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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她破案有方 第五章 不做妾只做朋友

作者:千寻

雨绣阁里,三人围着小圆桌,桌面上有水果点心,还有一壶热腾腾的茶。

不是千绫做事周到,是紫娟、紫梅太周到,一见二公子和姜公子追着小姐进门便动手张罗起一切。

服侍姑娘洗手更衣,摆上瓜果点心,再撤出屋外,把花厅留给主子们。

千绫满肚子火气,姜瑾邕也没好脸色,唯有刘奕辰低眉顺眼,乖巧得不像样儿。

姜瑾邕放下杯子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千绫没搭理他,转头问刘奕辰。“你为什么告诉他我在这里?”

“我发誓,我没说,是他自己猜到的。”刘奕辰高举五指,满脸无辜。

“他那么蠢,你居然让他保守秘密?”姜瑾邕不爽她住进承恩侯府,就算进京她也应核来找他,而不是让刘奕辰藏起来。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刘奕辰抗议。

“对,我蠢,蠢到你一脸得意向太子炫耀时就猜出千绫在这里。”

还炫耀?他疯了吗?不是早就说好,自己行踪万万不能透露,他这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亏得在永乐村时她还觉得他聪明能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千绫怒目瞪视,刘奕辰像颗蔫了的大白菜,可怜巴巴问:“你会生气,不帮祖母治病吗?”

“你在质疑我的医德?”有大夫会救人救到一半就撒手不管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刘奕辰还想辩解,可是对上她那双怒焰飞窜的眼睛,竟是半句话都无法为自己开月兑。

好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用来解难的,即使姜瑾邕不认为自己是刘奕辰的好朋友,但这时候他挺身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想知道在易神医面前说的,她有没有放在心上。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是说话的技巧,当你无法回答对方的提问时,只需要重复对方的句子,就能够轻易把话题给绕掉。

“你答应等我处理好事情就回永乐村接你。”

“话你是说了,但我没回应。”

还真的是,她确实没点头摇头,半句话都没接。所以当时她就没打算等他?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事情不一样了。

前世他在她家中清醒,两人立马就看对眼,她喜欢他、他爱上她,为了这份惊天动地的爱情,她妥协退让,甚至瞒着易神医与他回京,而天真的他相信两人可以琴瑟和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赐婚圣旨下达,慕容雪成为他的妻子,他接下圣旨那天,她哭她闹、她想走却无法离开,她说:“我痛恨爱情。”

日复一日她痛苦哀伤,她处处对抗,她变得骄纵任性,最终嫉妒让她做出恶毒决定。

重生后,他不能也不愿复制前世的悲剧。是易神医的死让他做出承诺,他对诺言认真了,而她却……不屑一顾?

正好,顺势解除允诺,他可以弥补对雪儿的负欠,而千绫继续保有良善纯真,各自安好本就是他原本的设定,只是……心,痛了。

不甘心浮上,这会儿他不想各自安好,他想要牵牵绊绊,不甘催促了他的语言,“我住你父亲跟前发过誓,会护你一辈子。”

“你的发誓与我无关。”

“你说,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

“不过是玩笑话,姜公子大可不必在意。”

“你对易神医说要嫁给我,要带着很多外孙到他坟前唱歌跳舞。”

什么?还有这出!刘奕辰怒目圆瞠,易家出事那天他怎么就不在她身边?竟然白白错过最佳表白机会?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只想让阿爹走得安心,日后黄泉路上,我自会跟他请罪。”

刘奕辰松口气,很满意她的说法。

“你的意思是,那晚说的话通通不算数?”

千绫与他对望,是啊……她是很喜欢他的呀,可是怎么能够算数?他都被赐婚了,很快就要迎娶青梅竹马心上人,那是个兼才华与容貌于一身的女人,她什么都比不上,没事掺和什么?怕不够出丑、不够热闹吗?

“对,不算数。”她斩钉截铁回答。

“救命之恩不用报了?”

“两百两,银货两讫。如果姜公子还记得那天晚上,必定明白父亲不希望我行医,还请帮个忙,当作不认得我,更别针对我的医术与施恩到处讨论。”

她想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切割两人的过往?

这样再好不过,他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如今目的达到,他当浮一大白,为改变命运的口己庆贺。但他的嘴巴不肯遵从心意,竟回答:“是不是银货两讫,由我来决定,两百两买我性命,太廉价。”

刘奕辰听到这里不满啦,千绫想要断得干净,他却想藕断丝连?

干么啊,得寸进尺耶,一个慕容雪还不够他消受?以前不觉得他,怎么场重伤之后换了魂?

