,连老尤都迫不及待把她得来的食谱实地操作一遍,他对于那位年轻的曹师傅的手艺可是赞不绝口。

孙昭仍没让庞樊云知道她最近常往照香酒楼跑,还跟曲老板、酒楼上下的人都熟了的事。不过有一两次,她差点在酒楼碰上他,幸好当时她闪得快,其他人也帮她掩护得好,这才没被发现。但她事后忍不住疑惑:她干嘛怕他知道她在这里?

“庞将军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妳的存在,怕妳有危险。”

对于她的困惑,曲老板是这么回答她的。

危险?

她更不解了。她会有什么危险?她忍不住问,曲老板却是摇头,不肯再多说什么。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了,以前庞樊云确实不曾限制她去外面游山玩水,甚至还带她出门过几次,可后来……应该是自从她失踪被他找回来后,虽然他没明言禁止,但却要她好好待在家里。他不让她出去,美其名是为了她的身体健康着想,而事实是……

怕她有危险……

难道是因为上回她受伤的关系吗?她很自然地联想到那件事。

虽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攻击他们的那些蒙面人是谁,不过她以为经过这么久了,樊云大哥也没再提,所以应该没事了,那些人他或许已经查出来了。

可如果不是为了这事,莫非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状况吗?

也许她应该直接找他问清楚才对。其实有这样一个顶天立地、什么事都替她扛着的大哥是很幸福啦,她也不想去烦恼那些她解决不了的事,不过要是连曲老板都知道她有危险的事,而她自己却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被蒙在鼓里,那也真是太看不起她了。

“樊云大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孙昭坐在石阶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身影。

在初升的朝阳下,男人吐纳、出拳、回身,一个个充满力与美的动作,和那瞬间自体内进出的爆发力,在在都令人目眩神迷。

孙昭很喜欢看他练功,因为这个时候的樊云大哥好像特别迷人。每次看着练功时的他,她的心总会不由自主地怦怦跳,甚至偶尔还会忘了他是大哥……

嗯,大哥当然是男人,不过大多时候她都没有这意识,只有在这刻,她才会察觉他是个男人……很有魅力的男人!

庞樊云慢慢地缓身、收拳。她也慢慢地收回痴傻的心神,叹了一大口气。

抹抹脸,待自己的心跳速度回复正常了,她才又瞧向他,想起正事。

堡卫沈繁城递上了巾子,庞樊云接过,随意擦了擦脸颈的汗。

孙昭的问题令他浓眉一扬,“我有空妳想做什么?”

她的十指交搭在膝上,朝他微皱起小脸。“我想出去玩。你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回边关了,可我们都还没一起出门过,听说最近城外的石榴花开得很美,我要看!”偶尔耍点小脾气。

庞樊云擦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擦完的巾子递还给沈繁城。“是吗?妳想去城外赏花?”步至一旁拿起小桌上的茶喝。

“不行吗?要是你真忙得没时间,我自己去也没关系。”有些委屈似的,她退让一步。

另倒了一杯茶,走向她。“我们府里不是也有花,它们应该也很美吧?要看花不一定要到外面去。”他停在她身前,将茶递给她。

仰头看了他一眼,她噘噘嘴才把他手上的茶接下。“家里的花跟外面的花哪一样!而且出去外面当然是要顺便走走、散散心……”

“妳真有这么闷?”他一脸疑惑。

“对!”用力点头。

“可妳这几天不是常往曲老板那儿跑?”奇怪了。

孙昭的心猛地一跳。她又是惊愕又是慌张,甚至有些结巴地道:“呃……你……你怎么知道?”

“妳以为他们敢瞒我?”轻淡的一句话,却立刻将她钉得动弹不得。

其实从她第一次背着他跑去照香酒楼,他就知道了。他没拆穿她,还任她一直玩下去,是因为他清楚曲碧照会替他好好看着她,而且她也在那里得到了不少乐趣。不过说到乐趣……

那个家伙,太靠近她了。

“小人!原来其他人早就跟你告密了!”一想到庆婶她们竟把她骗得团团转,她忍不住气得鼓起腮帮子。

唉她每次出门还得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模模。哼!他们一定都在背后笑她。可恶!

惫有可恶的大哥!

瞧着她忿忿地小脸,庞樊云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他弯,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将她从石阶上拉起来。“他们只是尽他们该尽的职责。若是事后才被我发现妳偷溜出门,受罚的可是他们。妳也不想害他们吧?”他的话让她完全无从反驳。

取下她未喝完的茶杯随手交给沈繁城,他轻轻托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好,妳想看花、想散心,我今天就带妳去。不过我已经请了石御医来为妳看诊,我们得先等他来才行。”

没反抗地被他带着走,孙昭本来气恼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了,注意力一下子转到他说的事上。“石御医?你真的请个御医来替我看病?”她以为他之前只是说说而已。

“嗯。”颔首。“石御医很忙,今天才终于有一点时间,我已经差人去载他过来了。趁他还没到,我们先去吃早饭。妳应该饿了吧?”

半个时辰后,石御医抵达将军府。

面容清癯、白发苍苍的石御医,很快就帮孙昭仔细地检查起身子,他甚至也看了她胸前的那道箭伤。

等到看诊结束后,石御医才到厅外和庞樊云商讨起孙昭的身体状况。

其实他的结论和之前为她看过的萧大夫差不多,不过他特别开了几帖药可以改善她的体虚。

庞樊云亲自送石御医到大门外:孙昭则一点也没浪费时间地准备要出门的事。

反正她早就知道结果,所以对石御医也没有多大的期望。在她看来,她这身子怕是连神仙来也一样没用吧?

