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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也认栽 第五章

作者:楼雨晴

要说退休,其实也不尽然正确。更早的那几年,孟心芽还太女敕,许多要交涉的事务都是由福伯出面,而她在一旁见习,否则年纪轻轻的她,怕不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绑来,福伯认为她磨练得够了,手腕够圆融,便放她独当一面,而他则是退居幕后辅助,也能多些时间逗逗孩子。

孟心芽在外头忙,陆君遥在家里头可也没闲着呢。除了忙着收服小表头的心,也忙着看帐、决策,除了福伯,没人清楚大权早已移交,真正裁决大小事务的掌理人是他。

他的理由是:“如果芽儿由这当中得到成就与快乐,那我会放手让她去闯,让她证明她可以做到什么样的程度。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虽然我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坚持,但我确实看见了她的疲倦,我不能不管。”

埃伯听了,欣慰又感动。“这才是我的好少爷,顶天立地好男儿。”在他心目中,最顶天立地的男儿,就是守护妻儿,给子他们所渴望的快乐。他的少爷,没教他失望啊!

这段时日与福伯合作无间,同时也慢慢由他口中,知道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例如,父亲甫去世时,府里乱成一团,成群妻妾勾心斗角,忙争家产,只有她,安安静静地打点身后事宜,发丧、布灵堂、选弊木、作法事、守灵、送葬,全程没有掉一滴泪,显示出无比的坚强。

办完后事,以着极强势的作风,接掌起家业,不难想象,四面八方会涌来多大的反对声浪,一名才十来岁的小泵娘,要如何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但碍于陆家老爷临终前确实如是嘱咐,所有人虽不服,也无话可说,只等着看她有多大的能耐,等着看她出糗、哭着求饶……

有好几次,福伯见她在夜里躲进丈夫以前睡过的房里偷偷掉泪,然而天一亮,依然是无坚不摧的孟心芽,不曾在人前示弱。

彬许,陆老爷早料到会有那么一天了,所以早早便将她带在身边见习磨练,而孟心芽也确实没让人失望。她做得极好,甚至,超出众人所期望的。

他还知道,三娘那嫁给小厮的女儿──陆家的六小姐,其实是两情相悦,偏偏三娘眼高于顶,看不起马房小厮,偏要她嫁予富贵人家,两人甚至计划好私奔的日子。

绑来,孟心芽知道了这事,销毁了他的卖身契,作主这桩婚事,将三姨娘给恨得牙痒痒,但那时陆家由她主事,三姨娘再不情愿,又能如何呢?

六小姐是嫁出去了,众人只当她是又解决一个争家产的人,却没人知道,她私底下替小泵备了笔多丰厚的嫁妆,并对那男人说:“一个人的出身不代表什么,我知道你有傲骨、有想法,才会将她许配给你。你要留在京城也好,离开也成,总之,做点小生意,你若是个男人,就闯出一番天地,证明给你岳母瞧。”

那日,六小姐感动地抱着她猛哭,直说:“嫂嫂,谢谢-,谢谢-──”

她成全了所有人的幸福,善待他身边每一个人,独独,不曾善待她自己。

她拥有的,是那么少,而他甚至不知道,她想什么、要什么……

晌午刚过,孟心芽便回来了。

稍作梳洗,便要到书房处理事务,经过一道房门,便再也迈不开步子,不受控制地推开眼前的门,跨了进去。

他睡着了。

孟心芽吁了口气,至少不必费神思索要跟他讲什么,心口稍稍安定了些。

怎么坐在桌前就打起盹来了呢?他左手支着额,看起来有些倦意,微蹙的眉心不知在思索什么苦恼的事……

拎来外衣为他披上,收不回的手顺势抚上了他眉间。

他长得,煞是好看。

这张脸,在世俗公认的标准中算是俊俏了,这她一直是知道的,纵使是从前病弱时的苍白,依然不减清俊,祈儿长愈大,愈是好看,她好高兴儿子长得像他。

指掌顺着脸容,来到唇畔。

他的唇,不同于记忆中的冰冷、苍白。

不由自主地来回轻抚,那里,有着健康的色泽,透过指尖,传来微温的热度。她还记得,那厚薄适中的唇片,曾经无比亲密地贴住她的──

如果那晚没被盼儿打断,他会做些什么呢?