“千绫的态度已经表明,她不想与你有瓜葛,如果你惦记着救命之恩,觉得两百两不足以证明你的高贵,找个时间我上允亲王府,三五千两任由你送,我照单全收。”

刘奕辰居然喊她……千绫?两人什么时候感情变得这般亲密?是上京的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她的事,你能做主?”姜瑾邕摆出强尸脸,声音温度陡然下降十度。

“当然,等祖母身体痊癒,我自会禀报长辈,千绫很快就会成为刘家的一员,所以……”他乐津津说道。

今儿个她不但救下祖母性命,还揭穿刘家后院的龌龊事,祖母定会同意纳她为贵妾。

刘家一员?什么鬼话啊,好像他家长辈肯点头,她就会被自动套牢?

听不下去了,她连忙摆手阻止。“首先,刘大人还是喊我易姑娘较为恰当,毕竟我们没有熟到可以互唤姓名的程度。再者我只想当易家人,不想当刘家人,还请大人别胡乱攀扯关系,敬请牢记我们之间的交换条件,其余的别乱说也别乱想,不会发生的事别臆测。”

“我没忘,你为我祖母治病,我帮你找管事、工匠,我也会托人寻找贩售的屋宅铺子,但我是个不错的男人,姑娘可以好好考虑……”

“宁做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对于男人,我不求事业有成、荣华富贵,只求专心一意、白首到老。刘大人可能做到?”

刘奕辰噎住,他也想回答他能够做到,但千绫再好、再能干,也就是个医女,别说父亲祖母不会点头,就是皇后姑母也肯定反对到底。

刘奕辰被拒绝,姜瑾邕心情飞扬,嘴角拉出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容,只不过……自己又哪里不一样了?他也没被接受啊。她不要他的承诺、保护,她一心与他切割……胸口闷得近乎窒息。

千绫转眼对上姜瑾邕。“既然姜公子觉得自己的性命尊贵,那么一万两吧,你可以随时送来,毕竟京城居大不易,我就当好人有好报了。”

说完,她把两个男人丢在小花厅,自己进了内室。

京城最受女子欢迎的两个男人都被拒绝?姜瑾邕与刘奕辰面面相觑,嘴鱼挂上不自然苦笑。

“我不会放手的。”刘奕辰指天指地发誓到底,他就不相信自己的诚意无法打动她的心。

姜瑾邕也想说同样的话,但心底比谁都明白,放手才是正确决定,所以只能见她绷着脸大步离开。

果然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刘奕轩和夏氏被送到庄子上休养,估计无误的话,了不起两、三年时间,承恩侯就会找机会让他们回侯府。

对于丈夫的决定,周氏当然不满意,却也晓得男人心中那朵玫瑰,任凭再大风雨都摧折不了。

刘老夫人冷声道:“宠妾灭妻算什么,承恩侯都敢宠妾灭母了,既然刘家家风已败壊至此,为不拖累皇后娘娘和太子,等老身病体痊癒便亲自入宫,求皇上收回爵位。”

这话彻底吓到承恩侯,可要让他休了夏氏,万万办不到,最后两方妥协的结果是——为刘奕辰请封世子。

外放三年知县,刘奕辰表现良好,皇上本就有倦,只不过皇帝再大也不能过度干涉别人家家事,这回承恩侯主动上书,皇上自然立刻批准。

然而这些都与千绫无关,她忙得很。

既然承诺一没做到,其他承诺就得卯足劲儿完成,于是刘奕辰很靠谱地买下五十几个工匠……呃,他承认当中八成、不对,是九成……姜瑾邕占了九成的功劳,尤其是钟管事。怪他对庶务不上手,连想找个靠谱的管事都没办法,还是姜瑾邕从他嘴里逼出千绫的其

他要求后这才帮上忙。

当各类工匠到位,除帮刘老夫人治病之外,匠人开始按照千绫画的图纸制作衣柜、栅柜、沙发和弹簧床,这些东西没有人见过,光是看图纸、听解释,始终没办法做到位。

千绫不得不先租下大宅院,将工匠们安置好,一群人天天开会。

就在错了重做、不对一改再改的情况下,团队的进步越来越快,做出来的东西质量也越来越接近要求。

这让千绫松口气,她就不信在家俱工厂打工多年的自己会搞不定。

周氏进了雨绣阁,看着正在刨木头的千绫,忍不住想笑。

这女孩能干又可爱,儿子不止一次向自己表明心迹,她自然是乐意成全的,不过千绫有志向有骨气,抵死不愿为妾。

偏偏奕辰的婚事还得皇后娘娘做主,只怕这对小儿女终究有缘无分。

她不想勉强,一个夏氏夺走丈夫所有关爱,身为正妻,多少年来吞下排山倒海的委屈,旁人不懂她却是心知肚明,她不愿意未来的媳妇也承受这份委屈,如果千绫的出身再好一点就好了,但人世间哪有事事如意的?