扒!其实只要还能走、还能吃,她才不想担心那么多。早就劝樊云大哥跟她一样放轻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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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如洗。

京城外数里,大片的田野连绵起伏,几栋民屋零散坐落在婉蜒的清溪畔,更远处,重峦迭嶂隐现。

此时,一辆马车伴着一匹坐着骑士的骏马缓缓前行。没多久,这一行人马在稍避其他游人的一处矮丘上停下。

没等骏马上一路引人注目的威凛男人搀扶,马车的帘子一角已经掀开,一抹纤巧的身影随即从里面爬了出来。

坐在前座的一名护卫赶忙出手扶她。“小姐,小心……”

娇小身影还没来得及道谢,另一双巨掌已经横过来,直接将她整个身子提起、抱住。

“哇!”低叫。吓了一跳的小泵娘忙勾抱住男人强壮的颈项。

一阵轻笑自他胸膛荡出。“孙昭,妳的胆子怎么变小了?”

立刻回过神的孙昭从他肩畔抬起头,大眼和他戏谑的黑眸对个正着,心脏下期然地乱跳了一下,终于察觉自己仍被他抱在怀里,而她的双手也还环在他颈上……脸颊轰地一红,她忙放开他就要往下跳——

“才……才不是!”一会,忽地发现他强硬的臂膀仍箍着她,她不自在地挣了挣,“樊……樊云大哥……让我下来啦!”当她是小阿子喔!

庞樊云的眼瞳一深,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柔软的身躯。

孙昭的双脚一着地,马上退后两步,几乎像逃难似地想月兑离满是他的熟稔气自i。

“啊……我们到了吗?”赶快转过身将注意力放到四周的田野景致上。可她的脸还是热的,怎么回事?明明他就是平日相处惯了的樊云大哥,明明他的举动跟以前一样体贴……

偷偷喘了几口气。她怀疑自己可能是太久没跟他一起出门郊游,乐疯了。

对,没事的!

“刘总管说那个开满石榴花的地方在东城外,不过现在这个时候那里满是人,去了反而会坏了情绪,所以我想带妳来这儿赏赏风景,妳应该也可以接受。”身后的庞樊云,视线也从她的背影转向辽阔的天地原野。

两名护卫、方俊,和车夫老胡正忙着把要野餐的东西搬下来,摆在铺好的大布巾上。

孙昭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心,耸耸肩道:“这里也很好!”走过去帮忙打开食盒。

其实只要能和他出门,去哪里她都无所谓。而且她也想试试他是不是真像曲老板说的,因为怕她有什么危险,所以不愿放她出去外面露脸。

可就算真有事,有樊云大哥在她也不用怕吧?这么想,她便宽心了。

辟护卫去溪边取水,而方俊巴其他人则去捡了些柴来要就地煮茶。孙昭当然也凑一脚想帮忙了,可立刻就被他们请开,她只好陪庞樊云坐在一旁。

庞樊云将装着点心的食盒递给她。“妳的。”女孩子家的甜点。

孙昭不客气地接过来,笑瞇了眼道:“这是我去曹师傅那里学回来教老尤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抓对味道。”忍不住挑了其中一块微焦的圆糕凑近鼻端嗅了嗅。

他凝视着她又是皱脸、又是眉开眼笑的丰富表情。

“樊云大哥,来,嘴巴张开!”满意其中的香味了,她把糕点拿到他嘴边。

“妳吃……”才开口,那块甜糕立刻被塞进嘴里。他瞠眸,却毫无恼意。

“吃吃看嘛!曹师傅新发明的点心,除了我们,现在可是只有你吃到哦!”非常得意。她也赶紧低头拿起另一块吃。嗯嗯……真好吃!

我们?

听到她把自己和曹槐归类在一起成了“我们”,庞樊云不觉有些刺耳。

嚼了嚼,他把嘴里甜腻的食物吞下,同时抬手阻挡了她另一块糕点的偷袭。

“这种甜点吃太多,对妳的身体不好。”下了评论。

“哪会!曹师傅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他还特地在这道点心里加了些黑豆核果,根本没有多甜嘛!”反驳,又吃一块,一脸幸福。她怀疑樊云大哥的味觉有问题。

又是曹师傅?

庞樊云额角的青筋隐现。

彪不觉自己无心的话已引起风暴的孙昭,依然眉开眼笑。“曹师傅真的很厉害,其实他不但会做点心,连煮的饭菜也是天下第一好吃……”口水快流下来了。

眼神微起波澜地看着她,语气却异常平静。

“妳很喜欢曹槐?”

“当然喜欢!”毫不犹豫。呵呵,最好可以把他挖角来将军府,那她和老尤就有福了。

他的下颚肌肉倏地绷紧。

“来来来!茶泡好了,爷……”方俊热烈的招呼声在这时插了进来,他殷勤地把香气四溢的茶捧到主子爷面前。

而在一瞬间不着痕迹回复沉稳脸色的庞樊云,伸手接下了茶。

孙昭也从方俊手中拿到了热呼呼的茶,她立刻轻啜了一口。“咦?方俊,你泡茶的功夫好像进步了。”赞美道。

方俊扒呵笑了。“是吗?”飘飘然。不过乖乖,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爷这边的气氛好像有点杀气腾腾?他是不是还被瞪了一眼?

摇摇头,抖开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退远一点去。

孙昭不忘把食盒分给其他人。而众人则很有默契地坐到较远的地方不去打扰她和主子爷。

重新坐回庞樊云身边,孙昭终于注意到他的眼光一直盯着她。她楞了楞,不由得模模自己的脸。

“怎么了?你没看过我吗?”小小地开起玩笑。

“孙昭……”

“嗯?”

“我没有办法一直在妳身边。”

“我知道啊!你是将军嘛!我已经习惯了。”不习惯也不行。

他的视线仍没从她脸上移开。“我可以给妳任何妳想要的东西,只要妳开口。”

她笑,不贪心地道:“樊云大哥,你已经给我太多东西了,我不缺什么……啊!”突地叫了声,大眼闪过顽黠的光采。“不对,我有缺一样。”

“什么?”正色问道。

脸上有了贼兮兮的笑,“大嫂啊!”不趁这时满足憋了好一阵子的好奇,怎么对得起自己。

轻扬眉毛,他的炯眸隐过一丝异光。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没有其他女人会成为我的大嫂,可你也没表明你不成亲,而且曲老板也说了……”不吐不快。

“她又说了什么?”那女人跟她嚼了什么舌根?

