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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窝里出凤凰 第七章 承恩侯府遭报应

作者:千寻

柜子上的小鸭调整再调整却怎么都平抑不了苏未秧冲天怒气。

犯倔强了,不让她出门是吗?那她就非出门不可。

换上棉布衫,抱出化妆箱,她准备把自己画成桃香,但这时门外传来叩门声。

谁?李嬷嬷?她想落井下石吗?想到这里怒气又往上冒,她快步走到门边,刷地一声用力打开,门外站的不是李嬷嬷,而是薛金。

“王爷找我?”

“王爷吩咐,若小姐想出府不必乔装改扮,属下可以随时领小姐出府。”

眼睛一亮,眼珠子转两圈,她满怀期盼问:“真的可以?”

“真的可以。”

得到确定答案,她把化妆箱收拾好,跟着薛金来到墙边。

“小姐得罪了。”他扶起她的腰,纵身一跳,跳上围墙、跳上别人家屋墙,一蹦一蹦,她还没享受够腾云驾雾的兴奋感,双脚已经稳稳地落在平地。

这里她熟悉,是卫王府,前方的屋子是连九弦的书房。

房门紧闭,姚水、徐火守在外面。

苏未秧道:“薛爷误会了,我只想到外头透气,并不打算见王爷。”

“小姐稍候。”他笑而不答,往屋里走去。

苏未秧耸耸肩,悠悠哉哉地欣赏起卫王府设备,没有雕栏玉砌、没有金碧辉煌,除了大之外,唯一的特色是冷。

但不能奢求太多,一个卧薪尝胆、筹谋复仇的人,哪有心思温暖?

她还在研究院中的大树品种时,薛金领着一位小姐迎面走来。

远远望去苏未秧吓一大跳,那动作、姿势以及那张脸……是苏未秧本人吧?

大白天不应该见鬼的,但她看见鬼了,还是个有影子的鬼。

快步迎上,她细细打量对方,靠得近便看得清楚了,对方脸上贴着一张人皮面具,做工精致,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发觉下巴和脖子接缝处不平整,做表情时会出现些许不自然。

不是她骄傲,实在是以她的化妆技术能够做得更好,但她也清楚,在角色扮演这块,化妆术需要更多条件,比方两人的五官分配、颅骨形状不能相差太大,否则就算她有鬼斧神工的化妆术,也无法画得相像。

“小姐,她叫楼瑛,小姐不在的时候,便由她假扮小姐。”

连九弦做事都这么周到吗?这样的人不成功,都是老天爷亏待他了。

“多谢。”她朝薛金点头后,又对楼瑛说:“辛苦你。”

“小姐客气。”楼瑛丢下话,几个纵身飞跃,不见人影。

又是一个身怀武艺的高手,不知道他身边有几号这种人物?

“王爷有客,小姐先到耳房歇歇,待王爷送客后再见小姐。”

她想回答:其实不用,我只想逛街。

但等不及回答,一个身穿大红衣裳的女子走来,身后跟着拿包袱的小丫头。女子怒气高张,紧绷小脸红得快能榨汁,眼眶有明显的红肿,她哭过了。

第六感迅速发出通知,告诉苏未秧这女子有高度危险性,宜远离灾祸。

这通知太危言耸听,但她听进去了,弯腰低头,她下意识躲到薛金身后。

薛金暗暗叹息,卓妡威力强大,有她在的地方所有女人都得让路转道,后院那些女人如此,连初次见面的苏小姐都感受到威胁?