“夫人。”紫娟发现夫人,连忙上前招呼。

专心的千绫这才发现周氏,连忙起身行礼。

紫娟、紫梅连忙把满是木屑的桌面清理出来,沏上新茶,退出屋子。

“这些天府里乱成一团,忽略姑娘了,若有不妥当的地方,姑娘千万别客气。”看着千绫,越看越心抽,这孩子真像啊,像得她忍不住想伸手将人拥进怀里,安慰自己多年来旳憾恨。

“没有没有,紫娟、紫梅很好,她们照料得仔细。”

“那就好,缺什么、需要什么,一定让紫娟她们去寻我。”

“好。”千绫乖巧应下,周氏气质温暖谦和,让人有想靠近的。

“若不是姑娘援手,婆母怕是凶多吉少,如今婆母身子渐渐恢复,倘若姑娘有空,能不能麻烦多往荣锦堂走走?”

老人家喜欢千绫,总说她待在身边心安。

可不就是?这么个小女娃儿,走到哪儿都像定海神针,好像她在就出不了大差错。

她是何等的聪慧啊,那日匆匆会晤就定下计策,抓出府中暗鬼,更别说在还没见到人时,儿子一封封的家书早就让大家对她的睿智耳熟能详。

“好的。”千绫应得干脆,毕竟她待不了多久。

“可以问问,姑娘家中还有谁吗?”

“没人了,阿娘在我小时候离世,阿爹两个月前也走了。”

“听说你的医术是父亲手把手教的?”

“是,但阿爹不赞成女子行医,本不想教导,只是拗不过我喜欢,只好教了。不过我曾对阿爹发誓,此生不行医治病,只因刘大人在永乐村时对我诸多照应,我必须偿还这份恩情,往后……”

“我明白,虽然觉得姑娘空有一身本事却不能发挥所长有点可惜,但为人子女首重孝道,放心,此事我们绝不会传出去。”

“多谢夫人。”

“那日我见到姑娘便觉得亲切,真希望能有个像你这样的闺女。”她想过认干亲,但儿子知道她有这想法后极力反对,由此可知他还没死心。无妨,就先当亲闺女宠着,以后……以后的事再说。

“我也觉得夫人温柔慈祥。”

“少时,我曾有个闺中密友,你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濋君性子天真柔弱,不像易姑娘大方英气,大概是生长环境不同吧。

真巧,千绫也觉得夫人和记忆中的阿娘气质相似。

“若姑娘不嫌弃,就在府里住下,没了夏氏母子,府里安静得多,姑娘住在这里多少有照应。”

届时,她就领着千绫去参加各府宴会,将旧时好友聚在一块儿,让她们看看像不像昔日的濋君。

千绫笑而不答,转移话题。“夫人暂坐,我进屋一下,马上出来。”

这是被婉拒了……没事,本就不能勉强。“好。”

千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捧着化妆盒,放在桌上演示起来。“这是我让工匠做的,铜镜设在箱盖上,打开时往后一扣,镜子自然能够立起来,这层可以摆放胭脂、粉霜,下面两层我分了格,可以摆放简单的珠环扣佩,比较特殊的是……夫人把手伸进去往上模,对,压一下!”

周氏照做,弹出一个小空格,真是精巧啊,太让人惊讶。

千绫说道:“这里可以放点贵重的小东西。不用时把镜子往下盖,从两旁拉起活动提手就可以带着走。”

“真是巧思啊,外出时携带方便轻巧。”

“对,本就是设计让姑娘夫人们出门时带的。不过要先麻烦夫人暂且别带出门,等我的铺子开张,开始卖的时候再拿出去。”

“我懂。”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让别人仿了去。

可她也明白,千绫拿出这份礼物,怕也是想转移话题,看来她没本事把人给留在府里了……无所谓,只要她待在京城,总能照应得到。

“既然姑娘忙着,我便不打扰。”

“夫人慢走。”千绫送夫人离开,看着她的背影,一笑,是个知情识趣、不仗身分勉强别人的好夫人。

“小姐,衣架用这三个尺寸可以吗?”