胸口莫名地鼓噪,由着那股冲动,她倾身,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半梦半醒间,他支着额头的身子微微一顿。

“啊!”她捂住唇低呼,连忙退开,懊恼自己饥渴恶狼似的举止。

他、他、他──好像要醒了。

完完全全失了方寸,像作贼似的,心虚而慌乱地窜逃出房门。

下一刻,陆君遥睁开眼。

莫说他没睡着,就算睡了,由她这般抚弄,要想不醒也难。

他好像──吓跑她了。

那实在不能怪他,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止呀!在他面前,她总是僵硬又不自在,从不曾展现过这样的柔情。他一直以为,她对这个丈夫还挺生疏,需要再多些准备去适应的。

她会主动吻他……这代表什么呢?

前一刻,还在苦恼不知她想要什么,下一刻,她就给他这么大的震撼。再想起早些时候将这困扰说给福伯听时,他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瞪他──

“若要说少夫人不解风情,我看少爷你,更是呆头鹅一只,唉……”猛摇头离去时,口中还喃喃直说:“惨了惨了,病有药医,笨有没有得医啊……”

他……笨?!

就因为,他不晓得芽儿要什么吗?

她要什么?她要什么?

这一刻,脑子里似乎有些模糊的轮廓浮现,关于她这九年的虚掷青春,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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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出房门,她蹲在鲤鱼池边,急喘着。

纤指捂住心房,那里,跳得好快,几乎要由胸口蹦了出来──

怎会──像个花痴似的,做出这种举动呢?

当时,脑子里只想着,他昨夜的温柔,想着他曾经烙在唇上的温度,想着、想着被他那样碰触的感觉,于是就──

无尽懊恼地盯视着水中倒影,脸颊红艳艳的,她捧着发烫的脸蛋,担心那样的热度一辈子都要退不下来了。

镇定点,孟心芽,-有点出息,不过是一个吻,孩子都生过了,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

可是、可是──心底有声音反驳回来,那是不一样的,当年她嫁进来,并没有在新婚之夜与他圆房,她也一直以为,夫妻就只要睡在一块便成了。

爹怕是察觉了,要妻妾中入门时日最短、也最为温顺的小姨娘教导她一些闺房之事,暗示她主动些。

有哪个当丈夫的,会娶妻半年,连妻子更衣都特别回避的呢?

他甚至不只一次用言词暗示她,如果哪一天,他无法与她白首,她就去找她的幸福,别让他耽误了她。

他在为她留后路!

她隐约察觉到,他并不想与她圆房,如果她不主动,那么他们一辈子都会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了!

她并不想这样,她知道陆家娶她进门是要传宗接代的。

于是她说:“如果你不要我,大可直接休了我,若当我是你的妻子,就让我为你生孩子。”

他极惊讶她会这么说,迟疑道:“可是……我也许活不久……”

“那我就为你守一辈子的寡,不管你碰不碰我都是一样的,我不是荡妇,别要我去勾搭丈夫以外的男人。”

她说得很直,直得吓到他了。

于是他明白,纵然他刻意保留住她的完璧之身,哪天他死了,她也不会改嫁。她的表情如是坚决地告诉他。

他们是在那一天,落实了夫妻名分。

她其实很清楚,他与她亲密,为的只是深到无法承载的愧疚,无关男女情爱或者其它,起码她懂了夫妻间是怎么回事,更甚者,给她个孩子和希望,陪伴着她,若真让她什么也不懂,胡里胡涂守一辈子的寡,那就真的太混帐了。

那晚,他给过她太多机会,并告诉她,若是后悔,随时可以喊停。

小姨娘悄悄塞给她好几本的书,她努力地看着,努力地学,一心只想当他称职的好妻子。他不积极,甚至不刻意撩拨,一心想给她留后路的他,自是不会有太热烈的掠夺行径,于是她不能不主动,挖空脑子里所见所闻,也不知对或不对地碰触、亲吻他的身体,撩动。对于一个未解人事的小泵娘,她算是热情得过分了,不让他有改变主意的余地,也证明了她的决心。

那时的她,只怕他不要她,只怕没能为他留下些什么,根本顾不得羞怯或少女矜持。

而后,他抓住皓腕,压住她妄动的身躯,眼神极其复杂。“芽儿,-──当真?”

