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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强龙 第十三章

作者:云中岳

能站立的只有三个人,索命鬼张大爷,使用蛇首杖的王二爷,用剑的老四。

三个人并肩而立,象三个石人。

“救我……”一个双手撑起上体的人虚月兑地叫号。

“软玉观音在何处?”

“我……我不……不知道……”

“那我为何救你?”

“我……呃……呃……”双手一软,重新伏下去了。下去就起不来了。

张大爷走近一个肩胸裂开:浑身是血,屈一腿吃力地跪起上身的人。

“我要知道软玉观音在何处,或者贵令主在何处。”他沉声说。

“他……他们到……到凤……凤凰山……”那人支撑不住,再向下跪伏。

“凤凰山的什么所在?”

“不……不知道。”

“他们为何不在城里?”

“他们去……去按……搜捕李……李公子,和……个救走他叫……叫小柳的人…嗯…”

“老四,替他裹伤,要快。”

“好的,他死不了。”

三匹健马放蹄狂奔,绕过北城,沿黄河西岸飞驰南下,蹄声连城内都可以隐隐入耳。

要往凤凰山,唯一的桥梁是东门外的跨潢桥,因此他们必须绕城大半圈。

明知对方的高手已全部在城外;三个人前往凶多吉少,但义无反顾,抱必死的决心与勇气勇往直前。

从凤凰山撤回的高手们。大部留在桥东一带,一部份潜伏在桥头两侧,一部份在荒野里露宿,布下了天罗地网。

救李蛟的人必定潜匿在城外,城内有镇八方的三教九流爪牙清查;有公门人公然查问,有仕绅们被迫派出的家丁打手满街走,所以绝对无法藏身。

由于李蛟身受重伤,并且中了软骨奇药,救他的小柳须带人夜间潜入城中就医。或者孤身入城到药肆里偷药。不敢公然找郎中,只有夜间偷药一条路可走。因此,夜间在城外唯一的桥梁附近埋伏,必有所获。

凡是夜间出人偷越城关的人都有问题,不论何人,捉住或格杀绝对错不了。

天一亮如果仍然落空,便要大举搜索凤凰山。

已经是三更末四更初,斗转星移。

蹄声如雷,三匹健马狂风似的飞上了跨潢桥……

桥东岸两侧露宿的人,早已被守哨的人所唤醒,健马还在两里外奔驰,守哨的人已经发现了。

张大爷第一匹马刚过桥头,便看到三十步外官道两侧的两排行道树中,踱出四个黑影。

迅即一字排开,劈面拦住去

站在路当中拦阻奔马,不啻自杀。但这些人既然敢挡路,当然有不怕奔马的能耐。

“下马!不然将人马遭殃!”有人用打雷似的大嗓门沉喝,声如石洞里响起焦雷,震得三十步外的人耳中轰鸣,头部如被巨锤撞击,真有楚霸王垓下突围,大喝一声上万人马辟易的声威。

没料到桥头有人阻路,黑夜中难以分辨是何许人,说不定是兵勇设卡盘查呢,可不能纵马误伤了无辜。

三匹马在十步外勤住了,三人提高警觉扳鞍下马。

“干什么的?”张大爷首先牵着坐骑趋前问:“半夜三更拦路有何贵干?咱们要赶路呢!”

说完,发出一声呼哨暗号。

双方已接近至丈余,他便知道有点不对了。四个拦路人既不是兵勇,也不是乡团,而是穿劲装佩刀佩剑的武林人。闯天下的江湖客。

黑道朋友说:那活儿来了;或者说:碰上了正主儿。因此,他发出了准备动手的暗号。

老二老四牵着坐骑,在后面相距约一乘止步,人紧靠在马颈侧,有意隐起身形。

“奉命盘查奸宄宵小。”为首的人不住打量张大爷全身上下,看不见兵刃:“你们干什么的?”

“赶夜路的。”

“报上姓名,住址。往何处去……”

“且慢,你们奉谁之命盘查?”

“不但要盘查,还要搜查。后面的两个人往前来,躲不住的,大爷看到你们腰带上携有兵器……”

“你管不着,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张大爷沉声问:“你们既没穿公服,也没穿丁勇的号衣……”

“混徽……呃……”

九合金丝绳突然飞出,太快了,对方又太大意,即使看出危机,也来不及有所反应。

已经知道对方是冒充盘查的歹徒,又从先前震耳欲聋的喝声中,估计出气功的根底,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出手抢攻,必定用了全力志在必得。

九合金丝绳缠住了对方的脖子。全力一抽一带,人头突然月兑颈飞出。

“速战速决!”张大爷怒吼,金丝绳反抽向第二个黑影,扑上了。

这次可就占不了便宜啦!那人的肋下挟了一把虎爪钩,正是绳索一类软兵刃的克星,爪影一闪,便抓住了金丝绳,缠在一起失去攻击力量。

“砰!卟卟!”两人的左拳右掌,同时击中对方的右肋,太快了,无法闪避。

这瞬间,蛇首杖与老四的剑,狂风似的从两侧一掠而过,响起两声金鸣,然后沉叱震耳。接着金刃劈风声锐鸣,人影乍合乍分。

同一瞬间,另四个黑影左右齐出。

老四的剑神乎其神,刺倒了一名对手之后,大旋身斜扭升,剑气突发异鸣,奇准地刺入缠住张大爷那位使用虎爪的人左肋腰,撇剑将人震出,伸手急扶老大。

“我不要紧。”张大爷叫:“走!”

“去你娘的!”一旁的老二一杖击飞了一个扑来的黑影,再一杖震断了另一名黑影的长剑。

张大爷的金丝绳也全力抽出,绳端还缠着沉重的虎爪,劲道平空增加了五倍,卟一声响,虎爪砸破了一名黑影的胸膛。

“哎……快走!”老二惊叫:“夺坐骑!”

“二哥……”老四急叫,一闪即至,叮一声击飞了一把飞刀,剑长驱直入,贯穿了那位断了剑,但以飞对袭击的黑影小肮,锋尖透背而出。

荒野两侧,人影飞掠而来,呼哨声此起彼落。

蹄声如雷,三人策马飞驰。

远出三里外。放松了僵绳。

“二哥,我听到你的惊叫声,怎么了?”断后的老四赶上去关切地问。

“挨了一飞刀,右胯。”老二正在撕腰巾裹伤。“不要紧,割伤而已。黑夜中防不胜防,而且那混帐东西阴毒得很,飞刀就暗藏在左掌中,剑一断便掷出,即使在白天,也不易躲闪,厉害。”

“我也碰上了扎手货。”张大爷苦笑:“要不是我机警地用上了卸力术,右助那一把大力金刚掌。最少也要被打断三根肋骨,现在还感到麻麻地。兄弟,咱们前途多艰.沿途埋伏的人已经一个比一个高明,那血鸳鸯令主,不知高明到何种可怕程度了。”

“大哥,交给我对付他。”老四说:“要是二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这个宇内第一神秘魔头,只许有一个人活着,活的人一定是我,因为我理直气壮。信心十足。”

“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对付他了。”大哥说:“我要你养精蓄锐,此后不许你随便出手。”

“大哥……”

“大哥的话你不听了?”