孙昭继续贼笑,下自觉倾身向他,轻声道:“她呀,说了很多你的秘密……哼哼,难怪你不想让我去找她!”

垂眸凝向她凑近的小脸,他不动如山。“让她知道的事都不叫秘密。”

“可是我不知道啊!”真不公平!“反正她知道的事比我多,我觉得你偏心啦!你是我大哥耶,我竟然还要找她才能问出你的事,虽然我很喜欢她,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想讨厌她一下……”

他静了一剎,接着伸出手按住她的纤肩。“我们已经相识很久了……”她第一次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想知道他的事,为什么?只因为他是她的大哥?

孙昭一愣,然后只能点点头,“也对,你们认识的时间比我久,而且……男人通常不会对家人说自己在外面的事,其实这我也懂,只是……”低头看向他放在她肩上的大掌,一种亲密的温暖仿佛由他的手心透了过来。她释然地笑笑,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上。“对不起,樊云大哥,我好像在发牢骚了……不过,知道你有对象,我也安心了。”

有对象……

庞樊云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地放开手,抬眼望向了远处隆起的山峰。

“是曲老板跟妳说我有对象了?”他心思略涌。

孙昭的眼睛一亮。“真的……真的有?樊云大哥,是谁?”她的心在怦怦跳。“曲老板跟我保证你会娶妻,而且她还说我的大嫂人选是我意想不到的人……樊云大哥,我可以知道她是谁吗?”从曲老板那儿得知这事的那一刻起,她就有种冲动想立刻查出她是谁,而她也真的去问过其他人——庆婶摇头,表示没听过、见过有哪位姑娘、千金小姐和将军走得近;刘总管没回答她;沈护卫、官护卫同样酷得不多话;至于方俊他们,则列举了一堆以前皇上曾有意赐婚的公主、贵族千金名单出来和她讨论……总而言之,她这将军大哥的感情归属依旧是个谜。

紧盯着他的脸,她屏息以待。

庞樊云慢慢将视线由远方收回,垂眸望进她期待的大眼里。他似笑非笑地道:“既然曲老板什么都知道,妳怎么没顺便问问她答案。”他也想知道她知道什么了。

“她就是不肯告诉我!”她怎么问她、哀求她,她还是不说。“她要我自己问你。”

“……时间还没到。”这是他的回答。

什么?!

孙昭原本以为他要说了,却没想到她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她一时傻眼了。可她又马上回过神抗议:“哪有人这样!我不管啦,你现在就告诉我是谁啦!”

原来,樊云大哥的心里真的有个姑娘——一个他喜欢的、要娶为妻的姑娘。而那个姑娘,想必是个美丽的、独特的姑娘吧?因为唯有如此,才配得上她的将军大哥。可……她应该替他高兴、开心地祝福他吧?但为什么她的心却有一丝酸酸的感觉?

庞樊云仔细审视她的脸色,不确定她古怪的情绪下还有什么,不过他确定他还不会让她知道一些事。

移开眸光,他动手倒茶。“喝茶。”摆明不再在这话题上打转,他将她的杯子递给她。

孙昭立刻明白,她别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了。不甘心又沮丧,她懒懒地接过茶杯。“好吧、好吧,反正我只是妹妹,反正只要你不当和尚我就应该放心了……”喃喃怨道。

她实在想不透他有心上人这件事有什么好隐瞒的?为什么连对她这妹妹都下肯透露?看来,他似乎将“她”宝贝得紧,所以才珍而藏之,是吗?

心情没更好,反而愈恶劣了。

庞樊云最后还是没说出那个姑娘是谁。

也因为如此,即使接下来庞樊云又带着孙昭去渡船、游湖,玩到日落才回将军府,她却一直显得心不在焉,少了初出门时的高昂兴致。

尤其当他们一回府,一名在大厅等待已久的客人让庞樊云二话不说地抛下她,直接将那人带往书房时,她心中的怀疑马上有了对象目标。

刘总管摇头道:“那位姑娘只说她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她以前没来过府里,所以我也没见过她。”放人进来的刘总管只认得太子殿下的令牌。

他的意外回答,让孙昭楞了楞。她没想到那个令樊云大哥一见到便迫不及待带开的冷艳女客人,竟是皇宫里的人,而且还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她以为她是……

孙昭拢拢眉,整个心思仍在那来访的冷艳女子身上打转。

她当然知道樊云大哥和太子殿下有交情,所以那女子来应该也是为了公事,那她还怀疑什么?

夜幕落下。

紧闭的书房门终于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本坐在石阶上的孙昭马上跳起来,转过身,视线刚好和一脚跨出门的庞樊云对个正着。

庞樊云微怔,而孙昭则毫不别扭地朝他绽开明朗的笑脸。

“樊云大哥……妳好,我是孙昭。”跟在他身后出现的冷艳女子看到她了,她赶紧有礼地打个招呼。

冷艳女子停住脚步,在听到“孙昭”之名时,她白瓷般的容颜掠过一抹古怪,不过随即若无其事地朝孙昭回礼。

“孙昭小姐,打扰了。”语声清澈、用字精简。

孙昭没错过她刚才那瞬间的表情,她对她微笑道:“姑娘知道我是谁?”

冷艳女子神色自若。“是。”依旧惜字如金。

“孙昭,倪姑娘得走了,我送她出去。”一旁的庞樊云这时已恢复寻常神色,他睇了孙昭一眼,举步便走。

姓倪的冷艳女子一丝迟疑也没地跟上他。就连沈、官两名护卫都不敢怠慢地快步紧跟。

孙昭站在原地,虽然不至于有被遗弃的凄凉感觉,但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仍有些不大舒坦就是。

他干嘛一副怕她和那姓倪的姑娘说上两句话似的?哼,有鬼!