“你娶了我,却不碰我,这叫羞辱。你知不知道,大家背后都在笑我,笑我没本事、笑我没地位、笑我、笑我──”两颗清泪掉了下来,他倒吸了口气,这才明白他自以为是的体贴,伤害她有多深。

下一刻,他放纵自己,贯穿了稚女敕娇躯。

因为他终于明白,对她最好的保障,不是这副完整的身体。她嫁了他,纵使保有清白之身又能如何呢?在世人的眼里,她已是陆家妇。

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巩固她在陆家的地位,如果能有个儿子,更没人可以看轻她,不必担心有谁会将她逼得走投无路,如果她已打定主意在陆家终老一生的话。

这是目前的他,所能给予她,最大的保障了。

她懂的,她其实都懂。

他碰她,不是因为他想要她,也不是担心无人延续香火,而是为了保护她,他只是换了个方式,在给她留后路罢了。

他一直,都是她所认定的,那个温柔宽厚的陆君遥。整个陆家大宅,若说有谁真正替她着想,那也只有他一个。

也因此,她可以将自己交给他,为他付出所有她能付出的,以青春岁月为他守住家园,至今,不曾怨悔。

就算……再等上几个九年,耗去她的一生,她想,她还是愿意这么做,只因是他呵──

陆君遥。

短短三个字,在她心湖间,荡开最柔软的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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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细细小小的朗读声断断续续由树底下传来,陆君遥满意地收回目光。

晚膳前,盼儿得完整默出文章与意涵。他宠孩子,但在学习上却是不打折扣的严师。

可盼儿仍爱跟着他,不只学习书本上的,连决策生意上的细节,也极感兴趣,小人儿算盘拨得响当当呢,看来真是块奸商的料,也许再多个十年,他就可以享清福了。

起风了,留意到天候稍稍转凉,他起身,到孟心芽房里想为女儿取件袄子保暖。他记得前些时候芽儿请了人到府里来为孩子量身裁了几件衣裳,就搁置在她那儿……

拉开木柜,淡淡的檀香味儿飘来,这里头搁的是她平日穿惯的衣物。他合上,又拉开另一层,左手边整齐迭放着祈儿的衣物,右手边是盼儿,他随手取了件,关上。

临去前,瞥见最上层木柜露出一截藕色衣料,他顺手拉开夹层,将衣料迭放好。要再关回时,手肘不经意碰着了什么,堆栈好的衣物移位,他伸手去扶,因此而留意到压在底下的锦盒。

这盒子……有点眼熟,他一时想不起来。

懊奇驱使下,他打开锦盒,流光灿灿,唤起他熟悉又似陌生的记忆。

指尖抚过上头的吉祥绳结,这颗琉璃珠……他想起来了,是七岁时爹送给他保平安的,十岁那年,他已赠予一名清秀可爱的小丫头,因为他希望这能带给她平安喜乐,永远保有纯善真诚的性灵,无病无痛、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别像他……

“-叫什么名字?”

“娘喊我丫丫,大伙儿都叫丫头。”

“丫头吗?”他浅笑,抚弄她长长的发辫。

于是,他也就喊她丫头,而她也只管喊他陆哥哥,从没想过要探问对方实名。

丫丫、丫丫……芽儿?!是她吗?

那么,她会嫁他,不是偶然?

这样的联想,带给他太大的震惊。

身为陆家独子,传承家业是他责无旁贷的重担,三岁习字,四岁视诹四书五经,五岁已随着父亲见习……认识她的那一年,他十岁,只知她是商铺里管事的独生女儿,与她交好是偶然,只因她纯净而不矫饰的真性情讨他欢喜。

像是一股暖流,浅浅流过心扉,那是年少最纯净的记忆。

于是每回过去巡视商铺,审理帐目时,总会在那儿待个半日,与她说说话。

她知道他的身子骨不好,在他身体不适、时而轻咳时,小手会好忙地替他拍背,透出掩不住的关怀。肩上扛的担子极沈,要说他不累吗?其实总会有那么一点透不过气,只是他不能喊累、也没有卸下的权利,只能扛着。这样的力不从心,小人儿看出来了──