但卓妡眼神好,一眼就看见苏未秧,王府从没有陌生女子出入,她是谁?“你给我出来。”

薛金想帮着挡挡,但眼角余光发现主子和贵客停在门边,心一横,是时候让主子看看卓小姐有多嚣张了,于是他退开一步。

没了护身盾牌,苏未秧曝露在卓妡眼前,她暗暗咬牙戳薛金一指,低声道:“不仗义。”

薛金听见了,抿住唇憋紧笑意。

卓妡上前,挑衅地勾起苏未秧下巴,碰触到她柔女敕无瑕、掐得出水的肌肤那刻,心底不满升温。冷眼凝视,她想在对方脸上寻找瑕疵,是真的,她不算美丽,比起后院那群莺莺燕燕,半点也不出类拔萃,但她身上有种让人舒服的特质,彷佛啥都不必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到心平气和、如沐春风。

那日在林子里苏未秧背对自己,她没看见苏未秧的脸,只凭武安侯府的马车和嬷嬷一句“快把小姐追回来”便认定苏未秧的身分。

所以卓妡不认得她,只能凭对方的棉布衫猜测苏未秧不是大家千金。

至于苏未秧,她见这位小姐明明身材窈窕、长相优秀,可不知道哪里来的认定,她就是觉得对方心狠手辣,面对嗜杀者,最好的方法是回避而非正面迎击。

她不是不想当个铁骨铮铮、骨气满满的大女人,但现实告诉她,在杀气面前,骨气一文不值。

“你是谁?”卓妡的嗓音比冰块还冷,苏未秧直觉相信,要是自己的回答不能让对方满意,下一刻她的鞭子就会落在自己身上,求饶一声打一下,直到皮开肉绽,老命去半条。

“我叫黎小麦,十五岁,住在宋家村。”她想也不想张口就答,纯粹的直觉反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

眼睛骨碌碌转两圈,满满的求生欲刺激她的脑袋快速运转。

愤怒、男人、卫王、妒嫉……整个思考过程迅速且跳月兑,然后不慌不忙回答:“民妇是来寻求卫王帮助的,夫君曾助王爷一臂之力,如今夫君身陷囹圄,民妇想求王爷拯救夫君。”

所幸大连发式多样,已经无法单从发型分辨女子是否出嫁。

“夫君”二字解锁了卓妡的怒火,她松开拳头轻拍几下,拍掉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是个有夫之妇啊?行,那就没事。“你等着吧。”

薛金心里暗道一声可惜,怎没掐起来呢?苏小姐真是太识时务了。

卓妡转身时发现连九弦和没缘分的哥哥,两人正站在门边看大戏。

“又在欺负人?”连九弦问,口气不太好。

“哪有,我不过是多问两句。”

只有两句,苏未秧怎会吓得满口胡说八道?现在还躲在薛金身后,手指一戳再戳,气恼他大难来时飞得那么快。

卓妡挡住他的视线,蹲到轮椅边,直接往他的双腿趴去,蹶嘴道:“弦哥哥,我不想回侯府。”

“我要离京办事,府里需要人照看。”

卓离插话,声音微寒,眼角余光却落在苏未秧身上。她变得活泼了,不像过去的安静文弱,面对别人的恶意反应机敏。

“那个侯府是你的侯府,与我无关,为什么要我照看?”卓妡不给卓离面子,下巴一抬,她对卓离没有半分好感。

“你确定无关?以后你的亲事、嫁妆都不需要你哥哥插手?往后被婆家欺负,也不需要娘家倚仗?”

“对,我的事不需要他插手,至于欺负?谁敢,我有弦哥哥。”一个连九弦可以抵得过十个卓离,弦哥哥可是辅国大臣,哪像卓离,身为护国将军的儿子却当起低贱商人,爹爹要是知道,肯定从坟墓里跳出来削了他。

“你不想当侯府千金?我可以成全你,回去后我立刻到衙门办理分户,从此你与侯府再无关系。”卓离语带威胁。

卓妡这才想起,自己的庶女身分已然配不上弦哥哥的高贵血统,倘若再不是侯府千金,那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更遥远了。

“你敢!爵位是皇上赐给英勇殉敌的爹爹,你凭什么独吞。”

“你连侯府都不回去,却想享受侯府光环?不负责只想获利,这是哪门子道理?”