“这……我记着就是。”

黑黝黝的凤凰山出现在眼前,沿途竟然没有人再出面截击。

“山的东北角,那是不是火光?”老四用马鞭向左前方一指。

“唔!恐怕是野火烧山呢。”老二说。

山背的天空中,出现了红光,红光似乎越来越明亮,隐约可以看到浓烟升腾滚卷。

“不对,野火不会燃烧得那么快速。”张大爷坐骑一紧:“你们看,火越来越旺了。”

“大哥想去救火?”

“可能与老三有关,我有点毛发森立的感觉预兆……”

“快走!”老四抢先跃马前冲。

柳姑娘本来就有点不信任卓晓云,但李蛟危在顷刻,再拖上半夜,死定了,情势危殆,她不得不行险让卓晓云给李蛟吞服解毒丹丸。

这期间,她太过分心,听觉没有平时锐敏,忽略了外面的动静。

卓晓云看破了她的姑娘身份,也令她大感惊呀。

卓晓云突然向前栽倒,跌入房内,吓了她一大跳。

“你这贱女……”她破口咒骂,可是,骂声倏止。

她以为自己不幸而料中,血鸳鸯令生派卓晓云假装送解药,事实是要卓晓云与李蛟同归于尽。永除后患。

毕竟她是一个经验丰富,机警聪明的人,不然怎敢独自在江湖游荡闻道?

她看到房外有人影闪动,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练武有成,再经过千锤百炼的考验,加上吸收了许多经验与教训的人,反应必定比常人敏捷多多,本能的反应,永远比神意要快一步。人跌倒时,必能伸手撑地,这是由经验得来的本能反应,不经过脑海思索,不是神意指挥手去撑地,而是手以反射性的本能撑出。

咒骂声倏止,她手中的剑已先一刹那破空飞出。同时人向房门外急掠,双掌护住中宫,随时可以发招攻击。

“啊……呃……”黑暗的天井里传出惨叫声,一个黑影从房门外踉跄退下天井,胸插着她掷出的长剑,剑尖已透背近尺。

是女人,卓晓云的同伴鲁黛。

两个黑影同时从屋上飘降,又是卓晓云的同伴。

苞出的柳姑娘已无暇多想,砰一声响,右肩撞中一名黑影的胸口,接着抬肘猛攻,卟一声如山劲道迸发。

“哎……”黑影仰面倒摔,直飞出丈外,摔跌在对面的泥墙下。

另一名黑影大骇,着地即鱼龙反跃,再着地立即飞跃上.屋,一闪不见。

长啸震天,警讯传出了。

柳姑娘上屋晚了一刹那,不敢远离,先伏在茅屋顶察看四周有无敌踪,久久方飘落急向房内抢。

卓晓云的左背肋上,出现飞刀的光芒。是柳叶刀,刀身尖而薄,很容易从骨缝中贯入。

这一刀略编左了些,未击中心房。

她挣扎了片刻,突然发生神力,克服了麻痹与痛楚的感觉,手脚齐用,向床前爬去。

床上的李蛟解药尚未完全发挥作用,浑身仍然发僵,略能转动头部而已。

他看到了在地上爬行的卓晓云,看到了卓晓云背上柳叶刀映着灯火的闪光。

“单姑……娘……”他嘶声厉叫,一阵激情,一阵酸楚,他想挣扎而起,却力不从心:

“卓姑……晓云,不……不要移……移动,等……等柳……柳……姑娘来……”

卓晓云仍是神智清明的,不理会他的呼叫,反而用力加快向床前爬来。

“求你……晓云,不……不要动……”他绝望地狂呼:刀……刀一松……松动;血会……会流入月复……月复腔…………不……不要……”

晓云终于爬近床前,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床口,脸色因痛楚而苍白泛青。

“李……李公子……”她颤抖的嘴唇艰难地叫:“我………我要看……看你—……一眼……”

“晓云……”

凄切的叫唤声。增加了她的力量。终于她措抓床的支撑力,挺起向床上一扑,扑倒在李蛟的身旁,似乎力量已经用尽,开始猛烈地喘息。

“我……我触模到你……了……”她的左手死死抓住了李蛟的腰巾:“李……蛟。

李……”

“不要再移动,晓云……”李蛟声嘶力竭:“定了心神待救,深……深长呼吸,放……

放松全身……”

“你……你怎……怎样了?对……解药……”

“解药有效,我的手可……可以动了。”车蛟也产生了意外激力量,抖动的手终于按上了她的鬓髻:“我也模…………模到你了……”

“谢谢苍天……”

“不,得谢谢你。”

“我不值得的,李蛟。”她突然说话说得清晰了,咬字也不再透风走样。

“你值得的,我知道你是一位好姑娘,晓云。”

她向前挪移,脸枕上了李蛟涂满金创药的胸膛。

“我……我是一个坏姑娘。”她脸上涌起红晕,一抹羞涩的红晕:“我从来没见过能够……能够抗拒软……软玉观音引诱的人,从没见……见过那……那么坚强的男……男子汉。”

“晓云,不要说话……”

“你知道吗?第……第一次见面,我……我就喜欢你,之……之后,我……我一整天都在思念你……”

“我也在想念你,我……”

“哦!我好高兴。李蛟,本来,我……我所望你屈服,即使软玉观有要霸占你。我也不计较,我……”

“我求求你,不要说话……”

“不,让我把心里的话说……说出来,死也瞑……瞑目。李蛟,不……不要笑我痴……

嗄……”

她一口气接不上,头向下一搭。

“晓云……”李蛟狂叫。

柳姑娘狂风似的抢入,奔近床前,只瞥了飞刀一眼,不由暗然叹息。

斑手所用的柳叶刀。长度在四寸至八寸之内,愈小愈难控制,四寸便很难一刀将人刺死,只能伤人而不能杀人。这把刀长六寸,只有一半露在外面。

这是说,刀尖巴锲入内腑。

“请……请救一救救她……”李蛟凄厉地请求。

“我抱歉。”柳姑娘苦笑摇头:“血已经内渗,所以她快要昏厥了。只要一动刀,血立即大量……不动刀,无法将药塞入止血。而且,我也没有这种救命的奇药。”

“请你……”

“李公子,我……我无能为力了。”

“天哪!”李蛟惨然哀叫。“她是一位好姑娘……”

“知道。”柳姑娘解开百宝囊。“我给她吞服一颗保命龙虎金丹,可以让她支持一些时间,能支持多久,得看她的造化了。”

“龙虎金丹?你……你是……”

“我姓耿”

“八荒游龙的女公子?”