古人智慧不容小觑,她给了点雏形,工匠们就能自由发挥,做出更适合古代衣物的架子。

“很好啊,如果你们有其他想法都可以提出来,集思广益就能做出更好的成品。”

钟管事很满意,学着小姐天天给大家灌心灵鸡汤,这群原本签下死契,心情低落、死气沉沉的匠人们,现在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卯起劲来做事。

尤其在铁匠顺利做出弹簧那天,小姐二话不说立刻赏五两银子。

都是做奴才的人,谁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兜里能够存下私房银子。

木匠上前,拿出几张图纸。“小姐让奴才做的衣柜和过去的不太一样,既然如此奴才想着,上头的花色是不是也该雕些不同的,老是雕石榴、云纹,总觉得有些可惜,我画几张图稿,小姐参详参详?”

千绫接过图纸,上头画了小狗小猫小鸟,确实与市面上的有些差异,不过还能更好……

她提起笔,把小狗小猫画成卡通版,一个个圆圆润润,可爱极了。

“花朵、云朵、石榴适合刻在姑娘的衣柜妆奁上,这些图样适合雕在孩子房间的柜子上,上次我让你们留边角料和废木有留下吗?”

“有,收了好几布袋。”

“我给你们几个尺寸,做长块、方块、三角块……等等。”她边说边写下长宽高尺寸。

之前作废的木头太多,怕占地方,全拿去烧火了,确实有点可惜。

“小姐,这些木块要做什么?”

“积木、骨牌,和立体拼图,等你们做得够多,我再教你们怎么玩。”

“是。”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先回去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钟管事边管着工匠们边找房,只是京城富庶,是外乡人向住的地界,举家住在京城是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因此这里的房产又贵又难买,要找到合适的并不容易。

“小姐,姜公子来了。”

听见“姜公子”,千绫无奈,她很拼命的,拼命把那点儿不该存在的情愫从胸门挤出去,她故意开价万两,打算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他的打算和她的截然不同。

他说:“不当妾室可以,但必须当朋友。”

有这种必须法的吗?第一次听到友谊可以透过“必须”获得。

某日夜半清醒,姜瑾邕突然大彻大悟,谁说男女间只能建立亲属关系?他护她的方法很多,不必非得是枕边人才能保护。

于是他单方面想开创友谊新境界,不管她同意或反对都坚持到底。

他日日拜访承恩侯府,外头人不清楚,还以为同为东宫幕僚,他和刘奕辰的友谊突飞猛进。

然而清楚他想法的千绫却哭笑不得,恨不得他去和刘奕辰突飞猛进。

当然,如果她的脑袋够清晰,就能分析出来,抱上姜瑾邕这根金大腿会有多少好处,她要是现实一点、势利一点,就该巩固起两人的好友谊,竭尽所能利用“朋友”能带来的方便。

但心里那块过不去啊,若不是有那点隐隐约约、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欢,如果不是有经常想往外跳的情愫,如果不是极力阻止,还总是窜出头的心动……她确实可以把两人定位在朋友区块。

好吧,她承认自己不是那种会和前任当朋友的人,她痛恨藕断丝连,在感情这块她有点激烈,爱了便浓烈,不爱了便诀别,即使姜瑾邕尚且不是她的前任。

气啊,他都不忙的吗?

不是进了东宫、当了幕僚,不是满怀理想准备大干一场?

就算在仕途上游刃有余,他不也该忙着娶亲,那可是小青梅、是心中的白月光,他能不能把时间用在那上面,别成天往她跟前钻?

“不见!”她想也不想直接喷话。

然话音方落,姜瑾邕不请自入,习惯性的臭脸涂上蜂蜜,笑得让人起鸡皮。不需要招呼,他拉开圆凳直接坐在她对面。

“这是风铃吗?和之前做的不太像。”他拿起桌上刚串好的瓷制风铃,轻轻摇晃。

之前的风铃是交给铁匠做的,在铁板上裁出鱼形串在一起,涂上颜料,薄薄的铁片被风吹过敲出清脆声响,现在她多了一组烧瓷匠人,她试着改变材料,看看效果会不会更好。

“姜大爷,你知不知道这个叫做智慧财产?属于商业机密,你怎么可以……”说拿就拿、说看就看,还搞到了若指掌?

她知道的,除了往侯府里来,他还三不五时跑去工匠们住的大宅院,跟在所有人身边,一耗就是一整天,她气到发出禁足令——禁姜瑾邕的足,不许他登门。

但钟管事带着两分腼腆告诉她,姜瑾邕是前主子,他们无法拒绝前主子进门参观。

这消息……晴天霹雳啊!在她还没打算同意“朋友”这个身分时,他已经把大腿塞进她怀里,让她不知不觉间抱得死紧?