“我长大,也要学做生意,帮你做这些工作,这样你就不用心烦,身体才会好起来。”

他感动于这句贴心稚语,将挂在胸前的琉璃珠赠她,回报这片情谊。

那年冬天,他生了一场大病,健康状态更是大不如前。冬去春回,当他能下床走动时,与她也断了讯,问了不少人,都说她与管事父女不知去向,这段仅仅半年的情谊,就这么无疾而终。

他以为,仅仅如此了……没想到事隔多年,这琉璃珠会再度出现眼前。

她说,要帮他打理家业,不教他心烦,好好养病,让身体好起来……再回想芽儿的坚决,他忽然懂了。

他的丫头知道是他,所以在他病弱时下嫁,为他分担一切,如此情深意重……

这样的心意,他怎么会以为,她对他没有爱情呢?早在他认识她、甚至不曾对她动心以前,她就已那样默默爱他了。

她不说,又拙于表达,只知一股儿傻劲地做,若是他没察觉,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人知晓,难怪福伯要说她傻。

他眼眶微热,动容于她这痴傻的情意。

悄悄将琉璃珠放回,还原成他没来之前的状态。她不说,他便不戳破,默默将她珍贵的心意收藏在胸臆间,要是哪天她愿意说了,他也会笑着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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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宁静的书房,响起细细的朗读声,小人儿执笔端坐,吟一句,默写下一句。

“……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陆君遥专注聆听,低头审视。“下一句。”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一口气念完成段,仰头等候父亲回应。

“嗯,很好。”模模女儿的头,不经意仰眸,对上妻子的视线,发现并不是停留在账本上。当他露出疑问的眼神,她又收回注视女儿的目光,继续看帐。

他不以为意,给了女儿一记微笑。“继续。”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侧耳聆听半晌,视线由窗外拉回,数不清第几次,又对上孟心芽恍惚的眼神。

“芽儿,我们在这里会吵到-吗?”她一直在分心。“要不,盼儿,到我房里去。”

“不!不用……我、我是说……不会影响……你们可以在这里……”

陆君遥凝思了会儿。“今天到这里就好,盼儿,去找女乃娘,-该睡了。”

“好。”乖巧地跳下椅子,招招手要他弯。陆君遥会意,笑笑地蹲身凑上脸颊,让她亲了一记,互道晚安。

等盼儿走远,他才转身,定定审视她。“芽儿,-在想什么?”

“没、没有。”她盯着墨渍饱满的笔尖。

“没有吗?-比女儿还不专心。”拿开毫笔,勾起她的脸蛋,细细搜寻脸上每一分表情。

她还不擅于展露情绪,所以他得多花些心神,由她脸上读取心思。

方才,有好几次,他在她凝视盼儿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欣羡。她在羡慕盼儿?又羡慕盼儿什么?

定神凝思了会儿,想起许久以前,那名唤丫头的女孩,总爱听他用轻柔好听的嗓音吟念文章,未必真懂其意,只是用崇拜又仰慕的眼神,无比专注地迎视他──

她爹会用宠爱又没辙的表情斥离她,要她别赖着少主人耽误正事,但他其实不讨厌这种感觉。在念文章给她听时,暂时忘了肩上重责,心境是无比轻松的,他其实感谢她给了他片刻宁静,什么也不想,单纯放松自己。

也因此,每回来总要耽搁上大半天。那是他舒缓情绪的一种方式,旁人不会懂,只当这家商铺是怎地,特别赚钱抑或忒教人伤神?

想起那双眼神,带着纯真的仰慕……他似是有些懂了。

“芽儿,-读过书吗?”