“是的。”耿姑娘用水将丹丸度入晓云月复中。

“原来是你,难怪五官轮廓我似曾相识。”

“你认识我?你是……”

“我想,你是来找我四弟的。”

“你四弟?”

“四弟姓赵。年初,在湖广……”

“哎呀!你就是报应四妖神的李三爷。这……好像你是一位中年人……。

“小小的化装易容小手法,见笑方家。”

“那次要不是赵公子技绝天人。你们四妖神大发神威,我和家母早已死在弥勒教主的爪牙手中,骨肉化泥了。所以我走遍天下,找你们一申谢忱。赵公子他……”

“我已经用飞鸽传书,请大哥、二哥、四弟赶来援手,如无意外,应该可以赶到了,报应四妖神少了我一个老三,血鸳鸯令主也决难讨得了好。四弟的武功和剑术你是见过的,报应四妖神行道多年,干了许多轰动江湖的大事。他剑上就从没碰上敌手。”

“我知道……糟!他们来了。”

灯火倏息,耿姑娘已消失在房门外。

黑影自天而降,三个人正向天井飘落,胆气超人一等,毫无顾忌地公然下跃。

雹姑娘人化轻烟,闪电似的掠出,快速地拔出贯在鲁黛尸体上的长剑,一声娇叱,乘势攻出一记万笏朝天。剑尖无情地贯入一个黑影的海底,说狠真狠。

她掏出了家传绝学,是拼命的时候了。武陵耿家的剑术与轻功,在武林中久享盛名,她这一全力施展,有如千重剑山连绵下坠,漫天剑气群体生寒。

“啊……”几声惨叫飞扬,剑过处人体掷地发声。

剑光倏敛,血腥扑鼻,她飞升屋顶,只感到心中一凉,暗暗叫苦。

茅屋已陷入包围.四面八方皆有蠕动的黑影。

她一咬银牙,飘落天井。

白道英雄不屑使用暗器,但并非不会使用暗器。生死关头,为了保命,任何手段也不妨施展,她有权正当防卫。

鲁黛的尸体已僵,但腰间的百宝囊并未随主人逝去。

她搜出一鞘柳叶刀,十把。试试手,她觉得非常满意,用这种四两重的飞刀,女人使用正好称手。

当第—个黑影出现在对面东厢房的屋顶时,她便听到这一面的屋顶也有人登临。轻功即使再高明,想在茅草屋顶上活动而毫无声响发出,那是不可能的事。人毕竟不是无形质的鬼,年深日久的草项,承受一斤力使会碎断的。

“他们要从四方向下跳。”她想。

丙然不错,四个黑影出现在四面的屋顶。

“姓柳的,上来说话。”左面正屋顶的黑影,用中气充沛的嗓音向下叫:“老夫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不要错过了。”

她已经没有选择,自从管闲事插手救了李蛟之后,她便没有选择了,侠义门人弟子,救人怎能不救彻?”

现在,她便没有选择。

她遨游天下,目的只有一个:寻找曾经见义勇为,救了她母女的报应四妖神;尤其是那位最年轻、最英俊姓赵的妖神。在她的内心深处,他想些什么,憧憬些什么,她自己明白。

现在,她竟然无意中救了四妖神的老三。所以,她更没有任何选择,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奋战至死,以便死中求活。

她潜伏在檐下,伺机而动。

“你一个人走。走得远远地,没有人拦阻你,只要你走了永远不要回来。”黑影继续用动人的条件说服:“这次的事,咱们不再追究,也不需要阁下留名号,以表示咱们有不再追究的诚意。”

她不会走,对方也不会就这么大方让她平安离开。血鸳鸯令主残忍苛毒威震江湖,决不可能放过一位杀死了许多爪牙的仇敌。

“我们只要李蛟,要叛徒卓晓云。”得不到回答的黑影鼓如簧之舌:“我们已经查证过,你与李蛟素不相识,没有为他送命的必要。也许你自命是侠义英雄,但你救了他已经好几天了,道义上你已经没有遗憾,没有亏欠,你应该为自己的安全而毅然离开了。”

她觉得左掌心的飞刀冷得出奇,手心在冒冷汗,心想:这把刀贯入人体,会不会比现在更冷?会被热血淬软吗?

卓晓云的背上,就有一把这样的飞刀,正在与生命挣扎,与死神博斗。

“也许,我得为自己留一把这样的刀。”她迷惘地暗忖。

这种柳叶刀不宜用来自杀。当然,这仅限于平常的人。在她这种高手来说。毫无困难。

两个指头的力道,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插入心坎。

想到用死来解决的人,是无畏的。是极端危险的。

“砰……”后堂门轰然倒坍。

没有人冲出。

“这些人的胆气并不壮。”她想;“是机警的老江湖,一些狡诈的名家。”

黑影自天而降,果然有四个人。

这瞬间,后堂门内人影疾射而出。

她双手齐扬,共发出六把飞刀。

“啊……”第一个从后堂门内冲出的黑影;狂叫着摔出天井,刀入胸正中。这地方的痛楚量为猛烈,而还会立即毙命。

第二个人倒在门口,刀入丹田锋尖锲入内脊骨。这是说,六寸长的飞刀全部人体了。

“砰卟……”人体坠地声沉闷可怕。

“啊……哎……”惨号声更可怕。

剑光如闪电,两闪烁蓦而静止。

往下跳的不是四个,而是五个,所以她冲出,一剑解决了第五个没被飞刀照顾的人。

结束得好快,共结束了七个人。

有三个中刀人仍在叫号、挣扎、爬动。

“救……我……”一个右胸中刀的人凄厉地求教。

她想取回几把飞刀,但被这些仍在抽搐蠕动,仍在叫号挣扎的人所惊,失去拔回飞刀的勇气。

天井长三丈,宽仅两丈,十二具尸体集中在这里,的确嫌太挤了。如果在白天,她真没有勇气呆在此地。

后堂门有物移动,不等她发刀,人影已经到了阶下。

“苍天!你杀了我们这许多人。”这象是鬼魅幻形般陡然出现的人影阴厉地叫:“我血手神魔如不将你粉身碎骨,如何向令主交代?”