“你!行了,我跟你回去还不行?”一跺脚,她狠狠瞪着卓离。“弦哥哥,等他回京,我要立刻搬回来。”

连九弦没接她的话,却说:“回去后勤练女红仪姿,收敛脾气、顾虑名声,日后才好说亲。”

她也不接这句,只是冲着卓离皱鼻子,重申,“我会搬回来的!”

卓离抱歉地朝连九弦拱拱手,他知道身为哥哥自己有多失职领着卓妡离去,经过薛金身边时卓离与苏未秧对上眼,他看她,她也看他,视线交错间,他看见她全然的好奇与陌生?

苏未秧的眼光让他深深失落,之前口口声声喜欢、言言句句全是爱,结果一转头却忘光了?

行,忘了更好,他没有连九弦的豁达,他无法忘记苏继北落在父亲头上那把刀,他们之间注定没有未来。

虽然两人没对上话,苏未秧感觉他认识自己,他的表情很古怪,好像她欠了他似的。算了,对方表现得那么明显,人家根本不愿意和她相认,所以就算他在她丢掉的记忆中占了一块,那块应该……很小吧?

两兄妹终于离开,她悄悄喘口大气,抬眸却碰上连九弦的探究视线。

连九弦一直在观察两人,他看见卓离的矛盾,看见他拼命否认的在乎,而苏未秧对他没有记忆,脸上只有探索与好奇,他们擦肩而过,都没有想要留下对方的意思。

所以是真的擦肩而过,真的错失彼此了?这个推论让他很愉快,弯了弯浓眉,推着轮椅朝苏未秧靠近。

“他们是谁?”苏未秧丢给他一个笑脸。

“敬平侯卓离和他妹妹卓妡。”

敬平侯?卓离?有点熟悉,在哪里听过?

啊,想起来了,是詹玉卿!

“在想什么?”

“詹小姐说我和卓离之间的事传得人尽皆知?你知道是什么事吗?是不是我和他有……某种……非分……举止?”她斟酌着每个用词。

这时候连九弦很想搧詹玉卿两个嘴巴,逼她把话吞回去,他非常生气却刻意云淡风轻。

“话是她传出去的,有没有人尽皆知不晓得,但如果事实如她所言,詹忆柳那么要脸,她敢给我们赐婚?”

连九弦下意识反驳她和卓离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

这个推论很值得参考,苏未秧同意他的说词。“卓小姐与王爷感情很好?”

应该是吧,感情不好能够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往他腿上趴?她只差没在他脚边尿尿宣示主权。

“我视她如亲妹。”

“呵呵……呵呵……”她笑三、五声,声音里头有很明显的不屑。

“笑什么?”

“婚姻三大杀手,表妹、干妹,以及视她如妹,这种感情牵扯太复杂。”

口气像在说笑话,脸上还带上两分调皮,可胸口竟然怪怪的,有点酸酸、有点涩涩、有点像是酸水返流,把她的心给烧熔了。

“你在嫌弃我?”他确实是复杂,但复杂的不是感情,而是城府算计。

“没有,我只是在阐述道理。”没有血缘的哥哥妹妹碰在一起,那不是一个精彩辉煌、火花四溢?不相关的其余人等最好速速远离,免得被火苗波及,燎出一身水泡灼伤。

“你不乐意我和卓妡靠得那么近?”复杂的他复杂地认为她的“道理”中带着酸气,那种只有在嫉妒中才找得到的酸意。

“不乐意?我谁啊,管得了那么宽。”何况“视她如妹”算什么,他后院里还有千娇百媚、春光明媚、花明柳媚、承欢献媚。揉揉鼻子,她忽略火烧心的不爽。

“你是我即将入门的妻子,如果想管也不是不可以。”

一句话,她愣住。可以管吗?他们只是合作伙伴啊,待事成之后她不是该功成身退?