她恨不得把他的人全数赶出去,但想像很丰满,现实却无比骨感,因为训练人不容易,因为她空有奇思妙想,而驾驭人这块的能力是零。

何况初来乍到,不用他的人,她的事业梦想就只能是“梦”中“想”像。

“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的机密往外说。”

这点她信得过,否则以他的本事,她这边刚做好一个弹簧床,他那边就可以迅速复刻几百个,她还来不及尝到汤头他就把肉给捞光了。

满脸无奈,她问:“姜公子今天过来有何事?”

“听说你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桃江胡同有十二间宅子要卖,想不想去看看?”

她应该拒绝的,拒绝所有他提供的好处,但钟管事找了大半个月,别说十二间,连两间都找不到,所以……过分,太勾人了。

“桃江湖同在哪里?位置偏僻吗?多大的宅院?怎么卖?”

“在东大街的巷子里,都是两进小宅,大小差不多,格局相似,全部加起来大概是承恩侯府的两倍大,价钱被压得非常低,那附近的房子一间至少要价千两,但那边六百两就可以拿下,如果真的想买,可以试着再压一压价。”

“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房子的产权有问题?”

“产权没问题,但有闹鬼传言。”

“鬼?”

“你害怕?”

“人比鬼更可怕,人都不怕了鬼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如此,买下来?”

“我手上没那么多钱。”阿爹留下的加上她这几年攒的,顶多六千多两,但养匠要钱、买材料要钱,这么多宅子她一口气吞不下。只是……厚,十二间误,真的好诱人!

“合伙呢?”

“和你?你连一万两的买命钱都拿不出来,怎么合伙?”千绫嗤笑一声。

刘奕辰说:“他拿不出才有鬼,分明是不想给,他把铺子开遍齐国上下,身家是吓死人的多。”

确实,一万两之于姜瑾邕不过是小事一桩,随便福两下就有,但是他不掏,因为钱掏出来就银货两讫了。

他不喜欢这四个字,他更喜欢合伙关系,因为这种关系切割不断。

他不回答,微微一笑。“先去看房,如果你想要,我再把状况告诉你。”

他成功戳中她的贪婪神经,十二间屋宅啊,若能顺利装潢完毕,试想一下,敞亮的屋宇,干净的冲水马桶,可以组装、变化造型的先进家俱,再加上与众不同的庭园造景……她有自信能以数倍价钱卖出。

房子买卖本就是赚钱勾当,再加上她的精心装潢,当中的价差很可能是天价啊。

“这种事,值得你犹豫?”

他说得对,不需要犹豫,直接做就行。

吸气,她闭了闭眼,用力改正、反省,并且用力说服自己。

是她的问题,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那点朦朦胧胧的感情他毫不知悉,纯粹是她的自作多情,他的提议不过是为了责任,为了对阿爹的承诺,以及所谓的报救命之恩。

既然人家不在意,她为什么非要把两人往那个方向做定义?

如果她可以完全忽略妄念,如果她尽力与他发展友谊,也许在若干年后,心里的怪异倩绪就会消失殆尽,他们会成为真正的朋友、伙伴,会在事业上扶持彼此,对吧?

张眼,她带着无比诚挚认真问:“姜公子,我们只是朋友对吧?”

他应该想也不想就说:“对啊。”

但是他矛盾了……

偶尔,他想推翻刚清醒时的认定,偶尔他会想,有前车之监在,凭借自己的能力应该能够免去悲剧;偶尔他试着思考,除了朋友之外,没有别的可能性?

可是现在她却笃定了他的“朋友”论调,切断其他发展的可能。

有没有失望?当然有,有很多。

但理智告诉他,这才是最好的关系与距离,以朋友身分回报她的救命之恩,以朋友身分帮助她在京城立足,助长她的底气、完成她的梦想,于是他使劲儿抹去心里那分不愿愿,大方回答。“不然呢?或者你有其他想法?”