她奇怪地瞟他一眼。“我识字。”不识字怎么看帐、怎么做生意。

他失笑。“我知道。我是问,单单纯纯享受学习的快乐,像盼儿那样。”

她表情微僵。“没有。”

识字,是因为生活上必须,不是为了那些崇高的思想。

她不是那种精于琴棋书画的才女,若他要那种妻子,恐怕得失望了,她只懂怎么当个俗气的商人,不懂那些风花雪月。

她不羡慕能读书的人,只是羡慕……能被他温柔指导、听他吟颂诗文的人。

拉起她,双臂圈上纤腰。在他努力不懈地亲近下,她已不会再为这样的肢体亲密而顿感无措,左手缠上他后腰,右手掌心平放胸膛,脸容贴近胸臆,她喜欢靠在他胸口,倾听他沈稳的心跳。

“芽儿,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念一首诗给-听。”

他发现了,他送她的簪子,她每逃诩簪在发上,从没换过。他给她的,是那么少,教她只能在有限的温情中一再回味。

于是,他开始会不期然送她一些小东西,有时是女儿家的小饰品,有时是逛街顺手买下的新奇古玩,在路上见着了哪个女孩家衣裳样式不错,他会问哪儿做的,然后也请来师傅为她裁几件……对了,他还买胭脂水粉。

犹记当时,她面无表情回他:“我没空抹胭脂。”

“我爱看。”

“……”

于是,他又留意到,朱唇上淡淡妆点的色泽,教他每每有俯身轻尝的冲动。

女为悦己者容啊,她的心思,那样明显。

他心里明白,即使这一刻她依然没表示什么,但他为她念的每一首诗,她必然会悄悄典藏在心底,独自一人时才来再三回味。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淡淡哼吟,唇瓣轻扫过螓首、蛾眉。“欢娱在今夕,-婉及良时。”每念一句,细雨般绵柔的吻便落在娇容。“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

她有些怔愣,没料到他吟的会是情诗。

结发……夫妻。在他眼中,他们算是恩爱吗?

浅浅的低吟,代她道出这些年的等待,以及心意。“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随着益发温存的拂吻,她恍似受到蛊惑,眼眸缓缓垂敛,等待承接他的爱怜──

“长相思。”随着语句的收尾,浅啄的唇往下压,四片唇瓣贴合,好似同时烙下承诺。

“哗!”诧异的惊叹声自花雕窗口响起,即使是聋子恐怕都听得分明,更别提陆君遥这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

小两口迅速分开,有志一同地撇头看往窗外浮出的两颗人头。

第二次了……孟心芽很难不脸红。

“呃……这个……”陆君遥清了清喉咙,试图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福伯,你──几时来的?”

“刚来、刚来,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嘛,我只是路过,当我不存在。”老人家摇头摆手,粉饰太平。

“哪有?福爷爷,我们明明来很久了,还听爹念完整整一首诗──”小嘴被掩住,诚实过头的陆家二小姐立时被“灭口”。

“我们先走一步了,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尽情发挥,别让我们给打扰了啊!”咿唔声愈飘愈远,似在抗议壮志未酬。

“……”房内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了好半晌──“-要继续吗?”当事人总要给她尊重一下,虽然料到她又会去研究木门的雕镂纹路。

出乎意料地,她抬起头,水眸晶灿动人,直视着他。“如果我说,我想继续呢?”

应该,不会再有人打扰了……吧?

她不要像上回,那感觉就好像、好像──看到一笔利润惊人的生意,当下没立刻去做,让别人赚走了,才来懊恼不已……

她那鼓足了勇气的模样,好可爱。他探手轻掬娇容,用不着她邀请,他也渴望极了一亲芳泽──

“啊!”这一次,是门缝边。

“福爷爷,你挡到我了啦。”

“嘘,不要吵。”

“那你分人家看嘛。”

“就是现在了,快,给她亲下去!”简直兴奋得过分,只差没摇旗-喊助阵。

“啊啊啊,压到人家的脸了啦──”

无力,完全地──无力。

陆君遥闭了下眼,彻彻底底无言以对。

居然带头胡搞,这、这福伯真是──为老不尊。

芽儿又闪去研究雕花窗台了。

“我建议你们进来看,如何?”无奈,泄气地拉开门,一大一小的人球滚了进来,跌在他脚边。

“呃、呵呵、这个……路上经过……”

“这个刚刚说过了。”面无表情地提醒。

“那、那我扫地、扫地!”

“……好吧,你慢慢扫。芽儿,我先回房休息了。”

孟心芽模糊哼应了声,还抬不起千斤重的头。

“啊?不亲了哦?”福伯冒出一句,无尽惋惜的叹气。

“……”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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