她傻了?傻得太可爱,连九弦倾身向前,掐了掐她比豆腐还女敕的脸颊。

她回神,满脸通红,居然鬼使神差道:“如果要我管,我很严格的。”

他来了兴致,问:“怎么个严格法?大刀一挥,表妹、干妹、视她如妹切得一干二净?”

“何止表妹干妹视她如妹,连莺莺燕燕、莺歌燕舞、莺声燕语都会被我扫荡一空。”

“这样严格啊?可你确定自己有这等手段?”

“手段是磨练出来的,男人创造的地界干净,久不磨练自然手生,若地方污秽,得日日磨刀才能存活下去,自然会造就一身好武艺。”

“这么说,女人的善妒还是男人逼出来的?”

“这话不对,手段和嫉妒是两回事。”

“是吗?我以为它们两面一体,是同一桩事情。”

“手段是为占为己有、团除异己应运而生,更多的目的是『利益』,而嫉妒多数时候是因为『感情』,喜欢了才想他只看见我、爱我,再美的风景,他眼里也只有我。”

这话连九弦同意,就是喜欢了才希望苏未秧只看见他、爱他、眼里只有他。至于卓离,就让他留在丢掉的那段记忆里,永远不要拾起。

“知道了。”连九弦接话,这三个字于他是郑重承诺。

“知道什么?”

“知道不能让你练就一身好武艺,知道要创造干净地界。”

苏未秧二度发傻,他是认真的?他们的关系从合作对象昇华成……猛摇头,不想不想,她不敢再往下想,万一想错方向,以后会很伤。

没错,他只是在测试,测试她的贪心程度,测试她会不会得寸进尺,尾大断不掉。人贵自知,错误认知会带来无穷麻烦。

见她迟迟不语,他笑着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叫黎小麦?助本王一臂之力的夫君又是哪位,说清楚?”

她猛挥手。“那是纯粹的胡说八道。”

“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说谎能是为啥?当然是求自保。谁爱说谎?没有人天生勇敢正直,勇于诚实是因为确定面对的那个人不会因为实话带给自己无法预估的后果,人都是先评估后果才决定下一步行动的,不是吗?”

“害怕卓妡?”连九弦问。她对卓妡射杀自己有残余记忆?

“当然,卓小姐浑身散发杀气,脸上刺着——谁敢和弦哥哥扯上一文钱关系,本人遇佛杀佛、遇魔灭魔。”她刻意学习卓妡特有的口气,把“弦哥哥”喊得又软又唆。

“夸张。”他也在现场,可没看见杀气。

“但凡眼睛清晰、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出卓小姐心悦于你,那是毫不遮掩、明晃晃的爱慕啊!知道你要与苏家联姻,她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呢。”

“再说一次,我只当她是妹妹。”

“何必呢,未来会变成怎样谁都不知,说不定王爷会被她的坚持感动。告诉她实情吧,成亲本是权宜之计,新郎新娘不过是合作伙伴,我们之间没有未来,唯有大事既成,王爷才有余力谈论爱情婚姻,只要她有足够耐心,必能等到春暖花开,爱情最大的遗憾……”

这话的重点不是在说服连九弦,而是在说服自己别将他的测试当真心。

但连九弦不乐意了,臭着脸,嘴角往下撇,两道浓眉中间压出一道皱痕。

本不打算阻止她,想放任她一路往下讲,看她能有多不着调,可是越听心情越糟,乱纷纷的,像是某只巨手戳入胸口,在里头旋转拧扭,掐得他气血翻涌,不得不出声制止。

“你知道赐婚代表什么吗?”他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表情。

“什么?”

“代表你想从卫王府离开,只有一个办法——被抬着出去。”

她又没有受伤,能走干么抬……等等,他的意思是……猛地摇头。“不会吧?只有死……”

她骤然失色的脸庞让他的不爽获得一丝慰藉。“很好,你懂了。”

“可、可……成亲是假的啊。”不管测不测试了,她要把话问明白。

她低头看他,连九弦没回答,两道眉毛拢起,因为人生首度被嫌弃。

“我们约定当合作伙伴,不是吗?”