有淡淡的失落,也有大大的放松。她和他一样矛盾,也一样不将矛盾宣之于口,他们都相信在朋友的界线内,进行互动是安全且完美的。

“等等,我准备一下立刻出门。”

她进屋,飞快换上一袭男装,带上两百两银票,跟着姜瑾邕出门。

两人上了允亲王府的马车,一路上他们没有多余对话,因为他在付度她,而她在抵挡心底的蠢蠢欲动。

没办法,猛男帅哥在侧,费洛蒙会自动快速分泌,无法受控。

受不了尴尬,她打开车帘往外看,这动作不合礼仪,但千绫无所谓。当女人不当自己是待价而沽的婚市商品,就不会任由框框条条来限制自己。

马车经过东民大街时被堵住了,眼前是一幢巍峨大宅,看着牌匾上的字,下绫脸色骤变,拳头悄悄握紧。

那是辅国公府,杨妃娘家、三皇子的外祖家。

在进京路上就听刘奕辰说过,辅国公权势滔天,他说的话无人敢不遵从,在百姓心目中,杨庆比皇帝更可怕,毕竟人们会在大马路上偶遇辅国公却碰不到皇帝。

有这么强势的外家,三皇子不骄奢都对不起自己,即使太子名分早定,但可辅国公操盘,收拢朝臣的事儿就没少过,太子的位置有些岌岌可危。

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辅国公的嫡三子身边围着一群人,那些多是国子监的学生,他们脸上透着夸张笑脸,一个比一个狗腿。

杨庆那样精明的人,偏膝下三个儿子没有能撑大局的,心里该有多憋屈。

杨继正在欺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把人踢着踹着、当球似的推到马路中央,一名老汉吓得跪地磕头求饶,眼泪鼻涕齐飞。

杨继双手横胸道:“这么爱磕头,行,把额头磕成紫色,我就饶你家主子一条狗命。”

千绫看见这幕,用左手握紧右手压抑着,但试过几回都控制不住满腔愤怒,她想下车救人,却被姜瑾邕一把抓住。

“那个少年叫杨绍安,是杨家的远房亲戚,家中惨遭祝融,许多家人死于那场大火,几年前与母亲领家中老仆前往京城投奔杨家,杨庆见他是个可造之材便安排他进国子监。他确实是个人才,在国子监里表现优异,让杨继又恨又嫉,时不时就会来上这出。”

“就没有人出头管管?杨家人都死光了?”她的口气刻薄极了。

“辅国公杨庆有三个儿子,杨铤、杨录和杨继,老大老二任职兵部,虽说资质平庸、尸位素餐,但身分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妄言,刻意与他们交好的大有人在。至于杨继,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宠爱、哥哥保护,老太君更是把他捧在手掌心怕掉、含在嘴里怕化,宠得不得了。

“两个月前杨绍安的未婚妻随家人进京,准备给小俩口办喜事,但王氏颇有几分姿色,一眼被杨继看上,他想纳王氏为妾、逼杨绍安退婚,杨绍安不肯,杨继便日日寻衅。

“杨绍安本想搬离杨府,却不料王氏被杨继强要了,她性格刚烈,三尺白绫结果性命,婚事不成,杨绍安竟然继续留在杨府里,不争不闹也不吵,而杨庆为了自家名声,不但给了杨绍安补偿,不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进入官场。”

碰到这样的事,杨绍安不走居然还留下来?他是想寻机报仇?或者他就是个势利小人,想借由未婚妻之死平步青云?

她犹豫片刻问:“杨铤、杨皴在兵部根基深吗?”

“有辅国公在,不深也得深。”

换言之,杨庆在朝堂上的势力根深蒂固,无法撼动?那么她是不是该接近更高层,才有机会拆了杨家?

一条胡同,两排对门的十二间房子,屋况还很新,从盖好到现在约莫三年光景,比较让人意外的是这些房子竟然是整批一起盖的,规格架构、坪数大小都差不多,这个年代已经有特定建商?

这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屋主竟然不约而同一起搬家,当中的问题不是普通大啊。

牙子推开屋门,让他们一间间慢慢看。

她看得很仔细,确定建材是好的、架构也不错,不管是把十二间打通成两户大宅院,成者分成三、四间来做改造都很洽当。

这样的屋宅可遇不可求,但第一笔投资她必须更谨慎。

“请问为什么屋主愿意降价求售?”

这些房子乏人问津,好不容易有客户感到兴趣,牙子担心说出实话,千绫会扭头就走,但不说实话?这件事闹得风风火火,京城里没几个人不知道。

与其让小姑娘从别人那里知晓原委,不如实话实说结个善缘,说不定这笔交易没成,她会买下其他屋子。

“约莫一年多前,住在这里的林姓住户家里的长辈起夜,竟然把自己挂在房梁上。住户在办丧事时告诉左右邻居,说去世的长辈在死前三、四天,每天都说有白色的影子进他的房。

“起初没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不久后就有其他人看见白影,也是几天光景,看见的人就悬了梁。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官府派人来查都查不出所以然来,渐渐地闹鬼风波越传越盛,而死的人越来越多。

“住户们吓坏了,一户户往外搬,直到半年前,脖子最硬、口口声声不怕鬼的李家也死了人,这下闹鬼一事坐实,大家都压低价钱想把房子卖掉。如果姑娘心里有疙瘩也别贪低价,我可以给姑娘推荐别的宅子。”

“这宅子要卖多少?”