“樊云大哥,你不留客人下来吃晚饭吗?”她干脆也慢慢地跟在他们身澄。

走在最前头的庞樊云听到了,也发现她从后面跟来的脚步声,他微蹙起浓眉,回头正要跟倪秋水说什么,没想到她已朝他淡淡一瞥,开口道:“庞将军不必为难,我自己离开就行了。”说完便越过他继续前行。

庞樊云随即下令:“你们送倪姑娘出府!”指示两名护卫。

沈、官两人马上照办。

而孙昭立刻察觉前方状况有变,她一边加快步伐接近停下的庞樊云,一边忍不住望向愈走愈远的那抹高挑身影。等到她来到他身边,那三人已从她的视线消失了。

咦?现在是怎样?

抬头看着正低眸盯向她的庞樊云,她心口莫名其妙地打了个颤,不过她很快甩开这怪异的反应,抢先问:“那位姑娘怎么先走了?”

“她要回宫复命。”他稍纠结的眉头未曾松开。

“我以为你不想让我跟她说话。”并没隐藏她的感觉,她直言道。

“妳要跟她说什么?”他反而好奇了。

孙昭眨眨眼,心一跳。呃……总不能老实跟他说,她一度怀疑倪姑娘是她的“大嫂”人选吧?可她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凑巧了!

“我想问……她怎么知道我是谁?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她是太子殿边的人,你又跟太子殿不很熟,可她也不该会认识我吧?”脑袋没在他炯炯的目光下失去运作功能,她记起她的另一个疑惑了。

她的确只是个小人物啊!

庞樊云的脸色不变。“她只是知道妳的存在而已,并不认识妳。”

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说法。眸光流转,她没移开视线。“太子殿下派她来找你,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吗?”她印象中,好像还没有太子殿下派人来传话之类的情况过。

他直接道:“是公事。”接着转回头迈步定。“妳不是要等我一起吃饭?走吧!”

几天后,孙昭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将军府内外多了许多看得见、看不见的防卫。虽然刘总管、庆婶他们似乎视之寻常,大家的日常生活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但偏偏就是她受到影响了——

自从那位倪姑娘来过将军府后,樊云大哥出门的次数和时间变多也变长了,算一算,她这些天竟只匆匆见到他三次面,而且还是在他约人过府,她趁机端茶去书房,才总算看到他。他好像更忙了,她却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虽然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过,但有什么公事可以让她的将军大哥忙到不眠不休、几乎连家都不回,她真的无法理解。可这些事她无法理解也就罢了,她没想到他同时还增多了府里的护院人数,还限制她出门。

没错,她被禁足了!

本来只专注在菜园和厨房之间的孙昭,除了习惯性地接受庞樊云常不在家的事实外,这阵子她倒没像之前一样常往照香酒馆跑,所以才没意识到府里的变化,直到昨天她忽然想去找曹师傅问道食材的提味方法,这才发现她出不了门。

她被下人和护院阻挡在门前,说什么也不让她出门——就算她带着其他人也不行。

她又恼又不解。他们遵从主子的命令,完全不放行,她抗议也无用,最后也只好放弃出门的念头。就在那时,她才察觉到府里多了些不曾见过的生面孔,以及宠樊云对她做的事。

为什么不让她出门?难道……他怕她有什么危险吗?

孙昭并不太喜欢动脑,但生气了一下,冷静下来后,她第一个直觉就是这个。

除了庞樊云,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下这道命令,就连刘总管、庆婶他们也无法给她答案,所以她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有找他,可偏偏她总是遇不到他的人。没想到就在她决定去他房门前等他回家时,他难得地早回来了,但却是扶着身受刀伤的官护卫回来。

整个将军府立刻陷入一阵惊异骚动。

听到消息的孙昭也心惊胆跳地马上赶去前厅。

大厅里外,早已聚集了一群人。孙昭还没进到厅里,就有其他人告诉她官护卫的状况和大夫刚来的事。果然,她一进去就看见萧大夫正俯身在替官祈佑医治,其他人则神情紧绷地围立在四周。

她还未走近,庞樊云已经发现了她,不过他才转头蹙眉看向她,一旁的庆婶马上伸手拉住了她。

“小姐,等会儿再过去。”庆婶小声地对她说道。

孙昭早隐约看见官祈佑背部深及骨的伤,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所以她明白庆婶的好意。稍转眸,庞樊云沉肃的眼光令她的呼吸微顿,下意识地朝他摇摇头,她没再上前地让庆婶拉着她退到另一边。

萧大夫仔细看过官祈佑的伤后,随即表示他的伤口有毒,必须立刻处理。所以没一会开始陷入昏迷的官祈佑便被众人抬到后面房间。

直至乍夜三更,萧大夫才终于把官祈佑的伤口处理干净,敷上药。

而在这段等待萧大夫医治官祈佑的时间里,孙昭也总算从庞樊云口中知道出了什么事。原来,官护卫是为了保护他才会受伤。而至于他们是在哪里遇袭、被什么人袭击,他却不肯多说。

孙昭同庞樊云进去看过宫祈佑后,她仍不放弃地缠着他追问意外发生的真正原因。因为她直觉事情不单纯——他是声名显赫的大将军耶,而且就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内,有哪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对他动手?若不是那些歹徒有眼不识泰山,那就是有计画地要刺杀他……

思及第二个可能,孙昭的心霎时涌上强烈的不安。

“樊云大哥,你有敌人吗?”定在他身侧,她安静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

庞樊云微怔,接着才沉声道:“妳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这跟你不让我出门,还有你们今天发生的意外有关系,是不是?”她叹口气。

他倏地锁眉。

孙昭偏头盯向他严峻的侧脸,说出想说的话,“樊云大哥,我知道你是爱护我,不想让我担心受怕,所以很多事你都瞒着我。我完全明白你的用意是为我好,而我能回报你的,也只是尽量不给你添麻烦而已。可是……当我清楚你此时可能正陷入某种危险,你却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只会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庞樊云没料到她会有这等心思,蓦地停步,转身垂首攫住她的视线。“……妳不该这么想。”他的确是将她当易碎的瓷女圭女圭保护,因为对他来说,她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他可以无所惧地面对十万敌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他却害怕再让她受到一丝丝伤害。

他以为只要让她过得无忧无虑、没烦没恼,就是对她最好的……他错了吗?