他仍然沉默,但嘴里出现微微的磨牙声音。

“你那么聪明,有办法让我全身而退的,对吧?”

这次他终于发出声音——是隐忍的抽气声。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情?作梦!

垂眉垮肩,苏未秧再没脑也明白了,王爷大人火气正旺,只有他测试她的可能,没有她找他谈判的空间。

最后她只能弱弱地找出一个疑问句作结尾。“我能够……不要懂吗?”

“哪天你想试试棺材滋味,可以的,身为卫王妃有走大门的权利,本王成全你。”他的结尾远比她的铿锵有力。

懂了,意思是合作关系只他有资格喊停,而她只有配合的权利,啧啧,食言增肥不是正常的健康管道啊,小小的肩膀下垂了,她开始怀疑人生。

见她有了正确认知,连九弦心情大好。可见食言而肥这种事,身体健不健康不知道,但保证心理健康啊,瞧,他现在有多快活。

“走吧!”他心情飞扬。

“去哪里?”她半死不活。

“去看好戏。”

给一巴掌赏两颗甜枣吗?她想问却没勇气问,怕他回答:是啊,以后打巴掌的机会还很多,好好适应吧。

她接下两颗甜枣,反正巴掌挨了不拿甜枣,太傻。

☆☆☆

承恩侯府对面是秦王府,自从秦王被贬后就没人住了,整座宅子都荒废了。

秦王府有一座楼,很高,听说骄奢糜烂的秦王经常在这楼里大宴宾客,总是请来京城最有名的歌伎舞伎,日夜寻欢。

而住在对门的詹东益每每听见丝竹声,心就飘到楼里,有一度还闹着自家长辈想在家里盖一座高楼。

最终詹家没把高楼盖起来,倒是秦王倒台后这楼成了仕子口中的活教材——连凤子龙孙都会因骄奢倒台,更何况是尔等凡人,还是自持些好。

于是矗立在荒烟蔓草中的高楼,成了连九弦窥探詹家最好的了望台。

连九弦、苏未秧坐在窗边,桌上有茶、有甜点,满满当当地放了一桌,屋里很干净,显然经常打扫,看起来这座楼早早被连九弦给征收了。

许多百姓聚集在承恩侯府外面,对着那口楠木棺椁指指点点。

“还请詹公子出来迎接姜姨娘。”

说话的是徐火,连九弦身边有五大护卫金木水火土,薛金天生神力,杜木就跟木头似的过度耿直,姚水最体贴,而这个徐火最大的特色是那双眉毛,浓郁得像盛夏野草野蛮长着,眉尾往上卷,如同被火燎过般,他的嗓门奇大无比,一喊两条街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詹家管事整张脸上写着无奈,他要是敢把棺材接进门,侯爷夫人就敢把他活活打死,收进棺里一起丢出去。但……不收?人家卫王府侍卫说得清清楚楚,那是太后懿旨,谁敢不遵从?

“这位爷,请先别嚷嚷,容我进门请示主子再做定夺可好?”

“可以,动作快些,别让我等太久,主子还有事让我去办呢。”

“是,一定不会太久。”詹家管事拿了特赦令似的连连哈腰,迈开双腿往里跑。

可别以为管事进了门就没事,百姓精得很,再加上人人喜欢八卦,碰上这出热闹自然要探听清楚。

于是你问我答模式开启,话都是“旁人”说的,但内容精确无比。

还有人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那天的事我亲眼看见。寿王生辰,一片热闹繁华,高官大臣都来祝寿,可这承恩侯府的公子非得在那天挑事……”

精彩故事说一遍,里头加盐、添辣椒,味道重上好几倍,听得在场百姓摇头握拳,义愤填膺,一个个舍不得离去,纷纷追问下文。

“太后娘娘未免护短,娘家侄儿做出这种丑事,没叫进宫里教训一顿便罢,竟还指责卫王舍不得一个女人。”

“那可不是小婢女,是卫王最宠爱的姜姨娘,人家有身分、有名头,亲爹还是六品知事,颇有几分才干贤能,王爷本想荐他升官,没想到听到女儿猝死,当场吐血,现在病得连床都下不了。”

“这么惨?”