“当初买的时候要价上千两,如今我与屋主们谈过,他们愿意折价以六百两出售,若姑娘能一口气买下十二间,我可以再找屋主们谈谈。”

“非要一次买十二间,不能只买四、五间?你帮我问问,我不介意风水方向,哪家的价钱最低我就买哪家。”千绫道。

姜瑾邕噎了下,这招够狠,让屋主们自己压价,胜过她在这里摇旗呐喊拼命叫嚣。

此话让牙子惊吓不小,这姑娘胆子肥啊,知道当中事由,居然还敢买?“姑娘确定吗?”

“确定。陈大哥能代替我跟屋主们谈吗?”

这话摆明购买意志坚定?牙子惊疑道:“可以,等我问清楚价钱后,姑娘可以在几天内给我答覆?”

可万万别是耍着他玩儿啊。

“最慢三天,我先付两百两订金,等我回去考虑清楚,确定要买几间之后便立刻与陈大哥联络。”

两百两?牙子定了心,没人会拿这么多银子开玩笑。“行,就照姑娘说的办。”

从鬼屋出来,姜瑾邕一语不发,千绫是行动派,既然有了合适的宅子就想立刻去找钟管事合计此事。

“姜公子,回去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雇车。”

“过河拆桥?”

他冷峻的面容很吓唬人,但千绫没吓着。

她笑道:“自然不会让公子白忙。”

“这话听起来不真诚。”

“放心,我会让公子看见我的诚心。”

“口说无凭,上车。”

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好吧,千绫没犹豫太久,重新坐回马车上。说到底还是感激的,这些房子太教人心动。

马车辘辘而行,她边计算手中资金,边考虑能买下多少间宅院,以及该与姜瑾邕多大的“诚意”才算合理。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能将十二间全数拿下,以宅院规模看来,十二间可以改造成两两相对、四间三进宅院,问题是阮囊羞涩啊,如果可以发行股……

突然,他说的合伙跃入脑袋,目光微闪,对上姜瑾邕的视线。

他正在观察她,片段的陈年往事在心头辗转,她突如其来的转身,胶着的目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了。

是触电的感觉,一阵酸麻,无法言喻的熟悉感涌入心,彷佛依稀……他们曾经日日夜夜这般对望过?

不知不觉间马车停下来,姜瑾邕先行下车后,回身朝她伸手,她直觉把手叠上,然而下一刻脑袋清晰了,迅速收回手。

不是二十一世纪,绅士礼仪不适合这个时代,这是强调男女授受不亲的环境,不能打着朋友的名号行踰矩之实,不管是男闺蜜或盖棉被纯粹讨论友谊,都不被允许。

手背到身后,千绫自行跳下马车,拒绝明显。

姜瑾邕沮丧,在想什么呢,她又不是他的枕边人,哪能与他亲曙?

挂起千年冰霜脸,姜瑾邕走在前头要了间厢房,点几道菜后,菜还没上,心急的千绫先开了口。

“我想过,如果能一次买下最好,可惜我阮囊羞涩,姜公子身家颇丰,不知有没有意愿合伙?”

她愿意合伙了,不久前才反驳过,怎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我可以,但你先想想,谁不想捡便宜?为何这些房子始终乏人问津?”

“牙子说过了,原因是闹鬼,人们敬畏鬼神,自然会下意识避开。”

“世间就你一个胆大的?”

“你的意思是……不该买?”

“我之所以注意到这些房子是因为那几起离奇的命案,天地间或许有鬼,但不至于有懒到用同一种方法杀人于无形的鬼。”

“是人为?”

“当然,我和刘奕辰以这桩凶案打赌,看谁能先破案。记得你破胡老二那桩案子吗?”

“记得。”

“当时你告诉刘奕辰,悬梁高度和尸体之间的关系。这一排房子有个共通特点……”

千绫也注意到了。“屋梁都很高,死者很难把自己往上吊。”

“没错,何况死者多是老弱妇孺,当中还有个四岁小儿,四岁小儿怎懂得什么是悬梁门尽?更别说把自己给挂上去。”

“可这种情形看在外人眼里更能证明是恶鬼作祟。”

“没错,因此恶鬼作祟的说法甚嚣尘上,与此大有关系。我曾在屋梁上细细观察,发现几乎每根吊死过人的屋梁上都有两双不同的脚印,有意思的是每组脚印都大小相同,而当中的一双左脚深、右脚浅。”

“瘸子?有武功的瘸子?”