宇内三魔之一,江湖朋友闻名丧胆的恐怖魔头。

这瞬间,她采取大胆的断然行动。

一声冷叱,她声到剑到,银汗飞星剑取血手神魔的眉心,剑气森森排空驭电。

“啪!”血手神魔一掌拍中剑身。

“哎……””她惊呼,巨大的震撼力,不但将她的剑震得向上方荡起,奇异的吸力却将她的身躯向前急撞,脚下大乱。

“如此而已!”血手神魔冷冷地说,左手抓住了她的右肩往怀里拉。

她立脚不牢,砰一声被血手神魔的右手一端在挽,将她挟实在怀中了。

即使最差劲的剑术,也没有一照面便攻对方眉心的招式。她身材矮,用这一招有如向上攻击,岂不是空门大开。身躯成了不设防之城?

也许是黑夜中,血手神魔无暇思索。或者是那一掌已试出她剑上的劲道有限得很。不足为害。所以血手神魔得意地放胆擒人。

人擒住了,手到擒来。

“呃……”血手神魔突然怪叫,浑身一震。

她右掌中暗藏的一把飞刀,奇准地插入血手神魔的心坎,剖开了心房,切开了血脉。

她握剑的手掌心藏了飞刀。难怪剑上的劲道被血手神魔看成“如此而已”。人被擒住丢了剑,贴身时飞刀派上了用场。

江湖上有不少这种功臻化境,名号响亮的风云人物,就是在些种寻常的小人物手中。不明不白断送掉的。

血手神魔的一双手坚逾精钢,宝刀宝剑也伤不了他的手,与人拼斗功行双臂,对护身的先天真气自然减弱,他也不如意防范,因为根本没有人能近得了身,他的一双手足以构成坚不可破的防卫网,一双手足以让对方乡裂肉散。足以毁去向他攻击的兵刃。

他要活捉耿姑娘,耿姑娘才能近身就擒。

生死决定于本身的修为与经验,决于瞬息一念之差。

雹姑娘在送出飞刀的刹那间,用上了柔骨功,全身柔软如绵,不抗拒外加的力道,人向下滑,像泥鳅月兑出渔人的指缝,也像蛇一样滑出石隙。

血手神魔临死双手一合,有骨折声传出,十指一收,反而扣断了自己的胸骨。

雹姑娘滑落地面。发出一身冷汗,贴地一滚。拾起了长剑逸出丈外,窜回西厢房的格下隐起身形。

“嗷……”血手神魔仰天怪号。

正屋的屋顶上,登上三个黑影。本来要往下跳,却被血手神魔濒死的怪号吓了一大跳,最看着到血手神魔的身躯向下一栽。三个黑影魄飞魂散,一闪不见。

雹姑娘匿伏在壁根下,仍感到天气奇寒,冷得发抖,其实夏初天气哪有丝毫寒气?

久久,不再有人出现。

不久,有人点起了第一支火把。

“烧他出来!……”有人大叫:“他暗我明,咱们进去凶多吉少,烧他出来才好要他的命。”

茅屋碰上了火,那还了得?

第一支火把投上了屋顶,她飞跃而起,踢熄了火把,第二支火把又投上来了。

她手忙脚乱,大势去矣。

茅屋的格局是小四合院。她能防止西厢的屋顶,却无法兼顾正屋、后进、东厢。

后进起火。

曾经有人从后堂破门冲入天井,可知住在后面内房的一双老夫妇,已经遭了毒手。显然这把火是潜伏在内的人,从里面放的火。

她想回天井抢救里面的李蛟,但已无法月兑身了,火光一起,四周洞澈光明,包围的人看清了她,立即有人冲近,首先是三名男女跃登屋顶,两剑一刀缠住了她,你进我退配合得十分灵活,用意就是缠住她,消耗她的精力。

她一剑刺死一个人。却又上来了两个。

同时,有人从下面点火,外檐的茅屋立即火杂杂燃烧起来,火舌一卷,片刻便成了火海。

搏杀中,生死须臾,她已无暇分心,无法兼顾身外的事,也顾不了屋内的车蛟。

她疯狂地攻击,对方也全力拼搏。由屋顶斗至地面,敌人愈来愈多。在熊熊火光热浪逼人中,她逐渐被逼入屋北的旷野。

围攻她的约有六个人,用游斗术死缠不休。外围,戒备的人多了一倍,不住呐喊助威。

所有的人皆以她为目标,谁也不管大火中的茅屋,茅屋火势猛烈,里面即使有人,也难逃大劫,因此不再受人注意,活的人比死的人重要得多。

天快亮了,整座茅屋已陷入火海中。

围攻她的人用意至为明显,一是要耗尽她的精力,一是等候天亮。

天一亮,她就走不了啦!

似乎,这些人的重要人物并不在场,可能主事的人是血手神魔。

但这些人都不是庸手,每一个都可独当一面。

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奈何不了不与你拼命的人。

她陷入这种绝境,一而再想紧盯着某一个人下杀手,但身后必有人跟上,甚至用暗器袭击。逼她回头应付。

她即使能拖到天亮,天亮又能怎样呢?

不等屋顶被烧透,床上的李蛟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外面的呐喊声与兵刃的情鸣。他更是了然。可是,他的手仍然用不上劲,他的脚仍然不能动强,他的腰脊没有力量……

“晓云,晓云……”他用于推动伏在他胸膛上的卓晓云呼叫,房中漆黑,看不见卓晓云的面庞:“你……你快………快逃,火……火快烧……烧到了……”

卓晓云已无声息,毫无动静。

“晓云,你……”一阵寒颤通过全身。

晓云死了,死在他的胸怀中。

“晓云……”他惨然哀叫,泪下如雨。

晓云的身躯,突然在他身上蠕动。

“晓云,醒一醒,醒……”他狂喜地狂呼:“快逃,快……逃出去……”

晓云抬起头,双手有了力量。

“李……李蛟,我……我死了没有……”她软弱地问,冰凉的手抚上了李蛟的面庞,感觉出润手的泪水。

“你必须快逃,起火了。”李蛟伸手推她:“门口的火光已现……”

“起火了?”

“是的,快逃。”

“哎呀!你……”

“不要管我了,你必须金力挣扎出去。还来得及逃生,快!”

“老天!”卓晓云完全清醒了。不知那儿来的力量,竟然能站起来,猛地拖动他的身躯:“我背你出去……”

“不,我要你独自逃生,快!”