“是你让我这么想的。”孙昭嘴一撇,伸手拉住了他衣袖的一角,回视他的眸闪闪发亮。“樊云大哥,你真的觉得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比较好吗?”

炯眸凝望了她一会儿,最后他终于转回身,带着她往她的房问定去。

“……如果我猜得没错,今天在暗巷袭击我们的,是尚王爷的人……”他松口了。

自大皇子骤然病逝后,空出的太子之位立刻引起其他皇子的明争暗夺。二皇子荣靖、三皇子晋德、五皇子玄熙,各代表一方势力与实力。当然,自古以来只要是关乎权位的斗争,尤其是宫廷之中的,其手段过程往往更惨烈。就像这回皇宫的太子之争,表面看来各家虽仍维持礼数、相敬如宾,可底下的暗潮汹涌、血腥厮杀却一直不曾间断过。而与玄熙交情颇好,但并未参与夺位之战的庞樊云,还是被视为玄熙的人马,并且数次遭到其他两派人马在朝廷上的刁难、或私下的暗算。其实一开始,庞樊云一心效忠朝廷,立场算是中立,而明白他性情的玄熙也没有要他加入他的阵营,直到一年半前的那次遇袭——

一年半前,在雁山攻击庞樊云他们,还使得孙昭中箭落崖失踪的黑衣蒙面人,就是二皇子荣靖的人马。也就是自那次孙昭被无辜牵连,忍无可忍的庞樊云终于打破原则,以自己的力量狠狠报复了荣靖,再加上玄熙的适时出手,荣靖便被摒除在太子名单之外。然后,玄熙如愿登上太子宝座。

不过,一些旧势力仍在暗中蠢蠢欲动,不愿善罢甘休。即使玄熙已经成为太子,其他各拥其主的人还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等待时机要将他拉下。而皇上最近的身体状况,就是让他们以为有机可趁的最佳时机。

近几个月来,皇上上朝处理政事的时间愈来愈短,甚至到了这个月,他已经不再上朝,而他身边最常陪伴的,则是他宠爱的兰妃,也就是二皇子荣靖的母妃。可想而知,从未放弃让自己孩子登上太子大位,甚至九五至尊宝座的蔺妃,一定会想尽办法在病重的皇帝身上下功夫——这也是玄熙费心在防的事。至少到目前为止,兰妃还没有成功。而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玄熙帮手的荣靖一伙人,除了从未放过机会或明或暗找他麻烦外,近来根据玄熙的持续追查,另一个从开始争夺太子之位至今便隐藏幕后策画所有计画、替荣靖铲除阻碍的大臣,十分有可能就是当今圣上的皇弟——尚王爷!

这就是那日玄熙匆匆派倪秋水来将军府告知他的讯息。玄熙长久以来的怀疑果然成真。原本他就觉得奇怪,以荣靖那帮人的脑袋和势力,竟可以做出几件连他也不得不佩服的高明算计,于是他便怀疑荣靖的背后还有人在操控着。一直到最近,他才终于循线逮到那只老狐狸的尾巴。

尚王爷,的确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透其真面目的老狐狸。

尚尊为人海派、出手阔绰,满朝文武百官几乎全与他有相当的交情,而他更喜结交文人诗画家。在他的王爷府里,时常举办雅士文人的吟诗会,就连他府里收藏最多的珍宝,也全是世上最有价值的书画,所有人都知道,他可以为了得到一幅名家的真迹一掷千金。就因为他给予世人这番不逐权夺利的强烈印象,所以即使在之前的太子争夺战中,几乎大部分的臣子都选边站了,他依然像不受影响地浸婬在他的诗画之间,没有人会怀疑他,很少人将他当威胁,只有玄熙……

玄熙向来不轻易相信眼睛看到的事,他要证据。而尚尊的圆融与和善本来就让他看不顺眼;加上他发现尚尊多年以前曾被他父皇夺去所爱,而他至今都未再列正妃,所以他不认为他这皇叔真如他表面看来这么简单。于是他盯上了尚尊,然后一层又一层地剥开他真实的身分——一个野心勃勃的尚王爷。

到现在,玄熙总算弄清楚他真正的威胁和对手是谁了。

当然,庞樊云也明白该提防的对象是谁了。

一次听完太子之争的秘辛,孙昭一时瞠目结舌。

懊……好复杂!这些人整天忙着斗来斗去、要心机、搞暗算的,都不累啊?

原来,这就是她会被禁足、他会忙得不见人影、官护卫会受伤的背后真相。

“……樊云大哥,是不是只要太子殿下一天没当上皇帝,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回过神,她问得很实际。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她的房门前。庞樊云既然让她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不打算再隐瞒她。“对不起,孙昭,妳让我连累了。”对于她,他有着深深的傀歉。

孙昭忙不迭摇头。“樊云大哥,你若把我当家人就别说这种话。”她朝他泛开一抹直丫心的微笑,“而且我很高兴你终于肯将所有事情告诉我,至少我不会再埋怨你不让我出门了,不是吗?”

庞樊云看着她全心信赖的笑,心却一紧,但又很快试着放松。“妳要是无聊想找人说话,我可以派人邀请曲老板到府里来……”提供折衷的办法。

孙昭又摇头了。“不用麻烦了,曲老板有她自己的事要忙,而且我在府里也不怕无聊……”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樊云大哥,你不是快回边关了?他们总不会追去边关找你麻烦吧?”