“我是这样认为的。”

“人海茫茫,想找到符合条件的痛子有困难,不过……”她的手指在桌面上一根根轮流敲过,带着某种挑人心弦的节奏。

慢慢、快快快……是这个节奏,每回她专注时就会出现的节奏。

很多时候他不愿意忆及前世,他更乐意忘记前尘重新开始,与她成为可以交付后背的好朋友,只是记忆总是在不经意间钻入脑海。

她说:“如果能,没有女人愿意耍心机。”

她说:“是男人把女子囚禁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里,用少量资源逼迫她们竞争,所有恶劣手段都只是想得到更好的生存条件。”

她讽刺道:“男人总制造机会让女人仇恨对方,却又不许女人仇视彼此。”

她冷笑问:“你是不是觉得,让我和慕容雪竞争你,很有成就?”

她的每句话细听之下都很有道理,但他却没有认真改变她的困境,最终让宿命把他们带向摧毁,是他的错。

“不过什么?”

“命案发生已有段日子,许多证据都被湮灭,如果找出凶手难度太大,也许可以从动机下手。”

“动机?”

“歹徒为什么这么做?除非是变态杀人魔,以杀人、制造恐慌为乐,否则凶手杀人肯定有其目的,现在最明显的结果是住户们陆续搬走了,那么住户搬走之后,凶手可以得到什么?”

他喜欢听她推论,前世竟不知她有此能耐,想来他对她的了解太少。“捡便宜吗?但这些房子始终在原屋主手中,并未易主。”

“除我之外,有人想买吗?”

“截至目前为止,对这些房子有兴趣的只有你,你总不会是凶手吧?”他玩笑道。

千绫挤挤鼻子。“不好玩。”

她又敲起桌面,依旧是慢慢、快快快。

“若不是为了得到这些房子,那么凶手杀人的目的是……风水?迷信?某种邪悪的宗教仪式?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会不会有地缘关系?”

“目前尚未有进一步的线索。”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劝我别买?”不可能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带她去看?“我只是提醒你,这些房子存在着未知的危险。你还想买吗?”

“鬼作祟比较难处理,毕竟有沟通上的困难,但如果是人可以解决。”

“你当真不害怕?”

她呵呵一笑。“我比较想确定的是,如果我破了这案子,可以拿到破案奖金吗?”

胡老二那桩是白干了,希望这回可以得到丰厚报偿,很多条人命呢。

“你就这么天不怕、地不怕?”他失笑。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尊天敬地,只是现实横在那里,贫穷逼得我必须壮起胆子拼搏一回,所以想合伙吗?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可以,不后悔。”

“除你之外,还想请你当个中人,拉另一个人入股。”

“谁?”

千绫神情轻松,笑道:“皇上。”

姜瑾邕倒抽气,什么胆子大,她根本就是胆大包天,想赚钱到连皇帝都敢利用了?“皇上不会与民争利。”

他想劝阻她匪夷所思的念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为什么要找皇上?”

因为啊……她的因为不能讲。千绫道:“有皇帝这块大招牌,房子改造好之后定能用优渥价钱卖出,再说了只要名气打响,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能请我去改造装潢,但想买些衣柜、沙发、床布置的人肯定很多,我想做这门生意。”

这确实是个好生意,只不过……“换个对象吧,太子可以吗?我与太子交情深厚些。”“有最好的干么选择次要的。”

在她眼中,太子仅仅是“次要”?“你就这么有把握皇上会同意入伙?”

“相信就会存在,我确实有把握!”

他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自信,不过自信的她光彩夺目、光辉耀眼,让他移不开视线。确定再确定,前世是他辜负她、束缚了她,若不是他,她的世界可以有多大?“好,我会找机会向皇上提起此事。”

“先不急,等我把模型做好,你送到皇上跟前时再提。”

“你想……”

“用实力说话。”

哑然失笑,她还可以让人多惊艳啊?

这时守在门外的小厮轻敲门扇,低声禀报,“主子,慕容姑娘到访。”

慕容姑娘?那位德言容功样样俱佳的未婚妻?

一个不注意,心被鞭笞上了,千绫下意识皱眉、下意识心痛,她不理解自己有什么资格,但是心脏是不随意肌,谁也无法阻止它痛。

姜瑾邕想拒绝慕容雪拜访,没想她动作飞快,已一把推开门扇,笑眼眯眯地走进来,娇娇软软地喊着,“邕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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