“不;决不,我……”

“你给我滚,你这贱妇,我不要看到你……”李蛟狂怒地叫骂。

卓晓云将李蛟拖起,但试了几次,无法将人背起,便改变主意,将人拖下床,抄起李蛟的双腋窝,倒退着向房外拖,居然能拖得很顺利。

“你激不了我的。”她竟然格格笑。“我已经看清你的心,更体会出你激我逃命的情意。要死,我们死在一起,要有人不死,那就是你,我是可以死的……”

“你……”

“你骂吧!你骂我我不怕。别人骂我,我要杀死他,杀死他……嗯……”她跌倒了,但很快就重新站起来。重新拖起李蛟。

“晓云,我求你,你办不到的,你必须自己逃出去,放下我,求你……”李蛟绝望地叫。

她不再说话,喘息声渐重,终于将李蛟拖出房外,拖出散布着尸体的天井,一阵火星飞灰象雨般洒落在身上。

火光熊熊,热浪灼人,浓烟弥漫,火星飞舞。

“我要拖你出去,我要……”她突然疯狂似的狂叫:“我一定可以办得到,一定……”

健马越野狂奔,穿林越野向火光飞驰。

后面,人马如潮,足有二十骑以上,在里外衔尾狂追。这些人是从州城方向赶来的。也认准火光尾随不舍。

雹姑娘渐渐陷入油尽灯枯境界。围攻她的人虽然还是那六个人,但外围的几个人不时抽冷子给她一飞镖,或者打出一两枚三棱钉。幸而对方志在活捉她,暗器射击不指向要害部位,但在她来说,任何一件暗器皆可以致命,受了伤,什么都完了。

她的左掌中,还剩下一把飞刀。那是留给自己用的,她不能随便发射出去。

“谁有飞爪百链索?”北面一个满脸虬须的人大声叫问:“用百链索缠她,弄断她的腿科可以活擒了。”

“夺命飞锤葛兄的流星锤可以上去。”有人怪叫。

“去你娘的。”虬须大汉信口骂:“围攻的人多,流星锤反而会误伤自己人,你懂不懂?混球!”

“摘掉锤一样可以当绊索使用,你说的是外行活。”那人提出抗议。

“对。”有人赞成:“葛老兄的锤索不怕刀削剑劈,当绊索使用妙极了。葛兄,准备啦!”

有两个人带了飞爪百链索。加上一条锤索,三个人三面一分,待机加入。

“咱们一声号令,同时攻出……”夺命飞锤将索挥拂得呼呼怪响:“我攻下盘,准备!”

蹄声如雷,百步外三匹健马在火光看得真切。

“咦!什么人?”一名肥头大耳绰号虎尾棍的大汉讶然叫:“不象是咱们的人。”

“四海堂三血手,拦住他们。”一个干瘦的中年光头和尚用戒刀指挥:“不可鲁莽,恐怕是长上派来的人。”

说话间,三匹健马已到了卅步外。

“李蛟何在?”最先一骑的骑士大声叫问。

“三哥!”后一骑的老四高呼,健马抢先超越。

他以为受围攻的是李蛟,所以大声呼叫。他就没有张大爷机警,张大爷问话的口气,让对方误会是自己人,他一叫,把戏拆穿了。

“是李蛟的人,杀!”光头和尚大吼。

健马冲到,三个操刀的人飞步急迎。侧绕出刀,上砍人下劈马。

人凌空飞跃。剑下如九天雷霆,老四首先发难,铮一声磕开刀。一脚踢破了向他攻击的那位仁兄脑袋,身形借刀再起,有如流光逸电,再远出四丈外,方身形着地。

健马因鞍上无人。僵绳失御,收蹄不及,凶猛地冲翻了头颅已破的人。

张大爷的金丝素可怕极了,似乎比钢刀还要锋利。但见金芒横天疾卷。人头便应索离颈飞抛。

王二爷的蛇首杖也凶狠。从滑下鞍贴地滑窜,杖一拂便将对手的一双粗腿齐膝打断。

长啸震天,老四身剑合一突然冲入人丛。剑虹知吐有如金蛇乱舞,以令人心胆俱寒的啸声震慑对手,用神奇霸道的剑术收买人命,所经处波开浪裂,血雨缤纷。

眨眼间,他已贯围而入。三具尸体遗留在他所经的地段,每个人的咽喉皆被贯穿。

夺命飞锤葛兄首当其冲,还来不及重新将流星锤扣上,剑光已如匹练横空,光临胸口剑气泛骨。

锤索抽出,至少可以阻止剑光长驱直入。

剑来得太快了。神乎其神,锤索抽出,寒星已贯喉而人,抽出的索也被老四的左手抓住了。

十八名高手,瞬息间有五个人死在他的剑下,火光照耀得如同白昼,但迄今为止,仍然没有人看清他的形影,可知他的速变,已到了不可思议的无上境界。

终于,光头和尚看出了端倪。

“他们是报应四妖神,看他们的兵刃!”和尚骇然惊叫:“结阵自保,结阵……”

“谢谢天!你们终于赶到了。”耿姑娘奔向老四,“赵公子,快去救三哥,他在火场里!苍天保佑,但愿还不得及……”

老四一听声音厮熟,男人怎么用女人的嗓子说话?但不由他思索,一脚踹飞从侧面近身一名大汉,虎尾脚踹高了些,踹中大汉的肚月复。

“带我去,快!”他叫,向远处大火正炽的火场奔去。

打击像雷霆霹雳,可怕极了,片刻间,三个妖神剪除了十四个人,只逃走了四个腿快的。

站在火场外,姑娘掩面痛苦地丢剑跪下哀号。

“天哪!我……我害死了他!我……”她哭泣着伏地呻号:“我杀得晕头转向,忘了保护他……”

老四呆立在一旁,脸色十分可怕,颊肉不住抽搐,虎目中泪光闪烁。

火势仍烈,但已是强弩之末,屋顶早已崩坍,但看到厚实的上墙在火焰中屹立。

没有人能在火中生存,死尸的焦味令人作呕。

“我三哥真在里面吗?他难道不会出来了”’他僵硬地问:“他怎么可能在里面等死?

除非……”

“他身中软玉观音的软骨奇药……”

“软玉观音呢?”

“不……不知道。”

“你是……”

“耿云卿。”

“哎呀!你……”他一把将姑娘挽起:“耿姑娘,振作些。原来你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小柳,把经过告诉我,也许……”

张大爷和王二爷飞奔而至,两人脸上的神色相当可怕。

“我……我把他救……救来此地救治……”姑娘仍在哭泣:“已……已经四天……”

“噤声!”张大爷低喝,向东南一指。

木材焚烧爆裂声震耳,但张大爷竟然听到了不寻常的异声。

茅屋四周五六丈外才有树林,这是山林间建屋必须具备的防火条件,山林经常失火,房屋失火也会波及山林。因此屋与林必须保持安全空间。

东面的树林中,确有异常的声息传出。

“晓云……”隐约的叫声终于让他们听到了。

李蛟的双脚开始挪动了。奇毒入体越久,解药又不是仙丹灵药,所以复原不易,药效慢得令人心慌。

但他的身躯仍然不能移动自如,因为卓晓云正爬伏在他回身上寂然不动,似乎想用身躯保护他,不让他受到火焰的伤害。

他俩虽然身躯不曾受到烧灼,但满身火灰。

晓云的背上,刀光反映着火光像在颤动。

“晓云。”他虚月兑地轻唤,嗓音抖切,充满感情。

他真难以相信。已经濒临死亡,双脚皆已踏入鬼门关的晓云,会不可思议地将他沉重麻木的身躯。拖出天井,拖过正屋,拖出上面火焰飞腾,下面着火的草下落如雨的大门,没有人能够办得到,更不是一个将死的人所能办得到的。但晓云办到了,不管他是否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实的,决不是做恶梦。