庞樊云微微牵动嘴角,眼底凌厉的光芒一闪。“我不怕他们找我麻烦,倒是妳……”

“好、好,我明白了,我一定听你的话尽量待在家里,不让他们有机会对我下手。”她马上知道他的意思。可停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轻松道:“樊云大哥,你有我这义妹的事外面不是很少人知道吗?而且就算那些人知道了,他们也不会以为我有什么重要,所以我想你也不必太担心我。”

樊云大哥的目标这么明显,要说有危险也是他吧?应该是她得担心他的安危才对吧。

庞樊云看了看她,接着默不作声地替她打开了房门。

孙昭没有移动脚步。“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捉到他脸上那一丝生硬的表情了。

“……很晚了,快进去休息。”一瞬又恢复平常的庞樊云,大有要亲自将她拎进去的态势。

怔了怔,耸耸肩。好吧,反正她今天知道的也已经够多、够她今晚作恶梦的了。

“樊云大哥,你明天又要出门了吗?”及时在他替她关上门前快问。

他颔首。“明天宫里要举办一场狩猎赛,我得参加。”轻轻地为她关好房门。“晚安!”将两人阻隔在门里门外。

他退后一步,几乎可以听见门后孙昭不满的嘟囔声,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而他一直等到里面的人儿踩着重重的脚步往屋内走去,他的笑容才稍稍收敛。接着他又等到屋里的灯亮了又灭,里头终于没有了她活动的声响,他才转身慢慢踱开。

“妳不重要?这世上大概只有妳这傻瓜才会以为自己不重要……”无奈的低叹飘散在沁凉如水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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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孙昭送了庞樊云出门后,立刻去看昨天受伤的官祈佑。而经过一夜的休息,官祈佑的脸色和精神已经恢复许多,不过他的伤还必须经过几天的照料才能痊愈。

孙昭忍不住问起他意外发生时的事,没想到他只是摇摇头,并不多说什么。“小姐,这些打杀的事妳还是别听。方才将军也叮嘱过小的,该说的他会告诉妳——”

“好吧、好吧,我知道,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打断他,并没有怪他们。她朝他笑了笑,转头要何力把药和粥端上去喂他吃。“官护卫,你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来看你。”

看来樊云大哥早就想到她的好奇心还没完全满足,肯定会再去找其他人问啊!

离开官祈佑那里,孙昭怕自己闲下来会想更多——就像昨夜她为了樊云大哥告诉她的事几乎失眠——所以她决定去厨房找老尤。

庞樊云进宫一直到隔天傍晚才回府,不过回来时,身上却多了几道伤。

已经在宫里换了件衣服、做了伤口处理的他,外表看来毫无异状。孙昭原本也不知道他受伤的事,是要找他一起吃晚饭时,忘了敲门便闯进他的房,这才意外发现的——

她想也没想地推门进去,正要唤他,忽地跃入眼中的一个果背令她愕住,接着脸颊烧红。

“啊……对……对不起……”心怦怦狂跳,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她慌忙地跳转过身,一边结巴地道歉,一边掩着自己的眼睛。

庞樊云也怔了怔,穿衣的动作一顿,回头便看到了孙昭背对着他的身影。蹙眉,但随即又继续动手穿衣。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语气寻常。

孙昭脸上的红潮未退,更羞人的是,此刻她脑中仍浮现着刚才她不小心瞄到的影像……

她赶忙摇摇头,偷偷深呼吸一口。“我……我是来找你吃饭……”猛地住口。等等,她是不是……还看到什么了?

她强逼自己冷静地把方才的画面再想过一遍,胸口不禁一颤。她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不管他更衣完毕了没,一步步朝他走去。“樊云大哥,你身上……什么时候受的伤?昨天吗?”声音微微发抖。

如果不是她眼花、闪神了,那么他左肩胛上多出的绷带是怎么回事?

在他身前停住,她仰头紧紧盯着他。“别骗我,我已经看到了!”忍不住攀着他的臂,不让他将她唬弄过去。

庞樊云知道瞒不过,垂眉,握住了她的手,平静地带着她向外走。

“这不过是在昨天狩猎时受的一点小伤,不碍事。”说得轻描淡写。

孙昭仍半信半疑。“让我看看你的伤。”根本不放心。

因为已经明白他的处境随时会有危险,所以他此时受伤绝对不单纯。哼哼,狩猎就狩猎,他怎么会受伤?说不定是“某个人”手滑了,不小心砍到他的吧?

庞樊云牢牢握着她的手,稳定的步伐不变。“晚一点妳想看再看,我饿了,妳不是要找我一起吃饭吗?”

他的受伤,确实不是一件意外。

玄熙早警告他,荣靖有可能趁狩猎时的混乱生事端,而玄熙的情报果然没错。的确是有人对他和玄熙下手了,而且还高明得将暗算弄得像是狩猎时会不小心出现的意外。

玄熙虽然机警地避过发狂猎物的攻击,但要保护玄熙的他却被密林中射出的暗箭擦伤。

一群侍卫冲进去捉人,一脸怒意的二皇子荣靖嚣张地承认是他放的箭,但反驳他要射的是只大鸟。他以为他们就算知道他是在说鬼话又能奈他何?不过他没想到,玄熙竟以东宫太子的身分,将他以意图谋害王储的罪名捉起来。

荣靖大惊,其他人也全被玄熙悍然铁腕震慑。而护主心切的一些将臣也急着替荣靖皇子说情,甚至还有他的贴身侍卫跳出来要为他扛罪,可存心给他一个下马威的玄熙硬是让众禁卫将骇得面无血色的荣靖押回宫里。在闻风赶至的兰妃不顾屈辱的下跪为子求情后,玄熙才终于勉强似地不再予以追究,赦放了荣靖。

荣靖和兰妃的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不过可想而知,他们对玄熙和他的恨意更是深了。

玄熙就是故意要挫挫他的凌人盛气。

庞樊云本来就不打算让孙昭知道他受伤的事,可没想到会被她发现他身上的伤。

到了偏厅,下人早已摆上了一桌饭菜等着他们。

孙昭慢吞吞地吃着饭,一边仔细打量着神色如常的庞樊云。

“樊云大哥,你曾在战场上受过伤吗?”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放下筷子,眉眼含忧。

庞樊云当然没错过她的眼光,但他不动如山。“打仗时,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挟了菜到她碗里。“和我以前曾受过的伤比较起来,我昨天的伤就像被蚊子叮到一样,这样妳可以安心了吗?快吃饭,妳还得吃药。”

以前她很少想到,身为军人的他,其实每回到边关、每回上战场所面临的危险程度并不亚于他现在所要应付的危机,只不过因为这次就在她身边发生,她才会特别有感觉。

所以,每次他放假回京,身上可能都有着大小伤,只是他从不说罢了?