“姜姨娘性情贞烈,有传言她不是受伤而死,是受不了贞节有损,三尺白绫上吊自尽。”

“造孽啊!承恩侯府好大威风,卫王的女人想要便要了,连卫王都这样,咱们平头百姓又算什么,哪天自家媳妇被詹家公子瞧上,是不是也得双手奉上,免得惹恼太后?”

“听说朝堂上吵得厉害,承恩侯坚持要惩处卫王。”

“老而不死是为贼,承恩侯这个老货坏事做尽,儿孙一个个受到诅咒几乎死绝,还不晓得要做点好事。”

“唉,王大人就是得罪承恩侯,一家子被赶出京城。”

“赶出京城算好的了,李侍郎和他儿子被杀,大理寺都查到承恩侯头上了,太后娘娘懿旨一下,还不得乖乖放人。”

“牝鸡司晨,后宫岂能干政?”

“不能干政,都快打压得卫王不敢上朝了,要是真干政百姓还有活路?可怜皇上年纪小,不敢反抗……”

众人议论纷纷,越说越起劲,侯爷夫人失策了,她不该把棺木拦在外面,引来更多的吃瓜群众,指着詹家闲话说不停。

☆☆☆

高楼上的吃瓜二人组看着对方,苏未秧有满肚子话。

“问吧。”

“那里头躺的不应该是我吗?”她才是事故的开端。

他把姜锦虹的事说了,他讲得平铺直叙,她却听得惊疑不定。

“把毒蛇放在身边,你能安睡?”

“毒蛇在侧自会时刻警戒,运气好还能以毒牙消灭敌人,何乐不为?”

哇,这家伙有强烈的冒险精神,跟这样的人搭挡很危险。

她天性不爱担负责任,若非环境所迫、若她有选择权……富贵非她所欲,权力非她所想,她更乐意平安顺利过一生。

她小心翼翼问:“请问王爷,王府后院还有几条毒蛇。”

看着她缩头缩脑的模样,无来由的快乐冲脑,他举起双手,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好半晌后郑重回答:“一等毒蛇两条,二等毒蛇三条,三等……”

呃……非常之好,不仅数量众多,还多到能分级?“可以给个总数吗?”

她垂头丧气、生无可恋,他却乐得压不下笑脸。

“目前有十三条。”

“我可以带一把石灰进王府吗?”洒在屋子四周,防止毒蛇窜入。

“可以,但用途应该不大。”

“也是,那可是千年毒窟,我后悔了,想打退堂鼓。”

“这样就想打退堂鼓?依稀记得某人说要当举世无敌好王妃,帮我建立人脉,主掌中馈,管理后院,养育子女。”看来她的誓言只能相信两成。

他的记忆力会不会太好了点?“问题是她们不是女人,是毒蛇啊。”

“是吗?可她们或静如皎月、灿如星辰,或端庄秀丽、雍容富贵,就算毒也养眼啊。”

好吧,静如皎月……通通是她说的。拿她的话打她,这人万般皆武器,武力高强,任何人对上只有认输的分。

长叹,她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挑两下垂死眉毛,再叹一口气。“本以为是一亩三分地的小后院,谁知竟是狼穴虎窝,是我小看卫王府这块大招牌。”

“看清事实是好事,能促进你更加尽心尽力。”

谢谢鼓励啦,这差事难度这么高,可不可以多要点优惠?正贪婪想着呢,薛金出现,在连九弦耳边说了几句。

连九弦点头。“让下面的人撤了吧。”

“是。”薛金转身往下走。

“为什么撤?承恩侯还没有出来呢。”演这么一场大戏,詹秋和没有亲眼目睹,岂不可惜。

“詹秋和在朝会时吐血了。”

“为什么?”