伏在他身上的晓云也是真实的。

“我……我们……”晓云欲断欲续,气若游丝的语音,{他听得十分清晰,他是用心灵去倾听的,火场的噪音掩盖了附近的一切声息。

“我们安全了,晓云。”他轻抚着晓云那冰凉的双颊,情意绵绵地低语:“是爱给你的办量,证明你对我的爱心,超乎一机。甚至你的生命,晓云,我没有看错人,我没爱错人,我知道你是一位值得我全心去爱的好姑娘。”

“我……我好冷……”卓晓云凄迷地叫:“哥,抱……抱紧我,我……我好冷……”

大火近在咫尺,热流如焚,她却感到冷。

“不要紧的,你用尽了精力,休息一下就会……”

“就会永远去了,我……”

“不要说傻话。”他抱紧了逐渐冷却的身躯,酸楚地低语:“我不会放你走,你知道吗,我……”

“我……人也舍不得离……离开你。我……我一直就在寻找,在……在江湖上寻找,寻找一个真……真正的,能寄托终身的男子汉,可……可是……”

“晓云……”

“我……我找到你了。哥,不要轻视人,我是个坏女人,心狠手辣,杀过许……许多人,但我是被……被迫的,我是他们捉去训练的小女孩。十几年来,我杀过不少人,但我……我守身如玉,连……连令主也……也不敢动我。他知道我外表温柔,心硬如铁,所以要……要我用美人计来引诱你……”

“不要多说.晓云……”

“不,我要说,我说不了多少了,我……我感到我……我说话好……好吃力,快……快要断……断气了……”

“你歇口气好不好?你说这些话,我好心疼……”

“抱……抱紧我……”晓云一阵喘息:“哥,我……我要去了,我……好……好合不得……你……”

话未完、头无力地向下一搭。

“晓云……”李蛟狂叫;“你不能走,你……”

一双大手按住了他。

“老三,放开她。”有人在他耳畔颤声叫:“老四来了,你没忘了他的百转九还丹吧?”

“四弟……救她……”他狂叫,蓦尔昏厥。

东方发白,山林间晨鸟啁啾十分悦耳。

火场余尽犹在,升起阵阵青白的烟。

另一家茅舍还在二十步外,未遭火神光顾。茅屋烧得甚快,没有风,火星上升甚高,落下时早已熄灭,因此二十步外另一家茅舍,依然完好未遭波及。

张大爷站在大门外,眺望着对面山坡上的树林。

“他们为什么还不下来?”他向站在身畔的王二爷说:

“他们有足够的人手。血鸳鸯令主威震天下,不是胆小表。”

“哈哈!大哥,报应四妖神也威震江湖,宵小巨豪闻名丧胆。”王二爷豪笑:“我猜,血鸳鸯令主还没有来,他们在等。”

“怎见得?”

“不错,血鸳鸯令主不是胆小表,他如果来了,不下来拼死,日后他还有脸领导他那些凶残骠悍的宇内凶魔?放心啦!他会来的。”

“唔!很有道理。”

“他非来不可,我们剪除了他太多的爪牙。”

“对,他非来不可。”

“今天,这里,不是他血鸳鸯令主去见阎王,就是咱们报应四妖神在江湖除名。”

“可惜,老三不能以妖神的面目,参加这一场正邪大决斗,遗憾之至。”

门内踱出一位身材矮小,脸色如古铜的中年人,手握住连鞘长剑,往张大爷身旁一站。

“大哥,我像不像一个妖神?”中年人拍拍胸膛,举起剑:“可借三哥的三棱刺留在制车场没带出来,但用剑同样可以充场面。四妖神的兵刃虽然各有特征,但经常小有改变,不是吗?改用剑又有何不可?”

“咦!你……”

“四哥替我易的容。”

“耿姑娘,你是侠义……”

“三哥认我做小妹,你好意思叫我耿姑娘?”姑娘摆出小妹妹派头:“侠义不是放在嘴上的,四妖神又那能称妖?当然你们是不好意思称神,歹徒称你们为妖,好人称你们是神;是妖是神,你们都不会介意,又何必分离我是侠义门人?”

“厉害!”张大爷伸伸舌头:“我想,老四可得头疼了。呵呵……”

“他才不介意呢。”姑娘得意地说:“他很听三哥的话,三哥说,四妖神太刚了,有一位小妹妹就刚中有柔。他还鼓掌称善呢。”

“真的?”

“那是当然。至少,替卓姐姐治伤,他又不是正式的郎中,没有我这个小妹妹代劳帮忙,他就束手无措,他好意思当着三哥的面,替卓姐姐月兑衣治伤?”

“哦!卓姑娘怎样了?”

“还很难说,不过,总算控制住了。幸好柳叶刀刀身细薄,内腑出血不多,我及时用龙虎金丹保住了她的元气,也有阻滞出血的功效。只要两天之内不发烧恶化,她的命就可以保往了。”

“真得谢谢老天爷见怜深情的姑娘,也得谢谢你。请接受我兄弟衷心的感谢。”

“不敢当,大哥。哦!他们呢?”姑娘指指对面坡上的树林。

“我正感到奇怪,血鸳鸯令主为何还步下来呢。”张大爷眉心紧锁:“二弟说,可能这凶魔还没赶到,他不是一个胆小表。”

“二哥的猜测是对的……”

“唔我总觉得不大对劲,是不是发生了料想不到的意外?”

王二爷突然一打手式,眼神一变。

“那活儿来了。”王二爷指指屋后的树林:“破晓时分偷袭。他们也未免太缺乏英雄气慨了。”

“天杀的贼王八!”张大爷粗野地咒骂:“他鸳鸯令全是什么东西!咱们报应四妖神的名头声望,决不比他低,他怎敢倚重偷袭,不敢堂堂正正与咱们一决雌雄?简直岂有此理侮辱人么?”