她忽然有些惭愧和沮丧。和他对她的关心相较起来,她还真是个不合格的妹妹。

叹了口气,她听话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她出乎意料的温顺,让庞樊云愣了下,不过他没多说什么。

饭后,庞樊云去前厅见来访的客人,孙昭则自己回后院去。

直到月西斜,庞樊云送走了客人,其他人立刻让他知道孙昭的行踪。没多想,他迈步向后院,很快地,他找到独自在亭子里喝茶、吃小菜的孙昭。

“我以为妳已经吃饱了。”一踏上亭子,他便笑盯着她桌上的几碟小菜,挑眉道。

孙昭笑咪咪地把小吃了一口的小菜推开,再换另一碟。“我只是在试老尤新做的菜色的味道。他打算要在你收假回边关的前一天,为你煮一桌特别的佳肴。”

“所以这是老尤的秘密?”他坐了下来,打趣道。

她把食指放在唇前,故作神秘地道;“嘘!别让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

笑了笑,他自己倒了茶喝。“好,我不说。”配合她。

凝视着她尝了尝一碟碟的小菜,小脸出现或笑或吐舌的各种丰富表情,庞樊云不禁有些出神了。

专心地把所有小菜都尝过一遍后,孙昭这才吐了口气。“欸,被曹师傅刺激到,老尤的手艺好像又进步了……”撑着下巴灿笑望向眼前的男人。“樊云大哥,你有口福了!”

又是曹师傅?

庞樊云不动声色地问道:“之前妳曾说过,妳喜欢他?”

“喜欢他?谁?”一会儿才会意过来。“咦?你说曹师傅吗?”

他颔首,眸心稍紧绷。“妳喜欢他,是喜欢他的厨艺……还是他?”连声音也硬了三分。

眨眨眼,孙昭这时才忽然觉得有些古怪。她立刻直直看住他,怀疑道;“樊云大哥,你怎么了?我喜欢他的厨艺或喜欢他,这有什么差别吗?你……”搞不懂。“刚才没喝酒吧?你醉了?”

曹师傅为人风趣,又毫不吝啬和人分享他的成果,所以应该没有不喜欢他的人……她还真喜欢他啊!嗯,樊云大哥想的该不会是……

她倏地满脸通红、大眼圆睁低嚷:“你……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只是那种喜欢,樊云大哥,你别乱想啦!”

那种喜欢?

看着她的脸红,仿佛小女儿被说中心事的羞态,庞樊云的胸口像被人用力捶了一记。黑眸瞬了瞬,他很快冷静下来,整理脑中一时混乱的思绪。

“说清楚,孙昭,妳对曹槐是朋友那种喜欢,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没有含糊的空间,他定定地问。

原来……原来樊云大哥真的误会了——终于确定这一点的孙昭,错愕过后反而镇定多了,也忽然敏感了起来。“樊云大哥,你好像……不喜欢我喜欢他?”仔细想想,之前似乎也有这种情况出现,她只要一提到曹师傅,他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她不由倾前看着他,努力要在他硬邦邦的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难道是他以前曾经得罪过你?还是他做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愈发感到兴致勃勃。

她这副满足好奇心比较要紧的反应,倒令庞樊云意外地眉结一松,就连嘴角也微微上扬,现出一抹轻浅笑意。

“不,他什么事都没做,他只是让我以为妳对他有特别的感情。既然没有,很好!”莫测高深似地说道,接着他动手为她倒上茶。

紧瞪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一会儿,孙昭这才自以为明白地笑瞇了眼。

“我懂了,原来你是担心我被人拐走!”做人家大哥的总会把接近妹妹身边的男人都当成是要拐走她的坏蛋提防!蚌然想起曲老板曾对她说过这句话,她更是恍然大悟。“可是你根本不必担心曹师傅,我对他就像对你一样,你想太多了啦!”曹师傅也像兄长,但当然,她对樊云大哥的深切依赖、和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

庞樊云喝茶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啜饮了几口,才将杯子放下。

“我跟他一样?我很惊讶妳把我和他放在同等位置。”不满的微哼。

敝了!今晚的樊云大哥怎么变得这么挑剔?孙昭摇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孙昭!”打断她,他放松了面部的肌肉。“我早就不把妳当妹妹了。”忽地轻淡说道。

出人意外的一句,立刻令她吓了一跳。“什……什么?什么意思?”不把她当妹妹……为什么?难道……难道他要赶她走?

庞樊云凝视她惊讶又怔茫的神色,黑眸一瞬,蓦地起身。在踱步离开前,他丢给她一道难解的谜题——

“妳自己去想,想通了再来告诉我。”

她傻眼地看着他昂藏的背影渐渐消失。

怎么会这样?

收回视线,她忍不住伸手揉揉自己开始打结的眉。

不把她当妹妹?那她是什么?除了是他的妹妹,她还能是什么?打从认识他起,她就以他“妹妹”的身分存在,他之前也从没透露出一点不满意她这妹妹的征兆啊?现在怎会突然……

孙昭想得头快炸了,却还是猜不出他这话的真正含意,而且她愈想愈沮丧,愈想愈觉得他是厌烦她了,否则怎会莫名其妙地丢来这一句?