“北疆来信,报到皇帝跟前。詹东益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詹东益到北疆后得刘将军提拔当个小官,手下带几个人,自觉翻了身,人一嚣张气焰就高,他恶习不改,与寡妇在野地苟合,可惜运气不好碰到北狄散兵,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结果了性命。”

这是刘泰山写的剧本,几天前连九弦就收到信了。

詹秋和的谋算胎死月复中,两三年后准备“立下大功”光荣返京的詹东益被斩成八大块,拼拼凑凑、缝缝合合,一路送回京城,恐怕都要烂成骨头了。

“承恩侯会气死的。”

“气死?应该不会吧,毕竟他死儿子、死孙子,经验丰富。”

“他会就此罢休吗?”

“不会,他会求皇上讨伐北狄。”

“打仗会要人命的,你赶紧进宫劝阻皇上。”苏未秧一脸的忧国忧民。

“不,我要劝皇上同意打仗。”

“为什么?”承恩侯跟他的立场不应该一致呀。

“北狄连年大旱,粮草不足,国力衰弱,眼下是进攻的好时机。”

连九弦没说,更重要的是苏继北手中的虎符。

他必须防范苏继北谋划不成,最后的反应是鱼死网破,带兵攻进京城、自立为帝,那么又将是一场浩劫。

“如果不打呢?”

“干旱让北狄损失无数牛羊,人民活不下去只能靠掠夺为生,到时边境起战事,百姓将会死伤无数。战争势在必行,我们只能选择主动或被动。”

“不能谈判确保和平?不能开放边境贸易?只要吃得饱就没人想战争。”

她的话让连九弦讶异,这不该是后院妇孺能懂的。“你不了解北狄人的性格,他们可以今天谈判,好处拿到手后立刻翻脸,要确保谈判过程拿到更好的条件,笃定他们会乖乖遵照契约,就得先把他们打怕。”

徐火又砰砰砰敲起侯府大门,这次出来的不是詹家管事,而是一名佝偻老人。

两人不知道怎么对话的,下一刻徐火转身对着百姓大喊:“太可恶了,做贼喊抓贼,我们王爷有苦难申。当天寿王府里那么多双眼睛看见詹公子把姜姨娘打昏,宫里人也可以作证,是侯爷夫人告到太后娘娘跟前,强逼王爷交人。”

“王爷千百个不愿意,但看在太后娘娘的分上,还是照侯府说的办了,没想到如今却被反咬一口,说王爷自导自演败坏詹家名声?求求老天爷为我们家王爷做主啊,降下一道响雷,劈死这群倒因为果、狼心狗肺的詹家人。”

有“正义百姓”跳出来说公道话,“算了算了,你们快把人抬走吧,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但求侯爷夫人别再血口喷人,行善积德,免得詹家男子死到连一个都不剩。”

“卫王拖着病体为百姓做事,大家都眼睁睁看着呢,承恩侯不思感激还如此逼迫,简直没有人性!”“正义百姓二”说。

“就是就是,老天有眼,詹家迟早晚会遭报应。”

大伙儿一人一句指着詹家破口大骂,佝偻老人满脸痛苦却有苦说不出。

徐火见状,戏演到这里可以了,算准时间后便骂骂咧咧地拉着棺木离开。

群众尚未散去,还在议论纷纷中,这时宫人抬着担架把詹秋和送回来。

又有新热闹可看,百姓自然不会放过,立刻低声相询。

知道詹东益被杀死,承恩侯当殿吐血,有那不厚道的立刻指着侯府大门说:“瞧!老天真劈下响雷,詹家又死了个坏蛋,真真是因果报应,老天有眼,奉劝世人别坏事做尽,会报应到子孙的!”

在指责声中,从宫里一路晃过来好不容易晃出两分清醒的詹秋和,听见这番话,怒急攻心再度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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