“不要让他们模近。我先去宰他几个再说。”王二爷跃然欲动。

“不,让他们模过来。”张大爷拉住了王二爷:“我们要光明正大地宰他们。”

来人借草木掩身,乘朦胧晓色逐段接近。如果不全神贯注察看,很难发现他们。

辈来了三个人,似乎胆大包天,竟然越来越近怙个人竟然敢孤军深入。

树林距茅屋约在五丈外,轻功高明的人,两起落便可以到屋角。

丙不其然,一个青影从林缘的草丛中飞纵而起,一跃三丈奇快绝伦,再次起跃,恰好纵落在屋角的泥墙下。

人影乍现,阴森的冷笑发自屋角的另一面。

“请住手!是朋友,”青影急叫。

闪出的人影是张大爷,九合金丝索已经向拂到青衣人的颈后。

金芒疾收,两人面面相对。

“朋友?咱们见过吗?”张大爷冷冷地问。

青衣人是个魁梧的中年大汉,粗眉大眼,眼神炯炯,腰带上插了一柄带囊的判官笔。

“兄台想必是传闻中的张大妖神。”中年大汉盯着那根可以致命的九合金丝索:“索如枪如刀,丈八之内取人性命。在下顾成犀。”

“顾成犀?唔!你使用判官笔。”

“小有所成。”

“笔下超生顾成犀,尊驾不是徐州铁捕顾捕头吗?怎么跑到光洲来了,跑得未免太远了吧?”

“吃皇粮跑断腿呀!一纸海捕文书上身。天下各地都得跑,真苦。”

“你来有何见教?林子里那两位……”

“兄弟要他们过来。”笔下超生鼓掌三下低叫:“快过来见过张大侠。”

首先现身的,是一位梳道髻穿薄袍,腰佩长剑年约花甲,眉心有一颗青痣的人。第三位是熟面孔,本州名捕妙无灵官曹干。

李蛟是四妖神的老三李三妖神,四妖神经常聚会,只不过不在明里亮像而已。他们都见过妙手灵官,但妙手灵官从来没见过他们。

“妙手灵官,你敢来?”从后面抢出的王二爷怒不可遏,蛇首杖作势揍人。

“二爷请息怒,听在下解释好不好?”妙手灵官悉眉苦脸:“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他娘的有屁的苦衷,你只是贪生怕死,不惜助纣为,虐。”

“他们有人控制了有头有脸的仕绅,有人随时可以动手行刺知州大人与朱判官,要是我不听命于他们,他们便要立即展开大屠杀,我能不听他们的?”

“诡辩,托辞,哼!”

“我妙手灵官不是没骨头的人,更不是胆小表。”妙手灵官大声说:“我明里屈服,暗中布置反击。我也知道李公子情势险恶,我想把他弄进大牢加以保护,岂知反而引起李公子更深的误会,天地良心……”

“两位老弟箐听老朽几句话好不好?”花甲老人微笑着说:“曹头的确是忍辱负重的有心人。”

“这位前辈是……张某请教。”张大爷公平气和地摇手制止老二多说。

“老朽姓罗,罗光前……”

“原来是小有天主人,八表人龙罗大侠。失敬失敬。”张大爷脸上的冷意迅速地消退,抱拳施礼:“前辈一代人杰,武林尊崇,晚辈兄弟总算有幸,今日能瞻前辈风仪。”

“老弟客气谬赞,愧不敢当。老朽受笔下超生顾老弟所托。偕几位老友协助徐州官方人士,彻底摧毁血鸳鸯令主设在徐州的秘窟,循线追缉抵达贵地,目下碰上了困难,可否‘请老弟听听曹头的意见?”

“曹老兄请说。”

“在下不甘受到胁迫,所以忍辱负重暗中准备反击大计,静候机缘。诸位昨天到达,立即展开雷霆万钧的打击行动,恰好魔爪子们几乎已高手齐出穷索李公子。在下还不敢贸然发动。直至城外传回歹徒们大败亏输的讯息,在下方大胆与昨晚黄昏时光赶到的罗大侠一同行动,秘密展开缉捕潜伏歹徒。没料到血鸳鸯令主竟然不曾出城,百密一疏,反而被他抢了机先。”

“你是说,那老凶魔不在此地?”张大爷指指对面山坡上的树林。

“不在,在城里。”

“原来如此,这不是很好吗?你们正好瓮中捉鳖。”

“问题是,咱们投鼠忌器。”

“什么意思?”

他们占据了朱判官的官邸,控制了近十名人质。其中包括朱判官夫妇和七岁的爱子。”

“糟糕!”张大爷倒抽一口凉气:“据在下所知.他们在早些年中,干了几件惨烈的血案,和一些有关的人质要胁,最后人质大部份仍被杀死,这件事棘手。曹头,他们要求什么?你希望咱们四妖神做些什么?”

“他们要求两件事。其一,出动四乡民壮官兵.搏杀你们报应四妖神……”

“好家伙!原来这个狗杂种果然是个怕死鬼!”王二爷破口咒骂。

“其二,保证他们平安离境,由知州大人在夜间亲送他们南走南城竹根山山区。”曹头忧形于色:“竹根山区盗贼如毛,早年曾是香军的老巢。缘林巨匪劫掠三省的老根据地,一近山区他们便安全了。”

“你怎么打算?”张大爷沉声问:“出动官兵民壮。搏杀我们?”

“官兵民壮皆已出动……”

“你们几位打头阵?”

“一千六百名官兵民壮,已包围了山区。”

“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曹头。”张大爷阴笑。

“官兵民壮不是为了诸位而来,为的是他们。”妙手灵官一点也不害怕:“上面大概有三十名满手血腥的歹徒,顾兄从徐州携来的海捕文书中.他们的罪行无一不是万恶来赦的滔天罪孽,为免押解途中发生意外,所以决定用箭弩阵彻底解决他们。”

.“唔!主意不错,除恶务尽。”

“问题是,城内的问题无法解决。”

“你的意思是……”

“请四妖神大发神威,帮助我们抢救人质。”

“曹头,你该知道四妖神从不与公门人合作行动。”张大爷摇头苦笑:“四妖种尊敬公正廉明的公门人,但从不与……”

“张大侠,凡事总有个例外……”妙手灵官不胜焦虑:“事急从权……”

“你要知道,四妖神如果公然与官府合作,咱们就不再是地位超然的行道者,而是假借侠义之名为非作歹的歹徒,以武犯禁非官非匪的奸雄蟊贼。”

“这个……”

“我有条件。”张大爷话锋一转。

“愿闻。”

“其一,官方的人一概迥避,只请罗大侠指导。”

“遵命。”八表人龙欣然说:“老朽深以为荣。”

“其二,我们当然尽其所能,生死与之。但不能保证人质的安全,咱们不保证没有把握的事,任何最简单的事也有风险”

“知州大人已经下令,朱判官杀匪殉职的公文已经备妥了。”妙手灵官惨然苦笑:“同样地,假使知州大人一家不幸成为匪徒的人质,朱判官也会如此做的。他们都是刚毅而固执的好官,决本会因任何理由而与匪徒妥协。诸位尽可放手去做,大家都在尽人事听天命,吉凶祸福只有听由上苍安排。”

“好,我们会尽力而为。现在咱们先返城,模清了情势再作打算,这时奢谈救入的计策,闭门造车不合实际,希望能不负所托。”