猛地站起来,她决定去找他问个清楚,可只冲动地踏出两步,就因为他要她“自己去想”而缩回了脚步。

深吸口气,她望向半空上的朦胧圆月,努力让自己混乱的脑袋冷静一点。

懊、好,没事、没事,也许他只是随口说说,事情并没有她想的这么严重……

虽然她不断这样安慰自己,不过为了他这句话,她还是失眠了一夜。

直到两天后庞樊云要启程回边关,困住她两日的谜题依然无解——不顾她的头痛求饶,他继续把问题留给她。

一如以往的送别,难过和不舍的情绪又让她眼泪溃堤,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回她的心多了忐忑不安。

那些人,不可能胆大妄为追杀他到边关去吧?

看着他在马背上头也不回的离去,她抹抹泪水,用力摇头,信心升起。他不会有事的!既然之前他都平平安安地从边关回来,下次当然也会!

“小姐,已经看不见将军了啦!外头风大,妳快些进去吧!”庆婶心疼她满脸的泪,也怕她禁不起外面风大,赶忙要将她往屋里拉。

等孙昭心情平复了些,她才终于注意到她身后多了个人。看清是不该还留在府里的沈繁城,她惊楞住了。

“沈护卫……你不会是落单了吧……”她立刻着急地拉着他要往外跑。“怎么会这样?快一点快一点!他们才走没多久……”边嚷。

沈繁城没让她拖着走,还不着痕迹后退一步月兑开她的手。“小姐,是将军要小的留下。”

孙昭一时不明白。“可是你不是该跟在他身边……”

“小的现在是小姐的护卫。”

“啊?我……我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她皱皱眉道:“是樊云大哥的意思吗?我待在家里他还不放心?”这种情况以前不曾发生过,这次为什么要这样谨慎?

沈繁城的表情似乎很轻松。“我想将军是希望让妳的安全更有保障。”

她紧盯着他,很难不起疑心。“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最近那些皇子王爷又做了什么事,所以樊云大哥才会不放心地留下你来“保障我的安全”?”这两天她的精神跟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他出的那个怪问题上,因此没去留心他自外面回来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他不会是故意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才丢给她一个让人脑袋打结的问题吧?

不是这样吧……

“小姐真是多虑了!”沈繁城笑了笑,四两拨千金地道:“若将军有事,小姐一定第一个看出来吧?可妳瞧将军人不是好好的吗?”将军有交代,能说的事,他自然会让她知道。所以,他绝不会多嘴。

实在从他的笑脸上捉不出把柄,最后孙昭只好放过他。可就在回后院的路上,她忽地想到什么地停住脚。

沈繁城静静地立在两步外。

孙昭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正在天人交战中。挣扎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咬了咬牙,不管会被暗地里笑笨了,很快瞄了瞄回廊下,一看刚好没有其他人经过,便赶紧对身后的沈繁城招招手。

沈繁城立即无言地上前。

孙昭一等他过来,便头也不回、小小声地开口道:“沈护卫,你跟了将军这么久,应该很了解他在想什么,所以我问你一件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顿住。本来樊云大哥要她自己想,而她也不信自己想下出来,所以才一直没去问其他人;可现在,她真的有股想知道答案的冲动,再加上此刻又有个最佳解答人选在这儿,她要是不把握机会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深吸一口气,她把两天前庞樊云说的那句话照念一遍给沈繁城听。

“就这句,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懂吗?他不会是在说什么双关密语吧?”忍不住叹口气,直想抓头。“我已经想了两天了,为什么就是想不透这意思?樊云大哥不是在整我吧?”

沈繁城一听,表情立刻闪过一丝古怪,一抹可疑的暗红也同时爬上他的耳根。

孙昭回过头,以一副求知若渴的眼光看向他。“沈护卫……”

他自然明白将军那句话的意思。事实上,只要清楚将军对她的心意,就什么都懂了——沈繁城的神色已完全看不出异样了。他略垂下眸,可没忘了将军的吩咐。“对不起,小的也不知道将军的意思。”既然将军要她自己去想,他当然不敢帮她作弊。

“什么?连你也猜不到?”孙昭失望地垂下双肩。

瞥了她一眼,沈繁城默然地跟在她身后又走了一会儿后,忽地开口道;“小姐有没有想过……别把将军当兄长看?”稍微提示一下不算违规吧?

本来心情仍闷着的孙昭,没想到沈繁城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随即一呆。

“别把他当兄长?沈护卫,你怎么会……”跟樊云大哥那话的意思很相似——她的心跳了跳。

她是不是真的一直没想通什么?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沈繁城却摇摇头,闭嘴不再多话。

接下来几天,孙昭的生活虽然看来如往常的平静、忙碌,不过因为她已经想通了一些事,因而心情上正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化,可是没想到连外面的世界也发生了大变动——

当今皇帝驾崩,整个朝廷一阵巨震,玄熙太子继位为王。至于接获消息的庞樊云则正火速赶回京城。

樊云大哥要回来了!

才离开不过半个月的庞樊云,因为皇帝驾崩必须回京。知道可以很快再见到他的孙昭,是既高兴又紧张。

老实说,是沈繁城的话点醒了她。当她想通了他那句话,又联想到他曾回应她关于“没有其他人”会成为她大嫂、曲老板的弦外之音等等,这些事全结合在一起后,竟成了一个令她想也没想过,心跳加快的惊人结论,这叫她怎么可能不呆茫上三天!

她从来没想过,如果他不是她的大哥、她不是他的妹妹,他们会有怎样的关系;她更没想过,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兄妹之情,还会有什么。但是现在……

自她想通之后,只要一想到樊云大哥,她的脑袋就变得乱七八糟,情绪很难镇定下来。原本她以为在他回来前,她会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又或者这可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可没想到,因为皇帝驾崩,樊云大哥就要提前回来了。

所以,她好像没时间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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