知县和知州都是所谓父母官,本乡本上的人,决不许可在本乡本土任职父母官,所以皆另建有官舍,供给这些派来任职的父母官安顿家眷,任满则携眷他迁,官舍又另换主人。

判官大人的官舍,在州衙后面的一条横街上,远远地可以看到州衙便厅的忠清堂。

辟舍是座三进小四合院。占地并不广。由于判官是地方的治安首长、所以附近禁建房屋,以免交通官府的刁民接近,日久相处有了感情,就会发生贪赃受贿枉法的事。

在这里囚禁人质,相当理想。

被匪徒指定担任双方联络的人,是本城第一大刹普惠寺的住持圆觉上人,圆觉上人兼任本卅的僧正司僧正,管理全州的僧人。出家人被委任调停杀人劫持的世俗事。或许可以保持超然物外的立场。

一行神秘人物,悄然住进了忠清堂。堂有后堂,后堂是一座楼,没设有神龛,司马光的神位设在前堂。

他们是报应四妖神,与八表人龙六位从徐州追来的侠义道英雄。

四妖神的老三李蛟不能参予,由耿姑娘女扮男装冒充李三爷。

妙手灵官躲在附近,但他不敢露面,因为按匪徒的协议与要求,他应该带了乡勇团丁在凤凰山,捕杀报应四妖神。

张大爷与八表人龙主持大局,他们不找圆觉上人,找来了几个事发时,曾经目击而及时走避的人,由妙手灵官派巡捕把他们带来秘密问话。

所获的消息,是颇令人失望的。

被劫持的人质何人?数量?答案是肯定的:朱判官一家三口,四名从人仆妇,三位官舍的听差。

一名听差被杀,是谈条件时被杀的,因为知州大人拒绝召集乡勇团丁,那会造成人心惶惶的乱局,匪徒便杀一位人质示威。

匪徒有多少人?不知道,反正有男有女。

、匪徒的主事人是谁?不知道。

三进小四合院,共有十余间厅房,匪徒们集中在何处?不知道。

人质囚禁在何处?不知道。

辟舍内是否有避难地窖或通向外面的地道?没有,唯一接近的办法是从外面进去,但匪徒们严禁有人走近,见人就杀,决不留情。

他们从楼上的窗缝中,不断地观察官舍内的动静,相距在两百步外,不容易看到屋内的活动情形;尤其官舍四周栽有花木,甚至还有两丛修竹,挡住了部份视线,更难窥见内部的活动。

午牌末未牌初,圆觉上人宝相庄严出现在街口转角处,,与负责官方传话的一位典史见面。

“他们问,为何迄今未见搜杀的回音。老和尚木无表情地传话。

“人马已经包围凤凰山区,仍在搜寻中。”那位典史小心地回话:“目前正紧急调集西乡与南潢的民壮马队,搜索淮口一带。

“他们说,报应四妖神不可能失踪,一定在凤凰山。”老和尚当起讯问官来了:“是你们未尽全力,有意拖延,必有异谋。”

“请上人转告,没有人敢不尽力,委实是发兵稍晚,四妖神已经远遁了。”

“那是不可能的。还有,他们的人,怎么一个也不见回来?”

“请转告他们,封锁清乡,各乡的民壮极为尽职,四乡的道路全部阻绝,任何人走动,皆被格杀勿论,民壮根本不知道哪些是他们的人。箭手伏弩,就可以射杀两百步外的人,他们的人没有机会表示身份的,除非他们能派几个人,’跟随另派的使者出城寻找。请转告他们,可否派几个人出来?”

“他们不会派的。”

“这就难了……”

“他们说,日落之前如无讯息,就处死第二名人质。”

“请转告他们,请不要处死人质。明日午前。必有好音。二十匹长行健马已经备妥,南乡一带沿途村落,所有的关栅皆已拆除,诸位一定可以平安离境。”

“老僧当据实转告,告退。”

“老朽认识这个贼光秃驴。”八表人龙向众人说:“他是十二年前失踪的江湖十大杀手之一,天外流星西门智方,他竟然当起普惠寺的主持来了,可恶!他放下了屠刀,依然成不了佛,他仍然是血鸳鸯令主的杀人帮凶。”

“老四,想到对策了吗?。”张大爷问。

“有,挺而走险。”赵四爷的目光仍在眺望远处的官舍:“敌情不明,地形不熟,除了挺而走险,别无良策,大哥。”

“有多少成算?”

“不会超过三成。”

“小老弟,一成我也干。”八表人龙苦笑:“你以为他们离境之后,会释放一些人质,那不是血鸳鸯令主的习惯。”

“我需要一些法宝,还需要充裕的时间。”赵四爷离开监视的窗户,神情相当冷静:

“还来得用准备。现在,我担心那个什么天外流星西门智方。”

“担心他?他与匪徒们躲在官舍,他只负责传话……”

“我担心他的爪牙,探出凤凰山的虚实,消息一传入,结果将极为可怕。”

“小老弟,没有人能接近得了官舍传递消息。”

“真的?但晚辈却不以为然。”

“小老弟之意……”

“我跑一趟普惠寺。希望能找到接近官舍的机契。”

“有此必要吗?”

“碰碰运气,前辈,运气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

傍晚时分,赵四爷匆匆返回。

“大哥,你认为目下城外人必惶惶,民情汹汹,三哥工场的一位工头,有到普惠寺上香礼佛的必要吗?”他向张大爷问。

“这……没有必要呀!你是说……”

“三哥工场里的人,我大半认识,那个人,我更眼熟就算他忠心,有为主人祈福禳灾,也用不着挑这个凶险的日子呀!”

“他是谁?”

“制轮部门的李福,我很不放心。”

“你是说……”

“大哥,我们来计划计划。”

天黑了,拉上飞檐下的铁马,日夜不断地迎风发出断续的清鸣,声传三里外。夜间风稍强些,连城外都可以听得到。

今晚,多了另一种声音,一种低沉的,不徐不疾的,空茫幽邃的怪声,比铁马的清鸣要低沉些,保持一定的速度连续不断,绵绵不绝地在夜空中传播。听久了,起初是烦心,然后是脑中一片空的,最后是倦然欲睡。

是从忠清堂的楼上发出的,楼门窗紧闭黑沉沉。

谯楼传出四更的更鼓声,全城寂静如死。

辟舍前面的门廊门两侧有石鼓,有左右廊柱,前面有五段石级。两个警戒的人,本来应该隐起身形,监视前面一带,有人接近便加以搏杀,人多了便发讯号通知里面的人准备,必要时杀害人质。可是,这两位仁兄却昏昏欲睡。一个倚在石鼓旁打瞌睡,另一个虽然强打精神支撑,却也睡意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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